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你當心些?!?/br> 眼見得閑飲要帶著太上皇脫身離開,江海潮焦急道:“陛下!” “朕說不準傷她!” “陛下,她是敵國之人!” “她會回來做東楚的皇后?!?/br> ——他對“我”還真好。 眼底微妙的陰郁一閃而過,衛將離已然隨意地走入東楚的軍陣中,無視地走過殷磊身側,走上鼓架,拔出師道劍,隨手彈了一聲,道:“東楚后位怎么看也與我這個既當了厄蘭朵大汗又為西秦而戰的人無緣,你打算怎么冒天下之大不韙娶回我?” ——她愿意? 盡管他從未見過衛將離如此冷淡的模樣,還是依舊被這毫無感情的詢問引得心中一動。 “殷焱所廢的乃是西秦的公主,若你愿意……若你愿意,我可以再以迎娶厄蘭朵公主的名義迎你回來,只要聯合匈奴,東楚北方一定,便是連此處我也可以馬上收兵?!?/br> 能不定嗎?衛皇都死了,新皇要面對國內的窮兵黷武的亂局,根本無力東進,匈奴再稍稍有些示弱,東楚便能二度中興。 好交易……他表達情意的方式,永遠都是交易。 衛將離忽然覺得有些荒唐,笑著問道:“你就是拿這個借口一直威脅‘我’到現在的?” 殷磊愕然間,卻見對方神色一冷,身形模糊間,四周驚駭聲響起,劍鋒已然指上咽喉。 “你……” 她的嗓音恍如十二月的冰霜,悄然結上鐵面時,帶著一種難以抗拒的肅殺—— “你會是個東楚的英主,但你配不上‘我’,明白嗎?蠢物?!?/br> 作者有話要說: ——你是個好人,但我太美了,你配不上我。 ↑昨個刷微博刷到這一條,666233333 …… 你們這些想看師兄穿女裝的咋不上天呢,不知道食人花她平時不穿女裝的嘛~︿( ̄︶ ̄)︿ ☆、第119章 天地為刀 把閑飲從城下用繩索帶上來后,看到衛皇遺體無恙,守城的將士剛放下心,閑飲便軟倒了下去。 “小公爺!” 閑飲已是身中足足十箭,扛著這樣的傷勢,若非剛剛衛將離趕來,他只怕早就死了。 “快、快抬到軍醫處去!” 身上開了十個血洞,其余刀槍擦傷更是不計,剛一放到木架上,渾身的血就順著木架流了下來。 “你們慢些!血都止不住了!” “慢不了!要馬上去軍醫處敷上止血藥!” 喉嚨里的氣息越來越虛無,閑飲閉上眼緩了好一會兒,道:“……不用管我了,去管衛將離吧,她好逞能,別等她跟東楚起了沖突,要回來的時候連個接應的都沒有?!?/br> “您說的哪兒的話,要是把大公主放在城外,陛下來了可是要扒了我們的皮的?!?/br> 交代完這些,看見一直跟在身邊的天狼衛放松的神情,閑飲就知道自己跟涇陽公的約定到此已經仁至義盡了。 “小公爺,待此間事定,您要回涇陽嗎?” “回不去了?!遍e飲望著窗外飛雪的影子喃喃道:“我欠一個人一條命,該是還給她的時候了?!?/br> “您不是在和公爺賭氣?” “我從沒與父親賭過什么氣,只不過是自己任性而為罷了。我的命雖然是父母所賜,不敢輕易毀傷……但至少,要怎么死,還是cao之于我的?!?/br> “小公爺!” “你出去吧,我已經決定了?!?/br> 天狼衛嘆了口氣,他們已經跟著涇陽公十數年了,知道閑飲一旦決定要做什么事,勸是勸不回來的。 “末將會稟明新皇,望小公爺多考慮考慮,不要妄言輕生?!?/br> 待周圍的人都走了后,耳邊只剩下外間軍醫煎藥的動靜。 ——還活著啊。 剛剛拼命的時候還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現在靜下來之后才回想起來在此之前他是沒打算活著回來的。 他是個不太喜歡拘束的人,因為父母的拘束而逃出家門,現在又因為道德的拘束而想要赴死。 世上沒有那么多如果,生就是生死就死死,善就是善惡就是惡,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是他想挽回這件事就能當做從未發生過一般。 人會犯各種各樣的錯誤,并不是并不是年少不經事這一句話,便能讓一切煙消云散的。 “大人,該喝藥了?!崩锩娴睦宪娽t提醒道。 “你這藥能讓我明天就跋涉三十里地去找人嗎?” “您一身積傷,現在天又大寒,便是神仙的藥也難讓您出門?!?/br> 閑飲閉上眼,道:“那就算了吧?!?/br> 老軍醫放下藥罐,收拾起手邊凌亂的棉紗,問道:“您是要去找誰?看您也不小了,可有家室?” “……煎你的藥去?!?/br> 老軍醫討了個沒趣,搖搖頭便離開了。 閑飲又閉上眼,失血帶來的半夢半醒的麻木間,隱約覺得有一雙手在解他臂上的棉紗,隨即一絲清涼的感覺從傷處蔓延開。 他的皮膚甚至于能描繪出那雙為他換藥的手——柔軟、雪嫩,除了蔻丹的指甲是粉而圓的,像是玉貝的內側。 手的主人是有著江湖人的堅定和忍耐,同時又有著嬌貴的身體。 極端地說,她雖然嬌貴,但卻不嬌氣,是世上罕見的好姑娘。 ——只是,怎么就遇上我這個冤孽了。 思緒錯亂間,待到那只手搭上襟口,閑飲猛然睜開眼。 “你剛剛是想說去見誰?” “玥瑚,你怎么——” “我來拿回你欠我的這條命?!?/br> ……她知道了。 閑飲痛苦地閉上眼,強行坐起來,待到眼前因失血而帶來的的黑暗散去,他才臉色蒼白地抓起榻邊的刀,一彎膝,竟直接就這么跪了下來。 翁玥瑚并沒有馬上扶他起來,靜靜地看了他片刻,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我一個女人,你是要被笑話一輩子的?!?/br> 閑飲搖了搖頭,拔出隨身多年的雁翎刀,道:“因我年少浪蕩,累你遠嫁,誤你一生,我欠你一條命,現在于天下已無愧,情你把我的命收回去吧?!?/br> 翁玥瑚垂眸,接過他的刀……這口刀很重,刃面上的血槽因沐血得久了,呈現一種暗淡的棕紅。 “我當然是恨過你的?!笔种嘎龘徇^刃上清寒,照見她一雙有些凄然的眼眸:“前一天晚上,我還在為嫁衣上的錦花不夠精巧而熬到半夜,等到了第二日,我看著那花燭都熔到了底,還是沒有人來……到最后他們告訴我,我未來的夫君死了?!?/br> “……” “你知道有多少人嘲笑我嗎?明明昨天他們還羨慕我羨慕得眼紅呢?!蔽太h瑚的手輕輕握上刀刃,回頭對他蒼白地笑了笑:“你一走,才讓我知道……這世上總歸是有人不喜歡我的?!?/br> 毀掉一個女人的天真很簡單,只要抹殺她所有的憧憬,她就再也不會對任何人抱有幻想。 閑飲從未想過他能帶給另一個未曾謀面的人以如此殘忍的人情冷暖,聽到這里時,他才徹底掐滅了心中那一絲期待與動搖。 “動手吧,后事我已安排妥當,但殺勿慮?!?/br> 翁玥瑚將雁翎刀放在膝上,道:“我還有一個問題,認識我之前,你后悔過逃婚嗎?” “沒有?!?/br> “嗯,是實話……那之后呢?” 這個回答比殺了他還難熬,閑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道:“有?!?/br> “哦?!陛p輕點著頭,翁玥瑚拿起雁翎刀的刀鞘,慢慢將刀收回去,神色淡淡道:“你若不嫌我二嫁,這把刀,我就當你的聘禮來遲了?!?/br> “……???”閑飲一愣,連忙站起來想說點什么,哪知膝下箭傷一痛,整個人直接就朝翁玥瑚倒了過去…… “——玥瑚啊,你能不能給我拿點你的青玄膏,傷兵營那兒的蚊子可多了……” 衛家的表姐第二次發現自己的兄弟意圖對自己的meimei不軌,站在門口凝固了一會兒,默默地撿起門口的條凳。 “閑飲我告訴你,別以為咱們倆都是傷兵我就揍不了你?!?/br> “你不是在城外嗎?!你把殷磊干掉了?” “什么我在城外,我……”衛將離悚然一驚,道:“我把殷磊干掉了???!” 閑飲跟她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翁玥瑚把他推到一邊去,提醒道:“現在去也許還有救?!?/br> 衛將離扭頭就跑。 說好的和平解決并沒有和平解決,等到衛將離靠近城門時,遠遠地便看到煙塵那頭,隨著征鼓擂響,無數的西秦軍士潮水般涌出城門。 交戰了? 這樣的懷疑很快被打消,城外的聲音并不像是交戰時斧鉞鉤槍的廝殺聲,而僅僅是出城驅逐。 衛將離不由得跟在軍士身后跟出了城門,沒有注意到旁側的軍士看著她的目光有些畏懼,甚至于沒有人出來攔她。 城外的地面在隆動,路過身側的軍士、乃至于一些走出家門觀望情勢的百姓,面上都有慢慢擴大的喜悅。 她在城門口站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東楚的確是退兵了,隨后便聽見有人叫自己,回頭時便看見剛除下面具,正在活動著筋骨的白雪川。 “東楚怎么會甘心退……” 衛將離的目光不由得被他身側的劍吸引過去……那劍上有血。 “你殺了他?” 那把師道劍一直被衛將離放在鬼林藥翁那里,許久未曾擦拭,已經落了塵,白雪川已經用得不甚順手。此時聽見衛將離這么一問,白雪川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盯著她的神情反問道:“我若真殺了他,你會恨我嗎?” 衛將離閉上眼道:“我不會恨你,只會怨我自己失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