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誰知安王膽大包天,超出了預估。他沒有選擇一般來講,最劃算的舉措,殺了如今的太子,逼迫武德帝立自己為后嗣。他竟然直接選擇了逼宮消息傳來,言景行也很驚訝,若是前者也就罷了,或多或少可以美化。但他這行為卻是弒君弒父,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留萬古罵名的。 “老三是怎么默不吭聲,悄無聲息的溜到避暑山莊的?他的封地難道皇帝就沒有派人盯著?”太子知道這件事都快急瘋了,點齊人馬要去救駕。 言景行看看密函,一把攔住了他:“別沖動?!毖跃靶邪櫭妓伎计?,忽道:“肅王還在京城?不應該呀?!蹦侨死蟡ian巨猾,怎么可能坐以待斃。甘肅距離京師可不算進,他再抄近道也得幾個月,怎么可能完全隱沒行蹤?只怕手下關系不少,為他開了一路方便。明擺出來的對手自然不怕,值得畏懼是隱藏暗中的力量。 太子隨即明悟:“我這個小叔祖只怕不消停?!蹦壳暗故沁€沒看出他有什么動作。 言景行點點頭:“你留下來,坐鎮京師,收攏力量,保住自己。盯著肅王。避暑山莊那里還是交給我吧?!蹦氵@身份,走出去,簡直就像一只羊在草原上引狼。他輕輕嘆了口氣,看著額頭上青筋暴跳的齊王,低聲勸慰:“宋王能做到悄無聲息偷襲避暑山莊,那自然能先下手為強,弒君自立,可他圍困軟禁,卻不動,你以為他在等什么?” “引我出城?!碧託獾醚例X咬得咯咯響:“他不在乎父親的命,便覺得我也不在乎。那里還有我母后,我的九meimei!”他按照言景行的建議,大幅度清查替換京師人手,將上京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里?;蛟S宋王原本也是要對他下手,再逼皇帝改詔書,只是這條路走不通了,所以才有了現在這局面。 “我去。你留著?!毖跃靶信呐乃募绨??!胺判陌??!?/br> “表哥?!睏罾^業緊緊握住言景行的手:“那里有我的父母meimei。我的家人都在那里了。我向來都信服你。這次,不說了。大恩不言謝。你受我一拜?!?/br> 言景行一把攔?。骸安桓耶??!背聊?,又補充道:“你總說把我兄弟,其實我也” “不可以?!逼溜L后忽然響起一道尖銳急切的呼聲。言景行微微一頓,轉過身去,一把拉開鴉青色羽紋紗帳。果然,暖香就站在后面,眸中含淚,俏臉發白。她急死了,也怕死了。這情形雖說跟上輩子不一樣,但也大同小異。若是最終決戰是在這會兒打響,言景行還不是要在這次遭殃?同樣牽連著肅王,同樣是為著楊小六 上輩子就這樣,這輩子還這樣。暖香早該想到的,像言景行這種人,自幼多舛,又生性細膩,誰對他好,誰對他壞,他記得清清楚楚。所以表面上總是對楊繼業一幅“你趕緊離我遠些”的樣子,其實心里早把他歸為自家人??上н@自家人再套上君臣的名分,那就變成奉獻與供養 “暖暖?”言景行也有點差異。這個妻子向來都是聰明又懂事。這關鍵時刻,存亡關頭,怎么忽然不分輕重了。 楊繼業同樣看著暖香。這個當初在瓦渡,也落進他眼里的小女孩。算算,也有段時間沒有見到她了,端莊華美的樣子幾乎讓人無法跟瓦度初見聯系在一起。她現在美眸含淚,神態楚楚可憐,滿滿都是擔憂和急迫,倒讓本欲發火的他迅速冷靜了下來。男人討論正事,后宅婦人不要插嘴。這句話無論如何都講不出口?,F在,他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深深愛著丈夫的妻子。 他忽然想到了華表姐,他同教頭師傅比武,和游俠劍士過招的時候,她是不是也這樣擔心著自己? 暖香也顧不得拜見這未來的皇帝,只是癡癡得看著言景行,仿佛心里堵著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言景行先扶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用手指輕輕按她眼周:“莫哭啊,人家說了,懷孕的時候流淚以后會害眼病?!?/br> “景哥哥,照你們剛才說的,宋王肅王,連這等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下了,定然是亡命之徒。我擔心你。我們大夏那么多武將,能帶兵打仗的多得是——” 話音未落,言景行就輕輕嘆息出來。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他這次行動的目標是,悄無聲息的把皇帝救出來。派其他人去,一則不一定有這個魄力和底氣,二則有能力的握著兵權的,又太耀眼,比如老侯爺,比如鎮國公府,比如任城王。勢必已被對方盯上。發生正面沖突,局勢就會變得十分不利。有誰敢不顧皇帝的安危,輕易動手呢?到時候,有優勢也變得被動。其實如今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避暑山莊的真實情況,還以為皇帝在逍遙快活,太子監國,一切照常。太子和他只是事先有提防,強占了時間上的先機,等到宋王真得挾天子圖龍椅皇帝會做出什么決定,還真是難說。 根本不能打仗,奇兵輕襲化掉這個陰謀,才是王道。他已有了完整的計劃,怎么能夠隨便更改。 太子看看言景行,又看看暖香,忽然開口,認真的道:“表哥,府庫里有個天蠶寶甲。你還記得嗎?當初陛下還在跟北胡作戰的時候穿過的。乃是百名能工巧匠精心編造而成,質地輕軟,卻能防刀槍。一般的箭矢也擋得。我送你穿吧。畢竟我留守京城,要比你出這趟差事安全的多?!?/br> 言景行并不推辭,他跟這個人也從來不講客套話。只點頭道謝,讓他多多小心。 暖香不依不饒的問:“箭矢擋得,那□□呢?就是那種機簧強弩?” 在未來君主面前說這樣的話,可是相當失禮。所幸太子并不介意,言景行笑著揉揉她的頭發?!袄咸鞝斠杖嗣?,便是喝口水都能嗆著。我們只能盡人事。你且放心,我還答應了跟你生一堆孩子呢。在家等我。啊~”言景行垂首親她額頭,又親她微微濕潤的眼睛。他哪里知道這句話一出口,反而讓暖香更加提心吊膽了。 太子看看她,又看看言景行,忽然覺得暖香一開始對自己排斥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伴君如伴虎這個成語,有著世界上最危險的內涵。因為你要提防的不僅僅是老虎,還有那謀算著老虎毛皮的壞人。一語不發,默然離開,讓他們夫妻兩個交心,楊繼業愈發感受到了肩頭的重量,不曉得有多少個這樣的家庭,被他有意無意的牽連在一起。 情知阻攔不住,暖香又從懷里摸出一物,卻是那片剛回上京時他送自己的玉佩“風柔日暖,香遠益清?!蹦前准殰貪櫟难蛑子?,如同一片月光落在她白生生的掌心?!熬案绺纭迸懵曇粑⑽㈩澏叮骸拔抑牢覕r不住你,也知道再鬧下去你會講這世上有些事,哪怕情知會死也要做的,更何況有著蠻大的勝算。奈何我本是個有魄力有決斷的人,卻偏偏對上你就開始束手束腳。我連百分之一的風險都不愿意讓你冒,哪怕那百分之一的風險能換來世間百分之九十九的榮華富貴?!?/br> “景哥哥,”暖香微微哽咽,緩了口氣:“這是我前幾日去云龍寺燒香。求佛祖保佑我們的孩子。也為著你,請那鼎鼎有名的,最靈驗的大師賜一塊平安符。但大師當場看到了我這塊玉,他說這玉原本就采自普陀福地,還是玉種的時候就承受無上福澤,后來制成玉佩,刻上福語,在落入我手之前,就請得道高僧開過光的?!迸阌悬c幸福又有點感動:“原來在那個時候,景哥哥就不僅僅是送了片玉鎖首飾給我,而是要送平安給我。我又請那大師重新祝禱,蒙受恩澤,現在送給你吧。你一定要好好帶著?!?/br> 言景行認真看著她的眼睛。暖香本有一雙杏核眼,給人甜美純真的感覺,但因為那細而黑的眉毛,和成長中漸漸上挑的眼型,所以染上了嫵媚的味道,眼波流轉間,說不完的風情。他從那雙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從那眼神里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女子深深的愛著他,仿佛愛了好多年,還要一輩子愛下去。 我若是辜負了她,就簡直愧對上蒼。言景行在這一瞬間感受到對命運之神眷顧的滋味。他低下頭吻上那雙眼睛?!芭?,不要怕?!?/br> 他把那玉貼身收了,緊緊抱住她。他最常用這句話勸慰她,安撫她,便是因為不明原因,但卻敏感的意識到暖香心里不暢快,她在怕,只是不知道到底怕什么。而現在,他終于弄清楚,她最怕的,一直都是失去他。 有如花美眷如此殷殷熱愛,他言景行何其榮幸。 第116章 “一,二,三,四”暖香把手里的花簽放下,問雙成:“侯爺怎么還不回來?!?/br> “今天您第三次問了?!彪p成安慰道:“夫人不要過于焦急了。哪怕快馬趕到避暑山莊也得半個月呢?!?/br> 暖香輕輕吸氣,拿了牙筷,化擔憂為食欲去挑面前的蒸魚。老夫人著人送來的,清蒸鱸魚,還有放了茨實和棗仁的定心糕。她摸摸肚子,現在孩子已經有點長大了,身體也開始變得沉重。暖香微微嘆了口氣,心道偏偏在這種時候麻煩多。 閑居無聊,偶爾許華盈回來陪她聊天。帶著一車八卦過來,又帶著一車八卦離去?!爸矣虏罱淮筇??!彼舛毜陌字割^捧著天青色越州蓮花瓷:“你聽說了嗎?高家少奶奶,也就是你那堂妹回到家里大鬧一場,洪彩云少奶奶豈是軟弱可欺的?倆人砸了個稀巴爛。忠勇伯夫人當場氣得暈過去了,聽說臉色烏青,嘴唇發紫。醫生說是心血不調。心疾,這種病發作起來,可是要命的?!?/br> 暖香不動聲色飲茶,心道她平常老是裝心口疼,哪里知道裝著裝著就成真了呢? “奇怪,一個出了嫁的小姑,一個坐鎮家里的嫂子,這兩人多大仇怨,需要趕回家里,吵這一場?” 許華盈拈了手帕優雅的拭凈嘴角,笑道:“原本家丑不足為外人道也。但偏偏遇到了破罐子破摔愈發放縱自我的宋王妃,還有一個向來不顧及他人感受的洪彩云?!彼X海里浮現出宋王妃如今的模樣,嗤得一聲笑出來,隨手取了朱砂在白紙上畫給暖香看,先是一張瘦瘦的臉,再然后涂上了紅紅唇,紅紅的臉頰,想了一想,又點出十個紅紅的指甲?。骸熬瓦@樣。仿佛要把以前沒有裝扮的遺憾全部彌補回來,現在閑居家里也動輒大裝,更不用說出門了。愈是徐娘半老,愈是偏愛風流。她倒該給肅王妃好好學學。你可能不知,肅王妃舉辦了個賞花宴,請了一大票人過去?!?/br> 這件事暖香倒是有耳聞。 肅王妃請了滿朝文武,不少達官貴人的親眷,入府賞花,因為她王府荷花池里開出了并蒂金蓮。肅王府至今榮寵不衰,可是有不少人給她捧場子。一般情況下,這種事情,請請誥命夫人,小姐姑娘就成了。偏偏她說那池中竟然出現了七彩佛光,要擺福壽宴,請了不少老太太小孩子?!?/br> 隨后,許華盈剛剛回到太子府,當天夜里,便有御林軍,黑衣衛肅清街道,還發生了放火奪人之事。暖香俏臉發白,還勉強維持淡定,張氏這人最可笑,竟然一頭躲進了柜子里。老夫人倒是永遠一副鎮得住場子的冷靜臉,命令府中丫鬟婆子都安靜下來,又將蓄意造成恐慌的當場打死。隨后召老侯爺私養的府兵過來,加強巡邏防衛,尤其注意廚房和圈舍。那些人或是無家可歸的老軍,或是受傷殘疾的兵將,老侯爺向來對這些人重情重義,待到事發,他還在郊區山上請和尚看風水,而這些人已只發組織了起來。 暖香挺著肚子被糖兒扶著,原本心里還有點發慌,后來也漸漸平靜下來?;匚堇镎粘P?,還喝了老夫人送來的一盅人參茶。 她輕輕唏噓,心道好險好險。肅王府這是終于行動了。她之所以知道的這么清楚,是因為寧遠侯府竟然也收到了請帖,肅王妃親自寫的,暖香本就避之不及,哪里應酬她去?便借口有孕懶怠出門推辭了,老夫人更是從來不往人群中走。這才免遭了暗算。肅王妃怎么想的?言景行不由覺得好笑,你知道我謹慎,所以特意擺出這“光明正大”的樣子,來消除我的疑心? 而那幫人,昨天去了之后,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暖香隨即明悟:肅王在配合宋王。他扣押了那幫大臣的親眷,使他們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若只是妻女也道罷了,那里頭還有老娘兒孫??磥硭瓮跻袆恿藳Q勝就在這旦夕間。 避暑山莊,皇帝陛下原本還在聽寧和郡主撫琴,九霄環佩,松風過耳,實在美哉妙哉,讓人恨不得升仙去了?;实弁岬乖诹_漢床上,從美人頭上拔了玉搔頭來,輕輕敲著拍子。有了太子,便有這一件好處,以訓導鍛煉的名義,把事情教給他去,自己倒落得尊貴無比,自由自在。 結果聽著聽著就出了岔子,外面忽然傳來杯子碎裂的聲音?;实圻€頗為自得的勾了勾嘴唇:哎,小皇后吃醋了。真是的,堂妹的醋,有什么好吃的? 他悠悠哉晃了晃杯子,,示意身邊伺候的人給自己斟酒,自從暈迷復蘇之后,他就不喝烈性的高粱酒,而開始享用淡淡的黃酒或者甘甜的米酒。卻不料搖了一搖,對方竟然沒有反應,皇帝不滿的睜開了眼,卻發現身邊伺候的太監根本不是平日用的那一個?!澳阈聛淼??一點規矩都不懂?;屎笫窃趺凑{丨教人手的?” 然而,那個太監依舊一動不動,皇帝冷哼一聲,一把將杯子砸在了腳下,氣憤得揮袖,卻有另一個人從屏風后轉了出來。他衣冠翩然,眉目俊秀,神態卻偏陰鷙,這是?安王?老三!皇帝畢竟不傻,他迅速起身,往外頭一望,隨即明悟,沉下了臉色:“老三,你這是要瘋啊?!?/br> 安王仰面大笑,笑得無比凄慘又心痛,笑得原本高貴大方的寧和郡主花容失色,抱著琴就要離開,卻被門口的侍衛毫不留情的擋駕,一伸手推了回來,她踉蹌一步,踩到了裙子,踩點摔在地上。 皇帝看得一陣心痛,不是心痛寧和郡主而是心痛自己。枉費朕對你那么好,你竟然不想著救駕,而是自己先逃跑?安王爺注意到了,他一步搶過去,拽住了寧和郡主的衣袖,將她猛地拉了過來,看著那張白生生的臉龐,受驚小鹿一般的眼睛,隱晦一笑,俯身就親上了那張微微顫抖的紅唇! “畜生!畜生!”老皇帝失控了一般大叫:“你不許碰她!” 安王回頭冷笑道:“父皇也是游戲花叢這么多年,應該知道把這樣高貴冷艷總用鼻孔看人的女人,□□的柔順說話,那成就感可是無與倫比的?!?/br> 皇帝面上終于顯出些驚慌:“她可是,是”帝王言語悲憤,咬著牙道:“這可是你小姑啊。你瘋了?” “父皇,哪怕我瘋了,也是你逼得?!卑餐蹼S手將寧和郡主扔在了地上:“我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籌謀這么久。每次我要絕望的時候,你又給我希望。我沖著那點希望,像被鞭子抽著,看著掛在面前的胡蘿卜的驢子一般不斷向前。而現在,你用夠我了,人心也玩弄夠了,就把我一腳踢開,還是踢到那荒涼的不毛之地。父皇,你真是好狠的心?!?/br> 皇帝面色忽明忽暗,似惱怒似氣憤,還未開口,安王卻當先冷笑一聲:“父皇注意身體,還是不要喝酒了?!?/br> 眼瞧著這個兒子拂袖而去,又聽到隔壁房間傳來宮女的尖叫聲,各色東西落地的嘭啪聲,皇帝扶額坐下,弄清局勢,自己竟然被這個兒子軟禁了。 “等等!皇后呢?你要拿皇后怎么樣?還是九兒,你那meimei那么小?!?/br> 安王看著面前華麗高貴的女人,面色發白,緊緊抱著女兒,卻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儀態。他怪笑一聲:“我知道你的底氣來自哪里。我的母親德妃娘娘還在皇宮,在楊繼業手里。所以你有恃無恐,覺得我會用自己的母親要做交換?” 小皇后抿了抿唇,把團團的臉轉過來,擋在自己懷里,才道:“你錯了。我是你的籌碼,活的才有用,死了只會激怒小六。你都不在乎自己的母妃,又哪里來得把握,沒有了我和公主,楊繼業還會來救駕?畢竟他已經是太子了,哪怕你殺了皇帝,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登基,再名正言順的以謀逆的罪名誅殺你?!?/br> 安王情知皇后說的在理,只是冷哼一聲,命令侍衛嚴加看管。而自己則按照一早計劃好的,在避暑山莊到京師沿路設下密集埋伏,管教人有來無回。若是太子不來怎么辦?安王冷笑一聲,他早有準備,既然陛下你暈過一次了,那就再暈一次吧。他強迫皇帝親筆寫下詔書密函,君主再縈急病,臥倒床褥,召太子過來奉疾。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恐慌和sao動,太子微服前來,不得過于聲張。 皇帝看看那偽造的詔書,竟然無可奈何。任憑他送了出去 接下來原本養尊處優的皇帝就開始了這種類似于高檔階下囚的生活。小小避暑山莊忽然涌進這么多人馬,連生活質量都下降了。 小皇后看看面前的糕餅,花樣顏色倒在其次,吃進嘴里,竟然還有一股糊味。她嘗嘗果仁糯米粥味道還算是可以,便拿給團團吃。團團很懂事,看看來者不善的三哥,便一語不發,不哭不鬧,跟自己母后呆在一處,偶爾會問一句:“母后,我們為什么不能去跟父皇呆在一起呢?” 小皇后還未吭聲,安王就先冷笑:“還想著父皇?你該多想想你太子哥哥,讓他早日來救你?!?/br> 小皇后咬緊了嘴唇不吭聲,她知道安王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也相信自己兒子和言景行,他們早就留著一手,不會只被動挨打。 直到某日,外部忽然傳來太子的死訊,還被安王搶了尸體回來,明晃晃一身衣衫染透了鮮血,小皇后臉色卡白,終于儀態大失,她光著腳跑出去,在門口就看到了那只有天家才有,皇帝和太子才能穿的明黃和杏黃,眼前一黑,一頭栽倒了地上,團團頓時大哭,不斷的呼喚,撲進她懷里,哭叫母后。 宋王是個很保險的人,先從千里鏡里觀察,那張面龐果然是楊繼業的,這才哈哈大笑,脅迫了自己父親,志得意滿的走出:“父皇,現在你可以死心了吧。改詔書?哈哈”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口鼻中開始噴出血沫,得意的笑容還停留在臉上,身子卻像被掏空的麻袋一般滑落,他難以置信的身上去摸,卻從脊背上摸下一手的鮮血。這是這是 后方某處隱秘所在,言景行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輕輕松了口氣。 安王這人謹慎惜命,來到了避暑山莊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幸而他早帶著一個容貌酷似太子的替身過來,這才誘得他出來,若不然,還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 皇帝身子晃了一晃,雙眼瞪大,看著安王在自己面前倒下,手足冰涼,神態驚愕。又一個兒子死在了自己面前? 自作孽?;实劭粗跃靶械纳裆悬c古怪。這讓言景行曉得他并不感激自己。殺子仇人?言景行心中冷笑了一聲。大約皇帝認為這是他家家務事?;蛘咚约阂灾\逆罪定了死刑還好,但由旁人來做,就又讓他心里不舒服了。還不是你自己搖擺不定,拖得太久造成的惡果?虧你還擺出一張蒙受了喪子之痛的臉?;屎蠛莺莸谋梢曀谎?。這個小娘娘剛被侍女喚醒,就跑過來,提著裙子撲到在尸體身邊:“小六啊我可憐的” 緊接著聲音就停了。她一摸那尸體的下巴,頓時收了眼淚,收了哭聲。扶著侍女的手站起身來,恢復了那高貴端莊的模樣,儀態萬方的站起來,我的小六下巴才不是這個形狀:“去給我倒杯熱茶?!蹦┝擞盅a充一句:“不用放茶葉了?!?/br> 宋王一死,眾多叛臣賊子一哄而散,狼奔豸突投降的投降,頑抗的也被迅速剿滅。小皇后迅速見到了言景行?!靶『顮?,我的好外甥?!边@女人向來冰雪聰明,腦子一轉就想清楚根由,上來就給他大大的擁抱,絲毫不顧忌身后皇帝的臉色:“你終于來了。想死我了。小六那家伙又給你添麻煩了。等這次,你想要什么,我就讓他給你什么?!?/br> “別”言景行無福消受這種熱情。他艱難的推開小皇后,低頭觀察,這才發現自己上身,腰際部位有點異樣。小皇后輕呼一聲,掩住了口,言景行隨手拿過她的手絹,小心翼翼的把那根針拔了下來。舉目一看,陽光下一點寒光,還微微有點藍綠色 牛毛針?小皇后俏臉煞白,言景行卻示意她淡定,緊接著從懷里摸了那塊玉出來。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物,輕輕摸了摸軟甲。這針極細又輕巧,用機簧射出來的,原本穿透立極強。這是被一擋,沒傷到身體,沒接觸到皮rou,卻卡在了衣服上。 言景行微微嘆息一聲,又看了眼皇帝:幸而準備完全,你不曉得我這一路過來遇到多少埋伏。安王的人手并不夠多,他只是圍困了這座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來一個殺一個。他帶了一支五十人的小隊,個個都是千挑萬選,單兵作戰能力極強的精英,現在活下來的,只有五個。 他把忽然撲過來抱住自己的腿的團團抱起來,安撫自己姨母道:“結束了?!?/br> 皇后含淚點頭稱謝,把方才剛盛好的沒有放茶葉的熱水遞給他,又恨恨得看了皇帝一樣:你現在倒去傷心,難道死的是小六你就滿足了嗎? 哐得一聲,門被推開,寧和郡主也跑了出來。這個女子看起來狀態很不好,面色微黃,神態疲憊,發上無油,唇上無脂??吹窖跃靶械臅r候,神色有點怔忪,而他在捏著團團的臉蛋逗她笑,仿佛根本沒看見。 “表哥,我哥哥怎么不來呢?” “你哥哥在做菜,等你回去吃呢。他要我來接你?!毖跃靶邪褕F團的劉海順好,這才仿佛發現了寧和郡主一般,走過來給她行禮,自成微臣。寧和郡主艱難的笑了笑,只稱謝過言侯救命之恩。 言景行非常識趣的沒有去皇帝面前反而非常體貼的著人善待安王的尸體。如今知道風聲的人并不多,皇帝最想要的是臉面。不能讓人知道天家出現了這樣喪倫背德的事情,也不能牽連太廣。 而京城中,肅王府早被保衛,肅王被拿下,肅王妃也被看管了起來?!白飲D?你敢叫我罪婦?”奇怪的是面對擒拿她的人,肅王妃卻有一股奇特的自信和得意:“你去問問皇帝答應不答應。你問問皇帝老人家,便是看在寧和郡主的面子上,你們也誰都沒資格動我!”她竟然毫不畏懼,頂著架在脖子上的鋼槍站到了太子面前:“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宋王你殺的,我,你卻殺不得?!?/br> 楊繼業騎在馬上,低低的看她一眼,命人將她收入女監。 “你動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去問問你父皇。你敢去嗎?”肅王妃還在嘶吼,太子卻八風不動。 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實我知道。楊繼業看著這婦人的背影,現在被人挾持逼迫,姿態狼狽,哪里還看得出半分風流多情的姿態?心里暗罵一聲父皇亂來。太子心中默默把自己父皇當成了反面教材,叫你亂睡女人,叫你胡亂留情! 避暑山莊的局勢穩定下來,言景行就立即送了消息回來。楊繼業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急忙去告知暖香,結果卻發現這個女人守在外書房,手里拿著紙條,傻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原來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人是她,那紙條上的信息也簡便的多,上面只有一個字,安。筆畫流暢,一氣呵成,顯然寫字的人心情很好。 帝王本就年事已高,又病情不穩定,受此打擊很快又暈過去一次。這次情況更危急,嘴巴都歪了,差點中風。太醫都勸他莫要激動,莫要cao勞?;实蹚拇碎_始兢兢業業的照顧自己身體,生怕少活一天。也不要太子監國了,竟然主動禪讓,提早讓太子登基。楊繼業壓制著終于可以實現自己宏圖大志的興奮,努力做出悲傷的樣子來?!鞍?,我真是好為太上皇的身體擔憂?!?/br> 提起安王,他更是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可憐我三哥,時乖運蹇,好端端的,怎么遭了匪寇呢?他可是一片孝心,聽說父皇在避暑山莊臥病,不遠千里從封地趕過去伺候的,誰料蒼天無眼。德妃娘娘經不起這么大打擊,也一并去了。哎” 其實安王被殺后,聽到消息的德妃情知翻身無望,又怕皇后報復,自己懸梁了。 “倒是去的利落,免了我親自動手?!毙』屎笾肋@件事之后,作為中宮之主的她有權安排喪儀,毫不猶豫地將喪禮減到了最低規格?!敖o她兩塊木板就行了。還要怎么樣?陪葬?呵,我是不怕,但只怕皇帝要怕,怕這女人陰魂不散,要拉他去呢?!?/br> 堂堂皇妃,喪禮如此寒酸,不知內情的人居多,無端端引發了許多猜測。暖香聽著街頭巷尾那些議論,既不關心也不多心。聽說肅王府當日情況及其慘烈,肅王挾持了那幫女眷,強迫那些人家出手相助。忠勇伯府也在其中洪彩云做為肅王妃的表侄女,她一定得賞這個臉,卻不料這一去就沒有回來。她抵死都不相信這表姑父表姑母會真的殺了她,也不相信被自己籠絡好的相公會真的不來救她,聽說眼瞧著忠勇伯府不肯出手,肅王惱羞成怒,一把鋼刀直接□□了她心窩。鮮血當初濺一地,場面極為驚悚。 幸好,幸好。暖香撫著心口感慨:幸好老太太得她的注意,足不出戶,她也向來不跟這幫貴婦人打交道,否則這次也要遭殃。要知道,有那孝子的名頭在,用老太太來要挾忠勇伯府可是比洪彩云更有效果。 齊志青教育兒子:“大是大非一定要分得清,舍小家為大家?!毙睦镞€隱下另一句話不講,你殺你的表侄女,與我何干?這冷酷倒與當年對待明月一模一樣。 而頂替了明月加進高府的明珠,日子可不好過。尤其在宋王成了安王后,那原本還算和善的婆母便不再護著她了?!澳阕约夯\絡不住男人,還不是怪你自己沒本事?三天兩頭不消停,難道我娶個兒媳婦,不是讓她為我分憂,倒是讓她給我添麻煩了?”高文宴看母親這樣,愈發得了意,對齊明珠非打即罵。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齊明珠終于臉面也顧不上,哭哭啼啼回了娘家。高家竟然也不請人去接。李氏沒辦法親自找上門去算賬,卻受了好一陣數落“親家太太,您還有臉面上門來?咱們清水下掛面,你吃我看見。心里都有數,誰都別裝相。你好端端的與我們家聯姻,結果一轉手把另一個閨女嫁給了遼王。是我們不地道,還是你們齊家背信棄義?果然是泥腿子來得,不懂禮數?!?/br> 李氏心疼得要命,又無可奈何。畢竟親生的,跟當年明月不一樣。結結實實幾場談判,終于和離了只是折進去大半嫁妝,真是讓她rou疼。估摸著,現在應該預備找個偏遠點的莊子嫁了。 “寧和可不是什么郡主,她根本就是皇帝的親女兒?;屎罄湫?,咱們這個好皇帝,在某次宮廷宴會上,要了自己猶擅風情又愛風sao的小嬸。如若不然,寧和郡主那各色待遇,連真公主都壓過了?這根本就是個真公主。哼,真不知道肅王若知自己一同尋花的嫖友給自己戴了綠帽,那會是什么感想?!被屎竽锬锢湫σ宦?,頗為不屑地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