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我受不了一個人,真的,我也可以不和人深交,可以習慣獨自生活,可以平靜地看待別人離開,可是我并不愿意這么長久地過下去。這太讓人難過了,世界就應該花團錦簇,像是巨人的花園,要是花園里沒有小孩子玩鬧,巨人就會被凍死。 在街上站了一會兒,我忽然不知道該去哪里才好。 想了半天,我終于從記憶里扒拉出聞花和陳玠來,決定過去看看。 還是瞬移過去的,到現在為止街上還是會有人盯著我看、指指點點,所以我盡可能避免露面。陳玠的門沒有關,我就大搖大擺地進了門,往沙發上一坐,順手在背后的墻架上抽了一本書看。 居然是一本畫冊,而且既不是國畫也不是素描,全都是色澤濃烈的蠟筆畫,厚重的書頁顯然材質極好,每一頁都絢爛地不像話,和陳玠那一副清清淡淡的樣子毫不相配。 我心下驚奇,從頭翻到了尾,又另外選了一本書。書背上全是外文,而且還沒有一本是英文,所以我也只是隨手亂拿的書。這一本不是畫冊了,因為看不懂所以也不知道書的內容是什么,封面和排版都很素雅,我從第一頁翻到最后一頁,沒看到一幅插圖。 等我放回書,陳玠就坐在我的對面,桌上還放了一杯剛泡好的茶。 “聞花呢?”我問他。 “她已經回去了。我保證她父親不會再提起類似的訂婚事件,幫她買了機票,一直把她送上飛機?!彼f,“你直接帶她過來有欠考慮,再不回去,她的父親恐怕就要報警了?!?/br> 我嗤笑:“什么叫有欠考慮……我壓根兒沒考慮?!?/br> 說著,我把熱茶一飲而盡,又咂了咂嘴,覺得我果然還是學不會品茶。 他像是看出我在想什么似的說:“這茶是一次性茶包泡出來的,不是你的問題?!?/br> ……你把話說盡了我還能說什么好呢。 他說:“你知道俄羅斯的芭蕾舞劇特別優秀嗎?” 我用眼神示意他少賣關子愛說說不說我就滾了。 他說:“有一個劇團正在世界巡演,最近正好到我們市,今晚在東區的大劇院有他們的經典劇目《天鵝湖》上映。我有兩張票,去嗎?” 雖然他的語氣沒什么起伏,但我還是從最后兩個字中聽出了“約嗎”的不懷好意。 經過一秒鐘的深思熟慮后我果斷答應了:“什么時間?” 他微微一笑:“吃完飯再過去,剛剛好——你想吃什么?火鍋?” 自古套路得人心,火鍋完全瓦解了我的全部防線,我回答得斬釘截鐵:“走著!” 不管陳玠是要打什么主意,歌劇牢牢抓住了我的興致不說,火鍋使我無法抵抗的美食。吃了三千年的清湯寡水之后,熱辣辣的川菜系列全部都成了我的新寵,原先我的口味偏甜,現在倒是無辣不歡了。 然而從我回來到今天,我一直沒有怎么實際地表現出這一點,也沒有特地跑去吃過火鍋,只不過多吃了幾次麻辣燙而已。 陳玠下樓開車,我在一邊兒等著,忽然覺出幾分不對來……我們倆的氣氛怎么變得這么和諧了,一起去吃飯看歌劇整得跟約會沒什么兩樣,我還乖乖在這兒等他去開車。 說起約會這個詞真是怪異得不像話。 我和陳玠之間當然沒有那種粉紅色的小泡泡了,多數時候我們倆都是一臉嚴肅地對坐,活似什么靜坐示威活動的領頭人。陳玠這么遷就我的喜好,只能說是有什么特殊原因,例如有什么壞消息要告訴我,說之前先想法子讓我開心下什么的。 和尚都這么對付人,當年海明就這么哄我。陳玠他不是和尚勝似和尚,一個套路。 我們去吃了變態辣的火鍋,喝了綠豆湯,一路上沒有說說笑笑,但我驚奇地發現,面對一鍋子紅油紅得發黑的火鍋,陳玠下筷子毫不含糊,吃得臉色通紅,額頭發汗,猛灌冰檸檬水也不肯停下。 哎喲,還是同辣中人。 進劇場的時候,樓下已經坐滿了人。 作者有話要說: 陳玠的戲份快要完啦。 第93章 金燈環繞、紅椅林立,十數米高的恢弘穹頂,萬千燈光猶如上個世紀的蠟燭般微紅,灑下時暈染出金紅交織的日落之色,仿佛下一秒就會滴落紅色的燭油。不知為何,場面竟有種說不出的華麗。 樓下人頭涌動,容納了如此之多的觀眾,劇場內依然稱得上安靜。 我們的位置在二樓,不夸張地說,在這個廣場一般廣闊的大劇場內擁有最佳視野——盡管以我的眼力,即使坐在最為偏僻的位置,也能將臺上每位表演者臉頰上肌rou的微小牽動看得一清二楚。 這部歌劇似乎有很好的宣傳,而且也應該具有相當的實力,否則不能解釋這種盛況空前。 不過也說不準,我不了解這個,發表意見好像有些不太恰當。在今天之前我去過的與這里最為相似的場所也不過是電影院里的巨幕廳,更是對歌劇、戲劇之類的東西一竅不通,人生中看完的帶“劇”字的玩意兒除開某某動漫劇場版就只有一部不知道講了什么的京劇,還是當初學校里強制學生參加的活動。 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校領導發表又臭又長的講話時全部學生都全神貫注,因為這位領導是個地中海,留長了腦袋側邊的頭發覆蓋在中間那塊兒光地上。講話前不知是哪兒吹來一股妖風,把領導的這縷長發吹落在耳畔,那魔性的畫風迄今都是我們這屆同學拉關系的利器,和同校的人一講,準能得到心照不宣的笑容。 我看了一會兒樓下,又掏出手機刷了一會兒。陳玠對此毫無反應,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平視前方,臉上無悲無喜,就像一起來看歌劇的提議不是他做出的來的一樣。 這種置身事外的態度雖然有點奇怪,卻也不出我所料。在我心里他就是這樣才對,這個反應才是正常的反應,先前的無論是溫和還是體貼都是騙人的,現在他恢復本性,完全不出我所料。 可不知為何我有點心煩意亂。 神經里的雷達向我發出了警報,不祥的預感席卷了我,讓我生出一股迫切的離開的沖動。 但我對腦中的鳴笛置之不理,抿著唇往椅子里縮了縮,打定主意不走。 就在這樣的心情中,穹頂的燈光熄滅,仿佛華貴的紅袍滑落,露出黑色的勁裝。舞臺上的燈光亮起,表演者們定格了動作,在白紗般的燈光中露出纖長的身體和嬌小的臉,像博物館中展示的油畫。 悠揚的樂聲絲絨般滑了進來。 我知道《天鵝湖》的故事。 這是個童話,關于庸俗的愛情。公主在惡魔的詛咒下變成了白天鵝,王子愛上了公主,然后被黑天鵝蒙蔽,在最后時機識破黑天鵝的謊言,擊殺惡魔,恢復人形的公主和王子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白天鵝出場了,她的舞步曼妙得讓我想起了仙鶴起舞,輕盈而無痕跡。她的四肢是那樣的長,長得失真;又是那樣的細,細得讓人心生恐懼。 她的裙面上覆蓋著白色的羽毛裝飾,當她舒展身體,正如同天鵝徜徉在湖水里,顧影自憐,陶醉于自己的倒影。 陳玠笑了一下:“哈,白天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