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云安在愣了一會兒才去捶他。她的力氣太小,蕭且完全沒當回事。他身子向后仰去,躺在樹干上,已是合了眼。 “喂!蕭且,你該不會是要睡覺了吧?”云安在使勁兒去晃他的胳膊,“你倒是把我放下去呀!” 先前蕭且坐著的時候,他的胳膊圈在她身側,是護著她的。如今蕭且躺下,也松了手。云安在就有些不安地抓著粗糙而冰冷的樹干。她低頭朝下望去,有點高。 她不敢跳。 云安在仔細琢磨了一番,終究把目光重新凝在蕭且的臉上。云安在覺得她似乎可以把蕭且的性子摸出來一些了。 她放緩了聲音,低淺柔軟地說:“我冷,很冷?!?/br> 蕭且合著的眼睛果真就睜開了。 云安在抿唇笑了一下,又急忙將笑意藏起來,只用一雙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蕭且。 蕭且坐起來,握了云安在的一雙手,藏在自己的掌心反反復復揉搓。 云安在一愣,其實她只是想騙蕭且放她下去而已…… 蕭且忽然低頭,在云安在的指尖輕輕吻了一下。 云安在的臉頰霎時紅透了,她慌忙抽出自己的手。像藏著寶貝一樣,將自己的一雙手背到身后。 她瞪他,目光警惕。 蕭且忽然湊過來,親上她的唇角。 “蕭且!”云安在慌忙推開他,雙手抵在他胸口,震驚望著他?!笆捛?,這么做是不對的!” “可我喜歡?!笔捛艺f著又湊過去。 “不行!真的不行!”云安在使勁兒往后躲,直到后背貼緊了樹干。 看著云安在抵觸慌張的樣子,蕭且終究是停下來,沒再靠近。他問:“怎么才行?” 云安在偏著頭,咬著嘴唇不吭聲。 “怎么才行?”蕭且就又問了一遍。 云安在哼了一聲,賭氣說:“怎么都不行!” 蕭且向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他湊過去,湊到云安在的頸間嗅了嗅。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這樣嗅,可云安在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她慌忙去推蕭且,急說:“成親以后才可以!” 蕭且略驚訝地看她一眼,而后用手背探了一下她緋紅的臉頰,道:“云安在你又撒謊,guntangguntang的,冷什么冷?!?/br> 云安在蹩腳地說:“我腳冷!” 生怕蕭且真的要脫了她的鞋子檢查,她蕩在樹枝上的一雙腳使勁兒往后躲。 蕭且眼間略有笑意,卻只是抱著她一躍而下。 等云安在的腳尖碰到了地面,她推開蕭且,攏了攏衣襟,轉身就往自己的小院跑。 看著她的背影,蕭且大聲說:“明天早點起來,帶你去個地方?!?/br> 旭照院里靜悄悄的,丫鬟們都躲在外間,誰也沒敢出聲。穆樞凌合著眼睛躺在床上,直到床邊兒坐著的人起身,她才睜開眼睛。 她偏著頭,靜靜看著云奉啟起身走到桌子邊,倒了一杯水,他抿了兩口,才回頭望著穆樞凌,問:“渴不渴?” 看著云奉啟好像什么事兒都沒發生一樣,穆樞凌反倒心里難受。 云奉啟將茶杯放下,他反身去燭臺吹熄了蠟燭,屋子里的光滅了下去,漆黑一片。他折回窗口處的藤椅里坐下,低聲說:“睡吧?!?/br> 早就過了子時,夜已深了。 窗口微弱的星光映出云奉啟倚在藤椅里疲憊的身影,穆樞凌仔細去看,也看不清他的臉。她輕輕掀開被子下床,去雙開門的矮柜里抱了一床被子走到云奉啟身前,給他蓋上。 她想跟他說話,卻始終開不了口。只是靜靜站在那兒。 許久,云奉啟重重嘆了口氣?!拔抑懒?,回去睡吧?!?/br> “你知道什么了?”穆樞凌攥緊了衣角,心無聲收緊。兩個人離得那么近,卻因為黑暗,看不清對方。 云奉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有逼你去死的想法。你都已經聽見了,若你想回去找他。我云奉啟把你當妹子一樣嫁過去。你若不想走,云家的兒媳也可以一直當下去。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嗯?” “沒有、沒有……”穆樞凌低頭,眼淚滾落。 她用手背擦了淚,用平緩的語氣,低聲說:“回床上睡吧,明天還要當差。椅子里哪會睡得好。哪怕……回書房去睡也好?!?/br> 穆樞凌苦笑,“不用守著我了,我不會再尋短見的……” 云奉啟靜靜凝視了一會兒穆樞凌黑夜里的輪廓,才應了一聲,起身去書房。 穆樞凌在云奉啟坐過的藤椅前站了許久,才彎下身子將他蓋過的被子撿起來,重新疊好放回雙開門的矮柜里。她躺回床上,逼迫自己入睡。 第二日一早,穆樞凌很早起來,穿戴梳妝好以后,如往常一樣去熙信堂伺候孫氏。 孫氏這一夜沒怎么睡好,臉色有些差。穆樞凌就走過去,如往常那樣站在孫氏身后給她捏肩。 “你meimei在家里如何?”孫氏問。 穆樞凌怔了一瞬,才說:“挺好的?!?/br> 自從她嫁到云家后的這兩年多,她幾乎與穆家沒什么聯系,只是偶爾和那個同胞meimei寫些書信。小妹十分懂事,向來報喜不報憂。在書信之中也從來也沒有說過她過的不好。只是穆樞凌知道,有那樣一個繼母,小妹的日子必然不會好受了。 孫氏想了想,才說:“十歲還小了點,過一年半載就接過來吧。給她在豐東說一門合適的親事,別留在穆家耽誤了她?!?/br> “母親……”穆樞凌捏肩的動作停下來,有些驚愕地望著孫氏。 孫氏擺了擺手,說:“不要謝我,是奉啟今天早上來找我說的?!?/br> 穆樞凌的指甲嵌進掌心,她十分努力才讓眼淚不落出來。 “你想不想知道今日一大早奉啟還找我說了什么?”孫氏問。 穆樞凌低著頭,說:“兒媳猜得到……” 她不敢聽。 院子里響起腳步聲,外頭的婆子給過來的小主子們請安。 孫氏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去看看早膳擺好了沒有?!?/br> “噯?!蹦聵辛钁艘宦?,她吸了吸鼻子,將眼底的濕潤憋回去,扯過一抹笑來,端莊地走出去。 “哥哥怎么不在?”吃早膳的時候,云安爾好奇地問。 孫氏看了一眼云奉啟空著的椅子,說:“你哥哥今天有事,提早出府當差去了?!?/br> 云安爾又扒拉兩口飯,問:“大哥哥和二jiejie也不在?!?/br> 孫氏沒吭聲。 今天一早上云安在身邊的煮雨就過來稟告云安在跟蕭且很早就出去了,也沒說去哪兒。不是云安在沒告訴孫氏,而是云安在也不知道蕭且要帶她去哪。 孫氏略略皺眉,有些不滿意。 她總覺得云安在和蕭且如今這不明不白的…… 再看一眼身邊魂不守舍的穆樞凌,孫氏重重嘆了口氣。 愁。 云安在坐在馬車里昏昏欲睡。 自從不用去宮里當伴讀,云安在很久沒起這么早了。 馬車停下來,蕭且在外面打開馬車門。 “到了?!彼瓢苍谏斐鍪?。 “噢……”云安在打著哈欠,長長應了一聲。她看了一眼蕭且的手,沒理他。自己下馬車。 一下馬車,映入眼簾的就是“驍王府”三個大字。 當今圣上頗愛書畫,游屏閣里也不乏圣上墨寶。所以云安在一眼就看出來牌匾上的三個字是當今圣上的手跡。云安在有些疑惑地望著蕭且,她不明白蕭且為什么帶她來這里。 云安在跟著蕭且進去,府中有一些匠工。她隱約想起蕭且似乎曾經跟她說過驍王府還在重新修葺。 “爺,這是這幾日的賬目?!闭夜芗覍①~本遞給蕭且。 蕭且隨手將賬本丟在桌子上,對云安在說:“他們兩個一個是趙管家,一個是負責修葺的李師傅。你有什么要求跟他們說就成?!?/br> 趙管家和李師傅都望向云安在。 云安在愣了愣,說:“關我什么事兒?” “難道你以后要跟我一樣住在樹上?” 云安在不太自然地說:“這是你家,你想修什么樣子就修成什么樣子。又不用問我……” 蕭且輕笑了一下,說:“你這么討厭我,肯定整日想方設法把我往外趕。這里還不是你住著?” 云安在嘟囔:“你還知道我討厭你???” 蕭且沒答話,他將桌子上的賬本扔給云安在,自己則是往外走了。 趙管家和李師傅就都望著云安在。 云安在真想把手里的賬本扔出去!不過她還是將賬本翻開,仔細瞧了瞧。又讓趙管家和李師傅帶著她四處看了看。 整個王府建筑完備,只不過終究是換了新主人,很多地方都要按照新主人的喜好重新修葺改造。 新主人的喜好? 云安在想了想,吩咐李師傅:“府里多種一些樹吧。高的、粗的、壯的?!?/br> 趙管家琢磨了很久該怎么稱呼云安在,最后還是斟酌著說:“云二姑娘,這府中的家具哪些要留下,哪些要換新的?” “全扔了換新的?!痹瓢苍谕O聛?,問:“蕭且有錢嗎?” “有、有……”趙管家硬著頭皮帶云安在去了庫房。 他又不是傻的,當然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就是府中以后的女主人了。不過即便如此,他帶云安在去庫房還是有些忐忑的。 直到趙管家看見蕭且來尋云安在時不在意的神情,他才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 實在不是他喜歡擅作主張,只是這位爺出了名的不愛說話。他每次一去請示點什么,都會得一句不耐煩的“你看著辦!” 趙管家偷偷瞧了一眼坐在玫瑰小椅上,低頭算賬的云安在。心里想著:幸好家里的女主人還能靠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