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李敬尚且還在牢獄中,李念宜只怕是再也不能回國公府,李念蘭現下還不曉得到底是個什么樣,至于自己...... 婉姨娘閉了閉雙眼,心中只悲涼的在想著,完了。她這么多年的苦心籌劃經營,臨了卻是什么都完了。 她由不得的就在心中開始怨恨簡妍。 若不是她的出現,現下聶青娘死了,李信只是一只小鵪鶉般,隨意的捏一捏就死了,那樣李敬就會是國公府的世子,將來是要承襲這整個鄭國公府的。若是來日寧王繼了位,李念宜做了貴妃娘娘,她生的兒子是庶長子,說不定就有可能會被立為太子的。到時有一個做鄭國公的親兄長,一個做貴妃娘娘的親jiejie,李念蘭自然是能嫁一個高門大戶的,而她自己更是能無比榮耀。 可是現下這些全都沒了。簡妍竟然是一早就開始暗中謀劃,然后就這樣將他們娘兒幾個全都逐個的給整垮了。 但簡妍對上婉姨娘怨毒的目光,她卻是心中更為的森冷。 當年若非婉姨娘的那一腳,自己和聶青娘皆是不會受這么多年的苦,也不用母女分離這么多年。 而她竟然還敢那樣暗中的算計李信。若非李信命大,現下他都已經是一具枯骨了。 他們母女、母子三人原本是應該高高興興的在一起,沒有這十幾年來的苦痛,可是就是因著這婉姨娘,現下落得了個聶青娘自盡,他們母女、母子永遠天人相隔的場面。 簡妍目光陰冷的盯著婉姨娘,忽然就將手中的紙放到了炕桌上,然后大聲的吩咐了一聲:“拿鞭子來?!?/br> 她原本還是想拿了這疊紙,好好的和婉姨娘說一說她這些年來的罪狀,可是在看到婉姨娘的這張臉時,簡妍卻是覺得什么都不想說了。 為什么要說呢?說了她就會認真的懺悔嗎?即便是她認真的懺悔了又有用嗎?換得來聶青娘和李信,還有自己這么些年來受的罪嗎? 索性是直接拿鞭子抽算了。 這次簡妍并沒有假手他人。 生牛皮芯子做成的馬鞭兒,堅硬挺直,縱然是外面裹了一層柔軟的熟狗皮,可抽在身上的時候依然還是劇痛無比。 更何況現下簡妍又是在盛怒之中,每一鞭子抽了下去,真正是鞭鞭見血痕。 婉姨娘吃痛,想掙扎,雙手卻被反剪在身后。想尖叫,但口中卻被一團布給牢牢的堵塞住了。最后她也就唯有蜷縮在地上不停的翻滾來翻滾去。 簡妍依然緊緊的咬著牙,一鞭鞭的抽在她身上。 她從來不曉得自己會有這樣暴虐的一面。這些日子以來她都不敢想自己原來竟是這樣一個心機深沉,慣會用各種法兒去折磨別人的人。 她其實都有些害怕自己了,可是她依然還是一鞭鞭的抽在婉姨娘的身上。到得后來,她一雙眼都是赤紅的,整個人形似癲狂了一般。 白薇和四月哭著上前奪下了她手里的鞭子,雙雙的跪在她的面前,哭道:“姑娘,您不能因著這些下、賤的人毀了您自己啊?!?/br> 這些日子簡妍的變化她們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 她們是跟隨了簡妍這么多年的,曉得她雖然不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可也從來不是如現下這般暴虐的人啊。 簡妍被她們兩個哭的心中有些茫然。待得她回過神來之后,看著青磚地上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而躺在地上的婉姨娘則是滿身都是血rou模糊的鞭痕。且她面上青白,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難不成她竟然就這樣直接將婉姨娘給抽死了? 若真是如此,那還真是便宜了她了,簡妍心中惡狠狠的想著??墒墙酉聛硭珠_始覺得茫然了。 雙手忍不住的開始發顫,她漫無目的的往門外走著。 “我要見徐仲宣,”她口中喃喃的說著,“我要去見徐仲宣?!?/br> 這當會她實在是想埋首在徐仲宣的懷中,聞著他身上淡淡的伽南木香,然后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2章 親切會面 徐仲宣今日休沐,卻并沒有回通州,只是一個人坐在書房里想著事。 近日皇帝的身子越發的不好的,瞧著竟是有些日薄西山的感覺,不曉得哪一日就會突然的駕崩了。但就算是如此,他還沒有開口說立儲君的事。為著這,現下朝中的大臣也是私下揣測個不住。 而說起來雖然目前而言梁王是大勢所趨,寧王日漸式微,但這種事總歸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是,所以是絲毫松懈不得的。所有的人都緊繃了自己的那根弦,不敢大意,于是就算是休沐的日子,他也是待在京里,只怕隨時會有什么事發生。 而且簡妍,他望著書案右上首放著的那只香樟木錦盒,心中默默的想著,也不曉得她現下如何了。雖然他已是將鄭國公李翼身旁伺候的人全都大換血似的換成了他的人,以此來架空鄭國公,方便簡妍在后院里行事,也安排了齊暉和白薇進了鄭國公府在簡妍身邊,可他到底還是不放心的,總是怕她會出什么事。 他忽然就很有沖動想要去見一見簡妍。 他是個想到就要去做的性子,于是當下他便起身站了起來,闊步的就走出了書房的門。 他正要吩咐著齊桑去備馬,只是還未開口喚齊桑,就見他已是急急忙忙的從院門外奔了進來。 “公子,”仲夏的天,實在是熱的緊??v然齊桑是一路沿著長廊奔過來的,并沒有曬到一丁點的日頭,可他額頭上還是滿頭汗珠。 但現下已經是顧不得熱不熱的事了,他只是垂手站在徐仲宣的面前,抬起頭通報著:“樂安鄉君過來了?!?/br> 徐仲宣吃了一驚。 簡妍過來了?她如何會在現下過來他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饒是他一貫鎮定,可是這當會他心中還是有些發慌。 他忙急步下了臺階就要去前面迎她,但只不過才剛下了臺階,就見簡妍已經過來了。 他的小姑娘,身著淺紫色的銀條紗上襦,白色的挑線裙子,面上迷茫凄惶,走路的時候都有些發飄的感覺。 “妍兒,”徐仲宣低低的喚了她一聲,極快的迎了上前去,伸臂扶住了她,問著,“你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簡妍沒有回答。她只是順勢就將頭靠在了他的懷中,同樣低低的喚著他:“徐仲宣?!?/br> 徐仲宣伸了右臂牢牢的攬住了他,同時對著齊桑和跟隨在簡妍身后一塊兒過來的四月、白薇和齊暉揮了揮手。 他們四人便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簡妍這時卻是覺得整個身子里的力氣一下子都被人抽走了一般,真的是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徐仲宣見狀,索性是彎腰打橫抱起了她,然后大步的走入了書房中。 書房的月洞窗下是放了一張涼榻的,上面鋪了龍須草的涼席。 徐仲宣小心翼翼的將簡妍放在了榻上,只是還沒等他直起身來,就察覺到自己的衣帶被拉住了,同時簡妍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徐仲宣,不要走?!?/br> 徐仲宣原本是想去打了水來給她擦擦臉的,但是現下見得簡妍這般說,他便沒有去,反而是坐在了涼榻上,柔聲的問著她:“你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對我說一說?!?/br> 簡妍依然是沒有回答。 她只是從涼榻上爬了起來,跪坐在徐仲宣的面前,眼圈紅紅的望著他,鼻子一抽一抽的:“徐仲宣,我想哭?!?/br> 徐仲宣先是一怔。 哪有人眼巴巴的瞧著別人就是提這個要求的。 但是他見著簡妍現下的這副模樣,也曉得她不是開玩笑的。 她這段時日心中想必是很難受的吧?可是她又必須要撐著。 她要照顧安撫李信,還有聶青娘自盡的心結一直郁結在她心里。她想要為聶青娘報仇,所以一直在策劃著怎么樣才能讓婉姨娘李念宜她們受到她們應有的懲罰。 但她只是他的小姑娘啊,原本是不應當承受這么多的苦痛的。 徐仲宣想到這里,便只覺得胸中如同壓了一塊大石頭般,憋悶鈍痛的緊。 他伸手輕輕的將簡妍攬在了懷里,聲音輕柔:“哭吧。我會在這里一直陪著你?!?/br> 他雖然清瘦,懷抱也并不見得有多寬廣,可是趴在他的懷中,依然能讓簡妍覺得安穩。 仿似是一直顛簸流浪的小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避風港一般,所有的大起大落,劫后余生的焦急不安,彷徨迷茫,這一刻終于是可以痛痛快快的釋放出來了。 簡妍在他的懷中放聲大哭。 自聶青娘死之后她就一直硬撐著,并沒有,也不敢讓自己落一滴眼淚出來。她怕她但凡哭了,胸中那一直支撐著她要復仇的所有不甘和仇恨也會隨之宣泄而出,然后她整個人就會垮下去??墒乾F下,趴在徐仲宣的懷中,聞著他身上令人心安的迦南木香,她覺得她就算是這樣垮下去了也沒有關系。 還有徐仲宣在。他一直在她的身邊,所以她哭的肆無忌憚。 而徐仲宣并沒有垂頭望她。 他不敢去垂頭望她現下傷心痛哭的模樣。 他甚是自責。都是他無能之故,所以才讓簡妍背負了這許多原本不該她承受的苦痛。 她原本只該在他的羽翼下,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過著日子才是。 徐仲宣眸光微暗,雙臂越發的抱緊了簡妍。 月洞窗上的斑竹簾子已是被卷了上去,可以看到墻角的一叢玉簪花。偶有微風吹過,潔白細長的玉簪花輕輕的搖晃著,清香襲人。 簡妍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哭了多久,反正徐仲宣一直都沒有出聲打斷過她。 他就一直這樣抱著她,任由她這樣的哭著。 最后簡妍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漸漸的止住了哭聲,伸了手,繞著他革帶上掛著的香囊。 墨綠色的香囊,上面繡的是蘭花雙、飛蝶,是那時候她給他做的那一只。 里面約莫是放了薄荷一類的東西,聞著香味清清爽爽的。 徐仲宣聽得她的哭聲停了,便低了頭來望著她。 小姑娘眼圈紅紅的,鼻尖也是紅紅的,又是滿面淚痕,兩邊鬢發方才在他的懷中滾的也有些亂了。 簡妍就算是沒有照鏡子,那也曉得現下她的這副模樣定然是難看的緊。 于是她便轉了頭,將整個臉都埋到了他的懷里去,悶悶的說著:“不許看?!?/br> 徐仲宣輕笑,伸手勾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隨后又伸手輕輕的拭去了她面上的淚痕。 指腹下的臉如月下聚雪一般的白,水豆腐一般的滑,剛剛哭過的一雙眼更是分外的澄澈,一汪清水一般,靈動明亮。 明明是看著這樣纖細柔弱的一副身子,怎么倒是有這樣多的眼淚水呢。 徐仲宣搖頭苦笑,又伸臂將她圈入了自己的懷中,下巴擱在他的頭上,柔聲的問著她:“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現下是不是可以對我說一說了?” 簡妍聞言一滯。 其實她覺得自己今日鬧的這一出也有點矯情了??墒窍惹八膊粫缘檬窃趺戳?,內心里就是有一種想殺人的暴虐。 說實話,她有點被自己嚇到了。 在徐仲宣的面前她是覺得不需要向他隱藏任何事的,于是她便說著:“我也不曉得。怎么說呢,就是忽然覺得很恍惚,覺得自己好似變成了一個面目全非的人一般,我不認識這樣的自己,也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墒俏夷锏某鹞矣直仨毜脠?,我不能退縮?!?/br> 頓了頓,她又說著:“其實也沒什么。我想可能是最近我太累了,所以想哭一場罷了?,F下哭了出來,我覺得好多了?!?/br> 所以沒做完的那些事,還是要接著做的。 但徐仲宣聽了,心中卻唯有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