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南宮公主對林錦初向來細致,她笑著說道:“你姑姑雖然聰敏精明,但因著你祖母的原因,她有過往的傷痕,不想正面收拾那一家子人;而你父親講究的是禮義廉恥,林老大人再如何,都是他的父親,他如何能親自對付自己的父親呢?這等事,我便厚著臉皮,幫他們出一回手吧?!?/br> 南宮公主沒說的是,再如何,林氏兄妹兩人心中只怕還存著對林老大人的絲絲幻想,而她在幫兄長爭嫡的過程中,早已看破了這些骨rou親情?!澳阕婺概c嬸嬸進不了宮,只怕還會找你與你父親要人,為了你們的安寧,我便幫你們將這些事給擋了?!?/br> 林錦初微微一愣,對南宮公主行禮道:“謝謝母親?!?/br> 南宮公主面上閃過一絲笑,“你與我,還需要什么謝與不謝的么?快去歇著吧?!?/br> 林錦初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南宮公主看著林錦初遠去的身影,長嘆了一口氣,對身邊的王嬤嬤道:“初姐兒以后的親事,只怕會有些艱難了?!?/br> 王嬤嬤聽了,勸慰南宮公主道:“這林錦瑟的事在宮中被瞞得透透的,難道還有人知道這一樁不成?” 南宮公主搖了搖頭對王嬤嬤道:“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一樁?!?/br> 另一樁?王嬤嬤低了頭不敢再說話,榮華郡主那夜被人襲擊,在太zigong中歇息了一夜,這樣的話,她說出來都怕掉腦袋。 “初姐兒與我母女一場,我就算厚著臉皮,也要與太子將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蹦蠈m公主幽幽的說道,“以我的身份,太子總會給我的初姐兒一個活路?!?/br> 林錦初安置了林家人,便去了錦秀宮將此事與林貴妃說了。 林貴妃因著這件事,顯得有些懨懨,并沒了之前神采飛揚的模樣,她靠在貴妃榻懶懶的說道:“若她出手管這件事便是最好了,我連見,都不想見那一家人?!?/br> 林錦初從小宮女手中拿過了梳子,為林貴妃梳了梳她烏黑的長發,“這件事還多虧了表哥在圣上面前巧言呢?!?/br> 林貴妃聽到林錦初說道程從容,精神才好了些,“他是一個孝順的?!笨墒悄切┝旨业娜藚s來生生的拖他的后腿,實在可惡。 “姑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與其留著林家那個隱形憂患,還不如如今將他們與我們掰扯開來,以后他們若是要做什么,便都與我們無關了?!鄙鲜懒旨页噬系牧仲F妃的罪狀還歷歷在目,林錦初說起他們來,面上不過淡淡。 “誒,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初姐兒也長大了?!傲仲F妃不想再談起林家人,只笑著轉移了話題。 如今初姐兒行事越來越有章法,不愧是南宮公主一手教導出來的姑娘,若是自己,只怕手把手也教不出這么好的,林貴妃看林錦初的目光越來越慈愛,但卻也帶著一絲焦急,雖然初姐兒在太zigong中的事被瞞得死死的,但按宮中的規矩,初姐兒已經是太子的人了,她以后議親的話,若太子不爽利,該如何是好? 林貴妃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也不敢將此事與別人說,只好將此事爛在了肚子里,等下次南宮公主入宮的時候再與她商量。 林錦初從宮中出來,經過林蔭小徑,卻見一個穿著宮衣的女子,從某宮苑中跑了出來,她踉踉蹌蹌,跑到林錦初身邊,雙腿一軟,居然是跪坐在林錦初的腳下。 十一見此女子形態,想將她推開,但當她看見那宮女的臉的時候,微微愣了一愣。 林錦初隨著十一的目光向那女子看去,那女子居然是林錦瑟! 她已梳了少婦的發髻,一張臉蒼白得驚人,她抓住了林錦初那鮮亮的裙擺,發出了凄厲的啊啊啊的聲音。 林錦初想過林錦瑟的慘狀,卻沒有直面她現在的模樣來的可怕。 只不過,上世嫁的不錯的林錦瑟,又怎能明白她身負血海深仇卻含恨茍活的痛苦呢?林錦瑟挺直了身軀,有些心冷的往后微微退了一步,這一世若她不為繁華虛名所苦,她未必不能嫁一個良人。 這輕輕的一步,便已經能讓十一看出林錦初對地上跪坐之人的看法。 十一將林錦瑟拉到了一邊,粗聲粗氣道:“這是哪兒來的犯了過錯的宮女,居然敢擾了郡主大駕?” 林錦瑟被人幾番逼供,口中都沒被逼出什么東西來。她心中有些無奈,蒙古就蒙古吧,她有著一番好容貌,就不怕不能在蒙古族首領心中留下痕跡。 可不料,那些卑鄙小人直接給她灌下啞藥,還隱滅了她的身份,將她送給了蒙古族首領,還沒等她使出身上的本領來,蒙古族首領居然就將她丟給了蒙古族王妃。 蒙古族王妃是個驕橫刁蠻的性子,居然天天將她帶在身邊折磨,心情不爽利的時候便抽她兩鞭子。 林錦瑟由一個林家的嫡小姐到了一個被人任打任罵的啞巴宮女,她怎么愿意?她假裝順從,日日窺探,就等著認識她的人過來,她好跑出去逃離升天,再回家做她的林家小姐。 十一的話剛說出口,便見幾個穿著蒙古族服裝的侍女走了過來,她們陪笑著對十一道:“這是我們王妃的侍女,驚了郡主的,實在是對不住?!?/br> 十一見是蒙古族的侍女,態度也隨之軟了下來,“原來是王妃的侍女,這宮中貴人眾多,她還是多學些規矩為妙,免得沖撞了不該沖撞的人?!?/br> 侍女聽了,只笑著說道:“你放心吧,這位侍女還在學規矩,等規矩學會了,就不會如此了?!?/br> 十一聽了,只點了點頭,對林錦初輕輕說了什么,林錦初帶著一干侍女轉身離去。 林錦瑟趴在地上,雙眼都泛了紅,她居然如此狠心,自己是她的親堂妹啊。 還沒等林錦瑟哭出聲來,那有些粗壯的蒙古侍女便一手如捉小雞一般抓住了林錦瑟的肩膀,將林錦瑟拖了回去。 林錦瑟一路掙扎,可到了正殿,見到蒙古族王妃阿喬的時候卻瑟縮起來,這位的父親可是蒙古族的大將軍,她也是跟著父親上過戰場殺過人的,誰能料到蒙古最首領居然迷戀這樣的女人。 “榮華郡主看到自己的這位堂妹是什么反應?”阿喬坐在上位,輕輕的看了一眼林錦瑟,仿佛看著將死之人。 “榮華郡主似并沒有將阿奴放在心上,一副不認識的她的模樣?!蹦谴謮训氖膛梢暤目戳肆皱\瑟一眼,不屑的說道。 “哦?”阿喬聽了此話,唇角微微的揚了揚,這位榮華郡主倒是個秒人。 她不是傻子,前幾日在賢妃宮中參加宴會的夫人與小姐她都記得他們的來處,卻不料當晚她就聽說了自己的夫君因為醉酒睡了一個宮女,阿喬先是氣得恨不得拿鞭子將自己的夫君抽一頓。但她見到這宮女的容貌的時候卻微微一愣,這不是林貴妃的侄女兒之一么?只不過這位侄女兒的身份遠遠沒有林貴妃嫡親的那位尊貴,當時在宴席之中是遠遠的坐著的。 楚辭一向是個妻管嚴,他負荊請罪,與阿喬說自己是在圣上的內室休息才犯下大錯。 阿喬一向聰敏,明白自己的這位傻夫君只怕是為大梁朝皇帝擋了紅顏禍水了。 好在大梁朝皇帝并不是一個糊涂人,他將這林家小姐抹了身份,只做無父無母的宮給了楚辭。 可皇帝不在乎,并不代表皇帝的女人不在乎,若林貴妃心中還有自己這個侄女的話,那阿喬只好將林錦瑟高高的供起,她故意在林錦初經過自己宮前的時候,將林錦瑟放了出去,不過是為了驗證這林錦瑟對于林家來說,到底是重要還是不重要來。 如今這驗證了答案讓阿喬覺得十分滿意,她不管榮華郡主與這位堂妹有什么恩怨,但這榮華郡主顯然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 阿喬微微一笑,用鞭子指了指林錦瑟道:“將她拖下去,再教一教規矩?!?/br> 林錦瑟想叫罵出聲,卻只能牽了自己火辣辣的嗓子,她心中絕望,如一條喪家犬一般,被蒙古侍女拖了下去。 在十一心中,林錦初向來對身邊的人十分溫柔且十分容易心軟,而這次,她沒有想到的是,林錦初居然有一副硬心腸。 十一不敢說什么,只偷偷的看了林錦初一眼。 林錦初一邊走一邊似在想著什么。那無暇的肌膚與那微微出神的模樣,讓她像極了一尊玉娃娃。 樓氏與馮氏是不是真的來了公主府找林大人言稱想見林錦瑟,林錦初并不知道。 也許她們是真的擔心林錦瑟,也許在她們看來,林錦瑟的安危比不上她們這輩子的榮華富貴。 林家終于又回去了江南,林大人與林貴妃因心中憋著氣,不愿意再送。 林老大人渾然不在意,他已經得到了一個爵位,衣錦還鄉與眾人都有談資。 樓氏與馮氏并不敢上公主府叫囂要人,她們沉默著只當林錦瑟嫁在了京城,嫁給蒙古族首領也未必不是一樁好親事。 秋日終于過了,南宮公主在聽到林老大人最終將葉氏扶為了與樓氏身份相當的平妻氣得樓氏吐了血的時候,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她也算是為林郎那早逝且可憐的母親做了一件事了。 ☆、第104章 林錦初的年歲越來越大,出落得越□□亮。 京城中的少年郎們都聽聞榮華郡主貌美,他們想盡辦法想見榮華郡主的真顏一面,卻發現榮華郡主低調得很。而關于榮華郡主的事,他們只能從jiejiemeimei的口中才能得知一些,比如榮華郡主向來笑瞇瞇的,一副天真嬌憨的模樣。 比起衛珍這樣的冰山美人,少年們更加愿意傾慕這位傳說中的榮華郡主,一時之間,林錦初的名聲倒是越來越大了起來。 年歲大了,便要與身邊的成年男子保持距離,程從容曾在私下與林貴妃抱怨道:“初姐兒看到我,總是一副一本正經的和藹模樣,我倒是覺得越來越生疏了?!?/br> 林貴妃聽到程從容的話,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難道自己的這位兒子,是受虐狂不成?“初姐兒是你的表妹,就算她長大了也不會變,你永遠都要護著她?!?/br> “好好好?!边@話已經在程從容的耳朵里磨成了繭子,他哼哼哈哈的答道,他覺得母親一說起林錦初來,便好生無趣。 林貴妃剛剛教導完兒子,柳葉眉又微微皺了起來,說道此,這初姐兒的親事,居然還沒有一個著落。 南宮公主門前有不少貴夫人登門,見到林錦初總是好一陣夸,愿意奮力一掙的名門有不少,愿意不爭不搶按部就班做一個純臣的名門也有不少。這其中,有不少人,也極其樂意娶林錦初這種徒有清貴虛名的郡主。 南宮公主自然明白這些貴夫人的意思,這些貴夫人膝下,也未必沒有適合林錦初的丈夫,只不過林錦初在太zigong中歇過的那夜始終讓南宮公主如鯁在喉,她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此事繞出去,卻不知太子怎么想。 有不少貴夫人上門來按時著愿意求娶林錦初,林錦晨都將此看在眼中。他一想到自己那活潑可愛的小meimei要被另外一個男子娶走,且她要與他共度一生,他的心中便有些不得勁。 林錦晨性子本來就內斂,在其他學子眼中,他比平常并無不同,但與他天天廝混在一起又共同在太子面前受過罰的朱深卻能發現他的不對。 “你這是怎么了?”朱深嘴中叼著一根稻草,有些吊兒郎當的湊到林錦晨面前,細細看了半晌,“莫非是你們江南林家又給你們添麻煩了不成?” 林錦晨聽朱深說江南林家,連忙搖了搖了頭,“如今祖父到了江南,身有爵位,倒是并沒有想過回到京城?!?/br> 呵……一個有名無實的爵位就能哄得林老頭樂不可支,果然是江南來的鄉巴佬。朱深諷刺的笑了笑,可見林錦晨,便有些笑不出來了,這是歹竹出好筍么?林老大人那樣的笨蛋,居然有這么聰明剔透的孫子,真是難以想象?!澳悄愕降自跓佬┦裁??” 林錦晨與朱深一起打過架,一起挨過罰,就算他性子偏冷了些,也將朱深當做了京城最好的兄弟,他遲疑的看了朱深一眼道:“最近來公主府探我meimei的貴夫人有些多?!?/br> 朱深聽了此話,倒吸了一口涼氣,“你都沒有議親,你meimei哪走在你前面?” “母親說,讓我參加科舉考試再議親,meimei雖然年紀小,但是也能相看起來?!毕氲絤eimei要便宜了哪個臭小子,林錦晨就笑不出來了。 朱深雙眼轉了一個圈,做一副十分義氣的模樣道:“你meimei就是我meimei,若是你母親看上哪家的少年,你與我說一聲,我幫你去打探一番?!?/br> 因朱深曾叫過林錦初丑丫頭,林錦晨只當朱深品味有些問題,并沒有想過朱深會喜歡自己的meimei,他笑著對朱深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br> “那只自然?!敝焐畲鸬盟?,心中卻如抓癢,想著如何讓自己的祖母去公主府求親,順便將南宮公主屬意的那些少年掐死在搖籃里。 說起來,自己有好久沒有見過林錦初了,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自己。朱深嬉皮笑臉的攬著林錦晨的肩道:“我今兒還有一些課業不大明白,能不能去你府中請教于你?” 像朱深這樣只喜歡武場的人還會請教自己問題?林錦晨有些狐疑的看了朱深一眼,點了點頭道:“你有向上的心,我自然會為你說一說的?!?/br> 朱深聽了,心中差點樂開花,他用力拍了拍林錦晨的肩心道:“當年我與他打架的時候定是我便想到了我喜歡他meimei,所以才如此做的?!边@人忘性大,已經忘記了自己與林錦晨打架的原因便是辱罵了林錦初。 因為林大人與南宮公主夫妻恩愛,林大人常常居住在公主府。 南宮公主因對林錦晨兄妹當做親生,也將兩人挪到了公主府中。 南宮公主府的門房一開門,便見到了兩個少年牽著馬匹站在門口,一位便是公主府的小少爺林錦晨,而另一位門房也是眼熟得緊,不是朱家的寶貝疙瘩朱深么? 門房親熱地對兩人一笑道:“少爺回來了,朱世子好?!?/br> 朱深本是左逆的性子,但誰叫他想娶這府上的姑娘?他只裝作純良的模樣,對門房笑了一笑,驚得門房差點將手中的鎖掉到地上,這位是朱世子?簡直是大變模樣。 還沒等林錦晨對門房說什么,一輛精致的馬車行駛了過來。 朱深經常出入高門大戶,眼睛毒得很,一眼便看出這馬車是郡主所用的儀制。 他不用細細思量,便知道這馬車上的人,必是林錦初無疑。 心愛的姑娘近在咫尺,饒是朱深,也不由得昂了頭,做出一副英俊瀟灑的模樣來。 思鈴透了簾子往外看去,只見朱深如驕傲的公雞一般站在公主府門口。 可惜她對朱深的印象還在他罵林錦初鄉下來的小丫頭那兒,見到朱深的心情也不算太好。 “郡主,那朱世子與少爺站在公主府門口呢?!彼尖徴f起朱世子的時候,口氣里帶著深深的嫌惡。 林錦初只當朱深是一個叛逆期的熊孩子,對他沒有惡感也沒有好感,只讓馬車停了下來,微微的打開門簾與哥哥打了一個招呼。 朱深站得離林錦晨遠了些,他睜大眼睛看向林錦初那邊,但視線卻被遮了個徹底,他唯一看到的便是林錦初那雙在外邊如美玉一般的纖纖素手。 朱深看直了眼,覺得自己以前真是短視,怎么就覺得林錦初只是一個鄉下土丫頭呢? 林錦晨與林錦初說了幾句,見朱深呆呆的站在一邊,他覺得朱深對自己meimei應該沒有什么興趣,但卻直覺本能的不想讓朱深與自己meimei一見,他讓meimei關了門簾,笑著回頭對朱深道:“我們去我的書房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