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蕭羽彥身形很圓潤,原本看起來軟弱好欺??蛇@一刻,她咬著牙關,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像是換了個人一般。原來這個人,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懦弱。 她甚至俯身咬向了棕熊的耳朵。棕熊的脖子流出了很多的血?;市謸淞松先?,準去地一刀扎進了棕熊的天靈蓋。棕熊垂死掙扎,用力將兩人甩了出去,蕭羽彥撞在了一棵樹上,虛弱地摔了下去。卻硬撐著沒有倒下。 皇兄握著金錯刀看著棕熊發瘋。咆哮聲震得我的心都顫了起來。良久,那棕熊終于拖著最后一口氣跑向了樹林深處。 我連忙沖上去扶住了皇兄,他的手臂受傷了,流了不少的血。 “哥哥,你沒事吧?”說話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 皇兄擺了擺手,溫聲道:“我沒事。你——你把衣服穿上?!?/br>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如今的模樣,連忙跑回去將衣服胡亂披在身上?;市肿呦蛄耸捰饛?,她已經自行扶著樹干坐了下來。 她的情況比皇兄嚴重多了。肩膀血rou模糊,手掌也滿是鮮血,口中還沾著些毛發。像是一個茹毛飲血的野人。但她卻一聲不吭,只是小心翼翼地自行揭開衣裳,看自己的傷。 皇兄蹲下身扶著她的肩膀,蹙眉道:“你沒事吧?” 蕭羽彥抬起頭看著他,不知為何臉色竟有些發紅。她結結巴巴道:“我……我沒事?!闭f著哇地咳出了一口血來。 皇兄皺著眉頭俯下身,將她抱了起來。我連忙跟了上去,一起出了叢林。這圍獵的森林,怎么會有棕熊這等危險的怪物? 出了樹林,一隊人馬已經等在了樹林外。顯然是被熊瞎子的咆哮聲吸引而來。周朝的將軍蒙商看到我們,神色也很難看?;市譀]有理會他,只是借了一匹馬,快馬加鞭將蕭羽彥送了回去。她失血過多已經暈厥了過去。 看著他們的馬匹絕塵而去,我的心情也越發沉重了起來。也不知道小胖子會不會死。若是她死了,我豈不是還沒嫁人就要當小寡婦了?這傳出去,克夫的名聲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跟隨著蒙商回到稷下學宮,他沒說什么。只是囑托我和皇兄不要將事情說出去。這是周朝的事情,與我無關。原本我沒有理會這件事,可是沒想到,這件事后來牽連了很多人。 朝廷的斗爭總是充滿了血腥,齊國如此,周朝也如此。我向來不喜歡這些爭斗,權謀什么的從來與我無關。若要說起一些謀略的書,我倒是喜歡墨門一個被世人稱為荀夫子的人寫的書。嬉笑怒罵妙趣橫生。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我和他會扯上難解的緣分……?” 第69章 云洛小番外【慎買】 我和蕭羽彥在稷下學宮意外地成了好友。雖然她還是常常被欺負,但后來我才知道她這是另有苦衷。而且她有一個秘密——她喜歡我皇兄。 皇兄自然是不知道的,他那個榆木腦袋,就知道權謀政治稱霸天下。對于身邊投懷送抱的女子從來不屑一顧。確切來說,也不是不屑一顧,就是根本沒開竅,從不往那些方向想。 可越是這樣,五國的女子就越喜歡我皇兄。說什么禁1欲1系公子,每次出現都要引發無數女子的尖叫。在這一點上,我覺得蕭羽彥有些俗。 她不是該和熊紹相愛相殺,發生一段虐戀才有看頭的么。不過也難怪,我皇兄那日救她的模樣太過英勇,換做是誰能不沉淪。 可她身份實在特殊,怕是今生今世都無法和皇兄有所牽扯了。那我呢?我倆的婚約究竟該如何? 父王一直以來似乎都沒有提及這段往事的意思。黎國那邊也沒有動靜,畢竟是婦孺們做下的決定,想必沒人當回事。 我漸漸安了心。后來蕭羽彥的父皇死了,她回國繼承了王位。我離開了稷下學宮回到齊國繼續無法無天?;市炙奶幷鲬?,為齊國立下了數不清的功勞??伤@樣,終究是會遭到大哥恪的猜忌。 我曾經提醒過他,但皇兄卻渾不在意。直到皇兄殺了四哥。 齊國的內斗向來激烈,暗潮洶涌之下,埋了多少白骨。齊國的強盛也是由無數鮮血和骨rou累積而成。我很討厭這樣的齊國,討厭年邁的開始猜忌所有人的父皇。而太子恪和他如出一轍。 那一日,皇兄從晉國趕回來。得知了四哥的死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傷心。 他跪在四哥被夷為平地的府前,那一日大雨滂沱?;市种皇请[忍地看著那片廢墟,直到太子恪的兵馬聞聲趕來。 恪自小便當了王世子,從來趾高氣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即便皇兄在五國人的眼中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在他,也只是眼中釘rou中刺。我甚至懷疑大哥他心里從無骨rou親情。 所以父皇起初要我履行婚約的時候,我答應了。我去牢中問哥哥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黎國,他同意了。 稷下學宮一別三年,蕭羽彥完全變了樣。大婚當日,我見到她的時候,幾乎不敢相認。那個身穿玄色龍袍清瘦的少年,竟然真的是她。 果真是明眸善睞,可愛極了。也不枉費我費盡心機將她和哥哥湊到一起,回頭她過上醉生夢死的日子的時候,一定會回過頭來感謝我的。 只是事情并沒有朝著我想要的方向發展。這兩個白癡竟然開始互相傷害起來了,兩人相處時候的針鋒相對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皇兄也就罷了,畢竟他這些年來從未想過感情之事。對各種投懷送抱視若無睹??墒捰饛┎皇且恢庇心莻€賊心么,怎么也這般別扭? 這種案例實在是特別,研究好了,今年便又可寫出一本書冊來了。 黎國和我們齊國不同,大司馬掌控著朝局。蕭羽彥的日子并不好過。她似乎是被韓云牧捏住了把柄,總是對他怕得要命。 這沒出息的家伙! 但是跟韓云牧打了一次交道之后……好吧,我也是個沒出息的家伙。這人真是她以后親政路上的一塊巨石,不扳倒他,朝廷永遠不會落在她的手里。 韓云牧在黎國推行的是涸澤而漁的治國手段,表面看起來黎國尚算穩定,但內里已經有些崩壞。沒有變法,便不會有未來。與其如此,倒不如讓哥哥接手,天下才能太平。 當然,這些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哥哥卻不大愿意通過這種手段得到一個國家,蕭羽彥想必也不是那種兒女情長到可以江山拱手相讓的人。 朝政的事情,到哪里都是一團亂麻。好在黎國比起齊國來有趣得多,很快我發現另一個十分有趣的地方——金樓。 蕭羽彥焦頭爛額之際,反正管不到我。索性我便溜到了金樓。也是在這里,我遇到了一個人——荀夫子。那個博古通今,卻酷愛讀□□的夫子。 第一次見到他,是為了躲避韓云牧的追殺。我躲進了金樓,徑直奔向了后廂房。推門而入時,只見一名病怏怏的男子正斜靠著美人榻,數銀兩。荀夫子乃是當世大儒,各國許多權貴都是他的門生。但他今年也不過三十多歲,看起來面色蒼白,一副隨時要歸西的模樣。但是看到金子的時候,他的眼神是放光的。 事態緊急,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摟著他的脖子,一個縱身將他放倒在了美人榻上。然后蓋上了被子。他并沒有掙扎。我有些擔心,這病秧子不會是受不住我這一擊,一命嗚呼了吧。 我掀開被子,緊張地看著他。卻發現他受驚地摟緊了懷里的銀兩,驚恐道:“你是劫財還是劫色?” 沒想到一個病秧子也這么美味可口。我挑起了他的下巴,壞笑道:“自然是想財色雙收。我劫了你的色,你不就得從了我。這財自然也是我的了?!?/br> 病秧子堅貞地梗著脖子:“劫色可以,劫財要命一條?!?/br> 我噗嗤一口笑了出來。外面有官兵沖了進來,我連忙握住了他手中的銀兩,威脅他不準亂說話。 病秧子無奈地翻了個身,一面用力咳嗽著,一面對沖進來的官兵道:“幾位官爺所為何事???” 官兵探頭過來看,病秧子咳嗽得更厲害了。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來。那官兵驚駭地看著他:“你——你這是什么???” 他嘆了口氣道:“肺癆?!?/br> 官兵們面色大變,連忙退后數步。然后狐疑地看著他:“你這病癆鬼還有心思風流快活?” 病秧子晃了晃手里僅存的一錠銀兩,念道:“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反正我也沒幾日活頭了,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br> “你倒是想得開?!蹦枪俦幻嬲f著一面帶著屬下嫌棄地退了出去。 我掩住了口鼻,屏住呼吸看著他。他攤開手掌,我趕忙把銀兩還給了他。飛快跑到了門邊:“你……你肺癆怎么不早說?” “你也沒問呀?!?/br> “那……那這一次算是你幫我。改日我有機會再報答你?!?/br> “改日?怎么,討了人家的便宜就走么?”病秧子冷笑。 我一面摸到了插銷一面看著他:“你想怎樣?” 病秧子伸出手來:“報酬。明碼標價——”他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算盤,瞇著眼睛撥拉著:“闖入民宅,嚇了我一跳。驚嚇費,五兩。同床共枕,□□費一錢。與人消災,口舌費五兩。奪走銀兩,精神損失費,十兩。加起來一共是二十兩一錢?!?/br> 我摸了摸身上,什么都沒有。跟蕭羽彥出來的急,什么都沒帶??粗@個人也沒幾天活頭了,對付一個將死之人,總讓人有些于心不忍。 于是我對他道:“這樣吧,我住在皇宮里。你隨我去取啊?!?/br> 我本以為他會拒絕,卻沒想到他一口應承了下來。荀夫子坐起身,將銀兩小心地收了起來,不疾不徐道:“你不必擔心,我沒有肺癆?!闭f著他又用力咳嗽了起來,手中的帕子捂著嘴。挪開的時候,又是一片嫣紅。 這種話鬼才信。我開了窗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坐了下來:“不過光明正大進皇宮可能不同意。若是能潛進去,應該就能得到銀兩了?!?/br> 荀夫子皺著眉頭看著我:“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進皇宮去偷?” “不是偷,是拿?;蕦m是我家,在家里拿東西叫偷么?” 他上下打量著我,搖了搖頭。又在美人榻上躺了下來,捧著一本書了起來。 那書的封面十分眼熟,我找了個竹竿戳了戳他:“你看的什么?” 荀夫子面不改色道:“道德經?!?/br> “我怎么看這書名像是——背德經呢?” 他漲紅了臉道:“胡說!圣賢之書豈容你玷污?!?/br> 我仔細瞧了瞧那封皮,冷哼道:“這就是年前印刷的背德經,天下只有五十本,其他盡數被毀禁了。這你都能得到,看來你很喜歡這人的書么?!?/br> 荀夫子被戳破了,翻了個白眼:“你們世俗的眼光不懂。寫書之人并非簡單地傳播污1穢之物,從這書中可以看出她對骯臟朝局的厭棄。所以縱情于樂,解構圣賢。換個角度去看這個世界。乃是不出世的奇才?!?/br> 我被他夸得有點不好意思,輕輕用竹竿敲了敲他:“不用這么夸獎人家啦?!?/br> 荀夫子被這么一敲,忽然虛弱地撲倒在了美人靠上??此@模樣,簡直是要徹底駕鶴西去了。我連忙沖了過去扶住了他。好不容易找到這么個知音,可別這么快死了。 “你……你怎么了?” 荀夫子虛弱地喘著氣道:“這……這本書沒有完結……我……我死不瞑目?!?/br> 沒想到黎國竟然遇到了我的忠實擁躉,為了讓他死前瞑目。我決定做一回好人,實現他的愿望。 “其實皇宮中已經有了這本書的下半本,你若是能送我回宮。我就可以帶你取來?!?/br> “果真?” “不騙你?!?/br> 荀夫子立刻活了過來,精神抖擻地開始收拾包袱。甚至連氣色也可疑地紅潤了起來。 幾日后,我們混在金樓的管弦隊中進了皇宮,在御前表演。一同進去的還有一人,號稱是蕭羽彥的師兄。一看就獐頭鼠目,十分可疑??上捰饛m中的女子,沒有一個有眼光的,竟然還躲在角落里偷看他。 我倒是覺得荀夫子比他順眼許多,可惜紅顏薄命。荀夫子與我十分有共同語言,我帶他去壽康宮取來了寫到一半的下冊書。 他一面讀一面評注,頗有見地。我倆不分晝夜地切磋,時間久了便生出了革命情誼。只是有時候我總有些疑問,紅燭下,我看著他紅潤的面色,忍不住問道:“夫子,其實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久了?!?/br> 荀夫子忽然抬手堵住了我的嘴,鄭重答道:“愛過?!?/br> 我白了他一眼,擰開他的手:“我是想問你,你什么時候死?” 荀夫子瞪大了眼睛看著我,驚恐道:“你……你為何這般歹毒,竟然盼著我死?” “倒也不是,可初見你時,你不是病怏怏的么。怎么事到如今還能這樣生龍活虎?” 他幽幽嘆了口氣,攏著袖子道:“其實我并非生來如此。只是久居茅屋,常年纏綿榻上,以至于身體虛弱。才會那般蒼白?!?/br> “也就是說,你看起來病怏怏的,是因為懶得動?” “正是?!?/br> 我踹了他一腳,將他提了起來:“走,跟老子晨跑去。再不運動,你的下肢連帶著第三條腿就要萎縮了!” 于是荀夫子被拖著跑掉了半條命。 第二天,我拖著他要繼續做運動。他忽然撲了過來,抱著我的腰嚎道:“不跑了,要了夫子老命了。夫子想做其他運動?!?/br> 于是……” 第70章 冰釋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