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我弄不清楚我在整個事件中所屬的位置,我也不知道錢錚、陳玠、楚博雅究竟是誰。我只是知道這件事不能深究,一旦深究,我就可能會變成那只必須坐視小鹿被吃的母鹿。 就算被吃,也不要讓我知道——既然獅子不吃就會死。 盡管到最后我還是會知道,但一個不抱有希望的人在面對她能夠猜到的結局時,心里總會好受許多。 我對錢錚笑了笑作為回應,然后轉頭看向走來的楚博雅。他正穿過那條車輛通行的馬路走向大樓,身后有幾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跑車飛快接近。 打頭的跑車是囂張的金色,在陽光下流光溢彩,活似整個外殼都是led燈一樣。我從未見過如此風sao到如此脫俗的車,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駕駛座的那個男孩也看到了我——鑒于我穿著全場最醒目的婚紗。 “喲!新娘子好!”他嬉皮笑臉地揚起手打招呼,只用一只手cao控方向盤,然后就像是慢動作一樣,這輛流光溢彩的跑車突然加速,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飆飛起來! 這一切都顯得非???,但也非常慢: 楚博雅正背對著跑車穿行馬路,腳掌緩慢遠離地面;和我招手的男孩被后坐力狠狠摁進了椅背,昂貴的真皮逐漸在巨大的力道中下陷;坐在副駕駛面容青澀的女孩兒張大嘴正要尖叫,驚恐讓她的表情扭曲;反應很快的泊車小哥和保安從兩個方向沖向楚博雅,彎下腰、擺動手臂、向前邁步的動作緩慢而又協調…… 仿佛是電影里的視角,只有錢錚和我共享。 她說:“哇哦?!?/br> 我站在原地微笑,就好像還沒來得及換上驚恐的表情。 那輛超跑只加速了那么一秒,或許那個年輕的男孩子只是一時分心踩錯了,把剎車踩成油門,又被后坐力搞蒙了沒來得急踩剎車,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這輛車都勢不可擋,并且準確地將楚博雅撞倒在地。 血洇濕了他深色的西裝外套和淺色的襯衫,人們驚慌失措地圍了過去,人群的縫隙里,我看見他張望著尋找我的身影,然后斷線似的,無力地垂下了頭。 “……你這婚好像結不成了誒?!卞X錚說,“不去看看嗎?新娘不關心新郎挺奇怪的?!?/br> 我原地站了一會兒,平靜地走了過去。 要我做特別悲傷特別驚愕的表情,我還真做不出來,不過面無表情在絕大多數時候都可以蒙混過關,這種情景下大抵圍觀群眾會腦補成“哀莫大于心死”“難以置信這件事”之類的含義,我走過去的時候人們無聲地讓開了位置。 楚博雅躺在地上,被撞上的時候超跑已經在減速了,所以沒有出現整個人被撞飛的慘劇。雖然被撞之后他是正面朝下的,不過這家伙最后還翻身左看右看,所以現在他仰躺著,和睡熟了沒什么兩樣。 我沒有站得離他太近,以免讓白色的裙擺染上血跡。 “請您冷靜,請您冷靜?!北0簿o張地說,“您的丈夫現在不適合移動,救護車到了之后會有專業的人員進行急救?!?/br> 我看了他一眼,他別過頭不和我對視。 “你為啥不救他啊,都要跟他結婚了?!卞X錚蹲在我身邊的空地上,打量一會兒我的表情,又去打量楚博雅,“他現在好像不太好?!?/br> 我抬起頭,對圍觀群眾說:“肇事司機在哪兒?” “是我是我……小jiejie你別說得這么可怕行嗎……”那個大男孩兒哭喪著臉挪過來,“我就是踩錯了剎車……” 我打斷他,說:“你留下,叫你的朋友都走吧?!?/br> 等救護車沒花幾分鐘,好像車子就停在附近的停車場隨時待命一樣。我和那個戰戰兢兢的男孩子都上了車,婚紗的裙擺被我收攏在懷里,急救人員把一堆設備放在楚博雅身上,還記得一邊安慰我說:“放心好了,他傷得不重,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br> 我對此保持沉默。 錢錚也跟著上了車,漂浮在楚博雅的上方,孜孜不倦地問我我沒有回答的問題:“你為什么不救他啊英英?你說話啊,我好奇死了!” 我傳音說:“沒有必要?!?/br> 我很喜歡戀愛,實話說我對婚姻也沒什么排斥,從來沒有過是因為另一個世界的婚姻對女人來說太坑了,我寧愿“偷.情”,這么做也還蠻好玩。我和楚博雅結婚,也不過是因為這里好歹是一夫一妻制,他哪怕不出去鬼混,也沒人會說閑話,不會惹我不爽。 換句話說,在這里,我無論是和誰在一起,只要對方求婚,我大概都會答應。 但楚博雅是要特殊一些,畢竟他有和我前主人一模一樣的臉,說話做事都那么合我心意。 “真無情,小雅都快掛點了,你還是那副樣子?!卞X錚嘆了口氣,“我都要同情他了?!?/br> “掛點?你逗我呢,他活得好好的,就受了點輕傷,斷了幾根骨頭而已?!?/br> 錢錚抬起頭看我:“不啊,他真的快死了?!?/br> 我還是比較相信我自己的判斷,但錢錚也沒有騙我。楚博雅慘白著臉躺在擔架床上,小可憐樣兒還真有幾分性命將絕的意思。 “如果他死了,算是自動離婚還是怎么著?”我問錢錚,“你知道嗎?是不是還要發一個喪偶證什么的?” “我不清楚,可能是吧,總不至于發一個離婚證?!卞X錚說,“你們連證都領了,這么快?!?/br> “誰家不是先領證再辦婚宴的,不然辦了婚宴之后兩口子鬧崩了又不結婚了怎么搞?!蔽艺f。 路上我借司機的手機給趙漫沙打了個電話,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趙漫沙在電話里驚慌失措地快要哭出來了,不過居然思緒清晰地叮囑我守好他,又說會給楚博雅的朋友我的號碼,讓我等著。 一聽就知道應對類似事件經驗豐富……我不由地想起了前幾次這家伙沒見我之前的各種出事。 還真挺可憐的。 果然很快就有人打電話過來問楚博雅的情況,我一一說了,又告訴對方我們去哪個醫院。錢錚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了一會兒,還是老姿勢浮在楚博雅身上,低下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人看。 “怎么了?”我掛了電話就問她,覺得她的狀態有點不對勁兒。 “你不是問我為什么魂體凝實了那么多嗎?”錢錚不答反問,沒等我回應,又說,“我當時沒有回答是因為事情挺奇怪的,我……我好像是吸收了別人的靈魂?!?/br> “誰?”我有所預感,但還是問她。 她眼神躲閃,說:“陳玠?!?/br> 怪不得這家伙以前有事沒事都跟著陳玠跑,怪不得陳玠小時之后這家伙魂體凝實了很多,只不過因為她魂體凝實是一個漸變的過程,所以我沒有過多地投以關注。 我第一反應是特別想笑,好啊,這出戲真是不按套路走,別人都是最終boss放在最后出場,擱我這兒來了人一開始就跟在我身邊,我原先還以為錢錚只是事件觸發的轉折人物,結果這家伙本身到底是什么人就有夠我喝一壺了。 但我也沒多驚訝,既然我早就知道她肯定不一般。我問她:“所以你說這個是什么意思?忽然發現你也能吸收楚博雅?” “不,恰好相反……”她扯了扯嘴角,露出哭出來一樣的笑容,“現在是他在吸收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