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梅閣手中活不停,回答:“沒錢,幫點忙抵債?!?/br> 債還清了才能回家。 想起這個,梅閣就很想笑。他化出腿后,在謝冬清的攙扶下,‘學習’走路。等長久不用的腿漸漸能走路了,走順了,他倆向老太太告辭。哪知老太太說:“魚珠就當我白送你的,但魚草錢你要給我,你吃了兩株魚草,一株算你二十五文,兩株你給五十文吧,我也要過日子的?!?/br> 謝冬清摸了摸口袋,不好意思地說:“婆婆……我沒帶錢?!?/br> 老太太一聽,拉住她的手,轉身就往屋里帶,“那你來幫我燙衣裳,一件算你兩文錢?!?/br> 梅閣問道:“我也幫你做點什么吧……還的快一點?!?/br> 老太太停住輪椅,問道:“你剛從海里出來,陸地上人會的東西你都會什么?應該不多吧?!?/br> 梅閣道:“會的還挺多,洗衣做飯燒水納鞋底編草筐修桌子椅子……” 老太太打斷他:“你會編草筐?” “嗯,編草筐最拿手?!?/br> “我丈夫死前,準備了好多柳條說要編草筐,可惜還沒開始,他就不行了。既如此,你就幫我把草筐編好吧?!?/br> “算多少?” “算你三十文,如何?” 這個價格給的很高了,梅閣點頭答應,盡心盡力的給老太太編草筐。 他手速極快,編好了一個,材料也用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一些,梅閣想了想,扎了一條魚。 謝冬清到院子里燒水,看到他手上的魚,驚喜地跑了過來。 “你會編動物?” 梅閣點頭:“如果材料夠的話,我還能編只小兔子出來?!?/br> 他摘下兩朵石凳旁長出的小白花,充當魚的眼睛,之后把魚遞給謝冬清:“拿著吧,送你的?!?/br> 謝冬清莫名覺得這一幕很熟悉,仿佛曾經發生過,她接過來,剛要道謝,眼前突然閃過一縷紅光,定睛去看時,又發現梅閣手腕上仍是什么都沒有。 回過神來,謝冬清說:“梅閣,你左手手腕上……有什么東西在,紅色的?!?/br> 梅閣呼吸一滯,問她:“你能看到?” “嗯,總覺得有東西,但是真看的時候,又什么都沒有?!?/br> 梅閣沉默了好久,低聲道:“你竟然能看到?!?/br> 謝冬清追問道:“所以,那是什么?” “是魂珠,入夢定神的引,有了他們就不會讓夢擾亂我心魂?!泵烽w垂下眼,右手覆上左手的手腕,不一會兒,一條紅瑪瑙串顯現了出來。 他抬頭,對謝冬清一笑,說道:“其實,你手上也有一串,只有我能看到。你手上的魂珠是我用來定位的。只要你戴著魂珠,我就能出現在你身邊。人夜發數夢,每一個夢都是一個完整的世界,若是沒有它們,夢境那么大,我入夢后極有可能找不到你?!?/br> “夢?” 紅瑪瑙串慢慢消失不見,梅閣輕輕覆上她的手腕,一串相同的紅手串出現在眼前。 梅閣說道:“是夢。它們也是我夢回前世的證據?!?/br> 他說:“有一陣子,因為夢到了自己前世,我甚至分不清哪邊才是現實,后來根據前世家中母親所教,學了魂術,做了這些魂珠明心定魂。這才明白前世已了,現世還在。所以,這串珠子,也算是我的護身符?!?/br> 謝冬清驚奇地看著自己手上的紅手串漸漸顯現又緩緩消失:“你的前世?竟然不是人魚……” 梅閣輕輕笑道:“魂珠送你一半,希望也能成為你的護身符?!?/br> 謝冬清摸著手腕,半晌問道:“梅閣……你的前世,有沒有我?” 梅閣心頭一跳:“為何這么問?” “我總覺得我見過你,還有你的名字,我也很熟悉?!敝x冬清說道,“你前世是做什么的?你講講看,說不定我能記起什么來?!?/br> 梅閣搖頭:“不可能的。你對我的熟悉,是因為夢的原因,和我的前世無關?!?/br> 謝冬清認真道:“可只是名字和長相就罷了,但我剛剛看到你編草魚的樣子……就好像以前見過你一樣,就是現在這般坐著,真的很熟悉?!?/br> 梅閣盯著謝冬清手里的草編魚,說道:“……你還真見過,我以前給你編了個草兔子。不過,你要是對我的前世感興趣,我可以講給你聽。 “那是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我出生在云州,母親是巫族人,后來……家中突變,父母去世,我為了生活,跟著一個老師父學編草筐,攢錢到京城尋他的家人,可惜未走到京城,師父就去世了。那之后,我又遇見了在京城賣書的老板,他當時正巧缺個幫手,于是就招我做學徒。后來他又把我送進書院讀書,再之后……” 他的話被老板娘打斷:“這小兩口,你倆要再聊下去,衣服都被大姐一個人燙完了!” 謝冬清這才想起自己是來院子里提熱水回去的。 老太太搖著輪椅出來,看到梅閣腳邊的草筐,神色一怔。默了好久,她說道:“你倆回去吧,回家去吧?!?/br> “婆婆,我把衣服給您燙完?!?/br> “不用了?!崩咸f道,“你們回去吧,老婆子謝謝你們了?!?/br> 她把手放在胸前,溫柔地看著謝冬清:“帶他回去吧?!?/br> 謝冬清有種錯覺,如果賣早茶的老板娘不在這里,這個人魚老太太或許會對他們唱首送別歌。 “天色也正好,你們快走吧?!?/br> 謝冬清扶著梅閣起來,兩個人給老太太鞠了一躬。 “祝福你?!?/br> “也祝福你們,去吧?!崩咸认樾Φ?,“回我們的家去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沒啥說的。因為要寫論文,幸福感直線下降中。 正文依舊是每天10點更新,之前會放防盜章。也是逼不得已了,主要是防盜,點擊就五百左右,不防盜,就只有一百……我覺得這差的有點多…………大概是晉江的數據崩了,因為收藏兩天沒動靜了?!疚嫘目凇?/br> 我碼這章時,總覺得很羞恥很尷尬……然后頓悟到,自己的代入角色原來一直是梅閣。 痛心疾首中。 ☆、疑心【繁星海洋】 辭別老太太,二人踏上了去往海邊的道路。 梅閣問她:“你還記得路嗎?” 謝冬清點點頭:“不遠,天亮之前肯定能回海里去。我們盡量快一點?!?/br> 一想到自己也能到海里去,她的心跳都快了,有一種似乎要掙脫牢籠的興奮感令她微微顫抖。謝冬清深吸口氣,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魚珠,說道:“終于可以離開這里,永遠待在海中了?!?/br> 月亮升了起來,明亮的月光照在路上,謝冬清一邊帶路,一邊說道:“我們不回村子了,我們直接去十尺崖,從那里入海!” “好?!?/br> 謝冬清考慮到他是剛剛化腿的人魚,一直拉著他的手。臨近海邊,夜晚的風涼,但梅閣卻覺得渾身暖和。 謝冬清的手軟軟的,梅閣忍不住,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想起了之前摟著兔子睡覺的感覺。 也是暖暖的,軟軟的。聽她睡覺的呼吸聲,就覺得很安心。 謝冬清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剛剛捏我的手了?是冷嗎?” 梅閣表情很認真地回答:“不是冷,我就是覺得你的手又小又軟,忍不住捏了一下?!?/br> 謝冬清臉紅撲撲的,揉了揉鼻子,她也捏了捏梅閣的手,嘿嘿笑道:“謝謝夸獎,我也捏捏你的手?!?/br> 梅閣愣了半晌,無奈笑道:“跟小孩兒一樣……” 因為激動和對海的向往,謝冬清走得很快。半夜時分,他們聽到了海浪拍岸的聲音。 謝冬清笑瞇瞇地小跑起來。 “梅閣,快點!我們快到了?!?/br> 她在前面跑著招手,高興地跑向前方的十尺崖。 月亮懸在海崖上,照著海面。 十尺崖的右邊是一片空置的海灘。 這片海灘是海邊幾個漁村的公共海灘,村長換任或者過節時,會召集幾個村的村民在這片海灘上舉捕魚大賽。 今天也不是什么節日,謝冬清以為海灘上沒有人。等她笑著跑過去,朝右邊一看,頓時驚立在原地。 右邊的海灘上聚集著一大群人,他們舉著火把,圍著幾個神情激動,叉腰吵架的人。 大概是因為這邊太暗,加上那邊正爭論地激烈,所以他們并沒有看到謝冬清。 謝冬清仔細看了一群,發現有幾個是她村子里的熟面孔。 梅閣走了過來。 謝冬清收回目光,說道:“我們快點上十尺崖,他們是村子里的人……” 梅閣點點頭,拉著謝冬清攀十尺崖。 那邊的人群還在爭論,聲音越來越大。 “劉村的各位給評評理!” 謝冬清聽到了言嬸的聲音。 “村長他兒子夜半三更伙同我們家隔壁住的那個小妖精,把我家海生撈上來準備送給官老爺的魚妖給偷了,這還有沒有天理啦!還不止這一件,我們今早發現后就去找村長理論,村長還拖著不讓海生去追他兒子,劉村長,大家伙兒,你們評評理??!這就是故意不讓我家海生當官老爺??!你們說說這還要臉嗎?在我們村,我們敬他是村長,他說什么大家都不敢說不是,但這也太欺負人了!合著是我們家海生辛辛苦苦冒著生命危險撈上來的魚,白白給他兒子鋪平道路了!哎喲!不活了,這要是他兒子當上了咱們海邊九個村的總村長,我們的日子還咋過??!”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村長漲紅了臉,理直氣壯道:“什么你家海生的,礁石旁邊的漁網是我家的,你去年拿回去從來都沒說要還。說話就要講道理,該是誰的他就是誰的,要不是昨天我提醒村子里的大家朝礁石邊撒網,你家海生這輩子都不會撈上一條那樣的魚!大家說我說的對不對?本來就不是你一個人的功勞,還想著獨吞,這就是你們家不對了?!?/br> 村長說道:“海生原本是個老實人,我要是講道理,他還是聽的,都是你這個黑心媳婦天天攛掇著,海生才會財迷心竅。不說別的了,海生這腦袋瓜,怎么當大官?而我!” 村長拍了拍胸脯,干瘦的胸啪啪作響:“我不是為我一個人考慮,我是為了咱們大家伙!我讓海洋去送魚妖,那可是冒著大危險的,縣老爺要是不喜歡,說不定我家海洋就回不來了!再者說,我讓海洋去送魚妖,用的是我們小貝兒村的名義,將來縣老爺賞賜下來,那些賞賜可是大家伙兒的,總比你一個人獨吞強!” 言嬸啐了他一口:“呸!鬼才信你!分明就是你家海洋跟謝家的那個小妖精夜里偷了魚一起私奔了,算盤打得真好!送了魚當了官,兩個jian夫□□就在縣里享清福,我呸!” 謝冬清一邊爬著十尺崖,一邊聽著,聽到最后,她笑了出來:“梅閣,以前被他們罵時,我總覺得難受,可是這會兒站得高了,就發現他們都好可笑?!?/br> 梅閣輕聲說道:“莊子曾經講過一個故事,叫蝸角之爭。用在他們身上正合適?!?/br> 他們攀上了十尺崖,梅閣抬頭望著浩瀚夜空,說道:“你看,天空很大,從遠處看,我們生活的地方也和那些星星一樣小,所以,這個地方再大的事情,放在夜空中便什么都不是。我們的家園,原本就是繁星中的一個,你若是站在這里看星空,你會看到某一個星星上的某一片海灘,一群壽命只有數十年的人為了一個小小的村官撕破臉的事情嗎?” 謝冬清搖搖頭,“肯定不能?!?/br> “所以這些,什么都不是?!泵烽w望著她的眼睛。夜空下,她的眼中有點點星光,晶瑩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