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誒?你不出去了?” “不了?!蔽艺f,“我就在家里,等他的禮物?!?/br> 我雖然想出去,架不住天道爸爸要我等著啊。話又說回來,和另一個世界閃現的一觸即離不同,這還是我第一次真實完整地接觸到天道,它對我毫無惡意,我感受不到別的情緒了,除了泰山般的強大,溫暖又寬厚。 像母親的懷抱。 作者有話要說: 到這里好多讀者就要離開啦。 彼此陪伴那么久,收藏下專欄吧:) 第30章 我差點被這個錯覺嚇哭了。 想象一下,一個老妖怪哭起來真是一點都不萌,我還是憋住了。再說錢錚還看著呢……好吧錢錚不在,她就是回來給我吐個槽順便傳個消息,然后又借著魂體驚人的速度跑遠。我坐在換鞋的軟凳上,因為凳子太矮膝蓋拱起,自我感覺形象神似街邊坐個小凳賣棉襪和手工鞋墊的空巢老人。 雖然口頭上老是戲稱天道“爸爸”,但這就跟叫美帝爸爸一個意思,半是調侃半是嘲諷,可沒真把它當爸。先不說它根本不是人,最重要的是它和我根本不是一個維度啊。 天道和我們的關系,類似于編劇和劇本之間的關系。 把創造者稱為父親沒什么錯,可要是有一天,你能切實體會到你的一生都由一個你看不見摸不著的存在cao縱和安排的感受……誠實地講,如果你真的體會到命運的存在,你一次次回首從平凡到超脫所經歷的艱難險阻,那些看似穩cao勝算實則險象環生,時時刻刻枕戈待旦的血和汗水,越是努力和奔波,越是上下求索,越能體會到某種不可企及—— 像一個旅人在沙漠中長途跋涉,他走啊走,走啊走,從沙子山這一頭一步一個小坑地翻到那一頭,走過千溝萬壑,又從另一座沙子山的這一頭一步一個小坑地翻到那一頭。他全力去走,并且日復一日地更勤勉一點,更勤勉一點,終于有一天他倒下了,再也沒有爬起來過。 他跨越了一整個沙漠,時刻以意志和倦怠作斗爭,克服干燥和烈日,忍耐油分和水分一同蒸發的煎熬。 從身體和心理的角度上說他都贏了。 但他偏偏沒有找到綠洲。 他什么都不缺,他只是缺了一點機緣,缺了一點運氣,只是他缺的東西反而是最重要的。恰如你歷盡千辛萬苦,依然要依賴于那一絲看不見摸不著的運道,才能在千千萬萬同你一般苦苦追尋的人中脫穎而出,達成你的目標。 這道理在哪里都適用。修真如此,人生如此,天道掌控一切。 所以依照我的經歷,我是對天道沒什么好感,只不過敢怒不敢言。 可是我的意志如此不堅定嗎?這不像是我,我固執得像一粒銅豌豆,這輩子活得筋疲力盡咬牙切齒作惡多端,可是從來不肯違心。我不停止生命,就不會停止去恨和去愛,即使我的愛和恨都只剩下一點點;我受過傷,但每一次傷到氣息奄奄時我都不曾后悔。這不像是我,它稍微釋放了一點善意,還是不確定到底安不安好心的“善意”,我就丟盔棄甲地認為它母親一樣溫柔寬廣。 仿佛是個傻逼。 我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天道又隱沒了,自蒼穹注視著我。 傍晚了。云鑄天光,黑夜破開太陽,余輝鍛了群山紙碎的邊沿,點著了松樹枝丫。 星泉柳絮一般徜徉,雪粒光降天上。 無論地上如何,人們是求道修仙也好發展科技也好,現代有霧霾,另一個世界有天然看不見天的險境,除此以外,這兩個世界的天空都是一樣的。因為過于遼闊和龐大,印在我們眼中的空間更像是平面,距離被模糊了,萬丈金光掃射而來,在空氣中扭曲、震蕩、坍塌,絞著云霧,顏色有時深有時淺,常常能形成童話的天象。 我能在草原上躺著看上好久的天,怎么也看不厭煩。 那些寧靜的風和細膩的草地,變化無窮的云和廣闊的天際,充沛的靈氣散布在這片土地上,對我來說唯一的作用就是令我感到更為神清氣爽。安寧的氣息會包圍我,無垠的邊際中只有我一個生靈,孤獨侵襲了我,于是我不再是人也不再是修士,好像也就是草原上的一陣風、一根草、一縷云。 所有深藏在心里的審視和批判都酣然入眠,我能感受到自己緊繃的精神漸漸地、以一種微不可查的速度放松下來,而后慢慢的,我感到勞累和疲困。 我曾經也覺得孤獨很可悲。 但獨處的時光多么美好啊,遠離世事和喧囂,我和自己的距離是如此之近。我悲不自勝,又欣喜若狂;我的心在被焚燒,苦楚無處言說,我的心又下著雨,盈滿了快樂。 我閉上眼,慢慢感到勞累和疲困。 這時候門被有節奏地敲響了。 我夢游似的打開了門,新鄰居一只手托著一個小盒子,向我微笑:“你好?!?/br> “你好?!蔽覊魢业?。 “搬來好幾天了,一直在處理搬家的事,不好意思,今天才來拜訪。我是你的新鄰居,陳玠,耳東陳,美玉玠——一點薄禮,請收下?!?/br> 他穿著居家的白色t恤和淺藍色牛仔褲,托禮物的手上繞著佛珠,眼神清正,黑白分明。我盯著他,又去看他手里系了一個愚蠢的蝴蝶結的長盒子,一言不發。 氣氛忽然奇怪了起來,但他微微笑著,渾然不覺的樣子,抬著手堅持等待。 “桑如英。桑葚桑,美如英的如英?!蔽艺f。 我一如既往地敗下陣來,接過了禮物,緊緊握著。 “那我不打擾了?!标惈d說。他退后一步,很用心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平和而悲憫,唇角帶著讓人如浴春風的笑意。 這笑容里的神秘讓我不寒而栗,又激起了我的好奇。 我沒等他走就迫不及待地鎖上了門,撕開紙質外包裝,打開盒子,然后從盒子里拿出一個厚實的藏藍色布袋,用手捏一捏,布袋里還有一個硬邦邦的盒子。 袋子很舊了,還有些臟,但我一上手就知道是最頂尖的繡娘繡出的紋路,撫摸上去幾乎一點也感覺不出繡線。有一些地方繡線已經斷了,我只認出一句殘破的梵文佛經,譯文為“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里面……裝著什么? 我感覺不出來,我想猜,又忐忑萬一猜錯了,徒生悵惘。 天黑了許久了。 這個時間點錢錚要是沒回來,那就一整晚都不會再回來。 我拿出布袋中的盒子。這是一個抽屜式的紙盒,白色無花紋,大小和長度都隱隱和我記憶中的某樣東西重合,那樣東西伴隨我在修真界度過了幾乎一整個人生,就如同我的一部分。 推開盒子……里面是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