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可惜這個世界的常識不能像語言一樣隨著契約達成一鍵安裝完畢,塔砂皺著眉頭想,這點真是糟糕,每次都要發現什么狀況才馬后炮地去問。 還好腦內與維克多的交流速度非???,不然讓上尉在旁邊干等著,準會把之前堆積起來的神秘強大格調掉個精光。 當維克多說到“職業戰士”,他所說的職業不是“以此謀生的行業”的意思。 區分“平民”和“職業冒險者”的東西不是他們選擇的謀生方式,而是“超凡力量”。最低級的職業者與普通人相比,也有脫胎換骨般的長進。入門門檻相對低下的職業盜賊同樣需要多年的訓練與戰斗經驗,這個世界的人可不是一在新手村出生就等級為一的勇者,成為勇者本身就需要資格,他們更像成長軌跡漫長的npc——盡管人類職業者的成長速度已經比大部分異族快得多。 問題又回到之前。 上尉手上有常年使用武器的繭子,他目光銳利,身手敏捷,對戰局的判斷及時又明智,怎么看都是個飽經訓練、經驗豐富的戰士。為什么他不算戰士,沒有可以簽約的資格?這樣想起來,之前那些對尸毒沒有抗性的士兵,他們是不是也不算職業戰士? “因為環境安逸而退化到這等地步嗎?!本S克多譏諷道。 “因為沒殺過魔物或天界眷族?”塔砂問。 維克多愣了幾秒鐘,說:“真沒想到,你居然和殺戮一族這么有共同語言?!?/br> 倒不是說塔砂對殺戮有什么奇怪的崇拜心理,地球上接觸過電子游戲的人都會有一些簡單的既定觀念:玩家殺怪得到經驗值→經驗值增加后等級上升→等級上升后力量變強技能變熟練。以這種眼光來看,變強的關鍵與其說是訓練或戰斗,不如說是殺怪。 埃瑞安似乎已經沒有“怪”了。 現在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塔砂這團亂麻放到一邊,繼續問:“那要怎么才能和他簽訂契約?” “你付出魔力?!本S克多說,書頁翻開,“消耗大概這么多?!?/br> 惡魔契約的前提是雙方都具有最低限度的超凡力量,像是魔力、血統或職業等級,那是入場券和資格證。如果一方缺乏資格,就要靠另一方補足。這么說吧,就像公證協議需要雙方交納押金/手續費一樣,如果塔砂要簽的那一方拿不出來,她得自己墊付一大筆錢。 那真的是很大、很大一筆,要是塔砂拿得出來,她不如繼續打仗算了。 “怎么會這么多?”塔砂嘶地抽了口氣,“我只想簽訂一個普通人類而已???” “早跟你說了,現在地上的環境糟糕得像死魔區,沒有少量能量當引子,打通通道的消耗全部要你自己支付!”維克多說,“而且以前簽下普通人類就需要非常巨大的消耗,這是主物質位面對上頭生物的保護措施,該死的貿易壁壘。要不是因為這個,惡魔早就簽掉所有意志力薄弱的小人物然后占領世界了,你不知道弱者數量有多龐大,能做的事情有多少!” 也是,要是和故事中一樣光憑怨恨就能用靈魂換取強大力量,這買賣也太好做了點。人類是社會動物,要是英雄生活的人全被深淵買通,在全民皆敵的世界里,這仗也沒法打。塔砂嘆了口氣,將收編全世界的美好未來從計劃書上劃去。 “是否……出了什么問題?”上尉謹慎地說。 “看起來上尉先生并沒有足夠的誠意?!庇撵`毫無起伏地說。 “我剛剛把自己的全名簽在一份出售靈魂的惡魔契約上,”哈利特咬牙切齒道,“我知道這他媽會有什么后果,軍校的老師和曾經的我都很樂意為此把我吊死在學校門口,你現在還說什么誠意不足……” “你有所保留?!庇撵`輕柔地說,“讓我想想,因為你的妻子和兒子?他們住在北邊嗎?噢,那可是個風景不錯的地方?!?/br> 上尉面色慘白,聲音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 “放輕松,讓我們翻過這一頁吧?!?/br> 無面的幽靈低笑著伸手一點,收起了那張無效的契約。另一份翠綠的契約出現在上尉面前,要求比上一張寬松許多,不需要靈魂,但契約有效的范圍涵蓋了上尉剩下的所有士兵。哈利特額角滲出了汗珠,他眨著眼睛,凝視著那罪惡的契約。 “我沒有資格替那些人做決定?!鄙衔揪o繃地說,“或許你誤會了,我只是他們的上司,我不擁有他們?!?/br> “但他們尊重你,信任你,愿意對你忠誠,是不是?”幽靈循循善誘道,“你也值得他們信任,因為你是唯一能讓手底下這些士兵活下來的人,除了你,上頭的人誰還在意他們,誰還在意你們?你替他們做保證,管束他們別做出背叛的蠢事,我就會為你們提供庇護所。對這些士兵來說,替誰工作不是工作呢?我可以宣誓不主動讓你們對曾經的同僚兵刃相向——當然,要是他們打過來那又是另一回事,我也得自衛是吧——我還可以向你保證……” 灰白色的幽靈緩緩向前飄了一點,懸浮在面前的身影充滿了壓迫感和說服力。它明明沒有臉,沒有眼睛,哈利特卻在對視中感到自己被蠱惑了。 這個幽靈說:“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傷害你的妻子和孩子,除非他們與我為敵。倘若他們到了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我可以讓你們重聚?!?/br> 上尉急促地吐出一口氣,半分鐘后,他再次抓住了筆。 這一次,族群契約起效了。 塔砂暗暗松了一口氣,橡木老人提供的族群契約沒有惡魔契約的限制,盡管必須和“族長”簽訂??瓷先ミ@個上尉真的廣受愛戴,以至于他的部隊可以被契約默許為一個族群集體——她之前只能從上尉跑路時不忘收攏軍隊等等細節上有些許判斷,要是判斷錯誤契約還是不能簽,那就很尷尬了。 維克多高興地為她的“惡魔行徑”鼓掌,塔砂暗暗覺得這世界的惡魔和傳銷詐騙犯真像。 要點無非是獲取信息、虛張聲勢和用詞模棱兩可讓人自己腦補,塔砂隱身在上尉身邊時,看到過他打開懷表,凝視其中他和一個女人抱著小男孩的畫像。而他們現在的所在的區域是埃瑞安南部,他的老婆孩子住哪兒都是“北邊”,想來一個看上去不窮的上尉也不會讓深愛的家人住在風景不好的地方。 塔砂以往的談判技巧,在有了幽靈這種玄學手段時,越來越向街頭神棍的本領發展。 新的卡牌以軍隊虛影為牌面,對比之下能看出比之前的族群卡暗淡一些。 “哈利特上尉的余部,普通的人類軍隊,因戰損與枯萎詛咒編制殘缺。沒有任何職業者的普通軍隊,供養消耗補給,需要注意士氣,除了有若干受過埃瑞安軍校教育的軍官、哈利特上尉本人在普通人類中領導力尚可外再無額外優點。全轉化成僵尸可能更劃算點?!?/br> 【軍隊氣氛】:士兵,聽我號令!在你的勢力范圍內,當你用響亮的口號或準確簡明的文字傳達命令時,得到命令的人會下意識趨向于服從,就像早晨五點在軍隊氣氛中茫然地跳起來跑步的新兵。接受命令者意志力越強、命令發布時間越久、命令內容越招致反感、對同一群體使用次數越多,該效果越弱,很有可能不起效或只維持幾分鐘,畢竟,氣氛就只是氣氛而已。 附帶技能的種種限制看上去有些抽象,塔砂琢磨著這會是某種時候相當有用的偏門技能,也算意外收獲。至于牌面介紹看起來相當雞肋這事,她倒不太介意?,F實可不是比大小游戲,攻擊力廢柴的商人在生活中相當有用,一支受附近居民認可的軍隊來維持秩序,絕對比骷髏兵上街的效果好一萬倍。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枯萎詛咒后遺癥。 哈利特干脆地說明了目前的情況,他們只是馬前卒,負責使用“枯萎氣體”和“清洗之刃”(那門魔導炮),對武器具體的效果幾乎一無所知,更別提解決。當塔砂提及維克多說過的那些解決之道,這個曾在埃瑞安都城紅龍之心的軍校學習過四年的上尉說,他從未見過施法者。 “魔法來自深淵,神術源于天界,人類怎么可能繼續叛徒的傳承?”他理所當然地說,“我聽過一些傳言,某些紅龍之心的古老家族還豢養著一些施法者,讓他們保佑家族好運。即便他們存在,也被保護得很好,我不認為能從中得到幫助。至于解毒劑,軍隊中攜帶了一些,只能用來對付常見毒蛇和傷口感染?!?/br> 維克多難以置信地笑了一聲。 “開什么玩笑……”他嘀咕,“神術被神靈詛咒后失效我還相信,但是魔法?那群該死的機靈鬼早就找出辦法來了,你會把從敵人那里奪取到的強大武器扔掉,只為了‘不繼續叛徒的傳承’嗎?法師可不會被這群蠢貨干掉!” “你說現在的地上像‘死魔區’,”塔砂說,“顧名思義,現在不能用魔法?” “只是魔力稀薄得像死魔區而已!”維克多硬邦邦地說,“魔力也是主物質位面的基礎屬性之一,這個位面一天沒有毀滅,魔法就不可能消亡!” 他這副色厲內荏的樣子越讓塔砂覺得事情對他們而言恐怕有些糟糕,但如果真的不存在施法者,此前釋放的“煙花”也不會招致全世界的注目,這大概是唯一的好處。 魔力稀薄,職業者稀少,沒有施法者,沒再遇見過強大的非凡種族……埃瑞安究竟發生了什么? 多方信息在塔砂腦中拼出模糊的圖案,以往做出的推測隨著了解的深入反倒變得越來越難以確定。世界的真相如霧里看花,而眼下這堆爛攤子已是燃眉之急。 哈利特把現狀告訴了心腹,合作暗中在前些天還打得你死我活的雙方當中展開。干尸與還未完全轉化的昏睡者被送入地下城,橡木老人被栽種在枯萎詛咒范圍以外的地面上。塔砂死馬當活馬醫地用高濃度的自然氣息包裹住軍方的住宿地點,讓他們能好好睡上一覺。哈利特上尉的余部已被塔砂視為囊中之物,這關頭誰再變成僵尸,塔砂一定會像投資縮水的資本家一樣心疼。 上尉的確相當有用。 紅桉縣的僵尸事故沒再擴大,傳言被壓下,大部分居民對如今的狀況一無所知。鹿角鎮勉強恢復了平靜,鎮中居民如驚弓之鳥,一時間沒有活死人再度襲來就夠讓他們慶幸。上尉說服了兩個聚集點的管理人(無論以什么方式),而隨著北方軍部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的消息在剩余的軍人當中流傳,對上頭的不滿和憤怒漸漸發酵,越來越多的人會贊成上尉為了他們的生存而做出的妥協。 就在塔砂繼續著用自然之力驅除枯萎詛咒的實驗時,出現了奇怪的意外。 紅桉縣中的一個醫生,居然偷偷跑進了地下城。 第34章 潛入者的行動非常隱秘。 在自然氣息的保護下,幾乎再沒有士兵陷入昏睡——幾乎。一周中可能有一兩個人倒頭睡去,這些人按照上尉的命令被送去地下修養,上尉對外宣稱地下的溫度更穩定適宜,有助于這些“病人”的恢復。這是新病人被送來的一天,運送士兵的除了他們的同僚,還有紅桉縣的一位醫生。 塔砂不太關心運送人是誰,開始她根本沒意識到那位同樣穿著軍裝的人并非士兵。兩個抬著擔架的士兵走下屋子里的臺階,走進被偽裝成地下室的地下城一角,將擔架上的新病人放到空缺的床位上。其中一人很快走回了上面,另外一人則在小聲的交談(“沒事,我想再看看我能做點什么?!薄澳阏婧眯?,醫生!別留太久,當心查房的人找麻煩?!保┖罅袅讼聛?。 留下來的人穿著最底層士兵的邋遢軍裝,扣著一頂丑陋的鍋蓋帽,走路姿勢笨拙。他在床邊半蹲下,塔砂半心半意地關注著他,后來,突然就忘了這茬。 “天界的味道!” 是維克多,他的聲音前所未有地刺耳,帶著金屬摩擦似的質感,有點嚇人也有點像只憤怒得直哈氣的貓。地下城之書從架子上跳了起來,書頁發出嘩啦啦的噪音,這本書就差跳到塔砂腦袋上,用力搖晃著她的脖子尋求關注了。 “什么?哪兒?”塔砂摸不著頭腦地說。 “在你的地下城里!這股惡心的氣味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維克多怒氣沖沖地說,“啊哈!一個撒羅的牧師,拿著帕特莉西婭和尤安娜的神器?這里是在玩神器大甩賣?深淵啊,一個蠢到會在地下城里使用神器的蠢貨,撒羅的祭司已經死絕了嗎?” 塔砂被這一串帶著迷之名字的搶白弄得一臉茫然,但多虧了維克多的提醒,她發現自己遺漏了什么。 身穿邋遢軍裝的醫生拿掉了他的丑帽子,從中拿出一個……破碗?他左手拿著這只碗,右手拿著不知哪里摸出來又不知怎么點燃的燭臺,不知怎么的,穿過地下室一側的陷阱門,步入了地下城的其他部分。 在地下城之中,出現塔砂不了解的情況,本來就足以說明異常。 他明明沒有隱形,塔砂卻在剛才忘記了他的存在,像忘卻路邊的一塊石頭,這對她現在的記憶力而言完全不正常。他手中的燭臺搖曳著無色的燭火,點亮了他與附近的地面,卻半點都不顯眼。一名亞馬遜人從他前方不到兩米的地方經過,沒有轉頭投來一瞥。 “殺了他?!本S克多斬釘截鐵地說,“你不會希望一個撒羅信徒在地下城里亂轉,他們就是那種愿意自爆來凈化邪惡的人?!?/br> “一分鐘內把之前出現過的陌生名詞全部解釋一下?!彼罢f。 撒羅是太陽、光明與正義之神,月神帕特莉西婭與星光之神尤安娜是他的從神。 在深淵與天界的眷族在地上活躍的那個年代,撒羅是埃瑞安大陸上影響最強大的主神之一。光明神神殿遍及整片大陸,諸多祭司和神眷者在地上行走,太陽神的牧師與圣騎士在諸多對抗邪惡的戰役中擔當著中流砥柱。 主神維持著高高在上的威嚴與神秘,從神則更接近信徒,他們會用凝固著自身力量的神器幫助虔誠的信徒,讓這些受選者以凡人之身短暫地觸及神之力。月神曾降下一件神器,名叫“流月之杯”,手持此杯之人能穿透任何屏障,如同透窗而入的月光。星光之神的神殿里供奉著名為“渺遠星光”的燭臺,這件神器上的蠟燭無火自燃,燭光照耀下的一切都會被遺忘。 現在看來,潛入者左手的破碗曾是流月之杯,那黑乎乎的渺遠星光燭臺便是塔砂和巡邏的亞馬遜人無法發現他的原因。 潛入者的設備相當豪華,潛入相當隱秘,但是另一方面,也正大光明到了讓人咂舌的地步。 渺遠星光燭臺的確有隱藏的能力,但發動神器時那股毫不掩飾的天界靈光——某種和深淵因子相似的天界力量活動痕跡——在惡魔眼中猶如漆黑夜空中一枚閃光彈。這行為簡直無謀到像在挑釁,讓維克多暴躁得像個看到滿室混亂的強迫癥患者。 “他往里面走了,殺了他!”惡魔催促道。 “我隨時可以?!彼罢f。 她的意思是再等等。 地下城中的一切盡在塔砂掌握,維克多確定他身上沒有別的神器,那么在這位信徒的行跡被看破之時,他已經失去了全部贏面。塔砂想知道這個人為什么會找到這里,他想得到什么。 摘掉帽子的牧師有著一頭金發,看起來十分年輕,大概只有二十來歲。年輕的牧師小心地避開走廊里的亞馬遜人,沒進任何房間,往地下城深處走了一小段路,停在第一個岔道上。他沒有繼續深入,而是很快退回了之前士兵們的病房。 牧師用手背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地下城溫度適宜,他凝重的臉色看上去也不像緊張過度。神器能在神靈不在場時發揮效果,但啟用它對凡人來說依然負擔不小,一個就夠嗆,何況兩個。牧師的背靠著墻,閉目養神了一小會兒,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走到了狀況最糟糕的那個士兵病床前,將兩樣神器放在身側地面上,開始合掌祈禱。 “啊,你在等他驅散詛咒?”維克多反應過來,“別妄想了,天界一樣被隔絕得無影無蹤,沒有神眷在身,哪個圣職者都別想使用一個神術,哪怕是最簡單的照明術!除非有主神的神器在身,但你當神器是大白菜么?” 祈禱著的牧師,從胸口抽出了一根暗紅的權杖。 “……驕陽之杖?”維克多從喉嚨里擠出幾個音節。 “那是什么?”塔砂問。 “撒羅的神器,供奉在太陽神教發源地,撒羅放在主物質位面的唯一神器?!本S克多用夢游般的聲音說,竭力振作起來,“但是,但是就算有神器!你以為神器是誰都可以用的嗎?從神的神器還可能遺落到淺薄信徒手中,而主神的神器,在沒有資格人手中只是一根燒火棍而已!天界已經遠離,教皇都得不到神明的授權,除非天生就是選民……” 那牧師半跪下來,他的手緊緊握著權杖上帶刺的紋飾,血液從刺破的皮膚中流出來,順著花紋涌向杖身。暗紅色的權杖被驀然點亮,如同一輪太陽噴薄而出,將地下的房間照耀得如同白晝。 “深淵啊……”維克多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天生圣子?!?/br> 塔砂對維克多的逆向烏鴉嘴反義詞能力刮目相看。 現在那根權杖通身金光燦燦,上面的血液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像被火焰蒸干。牧師握著驕陽之杖,如同在忍耐什么痛苦,咬著牙慢慢靠近病床。 他將權杖頂端的日輪貼到士兵額頭上。 塔砂聽到一陣尖銳的聲音,仿佛一盆水或一盆油潑上燒得火紅的烙鐵。病床上那個昏睡多時的士兵突然開始動彈,他的雙腿劇烈地抽搐起來,像被固定在牙醫手術臺上活拔智齒還不加麻醉。金光變得越發燦爛,連塔砂也不得不移開目光,那種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高熱的光輝讓她懷疑士兵的臉是否還健在。數秒之后金光消散,牧師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舉著那根變回珊瑚色的權杖。 病床上的士兵安然無恙,事實上,他看上去好多了。 那是整個病房情況最嚴重的枯萎詛咒受害者,在牧師到來之前,他已經雙頰凹陷,皮膚如同放久了的橘子。驕陽之杖的照耀像往他身上擠進了一團水,干癟的皮膚重新變得飽滿,胸口起伏再度變得明顯。他現在像個加班多日的疲憊病人,而不是一具即將入土的干尸。 “贊美撒羅?!蹦莻€牧師低聲說。 他慢慢爬起來,將驕陽之杖重新插回體內,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此時塔砂才發現這人恐怕是個瘸子,只是剛才精力足夠時還能勉強好好走路罷了。幽靈沒靠近圣職者,塔砂一路通過新建設在地上的瞭望塔尾隨,看著被維克多稱為天生圣子的牧師偽裝回這里的年輕醫生。他收起了三樣神器,挪回紅桉縣中一間普通的小屋,路上還有人跟他打招呼。 小屋很普通,收拾得相當整齊,因此更能看出其主人的經濟狀況。簡單說,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