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話音沒落就聽得公子湛清冷中帶著微微無奈的聲音道:“好好把他帶回來,出去的時候,帶王太醫出去?!?/br> 甲一震驚地抬頭。 公子湛卻不想再多解釋什么,轉身走向內殿,“去吧?!?/br> 剛剛走到寢殿頭中的眩暈感就一陣一陣傳來,直接合衣躺在了床上,看來三弟很心急,效果來得如此快。故作輕松還是解不了半分心中的無奈,不讓他去,他要恨自己恨青瓷,可讓他取,卻明知是一場空…… 事情怎么會走到這種地步,三弟如何做才是對的,大姑娘又該如何解脫? 從懷里掏出信展開,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話,大姑娘離去的原因,身不由己,不知該如何處理種種都在上面,拿到信后公子湛就一字一句地看了數次,現在雙眸暈眩卻始終記得最后的那幾行字。 他一生苦難都因謝家起,身為謝明安的女兒,我無顏辯解亦無法再面對他。所以請求殿下,拖住他半日即可。 請寬恕我的自私,他已半腳入深淵,我卻無力度他。 夜幕剛下,沉重的宮門緩慢打開,然后一群人駕馬疾馳而出。甲一跑在公子玉身側,不時的打量他的神色,夜涼容貌也變得模糊不清,只一雙眼睛黑到沒有人氣,沿路偶爾的燈籠光一閃而過,紅光閃爍,滿滿的執拗。 唉。 既然大姑娘已經騙了一次,又讓太子殿下攔住了人,決心已然明朗,主子何必執著?追到了強留下人,不照樣是怨偶嗎?可看到公子玉的雙眼,看著他緊繃的下顎,甲一沒有勸,也沒必要勸,勸不住的。 一行人從宮門而出,直接奔向城門,朝著喬望舒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喬望舒是真的發現了經商的興趣,他并不認為商人有何卑賤,反正家人也都不入仕的,怎么高興就怎么隨著性子來。不僅要親自去選馬,順帶了解到了入冬后草原調料香料稀少,還做起了南來北往的商客。 一行人不急不慢地前行,反正冬至前到漠北就行。所以哪怕已經走了一天,公子玉卻只花了大半夜的時間就追上了車隊。后面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最前面的喬望舒動作一頓,穩住韁繩,抬頭看向天幕。 一片鴉青色,正是晝夜交替的時刻。 還沒等喬望舒看清已經模糊得不見輪廓的圓月時,耳邊就傳來了氣喘吁吁的質問,“人呢?”頓了頓,偏頭看向已經在一旁的公子玉,他整個人的臉色透著一種不正常的青白,拉著韁繩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顯然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沒有回答,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公子玉。 公子玉看了他一眼,直接翻身下馬,直接挨個挨個掀車門,看清里面的人后馬上看下一個,動作越來越快,神情越來越凜冽,只剩最后一個馬車的時候,腳步甚至都有些踉蹌,阿姐,你不在嗎? 最后一個馬車的車門打開。 希望還沒躍上眼底就換上了呆滯。 沒有,沒有,這里沒有阿姐,阿姐去哪了? 僵硬的走回到喬望舒的身邊,抬著頭,漆黑的雙眸驚恐道了呆滯的地步,“阿姐呢?她不是跟你一起走了嗎,人呢?”喬望舒還沒回答,公子玉馬上就轉換了神態,質問,“是不是你把我阿姐藏起來了?!” 這人果然有病。 喬望舒下馬,絲毫不讓地看著公子玉,冷笑道:“你的阿姐?我沒記錯的話,你可以不是她親弟弟,這些年阿姐阿姐的叫著,就以為是真的了?” “青瓷不在我這,你往別處找去吧!” 回答喬望舒的,是冰冷的刀鋒抵在自己的胸口。順著冰涼的劍鋒看去,執劍的人面無表情,神情凜冽,雙眼黑到沒有一絲生氣,一字一頓,“我再問你一次,阿姐在哪?”刺痛傳來,劍尖已經沒入胸口。 他是真的會殺了自己,喬望舒一點都不懷疑。 對此,喬望舒并不意外,更絲毫不怕。 抬眸看著公子玉的雙眼,冷笑更加明顯,“怎么,你把青瓷逼走了還不夠,你還要把她逼死嗎?” “我什么時候逼過阿姐了!” “你沒逼她?” 喬望舒直接仰頭大笑,“哈哈哈?!焙冒腠懚纪2幌聛?,笑到眼淚都出來了,伸手摸了一把臉,眼中冰冷無限,“你沒逼她,你會把謝明安弄成那個樣子?你明知道若青瓷知曉這事她一定會查什么?!?/br> “她知道了原因,她沒辦法責怪你,可她也不能原諒自己,懂嗎?” “謝明安再混賬也是她爹,為人子女,哪怕一杯黃土葬了也好過那個樣子!” “你做的時候就沒想過被青瓷發現的可能嗎?!” “你讓青瓷怎么面對你,不是你逼她的,是誰!” 連著低吼而出,甚至不顧胸口上的劍大大的往前了一步。 公子玉震驚到連瞳孔都有些渙散,只是呆呆的看著喬望舒,喃喃道:“我沒有,謝明安對阿姐又不好,我以為阿姐不會在意的……”臉色白成了一張紙,手中的劍也再握不住,踉蹌的退后了一步,好似連呼吸都不換了,只是張著嘴看著喬望舒。 喬望舒并不覺得他可憐,看到他這種狼狽,甚至隱隱有些快意。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無情么?你跟青瓷在一起這么多年,難道還不知道她是一個最心軟不過得了?” 走到公子玉面前,低眼看清了他滿眼的倉皇,聲音極冷道:“你逼得青瓷遠走,你逼得青瓷放棄一切,你逼的青瓷一個人背井離鄉!” “你還有臉來找她?!?/br> “是不是非要把她逼死了你才甘心?!” “不,不,不,我沒有,我沒有……” 公子玉一邊搖頭一邊后退,渾身脆弱到好似風一吹就散了,踉蹌倒退了好幾步,茫然的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四周,沒有,沒有,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再也聽不到那個熟悉的呼喚,阿姐,你在哪,我找不到你了,阿姐,阿姐…… “阿姐?。?!” 仰天怒喊卻是得不到一句回應,公子玉茫然地看著鴉青的天幕,一直清澈內斂的雙眸此時只剩一片混沌,模糊記得,當年阿姐從江南回京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個清晨,自己在有些刺骨的河風中送走了阿姐。 那次,還可以追上。 這次,我該去哪里找你? 阿姐,你在哪,我該怎么找你? 甲一一直盯著公子玉的背影,一個背影就蕭索到了讓人不人察覺,一邊盯著,一邊囑咐太醫快拿藥箱,主子的身子一直在強撐,又在馬上疾行顛簸了一晚,這口氣,怕是撐不下去了!剛想到這,就知見公子玉的身子一陣搖晃,然后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主子!” 甲一一個健步就奔了過去,扶起公子玉,人已昏厥,雙目緊閉,眼淚縱橫在臉上,嘴叫鮮血直流,滿滿的死氣布滿了臉頰。 “王太醫快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知道我老大做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跳槽了。 我不討厭空降兵,但前提是你別不懂裝懂指手畫腳! 他亂指,我背鍋! _(:3ゝ∠)_ 麻蛋,今天把辭呈交上去了 ☆、第99章 季瑤背著小背簍從山里往家趕,此時已是日暮西斜金烏墜地霞光鋪滿天空,遠遠地就能看家謝家村到處燃起的炊煙,一鼓作氣往山下沖,剛到村口的時候卻腳步一頓,偏頭,竟鉆進一旁的小道去了。 初冬寒意已經冷冽,小道兩邊的樹木枯黃,越往里走越覺得濕冷,季瑤彎腰搓手和著熱氣,快速地小跑穿過樹林,迎面就是一片冷幽的湖泊,岸邊草木枯黃,綿延的湖水也好似沉睡了一般沒有一絲漣漪。 季瑤卻無暇看這些,而是躲在了樹木后,小心的望向那個岸邊立著的人影。 她果然在這里呢。 銀白色的狐裘披著及腰的青絲,整個人就那么靜靜的立在湖邊似在遙望遠方,不發一言和周圍的寂靜融合在了一起。季瑤順著她的眼神望過去,只能看見青山綠林并不知曉是哪里,只尤記得三奶奶似乎說過,那邊,是京城的方向。 季瑤小小的雙眼里透出的是疑惑,她是誰,為什么來謝家村,又為什么,連續一個月都站在湖邊,無人相陪她亦不與人說話? 躲在樹后看了許久,季瑤不敢出聲那人也不曾轉身,直到四肢凍得僵硬季瑤才動了動發麻的手腳,又看了一會才轉身往家去了。 “瑤瑤今天回來得有些晚啦?!柄Q發的老人拄著拐杖立在門口笑道。 季瑤揚著一張笑臉,兩邊的梨渦明顯,聲音清脆。 “三爺爺好,我今天進山走得遠了些所以遲啦!” “好孩子,快回家去,你娘還等著你呢?!?/br> “曉得了?!?/br> 一路往家去,一路上這樣的問候聲都沒斷過,這就是謝家村。整個村落都是親戚關系,雖然姓季,季瑤的娘卻是謝家的女兒,本是嫁到隔壁村的,只是命不好,不過幾年丈夫就得病去了,夫家也沒什么親戚,索性帶了女兒回了謝家村。 推開屋前的竹籬笆,一邊逗弄迎上來的小黑狗,一邊大聲道:“娘,我回來啦,我今天采了好多的藥,明天讓謝三叔帶我去集市上去賣,幾天的藥錢都有啦!”歡快地推開木門,一屋子的藥香空無一人。 屋子里沒看到人,季瑤把藥簍子放在地上就直接跑向了廚房,果然,一名身形異常消瘦的婦人正一邊捂著嘴低咳一邊做飯,季瑤直接上前一下子把夫人拽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熟練的給灶臺添加柴火。 “娘,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了,我現在已經會做飯了,你好好在屋子里歇著就是了!” “你下次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br> 謝七娘坐在凳子上,看著剛剛比灶臺高半個頭的小丫頭熟練地燒火做飯,本就有些病態潮紅臉頰的雙臉更紅,卻是氣的。氣自己沒能耐身子又不爭氣,也幸好回來還有個落腳地,村長也把原本自家的田還回來了,還有幾個兄弟幫忙照看,吃穿是不愁的。 就只恨自己不爭氣,一年到頭都斷不了藥,讓丫頭才八歲就進山采藥賣錢! 捂著唇又低低地咳了幾聲才道:“哪里就這樣嬌貴了,我一天到晚都在床上躺著,好歹起來松乏松乏,做飯又累不著人?!?/br> 又道:“只是你,怎么近日進山的時辰越來越長了,可是在里面遇到了什么麻煩?” 季瑤做飯的動作一滯,圓溜溜的眼睛睜大,“沒有呀,是我貪玩,跑進去了些?!敝x七娘瞪了她一眼,念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山里雖然村民常走,深處卻是去不得的,那里面牲畜多著呢!” “你下次再這樣,我是再也不讓你出門得了……” “娘,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季瑤立馬站直身子舉手發誓保證,心中小小的吐舌頭,要不馬上認錯娘得念半個時辰呢,自己聽還罷了,把娘累著就不好了! 未盡的話被季瑤的活潑給弄得只好吞了回去,謝七娘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丫頭性子活潑是好事,難為家里如此境況她還這樣樂觀,可好像過頭了些? “唉,我也不說你了,快些做好,用完快些去三奶奶那,別遲到了?!?/br> 我不想去…… 季瑤看著謝七娘臉上的潮紅,這句話楞是說不出來,抿了抿唇梨渦明顯,“娘放心,我會好好聽三奶奶的話,爭取明年京里來嬤嬤的時候被選上!”話音剛落卻是馬上搖頭,驕傲的挺著小胸脯,“我這么聰明伶俐的,一定會被選上的!” 謝七娘終于被逗樂,眉梢的笑意讓渾身的病氣都散去了些。 “你阿,就會耍寶!” “我是娘的孩子,不僅會耍寶,我還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呢!” 把謝七娘給哄高興了,季瑤小小地松了一口氣,轉身繼續在灶臺上忙活。 剛用完飯連碗都沒收就被謝七娘趕出了家門,隨手在路邊折了一根枯枝在地上戳來戳去,季瑤小嘴噘得都可以掛小葫蘆了。娘的意思自己知道,她身子不好照顧不了自己,若去了京城的謝家做個三等二等丫頭,就是最好的出路了。 可自己真的不想去…… 聽奶奶們說得,前頭那些jiejie去了謝家就沒人再愿意回來了,若自己去了,娘該怎么辦? 一路磨蹭又磨蹭,還是到了三奶奶的門口,將樹枝丟到一邊,拍了拍臉,笑著沖了進去,“三爺爺三奶奶我來啦!” “丫頭快來,爺爺給你留了好東西吶!” 里屋的三奶奶還沒應聲,坐在院子里下棋的三爺爺就招手,待季瑤走進就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油包,在有些昏暗的天色下打開,白白嫩嫩的小糖塊正躺在里面呢,“快吃快吃,我特地給你從糖丫頭嘴里給你扣下來的,快吃,別讓她瞧見了!” 謝糖糖正是三爺爺的孫女,兩三歲,正是學舌要糖吃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