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林錦晨緊隨其后,眾人都看得到朱深的拳頭有多硬,但林錦晨卻并沒有表現出懦弱以及蹣跚之態,讓眾人對他身上的錚錚傲骨多了一絲敬佩,辱自己可忍,但辱家人不能忍,這才是頂天立地男子之道。 林錦初想向前去找林錦晨,卻被衛珍拉住了,“你哥哥一定不會想讓他看見你如此狼狽的模樣?!?/br> 林錦初忍住了心中的急切,勉強笑道:“衛兄說的是?!?/br> 國子監圣人像之地,衛珍并不陌生,因為她男裝的時候,也是一個天天闖禍的主兒。 她帶著林錦初弓著腰,藏在了圣人像院中的一顆百年參天大樹后。 朱深懶惰,本是彎著腰跪得七倒八歪,可是當他看見林錦晨跪得筆直之后,心中不由得起了斗志,也挺直了腰板跪了起來。 圣人像前向來是罰犯錯的學子自省的地方,其地十分陰涼,一點都不見春日的明媚。 朱深跪了一陣子,有些無聊,便看著圣人像癡癡笑了起來,“我說你啊,林錦晨,活得夠憋屈?!?/br> 林錦晨并不說話,只雙眼直直的看著圣人像,當旁邊跪了一根木頭。 “先是林貴妃,又是南宮公主,你這輩子倒是靠著女人的裙帶往上面爬了,你還為了你meimei與我打架?你meimei是榮華郡主,地位可不知道比你這個白丁好了多少?!敝焐钭彀投纠?,很懂得嘲諷人最軟弱的地方。 林錦初聽了,狠狠的握了拳頭,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乖戾的人? 林錦晨聽了,只微微一笑道:“你朱深難道活得不憋屈?” “我憋屈?”朱深咧嘴一笑,“等下看看圣上包庇誰便知道了?!?/br> “你朱家立下不世戰功,都快功高震主,圣上已經賞無可賞,于是你朱家才用養歪你這棵獨苗的法子來麻痹圣上,卻不料你這棵獨苗還真的歪了?!绷皱\晨淡淡的說道。 林錦初與哥哥在一起這么久,都不知道林錦晨又如此伶牙俐齒的時候。 朱深似被戳到了痛處,喉嚨深處吼了一聲,但在圣人像前,他還是收斂了自己,并沒有與林錦晨打起來。 兩相博弈,兩人都十分嫌棄對方,連話也不愿與對方說,只沉沉的跪著,各有所思。 衛珍悄悄的帶著林錦初離了大樹,林錦初匆匆的想回家與府中報信,衛珍明白她的心思,便沒有再留她。 只不過林錦初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蔣夫子告御狀的速度,蔣夫子一狀將此事告到了圣上面前。 圣上笑瞇瞇的聽了蔣夫子說了許久,又和了半天的稀泥,才將蔣夫子的氣消了。 因為蔣夫子十分愛惜林錦晨的才華,在最后,還是忍不住在圣上面前偏了心,“圣上,這朱世子也未免太過分了,需要嚴加管教?!?/br> 若朱家再出一個不世的將才,才是圣上心中最為擔憂的,朱世子如今的模樣,剛剛好。只不過林錦晨如今是自己寵妃的侄兒,又是親meimei的繼子,也不好不給交代。 圣上斟酌了半天,將兩人齊齊丟給了太子管教。原因無他,這學堂里的一丁點小事,還值得他一個皇帝出手不成? 太子雖然沒登上那個寶座,卻也是事務繁忙的,他聽說朱深與林錦晨在國子監打架的事,頗有些不耐煩,“那朱深又惹什么禍了?”上次讓他做小童的教訓還不夠么? 吳內侍聽了太子的話,心中暗笑,太子還真明白這朱世子的德行,只是這次朱世子確實有些太過分了,“朱世子在眾學子面前說榮華郡主是從鄉下來的丑丫頭?!?/br> 太子本在案首有些忙碌的寫著什么,聽見吳內侍的話,將手中的筆停了下來,他似乎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太子遇見榮華縣主的事的時候,總是如此。吳內侍心中暗笑,又一本正經說道:“這次林錦晨動手打朱世子,是因為朱世子侮辱他的meimei?!绷皱\晨的meimei不就是榮華縣主么? 太子皺了皺眉,不知不覺的將手中的筆折斷了,“讓那兩個臭小子滾進宮來?!?/br> 林錦晨與朱深打架的消息,很快便如長了翅膀的鳥一般飛出了國子監。 朱家的婦孺們聽說了家中的小霸王被人打了,心中皆憂慮,只有自家欺負別人的份,哪兒有別人欺負自家的份? 而林貴妃在宮中聽到此消息的時候,簡直是變了色,“晨哥兒一向聽話,識大體,怎么會出這種事?”當她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時,臉馬上陰了下來,“居然有這種事,我林家不惹事,也不怕事,他朱家再厲害,也說不過理去!” 南宮公主聽說了此事,不由得站了起來,“怎么與與朱深打起來了?”她不問事情的來龍去脈便連忙吩咐了下人幫她將衣裳換了,急急進宮去了。 圣上見到自己的meimei來了,不用猜便知道她到底是為了何事,他捂著頭道:“這些小年輕的事我全全扔給太子處理了?!?/br> 南宮公主聽到圣上的話,才松了一口氣,太子與圣上不同,對朱深并沒有什么優容的念頭,只怕會秉公辦事。 去了圣上那兒之后,南宮公主又去了林貴妃宮中,五皇子實在受不了兩個女人的長吁短嘆,便自告奮勇去太zigong中一次,探探情況。 ☆、第68章 五皇子剛出了錦秀宮,便見林錦初一臉焦急的往錦秀宮走來。得,又是一個為了林錦晨而急得上火的。 五皇子走上前,攔住了林錦初道:“圣上已經將此事轉給了太子處置,你不用這么急?!比羰鞘ド系脑?,五皇子還怕他為了所謂的仁政,有失偏頗,但若是交給了太子,他可是整治朱深的一把好手。 “太子?”林錦初停了腳步,她交握著雙手有些忐忑的問道:“哥哥可會沒事?” 五皇子在宮中也算是調皮的,在他看來,林錦晨與朱深在國子監打架一事可大可小,連圣上都不放在心上扔給了太子,只怕此事到最后會不了了之?!澳惴判陌?,不會有什么大事?!?/br> 五皇子說完,又見林錦初的小臉上盡是擔憂,便壓低了聲音:“我正要去太子那兒探探風聲,你要不要與我一起去?” 太子?林錦初看了看不遠處的錦秀宮,又實在是擔心哥哥,才咬著唇角點了點頭。 五皇子與林錦初剛剛走到太子的竹林處,便見吳內侍笑瞇瞇的走了過來。 五皇子知道吳內侍是太子的心腹,他見吳內侍這一副彌勒佛的模樣,便松了一口氣,若是太子想嚴懲林錦晨與朱深,吳內侍不會如此態度。 “五皇子、榮華郡主?!眳莾仁滔仁桥c五皇子、林錦初打了一個千兒,“太子在里面處理公務,誰也不見呢?!?/br> 處理公務,誰也不見?這明明是推辭的借口。五皇子有些無奈的摸了摸鼻頭。 吳內侍咳了咳,又見旁邊面上帶著焦急之色的林錦初,最終還是小小的開了一絲后門,“林公子與朱世子也在外面候著呢?!?/br> 他們也在外面后著?五皇子終于在心中找到了一絲平衡,可是這禍是他們闖的,自己憑什么陪他們等著?只不過想到錦秀宮那兩個擔心不已的女人,五皇子還是忍住了想回轉的心。 “我也不瞞著你了,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來的緣由,那便讓我在這兒等一陣子吧?!蔽寤首有χf道,他已經知道了林錦晨揍朱深的緣由,可是無論如何,先揍了人就是揍了人,若是林錦晨與他舅舅一般是個固執的不肯認錯,鬧起來了還需要他緩和一二呢。 吳內侍聽五皇子要與林錦初站在這兒等,下午春日的陽光已有些毒了,吳內侍看著林錦初那白皙的小臉,笑道:“這是林公子與朱世子的事,五皇子與榮華郡主倒不必陪著他們等。竹林內有一個小憩的涼亭,要不奴才帶兩位去那兒坐坐?” “這……”五皇子沉吟了一番,他看了看身邊的林錦初,他皮糙rou厚,站著等倒是沒有關系,只不過林錦初生得嬌弱,這日頭又有些毒……思量完畢,他笑著對吳內侍道:“那便謝謝你了?!?/br> “什么謝謝不謝謝的,奴才可不敢當?!眳莾仁踢B忙揮了揮手,帶著五皇子與林錦初去了涼亭,又吩咐小內侍為兩人奉上了茶點, 林錦初坐在涼亭里,并沒有什么心思品嘗茶點,只將目光放到了別處。 五皇子知她心焦,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么開解她的話,兩人坐在那兒,有些無言。 比起吳內侍對五皇子與林錦初的禮遇來說,林錦晨與朱深要慘得多,他們站在竹林前的空曠處,被春日有些毒的日頭曬著,一個時辰過后,額頭上已經有了隱隱的汗珠。 朱深武將出身,并不害怕這個,而讓他驚異的是,林錦晨也沒有如他想的那般,臉色發白,雙腿發軟。 連一個白臉書生都這個模樣,那自己呢?朱深心中不爽利,將身子挺得更加筆直了一些。 林錦晨并沒有關注到朱深的動靜,他雙眼死死的盯著太子的書房處,似在想著什么。 “現在才怕了?晚了?!敝焐钆c林錦晨站了一個時辰,都沒有人來管他們,如今他也不管對面的人還是他的死敵,開口說起話來。 可惜林錦晨卻沒有與他說話的心思,仍是直挺挺的保持了沉默。 “切,無趣?!敝焐詈吡撕?,雙眼望天意識虛浮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吳內侍便出現了,他笑瞇瞇的對朱深與林錦晨道:“兩位,太子請你們進去?!?/br> “呵……終于想到我們了?!敝焐钜屏艘朴行┞榈碾p腿,駕輕就熟的往太子的書房走去。 林錦晨只來過一次太子的書房,當時還是被考??滟澋暮蒙倌?,這一次便成了讓人頭疼的犯錯者了。 朱深回頭見林錦晨不動,便輕飄飄的說了一句:“怕什么?你有膽打人還沒膽挨罰嗎?放心,頂多就是打幾板子,幾天后又是一條好漢?!?/br> 吳內侍聽了朱深的話,連忙笑道:“林公子,您放心,太子是不會打人的?!?/br> 朱深罵罵咧咧的走在了前方,林錦晨低著頭跟在后面,進了太子的書房之后,兩人倒是志同道合的打了一個寒顫。 太子坐在上首,頭上戴著白玉冠,高貴清華,他抿著薄薄的唇似是有些不悅。 若是不悅的話,就別管他們這攤子事唄,朱深有些不爽利的想到。 而林錦晨卻是心下有些內疚,太子日理萬機,居然還要抽出時間來管他們這攤子小事。 事情的來龍去脈太子早已知道,少年的心思澄明,他雙眼一掃,便知道他們心中在想些什么。 “你們可知錯?”太子手中把弄著一個上好的玉環問道。 林錦晨老老實實的點頭,他做錯了事,愿意接受懲罰。 而朱深卻頗有些不服,“太子,可是他先打我……” 朱深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太子的一雙厲眼瞪得說不出話來,“我也知錯?!彼拖铝祟^,小聲說道,打板子不算什么,把褲子一脫,疼一會兒便了事了。 太子將玉環放到了桌上,對林錦晨與朱深之情沒有進行任何評斷,“我現下少了一個書童與馬夫,你們既然不想讀書,便頂著吧?!?/br> 馬夫?朱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花了多大的力回家去求祖父,太子才將他放了回去,如今居然他又要被弄回來了? “學生愿意為太子效犬馬之勞?!绷皱\晨也微微松了一口氣,若是真的打板子的話,他meimei一定會心疼的。 “好了兩位,去換衣裳吧?!碧硬⒉幌肱c他們多說。 “換衣裳?”朱深顯然有些不解。 “難道朱世子要穿著世子的常服給我當馬夫不成?”太子將玉佩放在桌上,露出了清脆的響動。 “學生遵命?!绷皱\晨對于太子,一向是信服的。 “孺子可教也?!碧訉α皱\晨點了點頭,若是兩個人都是傻的,他反而都不知道怎么教了。 吳內侍笑著走了出來,兩位小爺,可是一位都不能得罪的,“林公子、朱世子,請吧?!?/br> 朱深心中不服,看向了林錦晨,他那一副認命的模樣讓他心中很是不爽利,只不過太子的勢頭太大,他這尾小魚也不好掙扎,便只好去跟著吳內侍換了衣裳。 深藍色的書童衣裳也掩蓋不了林錦晨的清逸,他對吳內侍鞠了一躬道:“吳內侍,太子什么時候需要我?” 面對態度良好的林錦晨,吳內侍心中自然要偏上幾分,“您先在書房外候著,太子若有事的話,會叫您的?!?/br> “我呢?”朱深憋住了氣,問吳內侍道。 “您自然也是一樣?!眳莾仁绦Σ[瞇的說道。 林錦晨與朱深在太子書房外站好了,朱深想到如今有如此境地都是拜林錦晨所賜,便哼了一聲,抬高了臉。 林錦晨自然也不會喜歡剛剛言語侮辱過自己meimei的少年,只沉默著做鵪鶉狀。 太子將兩位打發出去以后,又開始批閱起奏折來,如今春雨頗多,怕入了夏季要發大水了…… “太子……”吳內侍走了過來,在太子耳邊輕輕的說道:“五皇子與榮華郡主還在外面候著呢?!?/br> “他們兩怎么來了?”太子微微一愣,停下了筆。 “誒喲,剛剛成為您書童的那位,不是五皇子的表哥,榮華郡主的親生哥哥么?”吳內侍小心的提醒太子道。 “哦……”太子面無表情的應了一句,對吳內侍道:“你去與五皇子、榮華郡主說我處置的結果便是?!?/br> “咦?”吳內侍心中有些吃驚,他厚著臉皮繼續問太子道:“難道你不見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