第36節
塞繆爾這個名字的意思是“神聽見”,可神似乎從未聽見。 要是撫養他長大的嬤嬤知道了他這等褻瀆的念頭,一定會勃然大怒,然后用教義和過去的故事來堅定他的信念吧。但距離上一次聆聽嬤嬤的教誨已經過了太多年,當塞繆爾努力在腦中尋求指引時,他反而冷不丁地,想起了那個老騎士的臉。 “人類不需要神?!彼敛涣羟榈卣f,“也不需要對著世俗生活指手畫腳的無用牧師?!?/br> 塞繆爾心亂如麻地走回病房之中,如今天色已晚,探病的人已經離開,大部分病人都已經入睡。撒羅的圣子游魂似的坐到一張床邊的凳子上,徒勞地想說服腦中的騎士,不,人類當然需要神,需要撒羅神教…… 是嗎? 塞繆爾想起一張張不感興趣的臉,即便在允許傳教的東南角,也沒幾個人愿意聽從撒羅的教誨。他好不容易說服了幾個老人,老人的孩子卻沖出來把他轟走,叫他訛錢的騙子,全力反對捐善款重修撒羅神殿的主意。他想起對他扔糖紙的孩子們,在他們看來,撒羅的教義與美德還不如幾顆糖、一頓飯重要。仔細想想,那些愿意聽他布道的人,與其說真心向往撒羅,不如說在拿他當消遣看。 “人類不需要撒羅?!崩向T士冷酷地說。 “醫生?” 塞繆爾從不斷回放的回憶中驚醒,看向床上說話的人。那個士兵沒缺胳膊少腿,只是被一刀開膛破肚,好不容易救回來,如今還病怏怏地躺在病房里。塞繆爾勉強笑了笑,說:“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睡不著?!笔勘悬c尷尬地齜了齜牙,“疼得厲害?!?/br> “噢?!比姞栒f,束手無措地點著頭,無力感正爬上他的后背,把他的腰壓得更彎了。我能做什么呢?撒羅的牧師能做什么呢?除了看著你們受苦和死去外,我還能做什么? “唱個歌吧?!笔勘f,看上去不太好意思。 塞繆爾愣了愣。 “對,唱個歌吧,牧師?!迸赃叴采蠜]有胳膊的士兵輕聲說,“您那天唱的那個,怪好聽的?!?/br> “唱一個吧!”又有人說。 許多雙眼睛都睜開了,在病痛之中,在戰爭之后,睡著不是件容易事。大部分戰士都羞于表達,他們不會說噩夢與疼痛如何困擾著他們,不會說那死里逃生的一晚,撒羅圣子的歌聲如何伴著他們入睡,拉著他們醒來,像一雙輕柔而有力的手,拉著他們從地獄回到人間。 對他們來說,那就是生之樂。 “好,好的?!比姞柧执俚卣f,在一雙雙信任的眼睛注視下,受寵若驚地清了清嗓子。 撒羅的禱歌,在病房中響起來了。 —————————— 塔砂在這一夜入睡。 閉上眼睛之前產生了微妙的預感,有一種力量吸引著她的意識下沉。她只來得及和維克多說了一聲,不等對方回答,塔砂便沉入了夢鄉。 她下墜,下墜,而后撲打著翅膀,飛了起來。 天空如此廣闊,云霧纏繞著她的身軀。大地一望無垠,是因為距離遠嗎,所有東西都顯得如此小,塔砂覺得自己用一根手指就能摁扁地上的房子。這樣愜意的環境當中,她卻感到了不滿,覺得空間太過逼仄,空氣又十分沉重,真不知這抱怨從何而來。 遠方有飛龍正在接近,他們向同一個地方飛去。在云霧之上,數不清的龍正停在一個敞開亂石堆中,像人類坐在露天劇場里。塔砂收起翅膀,蹲坐下來。不久之后,一頭巨龍出現了。 那真是一頭龐然大物,塔砂本身已經比周圍的龍大上幾圈,卻只夠得上對方的半身。金龍張開了嘴,它的聲音瞬間傳遍了整個空間。 “人類勝利了!”它說,“矮人……” 它的聲音蘊含著可怕的力量,震得塔砂一陣頭痛,畫面與聲音像信號不好的電視劇,劇烈地晃動起來。她頭痛欲裂,周圍的龍與她所在的身體卻毫無反應,她甚至聽見旁邊的一頭龍低聲譏笑道:“那不是很好嗎,那些制造麻煩的小地鼠們……” 下一個清晰的畫面,距離剛才不知過了多久。 “諸位,是時候了?!苯瘕堈f,“縫隙將在明日開啟,我會帶領所有愿意跟隨的龍出發。任何龍都可以留下,但我必須再強調一次,一旦你們選擇留下……” 又是信號干擾。 這回跳躍得更加厲害,等下一次塔砂睜開雙眼,她已經不再云上了。周圍沒有一條龍,只有一個人類站在面前,他看上去這么小。 “我會想你的?!毙⌒〉娜祟愓f,“天啊,我簡直不能想象沒有你的日子?!?/br> 塔砂所在的那條龍太龐大了,它趴在地上,頭顱貼著地,這才能與人類對視。透過龍金紅色的眼睛,塔砂看見一張哭泣的臉,他看上去已經六十多歲了,卻哭得像個孩子。 “而我,早已預想過?!饼堈f,“人類的壽命對我而言只是一瞬,但你們的一瞬如此精彩。我們的分離比我預想中早了幾十年,但與你一起度過的時光,會在我接下來的歲月中閃爍,至死方休?!?/br> “對我們來說,幾十年可太多啦?!毙∪祟愓f,“我的孫子出生了,可惜我不能將他介紹給你,不能將你介紹給他。一想到我的子孫可能無法再看見巨龍,我就為他們傷心,為我自己慶幸?!?/br> 那張年老的面孔上露出了調皮的笑容,小小的人類擠了擠眼睛,眼眸藍得像天空。他走上去抱住了龍,只能抱住個鼻頭。龍輕柔地噴了口氣,把他的頭發吹了起來。 “你的子孫總會再見到龍?!彼奥犚娮约赫f,龍的爪子伸出去,輕輕點了點人類的胸口,像在祝福,像在預言,“我親愛的朋友,我的血在你的血脈中流淌。哪怕有一日,埃瑞安不再有龍,龍的殘影依然會在龍騎士的血液中翱翔?!?/br> 第50章 “對,是有這么一回事?!毕鹉纠先嘶貞浿?,緩慢地說,“大約三百年前,矮人曾與人類爆發了戰爭。但我并不清楚內情,德魯伊并未參戰?!?/br> 德魯伊是一種職業,更是一種信仰。盡管崇拜自然和圣樹的教義讓他們游離在任何崇拜神靈的教派之外,他們也有著一些宗教人士的共性,能成功轉職的德魯伊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自然和諧之上,并不會參與自身種族或國家的戰爭。這個包括了諸多種族的群體在絕大多數時候維持著中立的立場,當矮人和人類開戰,矮人德魯伊與人類德魯伊選擇在圣橡樹林中閉門修行,其中比較熱心的那些,也只是在為戰爭中破壞的植被四處奔走而已。 “埃瑞安從不是個和平的世界,大大小小的戰爭時常在各地出現,唯有與天界和深淵交戰得最厲害的那段時間,諸多生靈才暫時握手言和?!毕鹉纠先藝@了口氣,“在人類和矮人開戰時,我們只以為那是一場尋常的沖突,沒人想過會有那種后果?!?/br> 理由不得而知,過程亦然,隱居在圣橡樹林中的橡木老人只知道此戰的結果。 埃瑞安宣言沒能將各個種族的和平維持到永遠,卻讓大部分種族內部變得更團結。矮人氏族聯合成一個巨大的王國,人類的戰時松散聯盟也慢慢形成了一個超級帝國,當雙方開戰,哪一邊都盡了舉族之力。雙方像對戰惡魔時那樣對著曾經的盟友下盡狠手,直到兩敗俱傷,人類付出慘重的代價,將矮人王國連根拔起。侏儒站錯了隊,與矮人一道銷聲匿跡。 “龍呢?”塔砂問,“為什么矮人戰敗后,龍也離開了?” “要是大德魯伊還在,我們還有與巨龍對話的資格?!毕鹉纠先诉z憾地說,“我們只聽說熔金之龍做出了某個預言,預言本身就是個強大的法術,連通曉龍語魔法的法師都無法復述。第二天的月亮升起前,大部分龍便失去了蹤跡?!?/br> 因為某個契機,德魯伊說服了龍,中立的森精靈選擇參戰,矮人從內戰中停下,獸人和其他種族聯合,混亂無序的人魚也看到了危機;西邊深淵信徒和北邊的女巫暗通款曲欺騙了惡魔,同時不需要神的神術正在離經叛道的圣職者中悄悄擴散,在這種背景下,埃瑞安宣言于四百五十年前簽訂,各族聯手。 四百年前,主物質位面的生物隔絕了深淵與天界,隨后發生異變,埃瑞安最后的精靈與大量高階德魯伊失蹤,將自然之心讓渡給圣橡樹林中最年輕的橡樹,剩下的德魯伊在埃瑞安繼續生活。 約三百年前,矮人和人類全面開戰,人類慘勝,矮人與盟友侏儒日漸被消滅驅逐。此后一條強大的金龍做出了神秘的預言,巨龍退出埃瑞安舞臺。 兩百多年前,人類與獸人發生大規模戰爭,塞繆爾聲稱此時撒羅的圣職者還在人類的軍隊中擔任要職。 一百多年前,德魯伊因被人類圍剿與橡木老人失散,德魯伊傳承中斷。 如今,塔砂看到一個非人種族人人喊打、人類牧師和亞馬遜人一樣要四處躲避、職業者極度稀少、大部分人類看起來完全沒生活在奇幻世界的埃瑞安。 回頭看著他們消失的軌跡,就像坐在一艘搖晃的船上,看著其他人紛紛落水。要是全部因為內耗自相殘殺也就罷了,至少要防范什么一目了然。但其中的一些種族,卻是自己主動跳下船的。 “也有巨龍留下來了吧?”塔砂問,“我聽說巨龍的壽命非常漫長,越年長越強大,除了神魔之外,幾乎只有時間能與它們為敵?!?/br> “不太確切?!毕鹉纠先顺了贾?,“大部分龍都我行我素,對包括自己的后代在內的同族都漠不關心。年輕的巨龍可能被人海戰術剿滅,老年巨龍也可能在傳奇職業者的圍攻下隕落,尤其在有傳奇法師參與的時候。我記得有一段時間,人類不知為何興起了屠龍潮,許許多多傳奇職業者,幾乎所有傳奇法師,都在這段時間與巨龍同歸于盡。漸漸地,我沒再聽到巨龍的消息了?!?/br> “有一頭通用名叫藍夜的太古龍,精通法術,龐大如山,是留下來的巨龍中當之無愧的最強者?!彼盅a充道:“它還未到回歸龍眠之地的年紀,我也未曾聽說過它被擊殺的消息,或許它還在某處呼呼大睡?!?/br> 難道預言內容就是龍會被前仆后繼的冒險者剿滅?可要是大部分龍沒有離開,再怎么對同族漠不關心,巨龍也不可能任由自己被滅種——人類也做不到。 這不是唯一的問題,目前知道的內容當中,蹊蹺的地方太多。有什么好處能讓傳奇職業者為了屠龍前仆后繼?為此犧牲的是傳奇狂戰士也就罷了,結果損失最多的反而是以智慧和理智著稱的傳奇法師?這很難說通。 說得不恰當點,塔砂想到了地球上東方玄幻里的某個毫無道理的玄學概念,“劫數”。 理由不明,解決方式不明,她仿佛站在神話時代向普通世界過渡的斜坡上。作為一座與人類如今的畫風格格不入的不科學地下城,這情況真讓塔砂不安。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北方邊境再一次沉默,那里粗粗建起了防線,兩邊都保持著暫時對彼此視而不見的默契。一場大戰之后,春天降臨到了這片彌漫著火藥味的土地上,壯勞力忙于春耕的時節,暫時不會有戰事。 德魯伊的到來,讓大片荒地重新化作沃土。 經過一個冬天的勞動,【再加一勺糖】技能制造的凈化劑將附近的枯萎詛咒基本驅散,留下干枯貧瘠的土地。一般來說,起碼要到明年這些地方才能重獲生機,就像痊愈的病人也不可能一日之間恢復健康時的體格。塔砂已經做好了再提供一年食物的準備,但德魯伊大大縮短了無法耕種的時間。 他們用橡樹枝做手杖,把一些植物的種子風干,縫進幾個小球當中,懸掛在木杖上,這些球在他們行動間悉索作響,像一串小鈴鐺。所有轉職成功的德魯伊都有著“協調自然”的能力,他們手持木杖走過荒野,若有若無的自然氣息便覆蓋上那片死地。塔砂很難說出他們工作的原理,只能隱隱感覺到自然氣息的流動,仿佛用筷子攪動蓋澆飯,把湯汁和rou丁均勻鋪到白飯的部分上去。 樹鈴響過的地方,土地在復蘇。 頑強的野草從地上鉆出來,森林與田野則需要播種,好在德魯伊們帶來了許多種子,四分之一精靈藥劑師也有著豐厚的庫存。富有藥性的那些被種在藥園當中,利用藥園作弊似的特性快速生長,長到一定程度再移植到別處,換下一批。 未進階的德魯伊學徒也會是極好的園丁與藥農,他們與梅薇斯相處得相當融洽,事實上“相處融洽”已經是相當含蓄的說法。大部分德魯伊都爭先恐后地來看森精靈的后裔,像等待明星見面會。他們覺得能看到傳說中大德魯伊的盟友是件非常幸運并且能帶來好運的事情。 “你的手指能讓枯樹發芽嗎?”一個德魯伊少女滿懷期待地問。 “不能,親愛的?!泵忿彼共恢趲状位卮鸬?,“但大概能讓你的舌頭發芽——想嘗點雪梨果凍嗎?” 今后梅薇斯不用一個人管三個地方了,藥園由德魯伊學徒接手,藥房中也有德魯伊幫忙。精靈與德魯伊的組合在處理草藥、制造藥劑方面非常有利,藥園和藥房都升了一級,前者草藥生長速度增加,后者中的藥劑效力增強。 當然,除了農民、園丁、藥劑師外,新進階的德魯伊中也存在戰斗人員。 尋樹人父子中的兒子,阿爾弗雷德,第一個得到了自然之心的承認。赤子之心與從小照料尋路樹的經歷讓他擁有很高的植物親和力,他能聽懂樹林的低語,還能在短時間內催化和控制植物。剛進階不久的阿爾弗雷德就可以讓地上暴漲的野草纏住一個戰士的雙腿,讓荊棘種子突然長成荊棘路障。 與他對練的亞馬遜人又一次被野草纏倒,掙扎一下沒能掙脫,索性坐到了地上?!斑@些草根本力道不夠?!彼环獾卣f,“我才十五歲,再過幾年我就能輕松把它掙脫了?!?/br> “我才十三歲呢!”阿爾弗雷德驕傲地說,“再過幾年,我的‘死亡纏繞’會比現在更厲害!” “死亡纏繞?”亞馬遜人古怪地看了看他,再看了看草,“你確定要叫這個名字?” “死亡纏繞有什么問題?”阿爾弗雷德抱著胳膊問,“你又叫什么名字?” “亞特蘭特?!弊匕l少女說,蹲下去企圖解開野草,沒多久就不耐煩地用上了匕首,“你呢,玩草的巫師?” “是德魯伊!未來的大德魯伊阿爾弗雷德!” “行吧,大德魯伊?!眮喬靥m特無所謂地說,終于拔出了腳,“你能不能讓樹直接長出果子?” “可以倒是可以……但不可以這么做?!卑柛ダ椎陋q豫地說。 “到底可以不可以?”亞特蘭特被弄糊涂了。 “我可以,但我不會做?!卑柛ダ椎抡f,“對樹不好?!?/br> 現實中的德魯伊可比游戲里的那些cao心許多,他們可以控制樹木,卻要考慮到消耗的地力與植物潛能。投擲荊棘需要事先準備種子,催化完野草后要將暴漲的草木回復原狀。將農作物快速催熟并非不可能,卻會損傷現在這片剛恢復過來的土地,所以他們不會這么干。德魯伊請求自然與他們并肩作戰,也承擔起保護自然的責任。 同樣的,德魯伊的“驅使野獸”技能也不能憑空完成。與他們結下契約的動物會擁有更漫長的壽命、更強大的力量和更高的智商,唯有這些進階靈獸的動物才能與德魯伊心意相通,勇敢作戰。德魯伊驅使這些靈獸,同時在平日中照料它們,與它們形影不離。 向“獸語者”方向進階的德魯伊目前僅有一個,這附近動物不多,能符合簽約標準的更少。那個唯一成功的德魯伊女性,簽訂的對象多少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你就這么丟下我跟著這位女士跑了?”道格拉斯怪叫起來,“唉,我知道最近冷落了你,喬伊老伙計,可你至少該在決定前告訴我一聲??!” 他的馬兒蹬著蹄子,咴咴地叫了長達一分鐘。道格拉斯眼疾手快壓低了帽子,這才沒被噴一臉口水?!昂冒?,我祝福你!”騎手躲閃著叫道,努力維持著形象,抽空對著與喬伊同來的德魯伊女人露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笑容,“是的,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可算擺脫你的重屁股和沒完沒了的母人了,真他媽謝天謝地’——請原諒,他是這么說的?!鲍F語者普莉瑪保持著溫柔的笑容翻譯道,“他還說,‘再也別他媽想在老子背上zuoai……’” “哈哈,哈哈哈哈,他可真會說笑!”道格拉斯僵硬地干笑起來,企圖捂喬伊的嘴,沒能夠到,“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祝你們相處愉快,一路順風!” 說完,他腳底抹油,迅速地溜走了。 龍騎士騎著他的龍,在曠野的天空上飛翔。他把幾乎所有空閑時間都花費在龍身上,像個成癮的青少年,只在工作時間回到城市里。塔砂讓德魯伊和騎手在學校與軍營中開了課,這兒有自然之心,有飛龍,有德魯伊和龍騎士老師,她想不出不將這兩種職業者量產的理由。 孩子們用上課的方式賺取矮錢,一學期課程的收獲并不算多,但對于不寬裕的家庭來說,把還沒法幫工、整天無所事事的孩子扔去學校就能補貼家,簡直劃算得不得了,老師是埃瑞安其他地區的通緝犯這種小事,根本無關緊要——黑市還不合法呢,也沒見它人人喊打啊。 冬末春初那場戰爭引起了意想不到的結果:大部分東南角居民產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反正北邊已經把他們打成人類叛徒格殺勿論了,真去做點什么被譴責通敵的事情好活下來,事情也不會變得更壞。 紅桉縣與鹿角鎮不是什么特別重要的地方,沒有多少與上頭有密切聯系的關系戶,公務員們木著臉繼續工作,異族不打算空降什么官員接替他們,那么在誰手下干活都一樣是拿工資吃飯。商人們在幾個月的動蕩后找到了新的平衡,隨著新進貨和出售渠道的穩定,市場也穩定下來。農民對德魯伊充滿了親切感,在他們看來,德魯伊只是有點神神叨叨的同行,遠遠不到危險分子的程度。獵人、樵夫等等靠著森林吃飯的人已經有了新的位置,他們在訓練的間隙看向森林,細嫩的小樹苗正在生長。 不知要過多久,安加索森林才會恢復到過去的模樣。但它在恢復了,這總是好事。 放入墓園的尸體,在一個月后出現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