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木梯厚重,蘇嬌穿著裹著棉絮的繡花鞋踩踏上去,除了粘上一點青苔暗塵,毫無一點聲息。 走上三樓,雕鏤著繁復花紋的木門從外推開,蘇嬌踩著木制地板走入房中,四四方方的房間中是一排排一格格書架子,清淡的墨香順著半開的窗欞沁入鼻息之中,無端的讓人從心底感覺到一股油然而生的平靜。 身后的老板娘微曲的身子,悄無聲息的關上木門退了出去。 秀錦上前解下蘇嬌身上的鼠毛披風,替她換上一件大毛的衣服。 蘇嬌攏了攏身上的衣物,往里踏進了幾步,隨手抽過一本書便轉身往一側的包間里走去。 包間里置著軟榻香爐,香果糕點,還有一架墨色漆黑的七弦琴,蘇嬌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那架七弦琴,皺了皺眉未放在心上,只懶洋洋的半靠在軟榻之上,一手翻弄著手里的書頁,一手搭上秀錦遞過來的手爐。 包間里靜默了一會兒,只余下那輕微的翻書聲,蘇嬌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抬頭對著站在一旁的秀錦道:“福糕齋的糕點呢?” “奴婢剛剛已經吩咐那老板娘了,許是那新鮮的還未出爐,待奴婢去催催?!闭f罷,秀錦轉身出了包間。 蘇嬌百無聊賴的又翻了一下手里的書,感覺沒什么意思,便起身走到那七弦琴邊,只見那琴桐木而制,梓木為底,以玉石為琴徽,琴漆處有一梅花斷紋,應該是多有人彈奏,只是這琴雖為風雅之物,置在書齋之中難免會嫌吵鬧。 “王爺,您弄痛人家了…”一道嬌媚的聲音透過薄細的門扉傳入蘇嬌的耳中,蘇嬌按在七弦琴弦上的手一抖,那琴發出一道清脆爭鳴,霎時止住了外面那女子嬌媚的聲音。 蘇嬌豎耳聽著門扉外一片寂靜,細碎的腳步聲帶著珠玉翠環之聲慢慢逼近。 蘇嬌當下立斷,提起裙擺踏上那軟榻,一把推開了軟榻上方的那扇雙交四椀的隔扇窗,貓著身子鉆了出去。 外面是一小截鋪著清水磨磚的欄桿臺子,蘇嬌小心翼翼的踩著繡鞋站在那里,冷風瑟瑟,讓她禁不住的抖了抖身子。 房間之中的門已經被打開,蘇嬌聽到那女子逐漸逼近的聲音,“王爺,這杯茶還熱著…” 蘇嬌站在風中,整個人冷的直發抖,但是額上卻冒出細汗,她扭頭看了看對側的包間,那里隔扇窗緊閉,好似沒有人。 踩著那磨磚地,蘇嬌小心翼翼的往隔壁的包間挪過去。 隔扇窗關的不是很緊,蘇嬌往外用力一扯就扯開了,她側耳聽到自己包間隔扇窗的響動,趕緊提著裙擺鉆進了面前的隔扇窗。 這間房間和蘇嬌剛才的那間包間很相似,甚至連軟榻邊的那杯熱茶也如出一轍。 蘇嬌踩著腳下紅木椅的動作一頓,隱隱感覺包間之中充斥著一股讓人膽寒的熟悉冷香。 那,那是檀香的味道! 蘇嬌心下一驚,急忙想轉身離開,卻不想因為動作太急,腳下的紅木椅一個不穩便往旁邊歪倒了,羅裙翻飛,翠環作響,一雙陰寒的手圈住蘇嬌纖細的腰肢,緊緊箍住,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離燈會還有三日,沒想到表妹連三日都等不及,便已經急著要來見本王了?!?/br> 包間之中的檀香之氣愈發厚重起來,盈盈繞繞的隨著蘇嬌的大口喘氣充斥在她的鼻息之間,剛剛因為爬窗而沁出的細汗隨著蘇嬌身子的顫抖滑落入脖頸處,隱隱的帶出幾分甜膩的香味,混雜著那冷淡的檀香味道,竟意外的和諧。 “表,表哥…”蘇嬌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帶著顫音,好似下一刻就會暈過去一樣。 “表妹這般…急切來見本王,本王真是受寵若驚啊?!苯鹨匮绲囊暰€從那扇半開半閉的隔扇窗上挪動到蘇嬌那張汗濕的蒼白小臉上,嘴角隱隱勾起,顯出一個笑意。 蘇嬌微仰著頭,眼角看到那抹笑,身子僵直的更加厲害,哆哆嗦嗦的剛想說話,隔壁那道嬌媚的女聲卻是又悠悠的傳了過來。 “王爺,這包間沒有人,想是我們聽錯了吧…” 隔壁包間靜默了一會兒,一道男聲緊接著傳來,聲音聽來清潤溫和,卻是透著一股子陰翳之情,“去隔壁看看…” 王爺?蘇嬌這才注意到那女子的稱呼,如果那邊的是一個王爺,這邊的也是一個王爺,那這個王爺就不是那個王爺了…… 但還不等蘇嬌細想,她的身子突兀騰空而起,蘇嬌驚呼一聲,嘴上卻是覆上了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掌,止住了她的那聲驚呼。 因為穿著厚重的衣物,所以當蘇嬌意識到她身下的是什么東西時,那雙杏眼一下便睜大了一圈,身子僵直的更加厲害。 “別動,被聽到了可不好…”骨節分明的手指掛著一串泛著冷香的檀珠,按壓在蘇嬌的肩膀上,金邑宴的視線從蘇嬌身下的七弦琴挪動那張泛著冷汗的嬌嫩小臉上,眼中一片暗沉。 身下的琴弦剛強冷硬,透過那層衣物,凍得蘇嬌一個哆嗦。 另一只白皙的手順著蘇嬌的衣領紋路漸漸上移,搭上那扣著琵琶扣的衣襟處,微微挑動,露出一小塊白的晃眼的瑩白肌膚。 “錚…”七弦琴發出一道顫音,蘇嬌微敞著衣襟,臉上冷汗滑落,看著金邑宴那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慢慢向上移動,冰冷的檀珠微微晃動著觸碰到她黏膩著汗水的脖頸處。 “都讓你別動了,怎么這么不乖呢…” 蘇嬌的臀部被那七弦琴的琴弦咯的生疼,耳邊聽到金邑宴那句泛著冷意的話,只感覺自己身上又是一陣被嚇得汗津津的,幾乎黏濕了她頰邊的碎發。 “剎啦”一聲,伴隨著蘇嬌的一聲尖叫,她上半身的衣物盡數被扯開,露出兩邊圓潤白皙的肩膀,優美的鎖骨下是一抹嫩綠色的抹胸肚兜,藏著下面微微鼓起的地方,白嫩細膩的好似一塊可口的肥rou。 第8章 美人媚 伴隨著蘇嬌那聲刺耳的尖叫聲,包間的門被猛力推開。 美人香肩半露,斜斜的倚在對面的男子身上,肌膚白細,宛若白玉,一下便晃花了人的眼,嬌嫩的面容上,杏眼圓睜,暗藏驚恐,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看著卻偏偏感覺媚眼如絲,嬌氣逼人。 金穆呆愣的站在包間門口,看著蘇嬌那半藏半露在金邑宴胸口的嬌嫩面容,艷若灼華,美艷逼人,只一眼便已經讓人移不開眼。 一對上那包間門口男人的視線,蘇嬌便死死的將臉埋在了金邑宴的懷里,纖細白皙的手指勾著那繡著鎏金線紋的寬袖,死死扣住。 低頭看了看像只小鴕鳥一樣埋在自己胸口的蘇嬌,金邑宴的手指輕輕勾起那大毛的衣裳,順著細膩光滑的肌膚微微隴上。 感覺到身后緊緊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蘇嬌也不管那根冰冷的手指順著她的肌膚紋理上下滑動,只豎耳聽著身后那男人的聲音。 “三弟,別來無恙?!苯鹉碌囊暰€好不容易從蘇嬌的身上挪開,抬眼便對上金邑宴那略顯陰翳的眼神。 “大哥也是?!本碇种械拈L發,金邑宴單手摟住懷里的蘇嬌,視線在金穆身后的女子上一掃而過,淡笑道:“別來無恙?!?/br> “三弟還真是好福氣啊,如斯美人,實屬難得?!苯鹉聠文_跨進包間之中,視線順延,死死的黏在蘇嬌的身上,剛才的那驚鴻一瞥讓他的心神到現在還感覺動蕩。 “我可比不上大哥的艷福?!苯鹨匮缋溲劭粗ぴ诮鹉律磉叺呐?,濃妝艷抹,綾羅綢緞,錦繡蜀絲,半露酥胸,一般來看還算是有幾分姿色,但是與蘇嬌一比,便好若玻璃珠子和夜明珠的分別,星辰之光怎可比日月爭輝。 金穆也注意到了身側女子與蘇嬌的差別,當下便變了面色。 女子自金穆身后走出,沒有看到蘇嬌的面容,她自持美貌,聽到金邑宴的話臉上還顯出幾分喜色,“多謝王爺夸贊…” “閉嘴?!苯鹉吕渎暫浅馍韨鹊呐?,面容僵硬,眼中已顯怒氣。 女子被金穆突兀的怒氣嚇到,但是下一瞬便柔軟了自己的身子,緊緊貼在金穆的身上,語氣嬌柔,“王爺,妾錯了…” 女子的溫柔軟語一向是男人的軟肋,特別是金穆這樣自恃風流卻不下流的風流之士。 女子看金穆已然消散了怒氣,只面色還有些難看,便再接再厲道:“既然敬王爺溫香軟玉在懷,不若王爺隨妾去了隔間吧,省的敬王爺怨恨咱們,壞了他的好事…” 金穆的視線不甘的在蘇嬌的身上轉了一圈,在發現那小臉藏得嚴實之后,眼中不免露出一抹可惜,只朝著金邑宴點了點頭道:“那大哥就不打擾三弟了?!闭f罷,伸手摟著身側的女人轉身離了包間。 “大哥慢走?!笨粗g的門被緩緩關上,金邑宴感覺懷中的小人一動,快速的從他懷中脫離了出來。 “過河拆橋?”金邑宴輕輕的捻著指尖,那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滑膩的觸感。 蘇嬌摟著身上的衣物,嬌媚的小臉氣的通紅,雙眸水潤帶著幾分怒氣,面容鮮活,“今日之事承蒙表哥相助,但男女授受不親,還請表哥不要……” “自上次表妹說心悅于本王,本王便謹記在心,總是盼得與佳人一會,卻是不曾想,表妹是在玩樂于本王?!贝驍嗵K嬌的話,金邑宴站立在七弦琴邊,身姿如玉,面容冷峻,手中的檀香佛珠輕輕拂動。 蘇嬌被金邑宴的話說的一噎,動了動嘴唇,卻是不知道如何反駁。 第一次與這敬懷王在小亭之中相見時,蘇嬌確是嚇得不行,只想著快點脫身,甚至都用上了美人計,可不曾想,這美人計沒起什么作用,反而將她綁上了這條賊船,她現在是說喜歡也不行,說不喜歡也不行。 蘇嬌斟酌片刻,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金邑宴,慢慢道:“表哥豐神俊朗,天下再難尋,我自然是喜歡表哥的,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蘇嬌萬不可違,再者,此種私會,違背禮數,雖不是故意為之,可若是叫他人嚼了舌頭,叫蘇嬌怎有顏面回去面對父母…”一邊說著,蘇嬌半掩寬袖,裝模作樣的啜泣道:“我與表哥,注定有緣無分,還是讓我帶著這份妄想……” “既然如此,那本王明日便去請父皇賜婚,表妹看如何?”金邑宴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就把蘇嬌剩下的話都打回了肚子里。 蘇嬌一下愣在那里,一雙杏眼睜得圓圓的,那顆圓潤晶瑩的淚珠掛在卷翹的睫毛上似落未落的,朦朧了她的視線。 “表,表哥說什么?” “賜婚?!?/br> “轟隆”一下,蘇嬌的腦子被這兩個字嚇得一片混沌,腿下一軟便跌在了地上,那冷硬的地磚磕在膝蓋上帶著一股子生疼,但是這疼痛卻比不得金邑宴帶給她的沖擊。 “剛才大哥已然看到了你的容貌,慶國公府的嫡五姑娘,與敬懷王在盈香書坊私會,還真是一個好話頭……” 金邑宴每說一個字,蘇嬌的心便下沉一分。 剛才她逃窗也不愿被那穆王發現她聽到他與女子私會,便是不想惹上麻煩,未曾想,出了狼窩又進虎窩,她原本還想著這敬懷王是來幫自己的,卻不想也是一個趁火打劫的。 狠狠按了按自己軟綿綿的身子,蘇嬌扶了扶自己有些歪斜的珠釵,慢慢的從地上撐起了身子,如貓瞳一般的眼死死盯在金邑宴的臉上,聲音有些微的顫抖,但是卻清晰有力,“王爺如此的費盡心機,不過是想獲得慶國公府的勢利罷了,可我雖是慶國公府嫡女,卻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就連老太太也偏愛三房的,王爺,怕是算計錯了?!?/br> 蘇嬌一口氣將這話說完,掩在寬袖之下的手掌微微顫抖,心臟止不住的緊張跳動。 聽完蘇嬌的話,金邑宴摩挲著手里的檀香珠子,沒有說話,只唇角微勾,眸光犀利。 “表妹怎知,本王不是真心喜歡表妹呢?” “王爺的心,蘇嬌可看不懂?!?/br> 注意到蘇嬌眼中的戒備之情,金邑宴輕笑一聲,語氣陡然溫和道:“表妹天姿國色,誰人不愛?本王不過一個庸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br> 聽著那讓人感覺汗毛凜凜的聲音,蘇嬌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身后卻是傳來了秀錦急切的呼喚聲,“姑娘,姑娘,五姑娘……” “天色已晚,表妹還是早日回去的好,畢竟夜深露重…容易出事…”金邑宴一邊說著,慢慢止住了走向蘇嬌的步子,悠悠的轉過了身,單手背于身后,眸光順著那隔扇窗遠遠望過去,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蘇嬌看著金邑宴那隱沒在陰影中的暗沉背影,當機立斷,轉身推開包間的門便走了出去。 包間外,秀錦手里拎著食盒,正滿頭大汗的找著蘇嬌。 “我在這里?!碧K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便快步走到了秀錦的面前。 秀錦看到蘇嬌狼狽的衣裳和那微紅的眼眶,心下一驚,剛想說話,卻是被蘇嬌搶了先道:“把我的披風拿過來?!?/br> “是?!彪m然心急,但是秀錦卻是一個知道分寸的,她匆匆回了包間將蘇嬌的披風取了來,將人緊緊裹住不露一點春光,便緊緊護著蘇嬌出了木香齋。 轎子依舊停在木香齋的院子里,蘇嬌裹著身上的披風,彎腰正欲入轎,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那扇半開的隔扇窗,眼眸晦暗。 看來自己剛進這木香齋,便是被盯上了,怪不得一盒吃食,秀錦拿了小半個時辰才回來,肯定是被人給絆住了。 想到這里,蘇嬌便是猛地一下又意識到了什么,她一下鉆進轎子里,小心翼翼撩開臉側的轎簾,只見另一側的隔扇窗處,站著一個男子,美衣華服,面容俊美,那雙略帶風流神色的眸子定定的注視著蘇嬌,里面一片暗沉火氣。 顯然就是剛才那個帶著女子闖進包間的男人,穆王! 蘇嬌心下一驚,趕緊掀下了轎簾,催促轎外的秀錦道:“快走?!?/br> 轎子抬著蘇嬌匆匆出了木香齋,金穆的視線一路尾隨,搭在隔扇窗上的手指微微握緊。 “依妾看,這轎子好似是慶國公府的?!闭驹诮鹉律砗蟮呐塑涇浀目吭诮鹉律韨?,語氣嬌媚。 “慶國公府?”金穆微微瞇起雙眸,低頭看向靠在自己身側的女人。 “妾自己那不成器的兄長,自慶國公府老太太的壽宴上回來便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直說那蘇五姑娘,天姿國色,人間難見……” “蘇五……” 金穆嚼著嘴里的這兩個字,想起剛才的那驚鴻一瞥,雪白凝肌,便是感覺渾身火熱難耐,直攬過身側的女人便按進了懷里。 “呵呵…王爺…你好壞…” 聽著隔壁那毫不掩飾的歡愉聲,金邑宴慢條斯理的捻著手里的檀珠,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