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兩人挽著手在人群中慢慢走動,聽曇花將邊關的風土人情,青瓷正聽得入神之際,耳邊卻傳來嘈雜之聲,好奇回頭一瞧,卻見一隊軍人行色匆匆的從人群中走過,面色有異,連百姓都瞧了出來。 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解的看著他們。 青瓷看著他們從自己身前走過,難道是軍營里出事了? “回去吧,不逛了?!?/br> 青瓷說的認真,曇花也從莫名的氛圍中覺得可能出事了,愣愣的點頭。兩人剛剛回到院子,就見甲二一身戎裝身帶配件站在院中垂首,渾身冷厲,青瓷腳步一頓,看著他的背影,眉頭深鎖。 “你先下去吧?!?/br> “是?!?/br> 曇花退了下去,還讓所有人都不得靠近。 青瓷快步走到甲二面前,“出什么事了?” 剛進門,披風沒來得及下,帷帽也沒來得及摘。甲二抬首,就見得在寒風中不停擺動的帷帽下擺流蘇,淺金色的流蘇隨風搖曳,美好又飄搖。視線再下移,哪怕帶著披風,從肩形來看,不過半月,大姑娘瘦了許多。 退后一步彎身抱拳低頭。 “大姑娘?!?/br> “在燕國的探子傳來消息,主子可能燕國皇族手中?!?/br> 在燕國皇族手中?這些個日夜心心念念的人終于有了消息,青瓷難掩激動,上前一步,聲音極快的說道:“他現在情況如何,身子好嗎,有具體的消息嗎?” 在何人手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安康! 甲二搖頭,神色不愉到了極點,“只是隱約探得了消息,具體情況還沒探出來,還得等兩天才可能有消息?!?/br> 聽到這,青瓷激動的神思緩了下來,兩國交戰,防備比以往重了不知多少重,要探到王城的消息確實需要時間,冷靜了下來見甲二如此,不由問道:“那有了少卿消息是好事,你為何愁眉不展?” “有主子消息是好事,可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傳出的消息,說主子重傷不見蹤影已經一個月,說現在的將軍,是假扮的?,F在軍中人都已知曉,過一天百姓也都該知道了?!?/br> 這才是甲二真正不愉的地方,幸好主子從未在人前展露真面目,可消息說得言之鑿鑿,更有甚者拿近日幾場戰役和主子往日作風來細細比較,確實有幾分不同,假扮的終究是假扮的,七分作風像,到底差了三分。 這也是謠言止不住的原因。 說完就看向了青瓷,因著青瓷前面做的那幾件事,甲二就認定青瓷是有大才的,也習慣了一旦有關公子玉的任何事情都先讓青瓷稟告。 青瓷退后一步,眼神平淡的看著甲二,緩緩道:“你跟我說這個做什么?” 甲二一時愣住,沒有想到青瓷竟然是這樣冷淡的反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青瓷半掩雙眸,語氣輕軟,“我前面做的事情,都是為了他,只是為了他一個人而已,你現在拿軍中問題來問我,你覺得我可以做決斷?” 當然不能。 青瓷退后一步,微微抬著下顎看著甲二, “如果你們連穩定軍心都做不到,憑什么當他的兵,憑什么讓他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去做那樣的事情,你們是廢1物嗎?” “要你們有何用?!?/br> 語氣一如既往的是江南軟朧小調,可甲二卻覺得這一個字一個字想刻在了自己的心上,把自己給打醒了!隨著青瓷入邊關以來,一直以來崇拜尊重,習慣了事事以她為先,更覺得以她的堅強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解決一樣。 可現在自己在做什么? 竟然想一個閨閣女兒去思考軍中問題嗎? 真的是廢1物! 彎腰抱拳,聲音沉著。 “是末將糊涂,姑娘在家中靜等,有消息回立刻傳回來,末將去了!” 青瓷看著甲二大步離去的背影,偏著頭想著他的話,少卿如果真的在燕國王城的話,他最可能出現的地方會是哪? 皇上的書房內。 皇上一身明黃龍袍負手在殿內走來走去,不時看向門口的方向,臉上的急躁愈發明顯,正要差人問怎么還不到,就見公子湛手拿軍中急報大步從殿外走進,皇上迎了兩步揮手示意不用行禮,接過公子湛雙手呈上的皺褶,很快的瀏覽了一遍。 眉頭鎖的更深,怒氣滿滿。 “啪!” 猛得一聲把剛拿到的折子仍到了地上。 天子一怒,本來就寂靜的書房更是靜得連針落的聲音都細細可聞,都下意識的稟住了呼吸。整個書房都只聽得皇上雷霆暴怒的聲音。 “這般人是干什么吃的!” “離了子玉,他們竟是什么事都做不了嗎?!” “子玉付出了一切,他們竟然連穩定軍心都做不到,竟然在最后關頭讓人查出了這件事,南門關攻打在即,這個時候軍心怎么能亂?。?!” 公子玉失蹤一個月,找了又找還是找不到人,雖然傷心,皇上已經認定,這個兒子,怕是已經為國捐軀了,他做的越好皇上就越覺得可惜,這么好的一個兒子竟然沒了,可現在呢?現在這些人在做什么! 兒子拿命換的! 他們竟然連收尾都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 這一個月皇上也是心心念念的,更因他的死不能曝光人前所以只能默默的想,甚至夢里還夢見過他,這個兒子本就對他有虧欠,幼時覺得對不起他,所以對他百般好,結果讓他受了更大的苦。 好容易人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他死在了戰場! 想到這里,皇上竟然虎目含淚,聲音罕見的脆弱起來,看著沉默的公子湛,“老大你說,我讓老三去戰場,是不是錯了?我明知道他身體不好,還真的讓他去了。就算真的讓他去,也該讓他去安全一點的地方,邊關連老二都受傷了……” 公子衍是自幼在軍中打滾的,卻在有次邊關突襲中被敵軍傷了腿,現今已經去不了軍營,他的腿只能慢慢走才和常人無異,可連跑都做不到。 皇上是真的傷心了,連稱謂換了都不自知。 公子湛嚴肅了神色看著皇上的眼睛。 “第一,尸體一天沒找到,兒臣一天不相信三弟死了?!?/br> “第二,當初要去戰場,是三弟自己要求,父皇勸阻過,兒臣勸阻過,沒用?!?/br> “第三……” 公子湛上前一步,驕傲。 “他是父皇的兒子,他身上流著的是皇族龍血,他從來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真的不喜歡,不可能進了軍營之后就不換地方,不可能憑著自己的力氣把所有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這是他喜歡做的事情?!?/br> 咬緊了牙關。 “最壞的打算,如果三弟真的去了,兒臣相信,他臨死那一刻,是帶著滿足和榮耀去的,他的熱血撒在了他最愛的地方,他沒有遺憾!” 搖頭又將剛才的話丟開,“兒臣不相信三弟死了,父皇更不需要為此自責,他一定會回來!” 公子湛的話全部發自肺腑,更是堅定無比,哪怕一個月過去,皇上認定老三其實已經沒了,但聽到公子湛的話,心中又浮起了希望。 “對,沒錯,朕還沒賞他呢,他回來朕一定重重賞他,朕等著他回來!” 公子湛低頭,“兒臣替三弟先謝過父皇了,下次讓三弟自己來叩謝?!?/br> 皇上直接下了死命令,“你告訴那邊,如果因為軍心不穩拿不下南門關攻不下燕國,領頭的那幾個,腦袋都別想要了!” “是,兒臣這就去?!?/br> 軍情緊急,公子湛也不敢多耽誤,彎身退后兩步就要往外走,皇上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 “等等?!?/br> 公子湛聞言抬首,不解的看著皇上。 皇上上前兩步看著公子湛的眉眼,這幾日,他眼見的消瘦了,甚至眉骨都有些突出了,常服穿在他身上竟有些空蕩蕩的了。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公子湛的肩膀,“這件事完了后,你好生歇息一番?!?/br> 公子湛低頭,嘴角微抿試圖彎嘴角,最后還是抿成了一條直線。 “兒臣多謝父皇關心,兒臣先去忙了 ?!?/br> 衣袍寬大,走路颯颯做響。 甲一坐著椅子上,看著公子玉慢慢撐手自己從床上坐了起來,又費力的下床。動作很慢,雪白的里衣寬大,隨著動作隱約可以從領口瞧見里面身上纏滿的繃帶。公子玉手腕撐著床沿站起來,試探了走了兩步。 每走一步就覺得身上的傷口齊齊被驚動了,刀攪似的疼。 只走了兩步直接癱回了床上喘著粗氣,寒冬天氣只著里衣可公子玉臉上已經布滿了冷汗,疼的。甲一傷勢比公子玉重,到現在都還起不了身,見狀,在椅子上連忙道:“左右還有幾日,主子不著急,再養養,傷口裂開了反而得不償失?!?/br> 公子玉手撐著床粱粗氣,好一會才回神,伸手給自己灌了一杯水。溫水入喉,似乎連疼痛也減了幾分,精神也好些了。 “情況如何了?” 見公子玉終于不再折騰自己,甲二也回稟了正事。 “我先一步和甲一聯系了,沒說具體事情,只說主子你現在一切安好,再等幾日就可回營,也讓他暫時先不要把主子的消息傳回宮里。借口也找好了,既然傳了謠言就怕有內jian,不敢告訴旁人?!?/br> 甲一甲二和后面的好些暗衛,都是從小訓練的,他們自小有一套自己的聯系方式。 “現在,不僅咱們士兵邊關的百姓知道了您可能在燕國王城的事,就連燕國人也知道這件事,屬下還聽得大皇子抱怨王城中人人都想找您,燕國皇帝說找到了重重有賞呢?!?/br> 甲一聲音都帶著笑,鬧出了這驚天動靜的人確實就在王城呢,人人都想找,找不找得到另說,找到了有命拿賞賜嗎?那燕國皇上再來兩天可就得【駕崩】了。 正事說完,甲一也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主子先前做的事情,孤身一人拿下敵軍主將已經傳遍天下,現在又何必做這一切?” 鬧得驚天動地,好像也沒有多少的效果,這是甲一不明白的地方。 剛才的疼痛,坐下來后緩和了不少,又加以甲一事情辦得漂亮,公子玉的心情也難免好了幾分。將身子懶懶地靠在床粱上,心情頗好的給甲一解疑。 “死去的英雄,是會讓人懷念,這樣的英雄只會在人們需要的時候才會緬懷,希望再出現一個這樣的英雄,那如果是死而復生的英雄呢?” 死而復生的英雄?甲二不自覺的順著公子玉的話細細想下去。英雄意味著強大,如果英雄英年早逝只會讓人覺得可憐,但在他牽動人心之際王者歸來的話,在百姓心中就代表了無所不能,代表了堅不可摧。 而軍心的話,先前大姑娘做的那一切真的為主子鋪好了路,那些人對主子充滿了感激,卻在聽到謠言之后動搖了,等知道主子身陷困境的時候還念著他們的話,到時候,他們的忠心會比任何軍隊都要忠誠! 至于圣心,以為兒子死去而充滿遺憾愧疚的帝王,在面對失而復得的兒子時,還需要說嗎? 因為所有人的心都牽動在主子身上,所以情感就會無限的擴大! 甲一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對著公子玉彎腰。 “主子英明?!?/br> 公子玉坦然接受了這個稱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斑駁的傷口。 “這一趟受罪受大發了,當然要把能拿下的全部都拿下?!?/br> 甲一深以為然,而后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問道:“屬性還有一事不明,不是屬下妄言,就正常攻打,燕國也不是我們的對手,只不過廢些時間罷了,主子何必讓自己置身于險地,又何必和大皇子做那樣的交易?” “打下燕國,整個國家都是我們的,附庸完全多此一舉?!?/br> 公子玉不耐煩的抬了抬眉眼,“還不是朝中那些反對的大臣,不是說我殺伐過重么,我仁慈給他們看就是了,看這次誰還敢擋我的路?!?/br> 竟是一箭數雕,把所有的難題都給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