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她抖得很厲害,可能因為冷(她失去了太多血),也可能因為害怕?,旣惏涸詾樗龝o畏地迎接死亡,像她父親一樣,戰死是一種榮耀。但現在她發現自己害怕得要命,怕得無法閉上眼睛。 瑪麗昂突然想,她的父親死去的時候,真的沒有害怕嗎? 她聞到火油、煙塵、獵犬和軍隊的氣息,軍隊正向這里趕來,帶著火把與屠刀。這就像她七歲夜晚的翻版,她將要看到家人們被屠殺,而自己無能為力。mama在那個晚上捂住她的眼睛,可瑪麗昂看到了,她在手指的縫隙里從頭看到尾,一直沒有閉上眼睛——她始終覺得這最正確的決定,在能見到父親,見到同族們的最后一晚,她看到了最后一秒。 可是瑪麗昂害怕。 她害怕無情的兵刃,害怕那些人類看害蟲的眼睛,兩者相輔相成,帶來無情的死亡。他們說異種生來就該死,異種根本不該出生,為什么呢?我們做錯了什么?小時候她曾問過,后來她不再問。人類與他們生來就該是敵人,勝利者殺死戰敗者,理所應當,深入骨髓,一如瑪麗昂對所有人類的仇恨。她很清楚一旦自己無法擋在家人面前,那些人會對他們做什么。 他們會殺光所有被判為異種的存在,一些外形討他們喜歡的無害品種可以幸存,在黑市中流通,成為見不得光的寵物。他們再也見不到故鄉,再也見不到森林,陰冷的牢籠會是他們的歸宿。而瑪麗昂會看到這個,她會死前看到她想保護的大家如何死去,如何走向生不如死,她只能看著。 瑪麗昂不想要榮耀之死,她想活下來,成為高高的城墻,成為堅固的盾牌,成為燒向敵人的烈火?,旣惏翰荒芩?,她要讓大家活下來,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無論付出什么代價。 瑪麗昂曾經聽說過那些故事,關于惡靈,鬼魂,惡魔。貪婪者被一紙契約騙走名字,滿足了愿望,最終卻會失去所有,無一例外。在真正的恐怖闖入她的生活前,那是最可怕的故事,年幼的她曾在篝火邊捂著嘴巴,聽族中年紀最大的婆婆講那些失去一切的人。 “不要讓惡魔奪走你的名字,你不會想知道那之后會發生什么!”婆婆總在最后嚴肅地說。 “我才不會這么干呢!”而瑪麗昂保證,“想要不勞而獲的笨蛋才會和惡魔做交易,我可是個聰明勤勞又勇敢的姑娘!” 無面的幽魂凝視著她。 我已經沒什么好失去的了,瑪麗昂想。絕望的希望在她心中燃燒,她不知從哪里擠出了力氣,掙扎著坐了起來。她掙脫吃驚的人們,把手伸向虛空,抓住那只閃亮的羽毛筆。 “把大家藏起來!”瑪麗昂高喊道,重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10章 人物卡 獸耳少女回光返照般爬起來,一把抓住筆,簽下了名字。 她用筆的力道像在用刀,刻下一個歪歪扭扭的圖案,塔砂幾乎以為這姑娘純粹在死前泄憤,要在這張漂浮的紙上亂亂涂鴉。但當最后一筆寫完,整張契約亮了起來,半空中華麗得不真實的契約書在下一刻化為粉塵,同時在契約雙方腦中亮起。 這是種奇特的轉化,有形化作無形,在消散中不朽。如果傳說中燒給死人的冥幣真的能到鬼魂那里,大概就是這么個流程吧。契約達成的那一刻,塔砂腦中炸開一片禮花,她的靈魂中似乎有個閥門被打開了,咔噠一聲,無數塵封的信息解鎖。 它們如此繁復龐大,塔砂立刻明白過來為何她沒在醒來的第一時間“想起”這些,那會兒她毫無準備的靈魂絕對會被這些擠爆?,F在的情況也沒好上多少,塔砂像被關進一個瘋狂圖書館,館內每本書都如受驚的鳥兒一樣到處亂跑。光是躲避書頁鋒利的邊緣,已經讓她疲于奔命。 塔砂竭力馴服這些信息,尋找規律,判斷軌跡——最大的難點在于她并不想躲避這些危險的知識,她想理解它們。她的確冷靜又謹慎,但同時還有非常強的好奇心,當后者勝過前者……可是莽撞的愚人和滿載而歸的勇者之間本來就只相差一點明智與運氣,不是嗎? 仿佛在兩種毫無相似之處的文明之間翻譯文獻,你很難理解自己從未見過、從未聽說過的東西。要是能像文件夾一樣分類就好了,塔砂想,她腦中閃過excel表格,檔案袋,名片盒,這些零碎的念頭無聲地滲入雜亂的洪流之中。 在她的意志之下,這些知識開始變化。 一片一片的信息分門別類,歸納到她可以理解的框架里,可能有一些信息遺失或語意改變,但是夠用了。那扇門重新落下,大部分“書”重新飛回閘門另一邊,突如其來的狂潮靜止,塔砂欣喜地發現,的確有一些東西被她截留下來。 啊,難怪地下城被稱為深淵的前哨。 對普通的地下城來說,進一步獲得深淵眷顧的方式便是吞噬地上的生靈。地下城以此將屬于主物質位面的能量傳往深淵,又從深淵中獲取魔力,深淵在一次次物質能量交流中污染地上世界。就像史萊姆能營造出適合魔石生長的環境,倘若地下城布滿了埃瑞安,它們改造的環境總有一天能讓大惡魔不再被主物質位面排斥,得以橫行地上。 塔砂沒這么做,但不知是與維克多簽訂契約造成的異變,還是地下城之心對現狀進行的妥協,與一位主物質位面生物簽訂契約的舉動一樣被認可了。 地下城之心蘊含的密藏對她解鎖了一部分,這些來自異界的知識與力量以塔砂能夠理解的方式調整重組,隱藏的信息變成清晰的文字,像一張表格一樣清晰可見。 她面前的桌上有三張“卡片”。 第一張卡片上畫著阿黃胖胖的腦袋,注釋上寫著:“聰明的地精阿黃,再強壯的螞蟻也只是螞蟻,或許純粹是對核心之力的浪費?!?/br> 當塔砂將注意力集中在上面,那一頭傳來好奇的碰觸,阿黃的情緒一覽無余。和過去一樣,與它交流就像和寵物玩拋接球,不能指望一場清晰明了的對話。它那邊的信息亂得一塌糊涂,大概另一只地精才可能讀明白。除了卡片名與那行短小的注釋外,其他什么都沒有。阿黃本來就是地下城的產物,現在也沒多大變化。 第二張卡片上有一只豎瞳的黃眼睛,注:“地下城之書維克多,一本自稱大惡魔的古怪讀物,如今至少是本不錯的工具書?!?/br> 塔砂像對待阿黃一樣搜尋過去,她像走進一條黑暗的小道,耳邊聽見嘶嘶的低語。沒走到半路她就被彈了出來,“嘿!你不會想偷看我吧?”維克多叫道,“別犯傻,我靈魂中的黑暗會把你壓得粉碎,然后我會被你的愚蠢牽連致死!” 塔砂覺得這句話里也有很大一部分只是夸張,但她的確感覺到一股徹骨的陰冷,還有一些破碎的畫面,那些畫面如清晨的夢境,飛快地散去。塔砂覺得哪怕有契約這層關系在,最好也別貿然窺視他人。那有些危險,還侵犯隱私,不太禮貌,顯然不是每個人的靈魂都像阿黃一樣能一眼看到底。 【地下城之書】這張牌下面還附帶著一條技能。 可疑的業務員:你隨時隨地都能拿出一張契約書,但它只會使用你習得的語言,也沒有惡魔契約自帶的誘惑力。沒關系!因為一切業績都看業務員本身! ……塔砂開始確定構成牌面的不完全是這個世界的力量了,那番業務員說辭怎么聽都來自她的那個世界。這樣想起來,卡片背面的花紋看上去也有點像火車站附近幾塊錢一包的撲克牌。 她草草掠過前兩張卡片,將目光投向第三張,牌面上是血跡斑斑的獸耳少女。 “失血過多的瑪麗昂,她的血統駁雜不純,最多的部分來自人類與狼人。給她的人提供一個臨時庇護所,稍后你就可以得到她的靈魂——又及:距離她變成‘死掉的瑪麗昂’還有大約十分鐘的距離。但沒關系,一只血脈如此衰弱的小狗并沒有多少戰力,她的靈魂和尸體可能更加有用?!?/br> 這口氣真像維克多。 塔砂在鏈接中白了維克多一眼,維克多大大的黃眼睛莫名其妙地看回來,對她腦中的一切一無所知。 剛才塔砂弄出契約書時根本沒費心調整,反正對方也看不懂,因此契約內容用的就是惡魔中廣受好評的默認版本。她實現簽約者的愿望,從此簽約者的一切都屬于她。 十足深淵風格的霸王條款,大概只有維克多這樣的存在會說這非常公平。 名為瑪麗昂的獸耳少女卡片下面,技能那一欄是灰色的,要等契約完成才能解鎖。塔砂對著名字邊上的瀕死字樣皺眉,她忽然打了個寒顫,帶著卡片和書桌的空間里脫離出來。 沒有什么卡片和書桌,那只是她靈魂中某些東西的具現化。剛才的狂潮也好,之后的整理也好,兩者都在塔砂的思維殿堂中發生,于現實之中,不過幾分鐘而已。瀕死的瑪麗昂在地上乞求地看著她,周圍的人和剛才一樣惶恐,塔砂看到不遠處火把的光亮,正向這里接近。 “把大家藏起來!”——現在她能聽懂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了。 這并不難。 地面裂開一道長長的縫隙,地精們挖開的裂口將地上所有人、兵器和尸體都吞了進去。人們發出驚慌的叫聲,“不要怕!”瑪麗昂喊道,咳出一些鮮血,“是我……大家跟我來!” 她支撐著身體向坑道深處走去,黑漆漆的地下讓人不安,可是比起近在咫尺的軍隊,未知的空間又能壞到哪里去?有了瑪麗昂做榜樣,流亡者們紛紛挪動了腳步。 剩下的人不滿百,他們很快全部邁入了地下城。入口的土石流水般合攏,在cao縱地下城的地面這方面地精有著大師級水準,塔砂都不知道它們還能做得這么出色。只是一會兒工夫,地面就像沒有動過土一樣平整。 “好了!”維克多說,“契約已經完成,把他們扔出去吧?!?/br> 他沒說錯,塔砂能感覺到這點?!鞍汛蠹也仄饋怼?,沒說藏多久,沒說要避過誰。如果你絕望到想跟惡魔定契約,千萬記得要補上能想到的一切漏洞,惡魔的契約會為莊家占最大的便宜?,旣惏阂呀浵萑肓嘶杳?,無從知曉這件可怕的事情。 “你還在等什么?”維克多催促道,“沒有哪個領主會允許地下城出現在自己的領地,你想被一大群圣光騎士圍攻嗎?” “一切痕跡都翻到了地下?!彼爸钢甘勘氖w,“他們什么都不會發現?!?/br> “平地上一大群人失蹤?傻瓜都知道有問題!”維克多不贊同地說。 但無論怎么樣,都已經太晚了。上方傳來軍隊的腳步聲,與他們只有一層泥土的距離。幸存者在地下擠成一團,全部屏住了呼吸。 犬吠聲,腳步聲,呼喝聲,他們接近……然后遠去。 呼!一群人松一口的聲音合成一陣小小的氣流,這聲音在黑暗的礦道中大得嚇人,很多人把自己的口鼻都捂住了。他們雕像般靜止了一會兒,不少人開始驚慌地望向礦道中唯一的光源,也就是不再隱藏幽靈軀體的塔砂。 地道里有足夠的空氣嗎?塔砂忽地走了走神。地下沒有誰需要空氣,就像沒人需要光源、食物、治療…… 她愣了一愣,發現腦中已有新信息解鎖。 “治愈術:你的契約者中存在生命力急劇下降的生物,治愈術已經解鎖?!?/br> “廚房:你的契約者中存在需要進食生存的生物,廚房已經解鎖” …… 不止這個,還有“住所:你的契約者中存在不能在基礎地道中恢復精力的生物,住所已經解鎖”等等,但最至關緊要的無疑是最上方那條。在獸耳少女成為地下城財產的那一刻,塔砂得到了修復她的方法。 第11章 與契約者的初次交談 瑪麗昂從昏睡中醒來,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記憶停留在意識斷線的那一秒,拿著武器的人類軍隊在不遠處搜尋,流浪者營地的幸存者在塌陷的地洞中驚惶不安。那時瑪麗昂身上有好幾個嘩嘩流血的窟窿,讓她的腦袋昏沉一片——現在也好不到哪里去,無數個驚慌的念頭在腦中撲騰,像一群被驚起的蝙蝠。大家怎么樣了?那些人走了嗎?我在哪里?我還活著?那個幽靈?天啊橡木爺爺還被留在了外面! 瑪麗昂猛地爬起來,意識到自己身上沒有一個傷口。她開始以為自己在做夢,從什么時候開始是夢境?瑪麗昂希望流浪者營地從未被付之一炬,但眼前昏暗的洞窟怎么看都不在荒野上。她的項鏈還在脖子上,兩把短刀都放在床頭的桌子上,那讓她冷靜了許多。 瑪麗昂收起她的短刀,警惕地摸出去。有個人正背對著她打盹,要是這家伙是守衛,這兒的防衛也太松散了。她繞過去,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對方正靠在石桌上呼呼大睡,口水都流到了胳膊上。 “艾拉?”瑪麗昂輕輕推了推她,小聲呼喚道。 她推了好幾下才叫醒了艾拉,小個子女人睡眼惺忪地看著她,睡意一掃而空?!艾旣惏?!”她歡呼雀躍地說,“你總算醒了!快,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艾拉的歡呼聲特別大,瑪麗昂險些想去捂她的嘴巴。流浪者營地中和瑪麗昂關系最好的就是艾拉他們,這些有著同一個姓氏的小個子據說是營地最早的住民,都有著矮小的個頭和溫暖的心?,旣惏翰聹y就是因為他們,后來的營地才會變成那個容納各種流浪者的和平住所,要知道到處流浪的棄民大部分都不太好相處。 但這些小個子們也相當缺乏危機感,要不是橡木老人和瑪麗昂拼命阻止,離開流浪者營地時他們大概會把全部家當都背上。在小溪源頭匯合是個冒險的主意,沒確認甩掉追兵前最好別這么干,可他們早早就聚在那里了?,旣惏涸谶h處聽見他們的慘叫時,心臟都差點停跳。 “沒事,已經過去兩天了?!卑f,“我們已經安頓了下來,那個幽靈給我們提供了房間和吃的,真是個好人!就是這里有點暗,沒多少人帶了蠟燭,昨天我們去附近撿了一點發光的苔蘚,現在可以湊合著用……” 房間的角落里亮著微光,來自發光的苔蘚和菌類?,旣惏捍掖覓哌^房間,很快將這點不重要的細節置之腦后。兩天!被這么一提醒,她才覺得自己的胃開始咕咕抗議,但現在完全不是吃飯的時候?,旣惏耗芨杏X到那個契約的存在,上面閃動著她認不得的文字或圖案。那個幽靈給他們提供房間和食物?它想干什么?瑪麗昂心中的警鈴嗡嗡直響,耳朵上的毛都炸開了。 “那個幽靈在哪兒?”她拉住艾拉的胳膊,“我有事找它?!?/br> “你應該先去吃點東西!”艾拉不贊同地插著腰。 “我有很要緊的事情要說!”瑪麗昂焦急地說。 她用上了最有說服力的表情,總算讓艾拉給她指了路?,旣惏耗_步飛快地在昏暗的地道中穿行,路上遇到了不少人,都是艾瑪那邊的人,一個個缺乏危機感地跟她打招呼,都快把她急死了。但話說回來,恐怕除了這些一切往好處想的人們,其他棄民也不會出現在這里。 瑪麗昂穿過長長的、迷宮一樣的通道,問過幾次路,最終還是迷失了方向。這里已經沒有夜光苔蘚了,她挫敗地左顧右盼,想憑找出這些坑道的不同點,結果什么都沒看出來?,旣惏旱囊挂暷芰δ茉跊]有月亮的夜晚找到林中回家的路,可無光的地下又是另一回事。要不是地道中偶爾有些發光的石塊,她就要變成睜眼瞎了。 陰影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動靜不像人。 她在投出短刀后看清了對方的輪廓,那是只大得嚇人的老鼠。短刀被它的身體彈開,刀刃沒帶出一滴鮮血,只刮下一些粉末。到了這個距離,瑪麗昂才發現那只老鼠不像活的生物,它看上去像一座活動的雕像。 雕像老鼠用后爪撓了撓背上被擊中的地方,仿佛被蹭得很癢。它對瑪麗昂咔咔地叫了幾聲,轉頭向黑暗中跑去。 瑪麗昂猶豫片刻,追了上去。 他們穿過長長的通道,瑪麗昂不知道自己轉了幾個彎,只能緊緊跟著前方的黑影。又一個彎道之后,前方霍然開朗,黑漆漆的地下又有了光。在一個廣闊的洞窟當中,飄著足不沾地的幽靈。 瑪麗昂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這就是那個與她簽訂了契約的幽靈,鬼魂,惡魔。契約已經完成,瑪麗昂卻不清楚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她不太敢想。如果她已經是幽靈的奴隸,她還有什么資本警告對方別對其他人打主意呢?瑪麗昂想起曾經見到過的奴隸,他們沒有名字也沒有未來,匍匐在主人面前,蜷縮在鐵鏈當中?,F在瑪麗昂也沒有名字了,這想法讓她打了個冷戰,緩慢地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你看起來不太好?!币粋€輕柔的聲音說。 這是個成年女人的聲音,鑒于在場的只有瑪麗昂和那個幽靈,說話者是誰十分明顯。它聽起來……意外普通,既不是傳說中鬼怪的喑啞嘶吼,也不是之前聽過的怪異風聲,就只是個有點沙啞的女音,聽起來漫不經心。 “我很好!”她愣了一小會,匆忙回答道?!爸x謝!”瑪麗昂倉促地補上了一句,意識到自己的傷多半是對方治好的,幽靈果然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謝謝你救了我們?!?/br> “分內之事,既然我們約好了?!庇撵`低笑道,令瑪麗昂想到那個契約,心向下一沉。 對自己命運的猜想讓她短暫地走了個神,等反應過來,幽靈已經飄到了她面前,骨白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臉?,旣惏嚎刂谱∽约耗玫兜氖?,不確定自己應該直視那張沒有五官的面孔,還是恭敬地對它低下頭。 “你餓了?!庇撵`說,“你應該吃點東西?!?/br> 它的聲音輕柔而冷淡,平靜得聽不出什么態度?,旣惏合乱庾R想反駁,但她的肚子叫得非常大聲,讓她都有點臉紅?!拔視o你帶一些食物?!庇撵`不容置疑地說,而后那只帶瑪麗昂過來的巨鼠便跑了出去。 場面又沉默下來,被這樣一打岔,瑪麗昂都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她的手腳比嘴皮子靈活許多,沒人期待過讓她當交涉者,尤其在面對這樣一個能決定他們命運的重要人物的時候。她正鼓足勇氣想說話,對方又搶了先。 “你有個特別的名字?!庇撵`說,“看上去像一幅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