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穆頃白看著那枚令牌,淡淡道:“多謝你我處置了不服管教的下屬。我知道你當暗衛久了,保護她成了習慣。不過如今既然有我在,便不勞你cao心了?!蹦马暟渍f著便抱著蕭羽彥往寢宮走去。 十七咬牙切齒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一個齊國人,在我們黎國,究竟有什么目的?你又如何討了齊王歡心,撤銷了你的通緝令,別以為主人不知,便沒有人知道?!?/br> 聞言,穆頃白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他幽幽道:“你在她身邊這么久,耳濡目染所學到的,就只有這樣的鼠目寸光么?” “你——” 穆頃白轉頭看著十七,嘴角牽起了一絲笑意:“你記著,以武力,你只能保護她一時。但能護她一世周全的,只有我?!闭f罷再也不理會十七,大步走進了寢宮之中。 蕭羽彥睡得朦朧,似乎聽到有人交談。她想張開眼睛看看是誰,可有誰輕撫著她的額頭。讓她覺得很安心,便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蕭羽彥起身,發現穆頃白一早便不知所蹤。想到昨日在夜空下和穆頃白的那一番對話,頓時覺得懊惱。 為何每次她下定了決心,卻總要因為他的一句話就自亂陣腳?可是他說的又確實有道理。 左思右想,蕭羽彥忽然想起了宗長。今日他可能要來覲見的! 蕭羽彥連忙一骨碌翻身下了地,一著急忘了腿傷。頓時腳下一扭,摔倒在地。聽到了里面的動靜,沁弦忙趕了進來,叫道:“陛下,你這是——” “快扶寡人起來,更衣!去南書房!” 沁弦忙扶起了蕭羽彥,連聲寬慰道:“陛下不必著急。臣子們等一等陛下也是應該的?!?/br> “你懂什么,今天宗長覲見。等久了,那老東西肯定要查寡人的彤史。最近兩個月,寡人一趟都沒進后宮。他若是知道了,必定要說什么不可專寵云云。頭都大了?!?/br> 沁弦替蕭羽彥換上了靴子,便扶著她一瘸一拐準備上轎子。剛走到門口,迎面撞到了穆頃白。 他手中還端著一盅東西,一個閃身讓了開來。蕭羽彥扶著門框看著穆頃白,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穆頃白居高臨下看著她:“節后還有一日的休沐,你這是要去哪里?” “南書房?!?/br> “先用了早膳?!蹦马暟渍f完又補充了一句,“我親自做的?!?/br> 他不加這一句還好,加了這一句,蕭羽彥忙不迭腳底抹油就要往外走??上б蝗骋还兆卟豢?,又被拎了回來。 她認命地坐在桌前,拉著沁弦的手一樁一件開始囑托身后事。穆頃白黑著臉道:“你不嘗嘗,怎么知道我的手藝沒有進步?” “有些事,經歷過一次,余生足以?!笔捰饛﹦忧榈卣f道。直到今日,她一想到那日的飯菜,肚子還會一陣翻涌。 “那次我是有意為之。這一次不同了,我是特意為你用心烹飪的?!蹦马暟捉议_了那一盅早膳。頓時,一陣香氣撲鼻。蕭羽彥稍稍放下了戒備,湊過去嗅了嗅。 好像確實有進步,至少這賣相和氣味都很不錯。蕭羽彥對穆頃白道:“那就來一點嘗嘗吧。畢竟這也是你的一片心意?!?/br>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面有人高聲道:“宗長到——” 蕭羽彥虎軀一震,慌忙對穆頃白道:“你快藏起來!宗長來了!” “我為何要藏?”穆頃白不解道。 “因為,因為他若是知道我和你分桃斷袖,肯定會找我的麻煩!總之你先藏起來,千萬別出來!”蕭羽彥急匆匆地說完,又轉向了沁弦,“快去叫云洛來——不,不對——”昨晚宗長見過云洛! 蕭羽彥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別叫云洛,你去壽喜宮跟那些宮人講。無論是誰去問,都說皇后娘娘病了?!?/br> 沁弦剛領了命,外面便傳來了拐杖抵在地上的聲音。不一會兒,蕭謙中便拄著拐,顫顫巍巍走了進來。 蕭羽彥連忙上前幾步,扶住了正要行禮的宗長:“太舅公,你怎么不在南書房候著,要千里迢迢趕到這里來?” 蕭謙中一雙眼睛四下掃了掃整個未央宮,也不知在尋找什么。蕭羽彥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他要進內堂。到時候穆頃白還不知道要躲哪里去。 忽然,他的目光停頓,落在了桌上那一盅早膳上。 “陛下這是用的御膳房的早膳么?” 蕭羽彥想了想,笑道:“御膳房可沒有著好手藝。這是寡人的梓潼做的。她近來身體不好,但還是親自做了這早膳送來。寡人原本想立刻去見太舅公的,可是美人的心意也難辜負啊?!?/br> 蕭謙中冷哼了一聲:“這便是陛下兩個月不進后宮的緣由么?” 蕭羽彥頓時語塞。蕭謙中緩緩走了過去,瞧了眼那份早膳,不疾不徐道:“看來皇后的手藝是真不錯。不知道我這個老東西有沒有這榮幸嘗一嘗?” 第45章 如何撲倒男神 蕭羽彥聽到他這樣自稱,心里一咯噔??磥肀澈筮€真不能胡亂說話,她這一舉一動恐怕早有人看著。宗長在宗室這些年來的地位也不是白來的。 她雖然不大想讓蕭謙中嘗這早膳,可是真要不答應,未免也太過小氣。便上前道:“太舅公說的哪里話,都說丑媳婦還要見公婆。云洛嫁過來這么些時日,還未能去奉茶。也是寡人的疏忽?!?/br> 蕭謙中擺了擺手:“總歸是要見面,也不急在這一時?!彼f著自覺坐了下來。 蕭羽彥使了個眼神,沁弦上前將早膳盛了出來。 “那么,我便不客氣了?!笔捴t中抬手拿起桌上的勺子,漾了漾,這才小口吃了起來。 蕭羽彥十分遺憾,這可是穆頃白特意為她做的。她都沒有嘗,倒是被蕭謙中一人獨享了。 但是下一刻,蕭謙中忽然捂住了嘴,臉色鐵青??粗纯嗟哪?,蕭羽彥懊惱的心情一掃而空,剩下的只有慶幸。 她假模假樣地關切道:“是不是太燙了?小弦子,來給宗長吹涼些再吃?!?/br> 蕭謙中奮力咽下了那一口早膳,正擺著手。便聽蕭羽彥道:“太舅公,這可是云洛的一片心意。寡人都舍不得吃,全都孝敬你了。一定要好好品嘗啊?!?/br> 蕭謙中鄭重點了點頭,英勇就義般看著碗中的不明物體。閉著眼睛咕嚕嚕喝了個干凈,然后站起身道:“陛下,我們還是談一談正事吧?!闭f罷大步從桌旁逃開,生怕蕭羽彥讓他吃完剩下的東西。 兩人來到偏殿,蕭謙中擺開了促膝長談的架勢。蕭羽彥嘆了口氣,做好了準備要放空自己。 “昨日,我前去看了陛下的彤史。陛下登基一年半,對后宮一直能盡力做到平衡。只是和親后的兩個多月來,陛下似乎有所偏頗?!?/br> 這樣單刀直入,倒是讓蕭羽彥有些措手不及。她的手指在長袍下絞著,面上還得裝著沉著冷靜。 “太舅公有所不知。云洛遠離故土,此來黎國也是舉目無親。寡人與她自小便有情誼,便多花了些時間陪她。其實期間也有去過妃嬪的宮中,譬如沅八子?!?/br> 提起沅八子,蕭謙中別有深意地瞧了蕭羽彥一眼。她心下了然,上次那般拂袖而去,沅八子必定借題發揮。不過她一人翻不起什么大浪。 “其實,我有一言,也不知當講不當講?!?/br> “太舅公請講?!?/br> “陛下這一年半來也寵幸了不少妃嬪,論理說,總該有妃嬪夢龍有兆。遠的不說,就錦鄉侯家的世子,比陛下大不了兩歲。兒女都有六七個了。陛下是否……”蕭謙中頓了頓,看了眼蕭羽彥的臉色,繼續道,“……要請一位高明的太醫來瞧一瞧?” 蕭羽彥心下一緊。宮中是有太醫的,但那位太醫是母后的故交,當初她隱瞞身份的事情也有他的功勞。這些年來,一直是這位太醫來替她診治。 但蕭謙中的意思,顯然是要找旁人來替她診脈。如此一來,她的身份必定會穿幫。到時候,他和錦鄉侯一起發難,便無力回天了。 “寡人的身體好著呢,有勞太舅公關心了。寡人常聽太醫說,倘若是成日游手好閑吃喝玩樂,確實易于子嗣繁衍??墒枪讶诉€未親政,許多黎國朝政上的事情要處理。難免力有不逮,太舅公應該可以理解吧?” “朝政之事雖然重要,可不是有朝臣幫忙。再不濟,也可以讓宗室里有能者代勞。陛下也應該意識到綿延子嗣的重要性才是?!?/br> “太舅公教訓的是。寡人一定對此事多上心?!?/br> 蕭羽彥正說著,忽然間蕭謙中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秀遍g還聽到了咕嚕聲。她忽然明白了過來,敢情這是那碗早膳的毒性發揮了。 原本還煎熬的促膝長談,忽然多了不少樂趣。蕭羽彥不疾不徐道:“只是寡人如今還年輕,對待后宮這些妃嬪上,總有些不懂的地方。太舅公是過來人,寡人可否請教請教?” 蕭謙中咬著牙道:“陛下請講?!?/br> “就譬如,寡人不會什么甜言蜜語。要如何哄人開心呢?” “胡鬧!讓陛下展顏才是妃子的本分,豈有陛下去哄她們的道理!”蕭謙中這一激動,肚子的叫聲更響亮了。 蕭羽彥假意關切道:“太舅公這是怎么了?” 蕭謙中面露難色,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話:“臣失禮了——”說著站起身,卻因為站的太急,甚至晃了晃。蕭羽彥連忙喚道:“小弦子——” 沁弦應了聲進來,蕭羽彥附耳囑托了他兩句。他咬著唇,努力憋著笑,頷首領了命。然后大步走向了蕭謙中。蕭羽彥為了避嫌,飛快離開了偏殿。 不多時,整個偏殿便飄散著一陣難以言說的氣味。 蕭羽彥回到寢宮,穆頃白正不悅地將那一盅早膳收起來。蕭羽彥憋著笑上前寬慰道:“小白白,你不要傷心。畢竟沒有人什么都能擅長。人總要學著接受自己的短板。譬如我就從來不會強迫自己好好看書?!?/br> 穆頃白瞥了她一眼,搖著頭嘆了口氣,沒有說話。蕭羽彥扯了扯他的衣袖,岔開了話題:“雖說太舅公此次意外中招,不過你倆這梁子就算是結下了。廢后倒不至于,我就怕他逼著我進后宮?!?/br> “你若是不愿意,他又如何能強迫你?!?/br> 蕭羽彥撇了撇嘴,心中不無擔憂。都怪她那個堂哥,也太能生了。對比起來,宗長心焦也是人之常情。倘若她像父皇一樣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或許還可以爭一爭。 可如今她這樣的身份,真要是有人想對付她,還不是易如反掌。她必須得小心行事。 看來沁弦當日的提議確實已經是迫在眉睫了。蕭羽彥看了眼正沮喪著的穆頃白,不由得又發愁了起來。他們如今的關系,要如何才能走到那一步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蕭羽彥兩日。她左思右想,決定去找云洛探討一下。 中秋夜之后,蕭羽彥便將三人安排在了離她的未央宮不遠的梨園里。同住的還有許多其他的樂師,所以蕭羽彥便一人輕衣簡裝去了梨園私會云洛,就連沁弦也沒有跟著。 進了梨園,蕭羽彥尋了半晌也未見云洛的身影,荀夫子也是不知所蹤。找了許久,終于在別苑見到了正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凜淵師兄。 都已經日上三竿了,凜淵還睡得昏天黑地。這倒是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蕭羽彥推門進去,走到凜淵的床畔,踢了踢床板:“師兄,起床了。外面有婦人罵街,可能鬧狐貍精了!” 若是尋常,凜淵必定會蹭得坐起身,鞋都來不及穿就要去看熱鬧??山袢?,他只是掀開了眼皮,有氣無力道:“宮中哪來的潑婦罵街?!?/br> “有宮女和太監偷情了?!?/br> 提起這茬,凜淵忽然抽了抽鼻子。抬手擋住了眼睛:“太監……師弟啊,我從未想過你會如此心狠。師兄……恐怕……今后……就……” 蕭羽彥心下一驚,駭然:“不會吧?寡人不過是一句玩笑,你不會……真的去了凈事房?” 凜淵嚎得更傷心了。蕭羽彥一屁股坐在了他床邊,顫顫巍巍地捉住了他的手腕,沉痛道:“師兄,我……我對不住你啊?!?/br> “唉,不關你的事。是他們會錯了意?!眲C淵放下了手,眼中淚花閃閃,“事到如今。我已經別無所求,只希望你——”他頓了頓,從枕頭下抖抖索索摸出了一只盒子遞了過去。 蕭羽彥好奇地接了過來。只聽凜淵沉痛道:“師弟,這……這是我的寶貝。師兄如今是廢了,但希望你能將它好好收藏著。聽說這東西泡了藥酒,會有奇效?!?/br> 蕭羽彥頓時驚叫了一聲,燙手山芋般將那小盒子丟了出去。凜淵蹭的坐了起來,還沒看清他的動作,那小盒子便已經穩穩落入了手中。 “你怎么——暴殄天物?!” “這東西你還是自己留著吧,看看留個念想也好?!笔捰饛┢擦似沧?,“何況師兄你這么懶,就算是見到了心上人,怕也不會有所動作。留著跟沒有也沒什么兩樣?!?/br> 凜淵嗤笑了一聲:“師兄我總好過你,見了女子跟見了吃人的怪物一般。你今日來,所為何事?” 蕭羽彥知道他方才是在耍她,倒也不惱。反正以后互相傷害的機會多了去了,何況這還是她的地盤。她沉吟了片刻,才緩緩道:“師兄,如果有一個女子,她心有所屬。心上人也對她有意??煽偸遣恢鲃?。該怎么辦?” “女子?誰???”凜淵立刻饒有興致地攀了過來。 蕭羽彥白了他一眼:“你管是誰??傊褪怯羞@么個人?!?/br> 凜淵揚眉看著蕭羽彥,得意道:“你不說我也知道?!?/br> “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