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舒沒有答話，她只是捂著臉流淚，一言不發。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最后，她再也支撐不住，收拾了行李帶著女兒回了娘家，宣布了兩人婚姻的結束。

    丈夫沒有絲毫的挽留，只是漠然的用撫養權換來了那套當初由自己爸媽和哥哥出資買的房子，至于高志揚當初說好的還錢，早就跟這紙婚約一樣作廢了。

    回到家，楚舒很長一段時間處在自閉的狀態。

    上班，回家，除了這兩個站點再沒有其他的安排。

    她，兀自沉淪在自己的悲觀世界里，無法自拔。

    小悅悅，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慢慢改變的。

    最開始，小人每天放學還是滿懷期待的奔向母親，最終卻總是被母親避開，就因為她長得太像父親。楚舒，還需要時間。

    后來，小人慢慢懂事了，便只是偷偷的觀察著母親，暗地里卻還是渴望著母親的親近。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小人長大了，離也母親越來越遠了。

    有不懂事的人罵她，說她mama丑，沒人要，以后她也會一樣沒有人要。

    小朋友們也因為那些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謠言，開始嫌棄她。她很委屈，想回家讓mama到學校來，證明自己的mama不是那樣的人。

    那時候，楚舒是怎么做的了。

    她自卑，她怯懦，她不愿意出門。

    她害怕那些小朋友見到自己反而更會嘲笑女兒，她讓母親，讓嫂子一次次的代替自己。最終，這些事卻不過是把她自己困得更深罷了而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小悅悅卻已然改變。

    她開始討厭自己的母親，開始埋怨自己只知道自卑，卻不懂得往前走的母親。

    楚舒默默的承受著這一切，她以為這是女兒的叛逆期，不要在意就好了，卻從來沒有想過是誰教會了自己的女兒，那些傷人的話。

    終于，最后，兩人落得了一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如今，再看當年，才知道自己忽略了多少。

    原來，劉茵，不止一次的接觸過悅悅。

    那些謠言，也是從她的口中傳了出來。因為自己自卑，聽到了也只是逃避，卻從來沒去深究，誰知這種放任更是一種毒瘤，最終，受到最大傷害的便是悅悅。

    那些傷人的話，更是劉茵告訴悅悅的。

    她告訴小女孩，她的母親是一個多么丑陋，多么惡毒，多么自私的人。她告訴小女孩，這種人根本就應該去死，不應該活著，活著只會帶給其他人痛苦。她告訴小女孩，你應該恨你母親，是她害的你，是她，是她……捂上耳朵，楚舒不愿再聽，不敢再聽。

    悅悅說過的，曾經她告訴過自己學校里有人罵她的。但那時的她卻只是知道哭，不做任何事。甚至讓悅悅不要告訴別人，她都不敢讓父母哥哥知道，只知道讓自己年幼的女兒忍受。

    最后，卻只是讓悅悅恨上了她，相信了劉茵的話。

    所有的惡果，終究只是自作自受。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全部，再次回到那年，那個悅悅還在，我還在的那些年。

    不為報復，不為追夢，只為那個孩子，能有屬于她的快樂。

    抱緊雙臂，靠著陽臺的墻壁，明明裹著大衣，寒意卻是如入無人之地一般，侵入五臟六腑，毫無遮擋。。

    淚，早已流不出來了。

    她，也不想再流了。

    “?！?/br>
    手機有消息在振動，楚舒沒有理會。但，消息提示音卻持續響起，不肯罷休。拿起，抬眸，上面有兩張圖片。

    圖片里面的人，她再熟悉不過——高志揚，劉茵。

    第93章

    手指微動，輕輕一劃，點開了下方的內容。

    高志揚行為不檢，背上了處分，在全校面前公開檢討；經此一事名聲敗壞，又被學生會除名，再無人敢接近他，前途堪憂。

    劉茵也丟失工作，與高志揚鬧翻，偏又不肯回鄉，最終選擇了委身于工廠的領導。至于是否自愿而為，便無人可知了。

    兩人現在的境況因為她走向了與前世截然不同的方向，你與我□□，我還你刀槍?，F在，咋們誰也不欠誰的了。

    關上消息顯示頁面，看著來信人的號碼，楚舒的目光停滯。

    最終，還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沖動，撥了過去。

    電話沒有等多久，就被人接起。

    聽著熟悉的聲音，楚舒不知為何，仿若魔怔一般，問出心底最深的恐慌。

    “顧凌，如果我長得不是現在這樣，而是一個很胖，很丑的人?！?/br>
    “你，還會喜歡我嗎？”

    原來，自己最期待的，往往又是最害怕的。

    之前她有多么在意自己的容貌好壞，現在，就有多么害怕。那些說愛自己的人，最在意到底是她的本質，還是只是沉迷于這張虛假的容顏。

    電話的另一端，明明隔著無數的山水，但顧凌卻仿佛能直視著她的雙眼，能從中懂得此時她內心的怯弱和轉瞬即逝的勇敢。

    楚舒，只要你敢參戰，哪怕微弱的勇氣只能支撐你，問出一句仿若要棄城而逃的話語。我也心甘情愿的，用我的余生，攻下你我之間所有的堡壘。

    “楚舒，閉上眼睛”

    恩？

    聽到這句話，楚舒莫名的皺了皺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身體卻已習慣性的執行了他的命令。

    閉眼，明明看不見任何東西，但頭腦卻比睜著的時候更加清晰。

    沒有了那些明亮的仿若白晝的燈火，雖然讓人略感凄冷但也讓人更加清明；沒有了那來往不息的熱鬧人群，稍顯孤獨但也令人沉醉；沒有了能擾亂她的心的一切，只有一片寧靜的黑暗，熟悉的，平凡的，卻意外讓人安心的黑暗。

    “這，就是除去所有后，你帶給其他人的感覺?！?/br>
    一無所有的夜晚，才是天地間最真的本質。

    “好的容貌不過就像是黑夜中的那些額外的事物罷了。有些明亮，有些炫目，有些刺眼，我們看人正如看這個世界，睜眼最在意的，最先關注的自然是黑夜下的風景?！?/br>
    “但，愛一個人，是閉上眼睛用心去愛的。楚舒，我愛的，從來都是全部的你，最本質的你?！?/br>
    無言，楚舒半天出不了聲。張張嘴，卻只嘗到了一絲淡淡的苦咸，順著嘴角滑落，轉瞬不見。

    緊閉雙眼，舍不得睜開，冬風吹亂了她的發，最終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再次輕聲問道。

    “那，現在，這么一個膽小的，奇怪的楚舒，你還愿意繼續喜歡嗎？”

    “從來沒有不喜歡過?！?/br>
    不同于問話的躊躇，斷續，答話的人異常堅定。握著手機，手機殼略微發燙，為兩人添了一絲暖意，這樣的溫暖，誰都只想好好珍惜。

    兩個相隔萬里的人，就這樣握著手機，同時笑了起來。

    聽著耳邊的話楚舒輕笑出聲，睜開眼任由淚水流淌。邊哭邊笑，毫不顧忌形象。宿舍內的幾人奇怪的互望了幾眼，楚楚不是說想在外面安靜的待一會兒看看風景嗎？笑什么。

    自然是沒人知道，這么一個平凡的夜晚，對于兩個人來說卻是多么重要的時刻。

    當夜，楚舒安然入睡，噙著笑意期待著新的一天。

    同樣的時間，顧凌卻是輾轉難眠，最后推開了大門，繞著訓練場一遍遍的跑圈。

    一萬米

    兩萬米

    三萬米

    ……

    一圈圈的跑著，不知疲倦，最后累倒在地上，躺在沙土地上仰望著黑夜，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明天，會是個好天。

    ……

    “楚楚，接著”

    “媛媛，這邊?！背嫘χ咽掷锏那騺G出去，完美的對接，兩人相視一笑。

    轉了一轉，金周雅又從孟貝欣那兒接了球，傳給楚舒，看她穩穩接住后，笑出了聲。

    “最近楚楚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感覺開朗了很多?！?/br>
    “對啊，前幾天的頹廢也不見了。我看啊，還是要多運動，多流汗，身體健康了自然心情也就好了?！瘪R媛媛搖頭晃腦的說道。

    楚舒沒有反駁，只是打趣兩句就又轉到其他話題上，四人說說笑笑，活力無限。

    周圍散開自主練習的眾人，動作卻是遲緩許多，都近乎癡迷的看著楚舒的身影，男女皆是。

    窈窕修長的身材，簡單的白色運動衣黑馬尾，耳間因為運動輕落下來的幾縷發絲粘了香汗，在難得的冬日暖陽下閃著明亮的光。

    清脆柔和的嗓音，明媚耀眼的笑容，是多少人心中最美的景色。

    楚舒早已習慣了眾人的關注，自如的做著自己的事，在體育老師吹哨宣布今天的課結束后，才跑到一旁取下掛在架上的書包。

    拿好書包，先翻出手機看了看。

    注意到某條消息后，微微一笑，關上手機放入包內，跑去和站在出口處的幾人匯合。

    “我們學校正在組織去警察學院的教學活動，你覺得我要不要去參加？”

    “沒必要，只是一些荷爾蒙分泌過剩的無聊男子罷了，建議去養老院，更能得到鍛煉?！?/br>
    “但是，她們說警察學院一般人不能進去，機會難得誒。而且，養老院我已經去過很多次了?！?/br>
    “軍隊更難進去”

    “但你們又不會和我們學校有什么活動”

    “你可以教我”

    噗——

    楚舒嘴里的茶噴了出來，連忙站起身擦，手忙腳亂的弄好了才一陣無語。

    那些戰地包扎技巧你都可以當我的老師了，我怎么還意思在你面前班門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