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嗚嗚——” 溫意正在廚房里煎著雞蛋,一聽見這奶娃娃似的叫聲,便習慣性的低下頭。果然,咕咕正用著自己不算大的小腦袋,對著自己的褲腳不停地蹭來蹭去。 這幾天來,一人一狐共住在一個屋檐下,建立了還算不錯的感情。 溫意一直都是一個人住,雖說這小狐貍看起來似乎什么都不懂的樣子。不過每當他一打開家門,常會看見發現咕咕仰臥在他的拖鞋里,鼻尖一抖一抖的打著呼嚕。不然就是他一推開門,會發現咕咕正死死的扒著門把手,兩只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的看著他。溫意雖然弄不懂它是怎么跳到門把上去的,不過,這個問題他也沒有再考量。 就目前而言,這種天然而又純粹的等待,感覺不錯。 溫意蹲下來,點了點咕咕幾乎看不清楚的小鼻頭,輕聲問它:“餓了?” 咕咕轉了轉黑溜溜的眼睛,像是聽懂了一樣,用自己軟乎乎的右爪,在地上軟綿綿、慢悠悠的磨蹭了幾下。 小狐貍雖然看上去傻乎乎的,連走路都是磕磕絆絆、踉踉蹌蹌的。但它就像是能夠通曉人意一般,每當溫意真的和它說上話的時候,它總是能夠用自己的肢體或是叫聲來表達回應。 “說你不懂事,你倒還會挑食?!?/br> 小狐貍嗚嗚了一聲,然后,它就慢吞吞的往房間里蹭去了。溫意看著它的背影笑了笑,然后接著忙著手里的活兒。 當小狐貍蹭啊蹭,蹭回到房間里的時候,它路過鏡子前的時候,停下,然后慢吞吞的轉過身來—— ⊙_⊙嗯? whoareyou? 溫意正在廚房里忙著,突然,臥室里又傳來了一陣‘乒乒乓乓’的東西翻打的聲音。他連忙擦了擦手趕過去,而剛一打開臥室門,溫意沒看見別的,就看見一個在地上左右晃動的一只塑料杯子。 溫意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況了,他無奈的笑了笑,然后,他走過去蹲下,故意將紙杯給輕輕拎起。果然,咕咕在不明情況的狀態下,不但沒有順著他的動作將自己脫離密閉空間,反而將小腦袋使勁的往上伸,兩只前爪也作勢就要扒住紙杯內部。 小狐貍的這點力道的確是微不足道,溫意從它身子底下穿過,用手掌托住它的身體,然后輕輕松松的的將杯子給拎了起來。 咕小狐貍腦袋一露出來,立馬就眼尖的看到了自家飼主,它的嘴里嘰里咕嚕的嗚嗚了幾聲,隨即又用腦袋在他的手掌心上蹭來蹭去,軟萌的開始撒起嬌來。 溫意雖然不大能意會到它的叫聲里所表達的意思,但是,他也能感覺出來這小狐貍明顯很開心自己的出現。 有這么天真無邪的小東西依賴著自己,溫意覺得,其實生活也是挺有趣的。 ☆、第84章 邢東在外面貓著,連醫生都打好招呼了,萬一不小心出了什么情況,立馬沖進去準備搶救治療。事實上有很多種方法可以達成這事兒,只不過,今天也是事趕事上,巧了。 傅程琛進去的時候,正看見病床上蓋著‘白布’的人,他整個人頓時呼吸一滯,差點就喘不上氣來了。 陶朦只是跳下來撞了一下腦袋,而且,剛才他在處理胳膊上的傷的時候,還特意問了一下醫生,沒什么大礙,結果這怎么沒過多久,就……這樣了? 傅程琛失魂落魄的走到病床邊,然后,他拉過椅子坐下來,眼里全都是不可置信,他輕聲叫道,“朦朦?朦朦……” 陶朦靜靜地躺在‘白布’底下,一點聲音也沒有,動也不動彈,“……” 傅程琛現在也沒那個細心去注意陶朦的身上為什么蓋著白被子而不是白布,兩者厚度相差很多,正常人看見,都不會覺得這是人已經去了,而只是在蒙頭睡覺而已。但傅程琛被邢東這么一唬弄,進來再看到這種場景,再加上陶朦也不吱聲,這就讓他沒法冷靜下來,也無暇去思考那些細節和不合理的地方了。 傅程琛伸出手,隔著被子輕拍著她的身體,心里面絞著一樣的疼。這讓誰能接受,好好的一個女兒,轉眼間就成了這副樣子。邢東還說什么快不行了,這哪是快不行了,這都已經……傅程琛不想再往下想,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然后捂住臉,慢慢向下又捂住了嘴,眼眶有些濕潤。 陶朦是一直在被子底下悶著,都快悶得翻白眼了。她算是明白了,這邢東不是讓她裝睡,而是裝死?可是,她雖然看不見外面的傅程琛現在是什么狀態,卻感覺到他似乎是在傷心? 所以,陶朦一邊鄙視著自己的這種行為,一邊放緩了呼吸,依舊躺在床上裝著。她在腦子里思考了一下,邢東這人雖說平??偸遣话闯@沓雠频母愀鞣N事,但能讓她做到這地步,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估計還是和傅程琛有關。所以他自己說不明白,就只好讓她自己在這明白了。 但是,有什么事,非得用這種方式…… 其實陶朦很擔心,她現在雖然不能說已經把傅程琛當成親人朋友了,但至少,他也是個好上司、大好人,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可一點也不低?,F在有些歲數的人是經不得刺激的,萬一身體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辦? 雖然陶朦心里也覺得,她還沒那個分量能讓傅程琛因為她而受刺激。 傅程琛當然不知道陶朦心里面這點小九九,他是真傷心真難過了,只不過身體扛得住,也沒像邢東擔心的那樣捂著身體的哪個部位就要昏倒了。他心里又疼又難受,好些當著陶朦面兒沒法說出來的話,現在都在肚子里面叫囂著要出來。 傅程琛伸出手捏住了白被的一角,只是他的手指哆嗦顫抖了半天,最后還是沒能掀開。 “都怪爸,不應該出現在你面前,靈惜說的對,我早就應該離你遠遠的。都二十多年了,我一直都這樣,每天看著你的照片,一天天的過。怎么你一長大了,我就沒忍住呢……” 傅程琛自責的想,如果在陶朦剛進入公司實習的時候,他找個理由將她辭退,現在就什么事情也沒有了。 陶朦在被子底下瞪大了眼睛,她的腦子里面此時全都是‘爸’和‘靈惜’這兩個詞,不是,他這說什么呢,怎么就成爸了? “我一直也不知道,你媽是怎么跟你說的,但當年她懷著你的時候,爸是不知情的。如果爸知道的話,以我當年那個沖脾氣,一定會把你搶過來自己留著養的……” 陶朦覺得自己都不用聽太多,光這幾句話,她好像就知道點什么了。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剛才是裝作身體僵硬,現在是真的僵硬了。 呵,這一個個都是怎么了,怎么都這樣?非得等她有個三長兩短,這才要告訴她一些不為人知的驚天大秘密? 傅程琛又說了些別的,面對已經逝去的親人,他不像別人那樣激動地大喊大叫或者傷心的說不出話來,而是一直在對著她說著話,語氣雖然難掩傷心,但也沒卡殼沒結巴。 陶朦躺在被子底下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后,她忽然掀開被子坐起身,頭發亂蓬蓬、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傅程琛看,那個眼神,就像是既失望又不敢相信一樣。 傅程琛哪料到這個變故,他被陶朦這一下子弄得愣了幾秒鐘,尤其是她那個充滿復雜色彩的眼神,看得讓人很心慌。不過,到底是當人家父親的,一見到女兒沒事,這時候哪還顧得了發愣發呆和驚訝了,他直接就欣喜的樂出來了,笑的還挺美,“朦朦,你沒事?”一邊說著,一邊還雙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左右看了半天,那表情真的是父親對子女真心的疼愛和擔憂。 陶朦沒有閃躲,只是等到傅程琛看夠了之后,她微微偏開身體,抬手抹了一把臉,然后語氣極為冷淡地回答他,“是啊傅總,我沒事了?!?/br> 現在傅總變成了父親,還真是造化了。這年頭的造化都跟撒狗血似的,潑了她一臉。 傅程琛一從驚喜中回過神來,馬上就反應過來現在這事似乎不太好辦了。是啊,這么多年了,只憑他的這幾句話,又憑什么白得一個女兒呢?尤其是陶朦對于父母的看法,似乎總是絕望和放棄的。 “朦朦,你聽爸說——” “傅總,您要是也沒事的話,我就不送了?!碧针f完這話,隨即又躺回到了床上,她翻了個身背對著傅程琛,然后隨手拉起了被子蒙過頭頂,一副拒絕與外界交流的模樣。 傅程琛沒有說話,她也不說話,總算相認的父女兩個就這么一個在外一個在內的進行著無聲的交流。半晌,傅程琛嘆了一口氣,他走上前去,隔著被子拍了拍陶朦的肩膀,然后關心地說,“朦朦,我先走了,有事,找我?!?/br> 陶朦悶在被窩里皺著眉毛鼓著嘴,一聲也不吭,她現在腦子里亂的跟麻線似的,心里邊已經纏成麻線團了。傅程琛說話的語氣中難掩落寞,這也讓她感到不舒服極了,有點難過。他都這個年紀了,到了某些事情上,還得這么低聲下氣的……尤其這對象還是她。 傅程琛說完了這些話,然后就真的打開門走了出去。他出去之后又和邢東說了些話,邢東親自送了老丈人離開之后,然后拍了拍胸脯,深呼吸一口氣,準備進門向老婆負荊請罪。 不過,當邢東進去病房的時候,陶朦也沒捂在杯子里了,她將腦袋埋在了膝蓋里面,然后雙手抱著腿,小肩膀還一抖一抖的, 邢東連忙三作兩步跑過去,二話不說,直接張開手臂抱住了正在默默傷心的小老虎。其實他也心疼,這風浪一個接一個的,一直就沒有消停過。陶朦又是那種喜歡打碎了愛往肚子里咽的小強人,也不喜歡矯情的訴苦,所以,她就更讓人著急了。 陶朦難得沒有發小暴脾氣,她只是吸了吸鼻子,然后悶悶的問他,“為什么這些大人總以自己的那些想法是對的?” 邢東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們兩個現在也是做父母的人了,所以你說呢?有些事情,錯多了,就成對的了?!?/br> “是啊,親娘不疼親爹不認,時間長了,我就放棄了?!碧针僦?,然后拿邢東的衣服擦了擦鼻子。這話或許帶著賭氣的成分,但,也不全是假的。 邢東說,“朦朦,其實……如果人對你不是真心實意的話,那么,我肯定不會讓他和你繼續接觸的?!币簿筒粫@么撮合了。 陶朦‘哦’了一聲,然后她坐直身體,抻了幾個懶腰,又用手拍了拍臉,這才嘀咕著,“我好像忘了什么事……”這個話題轉移的相當到位,一點尷尬的情緒都沒有。 邢東一聽,立馬裝乖,“忘了就忘了吧,也不是什么好事?!?/br> 陶朦還真忘了,她用手頭,沒什么感覺,她嘀咕著說,“好像--” 邢東連忙打斷,“老婆,晚上想吃什么?” 陶朦瞥了他一眼,“不想吃。我總覺得有件-” “那就去游--”邢東本來想說溫泉來著,結果說出來就變成了游泳? “對了!” 陶朦腦子里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邢東這人背著她知道了這件事,既不說話不行動,還敢用這招來詐……想著想著,陶朦的眼睛亮了,邢東一看她這表情,就知道海上龍卷風要來了 果然,十秒鐘之后 “哎呦~” “你好大膽子!” ☆、第85章 “你真的很無聊?!?/br> 站在山頂上,陶朦用手扇了扇風,身上都熱出汗了。邢東跟個小廝似的肩上背個包,腰上還綁了個小腰包,他手里還拿著個小電風扇,屁顛屁顛的跟在她身邊舉著給她吹。 陶朦將邢東的手推到了他自己的腦袋旁邊,語氣嫌棄的說,“去去去,你這小風扇還沒我的手扇的涼快呢?!闭f完,她環顧了一下周圍,現在天氣好,山清水秀的,一簇一簇的小野花都開了,景色還挺漂亮的。 其實上山拜拜佛這事兒,邢東先前是跟她提起過的,只不過她也就這么一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就跑出去了。沒成想邢東倒不是這么一說,每天和她例行提起一次。 后來陶朦一想,去就去好了,反正也就當溜達了。所以前天,兩人說好了下個月三號來。 然而今天早上,邢東起早出去晨練,而她則躺在床上睡懶覺,本來一切都是正常的,結果這人從外面回來之后,二話不說,直接進來臥室就開始叮叮咣咣的折騰,又是在浴室里放熱水擠牙膏,又是坐在地上收拾背包還特意弄出點聲音來,看意思是還想順便把她給叫起來。 雖然這樣,陶朦也沒醒,照樣睡得好好的。最后還是邢東趴在她旁邊又是哄又是親了半天,并且親自把她抱進浴室伺候刷牙洗臉洗澡,還幫忙挑了衣服,這才讓人服帖的。 邢東摟住她的肩膀,笑著說,“老婆,沒辦法啊,咱家最近太倒霉了,我得帶你上山拜拜,求個平安符什么的。這個東西是有講究的,傳說在……”說著說著,這人就又從邢老公變成邢婆婆了。 陶朦斜瞥了他一眼,目光相當不友善,“我昨晚上讓你折騰一宿,今天還得被你折騰到山上來,所以你現在最好不要說話,否則我——” 邢東連忙嬉皮笑臉的接住話,“哎呦呦我不說話,男人要用行動來證明?!闭f完,他照著她的嘴就親了一口,又快又準的,就是猛了點兒,陶朦被他的臉一撞,差點卡了個跟頭。 “你撞到我鼻子了?!?/br> “我給你揉揉,呼呼……” “去,離我遠點?!?/br> 兩個人一路打情罵俏的走到了佛寺門口,一到了地方,陶朦立馬咳嗽了一聲,然后給了邢東一個閉的眼神,“我警告你,佛家重地,不許動手動嘴動腳?!?/br> 邢東笑瞇瞇湊到她耳邊吹氣,“你看你比我都重視?!?/br> 這話確實,陶朦雖說對這種拜佛的事情沒什么興趣,不過既然某人說要去,她自然也要重視起來,提前查查資料,做好功課。這家佛寺和普通的觀光寺廟是不一樣的,這里是真□□佛吃齋的人待的地方,在國內都是相當有名的。 陶朦捏了一下他的腰,小聲說,“還不都是你在搞事,真是的?!?/br> 進了佛寺里面,兩人都默契的鄭重其事起來,既然來了,就得像那么回事兒,好好對待。不過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來拜佛的人也真是不多,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個。 然后這幾個里面,還包括了傅程琛。 兩個人走到拜佛的地方,還沒等進去,就看見傅程琛正好側著身從方丈手里接過幾個小荷包一樣的東西,然后,他轉過去跪在軟墊上,雙手合一,認認真真的開始拜起佛來。 陶朦站在門外,盯著傅程琛的背影看了很久,邢東站在她身邊也不說話,免得打擾她的心思。 傅程琛專心地跪在佛像面前,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變化,這里來來往往都會有人出來進去的,他也沒那個好奇心睜開眼睛看看。 在禮佛拜佛的時候,心愿和訴求是不會說出來的,而是放在心里面念叨著,所以傅程琛只是小聲地說出了一句,“希望我女兒的一家永遠平安快樂,幸福美滿?!敝?,他就不再說話了,而是將話都放在心里面跟佛祖說。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等傅程琛覺得該祈禱的都祈禱完了,手里的符也被他攥熱了的時候,他才睜開眼睛,然后用力的眨了幾下。然后他從地上站起來,將手里的平安符揣進兜里,又添了些香油錢,這才轉身離開的。 這個過程中,他就一直沒往旁邊看。 到了大門,傅程琛才抬起頭準備邁出門檻,然后,他就看見邢東正笑呵呵的站在外面,眼神還故意往里面示意了一下。傅程琛一愣,然后回頭看去,果然,剛才他跪的位置旁邊,可不就是陶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