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精靈族裔?!彼皢柍隽艘苫笠丫玫膯栴},“其他精靈去了哪里?” “他們走了?!泵忿彼够卮?。她看了塔砂一會兒,一臉黯然?!八∥颐懊??!彼z憾地說,“你是不是不能吃東西?” 塔砂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可惜?!泵忿彼箛@著氣,開始掏包袱,“本來咱們可以一邊喝茶一邊吃點心一邊聊,現在你只能看我吃?!?/br> ……一臉黯然是因為這種理由嗎?! 梅薇斯招呼塔砂走進匠矮人給她準備的房間,矮個子們超常發揮,大半天就在房間里放進了圓桌和椅子。四分之一精靈用水壺里的熱水泡起茶,擺好杯子蛋糕,坐到椅子上,示意塔砂坐在對面。 “我的外祖父是個森精靈,他在埃瑞安宣言的簽訂現場見到了我的外祖母?!?/br> 以此為開場白,梅薇斯開始了她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普通的森精靈,既不特別強大也不特別高貴,只是剛巧抽到輪值,作為森精靈公主的護衛之一來到了德魯伊的圣地。在那里,公主代表森精靈簽下了埃瑞安宣言。在那里,普通的森精靈對一位人類冒險者一見鐘情。 隨后的幾十年里森精靈與人類合作頻繁,外祖父先生成功在各族的蜜月期里與外祖母小姐共結連理。梅薇斯的母親在此期間出生,她的童年故事來自父母的新鮮戰報,他們的親身經歷在未來被稱作史詩。她相當幸運,還沒成年就看到了深淵被放逐。 當然,這個“沒成年”是以半精靈的標準來算的。 四百年前,深淵被放逐。信仰精靈之神的光精靈與地上各族聯手封印了千年前墮落向深淵的分支暗精靈,這些傲慢卻高潔的生物為同胞悲傷,在深淵離去后便全族遷入了神國。外祖父先生非常慶幸,因為森精靈不必遠行?!霸僖膊挥煤ε聬耗Я?!”他這樣說,抱住了外祖母小姐,“接下來的事情不關咱們的事,我們已經可以退休了,你想去東方還是西方?” 梅薇斯的母親還未成年,作為普通人類的外祖母小姐卻已近暮年。她的身體不再適合戰場,外祖父先生也回絕了之后針對天界的抗爭,決心和妻子在安靜的地方度過余生。他們出發后不久,天界一樣被成功隔絕,所有正統圣職者都使不出神術。天界和深淵的隔絕暫時讓力量與兩者相關的職業者手忙腳亂,埃瑞安陷入了暫時的混亂,消息傳遞不暢,倒是各種流言層出不窮。 這都與決心退休的那一家子無關,年輕的精靈、年老的人類與年幼的半精靈一路西行,在偏僻的美景中享受寧靜。因此,當異狀最開始在埃瑞安的東大陸爆發,他們一家對此一無所知。 也因此,等消息蔓延到埃瑞安的最西邊時,外祖父先生只有半天時間用來告別。 東大陸爆發了各式各樣的災難,有人聲稱是惡魔的詛咒,有人賭咒發誓絕對是背棄神明的惡果。在傳言里,他們說天空龜裂,冰雹與閃電不要錢地落下;他們說東邊的海域沸騰如巖漿,海面上的紅色不知是巖漿還是人魚們的鮮血;他們說枯萎遍布大地,死亡如蛇遍地游走……而外祖父先生收到的信要樸實簡短的多,只是讓他立刻回去而已。 地上半神的森精靈之王向每一個森精靈傳信,德魯伊圣樹的葉片在大德魯伊的祈禱中飛向每一片森林。沒有時間解釋也沒有時間猶豫,這兩個自由散漫群體的領袖頭一次發出如此急促的呼聲:回去!回去! 外祖父先生不能帶上年邁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兒,他也不能丟下他的族人?!拔視靼装l生了什么?!彼f,“然后我會回來,給你們講一個精彩的故事?!?/br> 他沒有回來,他的族人也沒有。森精靈與德魯伊們“離開”了,并非失蹤,因為每一個離開前多少都曾與親友告別,他們似乎以為自己只是暫離,又或者有朝一日還可能歸來。大德魯伊離去前將自然之心放進一棵幼小的橡樹之中,除了那棵橡樹外,圣地的整片橡樹林都無影無蹤——這是橡木老人剛剛告訴梅薇斯的,梅薇斯的母親當初可對這點毫不知情。半精靈照顧著母親,直到葬禮之后,她也沒等到父親歸來。 這就是梅薇斯知道的全部。 “我的母親沒打聽到什么消息?!泵忿彼拐f,“那時候信息不太流通,她又在原地沒怎么挪窩?!?/br> 現在塔砂可以大致確定這樣的時間表: 四百五十年前,各族簽訂埃瑞安宣言。此后五十年間,維克多受創沉睡。 四百年前,與深淵的位面之戰宣告勝利。深淵被隔絕,暗精靈被封印,光精靈去神國,一兩年內天界一樣被隔絕。 在那以后的幾年間,埃瑞安的東大陸出現了異變。東海域的水族遭遇了滅頂之災(存疑,人魚和其他水中異族在此時消失了嗎?),各地的森精靈與德魯伊被召回,自然之心被讓渡,接著這兩個族群失蹤。 兩百多年前,人類與獸人發生大規模戰爭。 這其中有一些解答和太多的留白。 精靈們去了哪里?德魯伊們去了哪里?他們離開了。去神國,去深淵,去未知的空間。那個時代沒有人以上帝視角書寫埃瑞安編年史,難以移動的橡木老人也好,為了等待不知何時歸來的父親而蝸居西大陸的半精靈也好,都只知道拼圖的一角。當一個問題得到解答,又有十個問題出現。 梅薇斯親族所接觸到的史詩在這里終結,在此之后,就只是家長里短的平凡故事。 為了等待外祖父歸來而一生沒有離開的母親,在故事中并不苦大仇深。她快快樂樂地在埃瑞安西陲生活,繼承了傳奇藥劑師母親的知識與森精靈父親的自然親和力,也發揚光大了她自己了不起的廚藝。她和周圍的住民相處愉快,那里的人們叫她森林仙女。幾百年后,她與一個誤入森林的美食家結了婚,生下了梅薇斯。 “在母親過世后,我離開那里,去開了一家面包店?!泵忿彼拐f,“這根搟面杖是圣樹的一根枝條,外祖父把它留給mama,說無論她選擇什么職業這都能成為她一生的伙伴——雖然他當初大概想讓她做一把弓或者一根魔杖吧,不過與廚子相伴一生的搟面杖也不錯,是吧?總之,這根搟面杖上依然帶著一些自然魔法,能給我的耳朵提供偽裝,而我看上去就是個面包師的樣子,從未有人懷疑過?!?/br> 她自豪地微笑起來,塔砂意識到梅薇斯很樂意當一個面包師。她的精靈血統沒讓她成為優秀的弓箭手或法師,也沒給她輕盈的美貌(考慮到梅薇斯是個好廚子,外加超級大廚和美食家的孩子,她會有這樣的體型真的一點不奇怪),但她絲毫沒覺得遺憾或浪費——本來就是,誰說有天賦、有血統就必須按照基因決定的那樣生活呢?在塔砂看來,她和她的母親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那便是最優選擇。 “我很遺憾,關于你的母親?!彼昂畹卣f,“我曾聽說半精靈也有悠長的壽命?!?/br> 森精靈像他們侍奉神或崇拜深淵的同胞一樣得天獨厚,他們需要一百年才能長到成年,此后七八百年都保持著青春強壯。精靈的壽命長如德魯伊圣樹,若非死于非命,大部分成員其實都不耐煩活到那個歲數,早早去了神國、深淵或化身為樹——難怪他們和德魯伊的關系一直很不錯。半精靈的壽命相當于精靈的壽命加上另一個親族能活的歲數再打對折,按道理說,梅薇斯的母親能活到現在。 是什么讓她沒能繼續等下去呢? “哦,那只是個意外?!泵忿彼拐f,“有一天她試著制作一種新的毒藥,嗯,我猜她不應該加那么多白漿果,那東西還沒完成就變得太香了,半個森林的鳥都跑來啄窗戶。她只好把門窗關緊,結果香味全堵在了屋子里,她沒忍住,就嘗了一小口?!?/br> “……” “結果藥勁很大?!泵忿彼雇锵У卣f,啜了口茶,“而且味道不夠完美,她覺得應該再加點糖?!?/br> 梅薇斯的母親,半精靈,傳奇藥劑師,死于自己煮的毒藥藥勁太大且味道太香,享年三百六十一歲,遺言是“該多加勺糖”。 要是那顆骨頭腦袋能有表情,此刻的塔砂一定會是一張一言難盡的臉。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梅維斯附帶的技能,會有這樣一個和內容八竿子打不著的名稱。 【再加一勺糖】:把鍋子架起來吧!美味甚至能感動大地!你制作的美食有強大的藥效,能驅除使用者身上一切負面狀況。咦?你問為什么有人吃完就噴血而亡?因為藥效很強嘛?;蛟S你該選一個結實點的食客,比如一條龍?呵呵。 知道內情之后,這個技能的說明變得更欠揍了,說明人的表情躍然紙上,讓塔砂突然很想毆打維克多。 (維克多:???) 塔砂的地盤上只有一群混血,要是技能的“藥效”連半精靈都能放倒,它大概對所有成員都不適用。但是……技能說明嘲諷歸嘲諷,卻從不言過于實。 美味甚至能感動大地? 試試看吧。 狼首的身軀走進了廚房,她心念一動,一條肥美的活魚就出現在了案板上。塔砂等待了一會兒,技能沒有cao控她身體的跡象,于是她和過去做飯時一樣,拿起菜刀去鱗去內臟去腮,做起一鍋魚湯。 塔砂一個人住了十多年,本來廚藝就不壞,只是既不沉迷烹飪也沒有特殊天賦,作品都是些不咸不淡的家常菜。但這回下廚時她如有神助,火候完美,刀工優秀,順暢得就像一輩子住在廚房——看來【再加一勺糖】和【優秀戰士預備役】一樣屬于被動技能,不用特意發動也能使用。魚湯還沒出鍋,塔砂周圍就圍了一群垂涎欲滴的匠矮人。門口時不時有亞馬遜人探頭探腦,總算臉皮沒有矮個子鄰居那么厚,晃蕩一陣便走了。 說實話,這味道真的非常好聞,明明只是加了點鹽的魚湯,卻奇跡般有著星級餐廳的賣相。塔砂鐵石心腸地無視了一片渴求的目光,端著鍋子走了出去,她一路走,一路都有人眼巴巴地看。 最終她來到了地面上,曾是安加索森林的地方。 枯萎公約的詛咒已經失效,但那種險惡的氣氛還留在被污染過的地面上,讓塔砂想到被輻射過的大地。前些日子下了一場暴雨,枯樹枯草被打成一片殘渣,大片土地沙子般隨波逐流,沒有一片新葉從廢墟中重新生長。塔砂站在這一團糟的地方,放下大鍋,拿起湯勺,舀起一瓢魚湯撒到地上。 魚湯已經不燙了,然而當它落到地上,湯汁仿佛澆上燒紅的鐵鍋,吱吱叫著沸騰起來。土地上泛起白沫,升起灰煙,乳白色的湯汁迅速黑如墨汁,繼而不見蹤影。 “瑪麗昂,”塔砂在鏈接中呼喚道,“那個牧師還在吧?把他帶上來?!?/br> 被狼人少女帶過來的撒羅牧師一臉不情愿,但等他走過通道來到地上,他的臉色發青,驚駭地環顧四周,險些摔倒在地?!疤彀?,這是什么東西!”能看到邪惡的牧師喊道,揮舞雙手撲打著空氣,像個與風作戰的唐吉坷德。等他終于冷靜下來,他喘著粗氣縮到了魚湯剛才澆過的地方,說:“到處都是樹一樣高的邪氣!就這邊,大概直徑兩米的地方,只有這兒沒有而已!” 果然如此。 “驅除使用者身上一切負面狀況”的效果對沒有生命的存在一樣有效,大地無疑能承載藥效。塔砂滿意地收起湯勺,義正言辭地說:“這等可惡的邪惡決不能留在大地上?!?/br> “絕對不能!”塞繆爾捏著拳頭,充滿決心地高聲應和。 好了,人形探測器有了。 直徑兩米不算太糟,塔砂想,有了探測器,再問上尉借點人,過些日子這片死地又能重新利用了吧。 這樣想著的時候,天空又下起了雨。塔砂向地下城入口走去,塞繆爾在后面難以容忍地抱著胳膊,神經質地抱怨骯臟的邪氣如何在雨中流動。塔砂心中一動,轉頭看向安加索森林。 失去了草木阻擋,雨水很快匯聚起溪流。這些渾濁的水流肆意流淌,流向地勢更低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獲得了【再加一勺糖】技能的塔砂,今后再也不能下廚宴請客人了。好可惜哦,大概只能喂喂大惡魔什么的。 瑪麗昂:怎么這樣,好想吃大人做的菜……qaq塔砂:沒關系,瑪麗昂可以做菜給我吃呀。^_^ 瑪麗昂:嗯??!(//o//)/ 維克多:等下,我并不想吃?為什么塞我??你別過來?!——呃?。。。ㄐ菘耍?/br> 塔砂(思索):唔,這可以證明惡魔的抗性比龍弱嗎?還是因為維克多依然沒恢復呢?實驗依然不足啊。 第38章 倘若位于低洼處的居民們有一雙塞繆爾一樣的眼睛,這一天他們一定不會睡得這么踏實。 第一場暴雨將安加索森林殘存的部分攪拌成一鍋爛粥,雨水帶著殘渣填平了軍隊留下的壕溝。第二場雨沒那么聲勢浩大,卻持續了更久,雨一落就是一整天,新生的溪流帶著其中的東西肆意流淌。當時附近的農民還感到挺高興,最近都不怎么下雨,這樣下一場能有幾天不用灌溉了。 安加索一帶當然有農民,一些小村落四散在周圍,而鹿角鎮本身就是幾個村莊在發展中融合成的小鎮。他們的田地就在小鎮外面,經歷了幾個世紀的發展,農耕文明頗有建樹,不僅能自給自足,還能滿足附近縣城(也就是紅桉縣)的一部分需求。因此,在“禁止前往安加索森林”的禁令發布后,盡管附近的獵人和樵夫私底下咒罵不休,但有著軍隊補貼和周圍人農產品供應,他們也不至于過不下去。 這些農民在不久后發現了問題。 雨水漫過的植物并不像澆過水一樣水靈,恰恰相反,幾乎所有綠色都被流水帶走。他們眼睜睜看著滴水的菜葉蔫吧下來,呈現一種干枯的黃色。最有經驗的農民也看不出它們得了什么病,他們忍痛把出毛病的枝干和葉子切下來,喂給家中的牛羊,最不挑嘴的畜生也不肯吃,逼急了還撩蹄子。 很快那就不是一兩個倒霉農戶的事情了,降雨在繼續,這枯萎在慢慢擴散,不僅僅是田地,地上的野草也是,牧羊人開始為羊群的消瘦發愁。農人們以防止澇災的辦法壘土又挖溝,可沒有用,來自安加索森林的溪流已經滲入了土壤。眼看農田的情況一日比一日糟糕,近在眼前的秋收就要泡湯,恐慌在農人中蔓延,開始有獵人未雨綢繆,想違背命令去森林里打存糧。他們鬼鬼祟祟摸去了安加索森林,被眼前的一片空曠駭得挪不動腳。 暴雨降下以前,枯萎的安加索森林還立在原地,像一具勉強衣冠整齊放在座位上的尸體。對禁令不甘心的人們在遠方窺視,只覺得樹木似乎有點干枯,看不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現在,暴雨與連綿細雨交替降下,仿佛錘子砸上白蟻蛀空的堤壩,森林的亡骸倒塌了。震驚的獵人站在那里,踩著光禿禿的地面,看著曾是森林的地方變成一望無際的黑色廢墟。 他們回來的時候,傳言在居民中炸鍋。 發生了什么?森林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們這里也會慢慢變成這樣嗎?秋收怎么辦?糧食怎么辦?這地方還能住嗎? 鹿角鎮的鎮民知道得最多,那沒有讓他們更鎮定,反而讓可怕的謠言出現了更多版本。他們看到過小鎮外的墓園中有干尸與骷髏破土而出,見過亡者在街上與活人交戰,甚至有些人還親眼看著周圍的人變成活尸。這些飽受驚嚇的可憐人本來就草木皆兵,如今身邊出現了這等能讓人產生聯想的異變,幾乎所有人都變成了被轟趕起來的麻雀。 他們說當初有個亡靈法師cao縱了墓園里的尸體,軍隊不公開他的存在,那便是沒能將他消滅——以往抓住個長相奇怪的深淵后裔就夠熱鬧幾個月呢,沒有消息絕對不妙。他們說那個被擊退的亡靈法師即將卷土重來,枯萎的田地就是他恢復的標志,搞不好吃了那些枯萎的菜就會變成僵尸!驚恐的人們甚至燒掉了田地,燒掉了最近生病或吃了農作物的牲畜,仿佛它們會變成僵尸土豆或僵尸羊。要不是上尉的軍隊盡快趕到,他們搞不好就要對最近生病的人動手了。 哈利特上尉焦頭爛額。 前些日子,為了提升士氣安撫居民,他大張旗鼓地為恢復的士兵辦宴會,以示“枯萎病”并非不治之癥?,F在倒好,那些對情況半懂半不懂的恐慌民眾紛紛認為軍隊駐扎的地方人杰地靈,全都涌到士兵住的地方來,嚇得士兵以為敵襲,軍官以為嘩變,哈利特以為和異族簽約的真相暴露居民要造反……謝天謝地,這場鬧劇奇跡般沒有傷亡,只有若干撞破的頭和擠斷的胳膊腿。 他勉強安撫下來周圍的民眾,組織起軍隊,迅速前往鹿角鎮附近的田地。情況和他想得一樣糟,前去尋求軍隊幫助的那些已經算得上理智又合作的聰明人,剩下的那些就在對田地牛羊下毒手。軍隊阻止了這些沒頭沒腦的恐慌舉動,現場處決了一些趁亂鬧事的無賴,終于把場面控制了下來。但是,問題根本沒有解決。 上尉看著田地上熟悉的痕跡,心中一陣不安。這些農作物上的枯萎痕跡沒有安加索森林里的那些可怕,光是這樣看過去,只像曬多了太陽或營養不良的萎蔫。他心說枯萎氣體的有效期只有五天,影響不可能這么大,這是不合理的……然而哈利特已經越來越不相信自己學到的東西了。 除了民眾的恐慌外,另一個大危機近在眼前。 “我們快沒有糧食了?!惫厣衔究酀卣f。 “哦?”無面的幽靈這樣回應,聽不出任何情緒。 “紅桉縣的存糧并不多?!鄙衔緦γ媲暗姆侨祟惤忉尩?,“這里是埃瑞安偏僻的東南角,附近小村能供養鹿角鎮,往年有富余時能賣給紅桉縣。紅桉縣不是個農業縣城,大部分人口都從事小手工業和商業,居民不生產糧食,依靠出口產品和進口糧食為生。但是,北方的關卡切斷了通道,我們沒法再從北方獲得任何東西。馬上要秋天了,如果鹿角鎮和附近的村子能大豐收,今年勉強還能過得去,但是出了這種事……” 塔砂完全能理解。 最遠方的瞭望塔注視著北方哨卡變得越來越正式,路障高高聳立,哨兵輪班巡邏,再過一陣子那邊搞不好就能建好堡壘,大有將這里變成永久邊境的意味。深深的壕溝橫陳在獨行道上,看守每天都用火焰在其中燒一遍,如果只是用來防范被感染的無腦活死人的話,這陣勢也太大。 看起來他們還在警惕別的東西,比如還能擴散的枯萎詛咒。 以往一露面就會被各種熱愛自然的種族和職業者爭相掐死凈化的枯萎詛咒,在如今的埃瑞安大地上,仿佛失去了天敵的外來物種。 枯萎公約的詛咒強大到這種地步嗎?不好說。根據維克多的解說,原版枯萎詛咒比眼下這個版本更兇猛快捷,在各種細節上也有差別。但一方面,枯萎公約的詛咒本來就不是個穩定的武器,它由枯萎公約墮落德魯伊的詛咒和亡靈法師的法術融合而成,兩股力量產生微妙平衡,一般制作完成后幾天內就會使用,誰也不知道放太久后會發生什么。另一方面,別說墮落德魯伊和亡靈法師,就是普通法師,如今在埃瑞安都人人喊打,這玩意究竟來自哪里還沒有定數。 只能說,梅薇斯和她的技能都來得太及時了。 它不僅讓塔砂的居民沒有后顧之憂,還送了塔砂一份大禮。 “現在剩余的全部糧食很難撐過冬天?!惫卣f,“我想,或許你的人也遇到了這個問題……”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是不含蓄的求助,要是塔砂繼續裝作聽不懂,他很快就會硬著頭皮直接挑明了吧。塔砂是個不拖泥帶水的人,暫時沒有故意拖延讓人求她的惡趣味。于是她說:“是啊,托你們的福,他們再也不能從森林中獲得食物——看起來你們也一樣,農田陷落前,獵人和漁夫就已經失去了用武之地?!?/br> “是我們的錯?!惫爻姓J,他自嘲地笑了笑,放下了無謂的尷尬和難堪,直接說:“恐怕我得請求您支援我們一些糧食?!?/br> “為什么?”塔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