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裴翊暫且不能確定,但蘇嶠是?!敝墁E挺直的脊背略略放松,靠住了后面的桌子,握著朱玨的手卻一直沒有放開。 朱玨注意到他的語氣是說單個的蘇嶠,而非臨安侯四子蘇嶠。 “蘇嶠的身份有問題?” “不錯?!敝墁E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目光,“當年之事因為牽扯過多被埋得極深,知情人幾乎全部被滅口,但總有那么一兩個人僥幸活了下來,他們將這個秘密當做救命稻草掩藏起來,然后交給了后人,換取活下來的生機?!?/br> “你找到了其中一個,或者全部?” “是?!敝墁E對這些知情者并沒有多說,直接揭開蘇嶠的真面目,“從留下來的消息來看,蘇嶠并非臨安侯親子,乃是臨安侯年輕時相熟的一位摯友的遺腹子,當時恰好臨安侯夫人與他這位摯友夫人同時生產,臨安侯夫人難產,產下死嬰,那位夫人卻平安生下了一子,那位夫人得知消息,吞金自盡,留下遺書,臨安侯看過遺書后便偷梁換柱,用摯友之子換了那死嬰,當做自己的兒子養大?!?/br> 朱玨用空閑的手無意識摩挲著眉骨:“我猜猜,臨安侯所謂的摯友有問題,或者說,這本身就是一個局,為得便是給蘇嶠找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br> 如果蘇嶠是前朝皇室余孽,當年九成之變大肆屠殺皇子皇孫的舉動就說得通了,他一直覺得這件事太過奇怪,就算坤榮公主想要篡位奪權,也不至于做出這樣敗德的事,這樣大的污點在身,如何使臣子百姓,使天下信服。 哪怕先關押起來,等日后上位再慢慢折磨都成,何必急在一時,好像泄憤一般。 君不見唐太宗李世民因為玄武門之變,之后一生都在努力洗地,他算是成功的范本,還有許多不成功的,時不時被后人詬病。 而且那些皇子中還有她的親弟弟信王,據說坤榮公主跟兩位同胞親弟關系并沒有很差,甚至算是不錯,怎么會手刃親弟? 而也正是因為她殺死了信王,才會引得另一個親弟德王最后親手將她當場格殺。 但若蘇嶠的身份被證實,那么當時屠殺的舉動就有理由解釋通了,顯然是為了報復。 “差不多?!敝墁E頷首,“不過臨安侯的那位摯友并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那位遺孀,她雖然名義上是臨安侯摯友的夫人,其實與那些前朝余孽早有勾結,肚子里懷的并非丈夫親子,而是那前朝余孽之子?!?/br> 朱玨輕嘆了口氣:“可惜臨安侯最是無辜,一時心善,卻被害得家破人亡?!?/br> 這是多倒霉才碰到了這種事,簡直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辛辛苦苦替別人養大了孩子不說,結果還是個專門坑爹的。 蘇嶠做那些事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臨安侯一家? “臨安侯府眾人對蘇嶠不好?”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犧牲自己不夠,還要拖上將他養大的養父養母一家,這是得有多深的仇恨? 周珽對蘇嶠的感官顯然也不是很好,眉心折起:“并不是,蘇嶠是幼子,加上臨安侯對摯友有愧,對他很是寵愛,只是人性貪婪,蘇嶠從小被那些部下教導,或許自認高人一等,又怎會顧及這些?!?/br> 就是被洗腦了唄。 好比陳氏從小給玉珠小公主念叨的那樣,活生生將一個活潑開朗的孩子念叨成了懦弱內向,謹小慎微。 試想一下,你如果從小被告知你其實是前朝皇子,現在的皇室篡奪了你祖上的地位,這大好河山原本都是你的,你伴讀的皇子你見過的公主宮妃甚至皇帝,本來都是該向你下跪的,甚至包括你如今的父親母親,長此以往,很難不扭曲吧。 “那么裴翊呢,他難道是蘇嶠后人?” 因為不知道兵變是否會成功,所以提前做了兩手準備,早早給自己藏好了子嗣? “只能說應該是?!敝墁E眉心折痕深了幾分,“蘇嶠此人心思極深,單查裴翊根本查不出絲毫問題,他與他父兄生的極像,并非蘇嶠的情形,他父親的身份也沒有任何異處,如果不是逆推查出他竟早與賈川有所聯系,以及他日后所作所為,我也不會這般懷疑,而今日他與榮國夫人一幕,更是加深了我的猜想?!辟Z川便是背叛他的那位副將。 “所以,裴翊的父親其實就是蘇嶠的兒子,當然,也有可能當年蘇嶠的父親并非只留了他一脈,或許早早做了另一手準備,蘇嶠失敗,那些人便找上了裴翊的父親?!?/br> 朱玨分析,忽然想到什么,疑惑道:“可要這樣算,裴翊的父親怎么會意外身亡?” 按照調查,裴翊的父親是在上京趕考的路上跌落山崖而亡的,尸體被找到時已經被豺狼啃食,近乎面目全非……等等! 朱玨驟然一驚,既然面目全非,又是如何肯定死的就是裴翊的父親的?! 詐死! 絕對是詐死??! 周珽對上他的視線,給予肯定:“就是你想的那樣。裴翊的父親裴彥應該并沒有死,按照我的調查,裴彥資質平平,所以在裴翊展現出聰慧后,他便詐死離開,估計是為了以留后路?!?/br> 這還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這樣一茬接一茬繁衍下去,不管能不能復仇竊國,至少能保證血脈不斷。 可是他們又是怎么確保那些部下也能一代傳一代的忠于自己呢?或許是古人重諾重信? 朱玨表示無法理解這種情感。 “那么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沒有證據全靠猜測,不能確定哪些人是真的余孽,哪些人是刻意被裴翊結交的,這個時代一旦被掛上謀逆這種罪名,可是要牽連全家老小的,不能不謹慎對待。 何況裴翊并沒有表現出要謀逆的意思,哪怕是前世,他也只是參與了皇子奪嫡,并沒有一絲一毫有要竊國謀反的打算。他目前就是再聰慧也只是個及冠不久的年輕人,只要他表現出這種意圖,露出丁點馬腳,滿朝這么多老謀深算的人精,沒道理看不出來。 至少周珽重生前,真的沒有人覺察到他的真實身份。 也怪不得他會一開始便選擇外放歷練七年。 周珽舒展開眉頭,聲音一沉,似漫不經心卻又飽含殺機:“自是投其所好,引君入甕,最后甕中捉鱉!” 第81章 矜持 因為時間有限,周珽跟朱玨說清了來龍去脈,便停了話題,稍稍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才放開:“該回去了?!?/br> 朱玨正在瀏覽彈幕的各種分析,聞言收回目光,看了眼窗外,又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這么一會兒竟然過去了快二十分鐘,確實是該回去了。 “你先走?!敝墁E在他肩頭輕輕推了一把示意。 “你打算怎么投其所好引君入甕?”朱玨也不推拒,站起身理了理衣衫,“需要我幫忙做什么嗎?” 雖然朝代變遷什么的在他心中沒有特別強烈的感覺,但他現在身為大殷人,吃著皇糧領著皇家津貼,歸屬感還是有的,在這種事上,自然站在大殷皇室這邊。 周珽伸手幫他撫平背后的褶皺:“暫時不用,需要的時候我定會找你?!?/br> “我喜歡你的語氣跟態度?!敝飓k心中滿意,轉身撩了一把。 暈黃的燈光下,少年眉眼含笑,憑白染上了一層曖昧。 周珽一直的隱忍克制終于沒繃住,伸手將朱玨拽入懷中,狠狠抱了抱。 朱玨愣了下,隨即心中一樂,放松身體擺正姿勢任由他抱,果然是古人,這種時候還不忘恪守禮制,最多也只是抱抱。 嘖,撩漢這種事還得看哥的。 他直起身,抵住周珽的肩膀,場地有限,壁咚是實現不了了,肩咚倒是可以湊合。 “別動!” 周珽目光靜靜鎖著他,一動不動,任由他擺弄。 朱玨又被這雙眼蘇了一臉,鉗住他的下巴,湊上去就是一個熱吻,標準的法式濕吻,毫不含糊,順便還不忘挪開鏡頭。 彈幕頓時嗷叫成一團。 多虧4個g的小電影熏陶,朱玨理論經驗豐富,加上他實踐精神可嘉,又有本能作祟,很快得心應手駕輕就熟,并且融會貫通游刃有余。 周珽對親吻這件事卻顯然要生澀許多,甚至被驚了下,半天才反應過來,而后很快領悟到了精髓,有樣學樣地反擊了回去。 兩人這一吻吻得多少有點忘情,周珽身心都是成年人,朱玨心理更是成年得不能再成年,加上這幅身體即處在易撩撥的少年期,又非常敏感,光是一個深吻便叫他身心顫栗,腿一軟,差點跌倒,還是周珽及時伸出手箍住了他的腰,一把將他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這么一打岔,朱玨倒是略略清醒了過來,頓覺丟份,明明是他先挑起的,結果被親到腿軟的竟然是自己! 他現在十二萬分的確認,這幅身體絕對有問題!或者說那個云木香珠有問題,正常怎么可能敏感成這樣?這鬼珠子到底將他的體質改造成了什么?! 這么一想,頓覺興致索然,拍拍周珽的肩膀,結束了這個親吻。 唇舌分開,兩人暗自平復氣息。 昏黃的燈光,封閉的空間,偷情般的處境,最是能點燃人心中詭秘的欲望,再伴隨著曖昧的喘息,暗示性強烈的姿態。 朱玨喉嚨發干,某種再熟悉不過的感覺在身體里流竄,周珽的身體也是一片緊繃,他深呼一口氣,單手抱著朱玨站了起來,然后迅速將他放遠,給他理了理凌亂的衣衫:“別忘了你如今還是公主,要矜持!” 我擦擦,居然還倒打一耙,難道只有他一個爽了嗎? 朱玨一挑眉:“多謝將軍提醒,我定會謹記在心,謹遵教誨?!瘪娉志婉娉?,他倒要看看是誰會先忍不??! 周珽噎住,而后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眼中含著淡淡的寵溺與包容,語調透著一絲委屈:“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磁性的氣音低沉又帶著無限溫柔,顯然已經摸透了朱玨的點在哪里。 太犯規了! 簡直一言不合就色誘! 朱玨心頭那點別扭立刻就被撫得平平整整,不留一絲痕跡。 心里忍不住感慨,幸好輪不到他當皇帝,不然以他的自制力,妥妥是要成為色所迷的亡國之君啊。 正傷春悲秋的感嘆著,卻聽周珽話音一轉,語調破天荒帶著一絲猶豫:“你原來,可曾成過親?” 朱玨拂著袖子的手一頓,覷見周珽的神色,笑了,這是吃醋了? 不過也算變相夸贊了他的吻技不是? “成過親如何,沒成過又如何?”他本想擺出個嚴肅點的神情,但周珽吃醋的模樣實在可愛,嘴角的弧度怎么放也放不下去,“我都不介意你成過親?!?/br> 周珽眼里的光亮微微暗了暗:“我只是想知道多了解你一些……” 朱玨嘴角的笑意就斂了起來,忙道:“告訴你也無妨,沒有,我沒成過親,不過我原本的世界跟這里不太一樣……” 他三言兩語簡單解釋了下兩個世界的戀愛婚姻觀,然后又著重給周珽科普了下什么叫小電影。 說話間他才突然發現,從始至終,都是周珽一直在對他坦白,不論他問什么問題,只要他知道的,全部知無不言,而他卻幾乎從沒有給他詳細講述過他的事。 這么一對比,莫名就覺得自己有點渣。 聽他解釋完,周珽先前黯淡的神情瞬間消散不見,重新恢復那副四平八穩永遠胸有成竹的模樣,含笑輕輕撫了一把他的頭:“好了,我知道了,時辰不早,你先回水榭,陛下恐怕會留在宜嬪處,我待會兒會直接回府?!?/br> 朱玨:渣什么的完全是錯覺! 臨出亭子前,他忽然想起還忘了一件事,轉身道:“對了,方才宴上那位舞女你可知曉?” 被裴翊的事情一打岔,差點忘了還有這一出。 周珽正抱臂而立,凝望著他,聞言朝他輕輕搖了搖頭:“此事你不必擔心,陛下比你我心中都要有數?!?/br> 這倒是,延昌帝不是色令智昏的傻子,不管是與白月光還是朱砂痣有關,這種意圖太過明顯,動動腦子都知道有問題。 他便朝周珽揮揮手推開門走了。 宜嬪這一生產生的十分艱難,直到第二天天光破曉,都沒有生出來,延昌帝自然不可能徹夜陪同,連當年皇貴妃都沒有這個待遇,何況宜嬪,前夜待到水榭宴會結束便回了觀風殿。 到了中午時分,宜嬪終于產下了一子,按照排名是九皇子。 陳氏聽到是個皇子摟著元寶連連冷哼,卻沒有說出太過惡毒的話。 朱玨贏了賭約,得了半盤子金銀珠寶,另外一半的得主是六公主,她笑嘻嘻抱住,古靈精怪的得意:“哎呀,真是,一不小心又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