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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寵花暖且香在線閱讀 - 第28節

第28節

    縱然有“此次考題不應手”“考前生病,感冒比賽糊涂了腦子”“路上遇到黑貓,是乃兇兆,擾人心神”等語安慰,但失落畢竟是失落尤其還是以前成績那么顯著的情況下。齊伯爺雖然是武夫,肚子里沒有太多墨水,但傷仲永的故事他還是知道的。當即把人捆起來痛打幾棍子,直到李氏哭著搬來老太太,求到跟前,這才罷休。

    齊明光只覺得自己流年不利,先是送個畫走霉運,這次考個舉子也沒被主考官垂青。趴在床上養棒瘡不好出門,未免又怨天憂人。都是賀敬之那混蛋害的!不僅讓自己出了個大丑,還搶走了本該屬于他的風光和名頭。

    沒錯。賀大姐夫婚事得成,意氣風發,不僅考中了,還超常發揮直接摘走了解元的名頭。青龍山整個個村鎮都轟動了。交口相傳,鄉黨為榮。最覺得與有榮焉當然是他將要娶的明月jiejie。

    賀敬之考場情場兩得意,自然要上門拜訪未來老丈人。但一般都會有的被舅翁為難的場景并未出現。明月兩個異母弟弟,一個本著“大丈夫豈能老于戶牖”的原則常不在家。一個有點缺乏“同窗對手乃知己”的寬宏胸襟。是以并未出現。

    齊伯爺是赳赳武夫,本來想著有個文臣在朝堂上幫自己說說話也是好的,沒指望能多稀罕一個書生。卻不料此人言辭簡潔果斷,動作利索爽快頗有氣勢,竟然跟他想象中的文弱酸柔大不一樣。自然喜出望外,又為自己沒有壓錯寶的好眼光分外得意。所以,翁婿竟然相談甚歡。

    明月也來偷看。假裝和暖香邀著玩,花園子里蕩秋千,有意無意邂逅,無限甜美滋味。晚上回去又興奮的睡不著,拉暖香到織錦閣來玩,倆人嘰嘰喳喳講到半夜沒辦法,只能偷著樂。明光考的那么差勁,被打的那么慘,李氏一張臉黑的仿佛要吃人。她也不敢表現的太開心。

    第59章

    每到秋冬,邊事往往告急,帝王緊急點將,寧遠侯言如海再次奉命戍邊,而忠勇伯齊志青則被調往云貴評定夷亂。太廟受斧鉞,不日開拔。

    言景行長亭相送,遙見親衛隊軍旗烈烈,父親甲胄齊整,銀甲向日火紅戰袍在風里翻卷。雄渾豪邁一如當年,微獨鬢角銀絲眼下褶皺讓人心中暗驚。多年殺伐,邊塞風霜,從身體到心理,都催人滄桑。

    “萬事平安,百戰百勝?!惫碜m?,言辭簡潔,深深一揖,言景行垂首擺出極為恭敬的姿態。

    年紀尚幼的言仁行依樣學禮:“祝父親百戰百勝!”

    言如??粗鴥蓚€兒子,眸中微光幾次閃爍,最終一手一個,用力扶起:“你們兩個要和睦相處,同心同力。我侯府人丁雖少,卻萬萬不會遭人輕視?!?/br>
    言仁行用力點頭。他看了言景行一眼。兄長的眼神并未與他交匯。言景行視線微低,看著父親烏云翻墨牛皮戰靴,不曉得在想些什么。

    君王祝酒,親贈寶刀。車粼粼馬蕭蕭家眷走送。

    待到太陽下山,奄然歸程。楊小六跨馬跟在言景行身邊,興致高漲,顯然躍躍欲試?!氨砀?,你去過西北,那里到底怎么樣?短兵相接,血染白沙,敵人望風即遁?!睏钚×们荒谜{,言景行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你說書呢?”

    “我也想去西北?!?/br>
    “說什么傻話!”言景行催馬先行,懶得理會滿腦子奇思妙想的莽撞孩童,心里卻默默拿定一個主意。

    今年冬天分外長些。往年立春后氣溫變已經開始回暖,但今年到了歲頭又來幾場大鵝毛。對老人來講,隆冬本就分外難過,尤其兒子遠在云貴,想到兇惡的賊寇,想到恐怖的瘴氣,就更是食不下咽,睡不安穩。

    暖香把烤熱的秋香色靈芝紋毛絨毯子從熏籠上取下來,給老太太搭在腿上。老人放下枸杞黨參安神茶,忍不住又落下眼淚:“這榮華富貴哪里是好享的?你只想要皇帝幾個錢幾分權,皇帝卻想要你給他賣命呀。哎,身后有余忘縮手。大不了咱們還回老家種地去。這爵位哪個想要就給哪個吧?!?/br>
    老人原本就牽掛遠行人,尤其到了年關,闔家團圓,倍加思親。不僅朝廷官員例行休假,販夫走卒也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偏偏自己兒子卻不在眼前。比來比去更加傷感。連著念經,祈福,添燈油,還施舍饅頭銅錢,哪天不做上幾件,心里就急得難受。

    這不?剛從云龍寺回來,又號召兒女們抄經,幸而齊家幾個姑娘都學書認字。這點事情不在話下。齊明珠不喜書畫,最不耐煩這種事,可畢竟求平安的對象是自己父親,又有母親橫眉立眼按著脖子,少不得一字一字抄了。往年這種事,明娟最得意,她年紀雖幼,對書本卻頗有悟性,字比明珠好看多了。每次都能得到齊伯爺的夸獎。

    齊明珠這就不樂意了,嘴巴往下一撇,眼睛往上一翻:“小時機靈做不得數,將來未必過的如意。我們封爵之家,不必起五更打黃昏的寒磣自己,弄的跟貧賤書生一般。該有的榮華,那是絕對少不了的?!?/br>
    她想說自己生來有福,嫡女榮耀,根本不必費勁巴拉去討好。但明娟不比明月好性,天生一張鋼口,怎肯服她?略過后半句不提,當即回嘴:“小時了了,大未必佳。jiejie說的十四歲中秀才,結果秋闈一敗涂地的二哥哥嗎?哎呀,二哥哥好可憐,被父親揍也就罷了,還要被自己親妹子說嘴!”

    氣的明珠跳起來要撕她嘴。明娟機靈,飛快跑進慈恩堂,往老太太這里一躲了事。

    只是如今暖香回來了,她就不怎么亂來了總覺得那雙眼睛亮的有點可怕,仿佛被她從頭到腳掃上一遍,自己就是一本大字小人書,一覽無余。被人看穿心思,實在是太不安全。是以她與暖香向來不搭腔。如今看到暖香抄好的經文,卻暗暗驚訝,又比比自己的,心里有點微酸:“三jiejie的字寫得倒是真好看?!?/br>
    暖香笑道:“一般一般?!?/br>
    這謙虛并不怎么有誠意。明娟心里那點酸又加重了些。她學的簪花體,雖然就年紀來說,就伯府這幾個丫頭來說,算是出挑,但到了暖香跟前,就相形見絀。心中又生出一股不忿:她才從鄉下回來多久?怎么就練的這么好了?

    為著這個賭口氣,她愈發要賣弄自己學問大,知道的多。聽到老太太如此感慨,便道:“祖母此言差異。歷來‘富貴都在汗里煮,功名都在血中討,’一份苦勞一分金,也是爹爹功勛卓著,您才有了老封君做,被別人磕著頭叫太君。若是還在家里種地,別說是如今的碧粳米,胭脂粥,您每日喝的姜奶,怕是連著皇城的邊都碰不到,生病都只能指望老天保佑了呢。我們比之一般人家,何其幸運,又何須懊悔?”

    暖香微微皺眉,總覺得這人在用自己的聰明證明自己笨。老人不懂這個道理嗎?要你來說。人嘛,總是穿破襖愛貂裘,有了權勢滔天又懷念郊野黃犬。老太太根本不是讓人來講道理的,她只是需要安撫罷了。

    幸而老人寬厚,雖然覺得有點梗,但并不嫌棄自己孫女,尤其八歲還當小孩。就暖香遞過來的手帕,輕輕拭了淚,道:“對啊,因著他我才能活的長長久久的。又活的長長久久的替他cao心?!?/br>
    暖香隨即笑道:“祖母無需過于憂慮。叔叔向來是名福將,不僅擅長帶兵,而且極為機變。所以陛下調了老成持重的寧遠侯去西北,卻用叔叔這頗具機巧的新將往西南。您誦了那么多的平安經,求了那么多的平安符。佛菩薩定然格外眷顧。圣朝國力強盛,叔叔又深得下層兵吏之心。定然可以不辱使命,平安歸來?!?/br>
    “正是這個理?!崩先宋罩愕氖?,眸中神色格外溫和。如此貼心小棉襖般稱心如意,又如何能怪她偏疼暖香。又道:“你們小孩子剛進了富貴窩,不懂。其實人間最難得是平安二字?!?/br>
    明娟由此更加不忿。卻也不好明著忤逆老人。當即做出十二分的嬌態,鉆到了懷里,揉著老人衣襟,委委屈屈的道:“暖jiejie說的對。我原是什么都不懂。奶奶只喜歡暖jiejie。不疼娟娟了?!?/br>
    她很會依仗年齡優勢,幾分嬌憨幾分委屈的小模樣很招疼。果然,老人憐愛的摸著她蘋果般的腮幫:“又說傻話了,奶奶怎么會不喜歡你?我的孫子孫女我都喜歡?!?/br>
    她一拱,一擰,強占了老人瘦弱的懷抱,暖香便被她屁股一扭擠了出來。輕輕理了理鬢角,暖香心道:難怪這個小meimei得伯爺父親疼愛,確實有幾分伶俐。這么一鬧,方才的失言就成了小孩子爭寵博取關注故意為之,老人一笑而過,也不會心存芥蒂了。

    明娟偷空抬起頭,得意的看暖香,卻發現暖香只看著窗外冬日彤云,神色淡然,毫不在意,心里未免更添一些不忿。你要假裝不在乎,有本事就一直裝下去!在暖香回來之前,最討老太太喜歡的女兒一直是明娟。她扮足了乖巧,一直忍到現在,齊志青離開才發作,已經十分不容易。

    而暖香默默盯著歲末短景,心里想的卻是,又要過年了。不知道言景行現在在做些什么。老太太性子比較寡淡,侯府的年節向來不熱鬧。

    其實今年寧遠侯府,老夫人難得有點興致。她的娘家夏氏來了親戚。她的小姑太太,和姑太太的大女兒。小姑太太青年守寡,撫養一子一女,因為婦道人家不懂生產,家道日漸衰落。如今一拖一窩的投奔過來。

    當年為著悔婚,老夫人得罪了娘家,十幾年不曾來往,直到后來言如海名震朝野,侯府如日中天,兩家才又慢慢恢復交情。而言如海原本內訂的夫人不是別個,就是這個姑太太。退婚時候,鬧的非常大,臉皮薄的小姑娘羞憤難忍,要死要活,覺得實在太丟人,后來遠遠嫁了了事。卻不料運氣也背,姑爺大好青年一個,一病沒了,丟下孤兒寡母。

    老夫人不知是何用心,或者是同樣青年守寡的命運讓她起了惻隱之心,還是真心實意描補往日虧欠,再或是根本就是跟兒子慪氣,讓他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處理。所以特意把當著侯爺的,子女都有的兒子叫去,親自下令讓他去搞接待,京津渡口迎接自己往日的指婚對象,和指婚對象的女兒。

    所以言景行在他人說自己刻薄的時候,并不搭腔。心里想的卻是老太太同樣刻薄,甚至猶有過之(這點兒一轉眼倆丫鬟砸自己房里的張氏絕對贊同),只是無人敢講罷了。所以這是家族遺傳,不必多議。

    偶爾他也會揣測一下父親面對往日婚姻對象的神態和心理。大約人到中年,往事如煙,大家就剩一聲長嘆。

    不過也只是偶爾。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多到讓他忍不住遠離侯府。就比如眼下,披著大紅猩猩氈火燒里翻毛披風的一個少女,裊裊嬌嬌,步沾落雪,風擺弱柳一般走了過來。朝著自己的方向

    第60章

    夏雪憐,人如其名,風姿楚楚,似雪柔弱。纖細單弱的身軀在厚重的火紅氅衣下,幾乎不堪重負。扶著丫鬟的手,搖搖走過來。她早早就看到了言景行。披著蓮青色卷云紋羽氅的人站在暗香亭,長身鶴立,冰雪精神。忍下胸中悸動。她落步無聲,悄然而至,自付如雪薄弱,如水動人。

    一心正用溫水化墨,一眼看到,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傆腥四7略S夫人,但模仿的這么用心的還是頭一次見到。連按著心口輕咳的姿勢都像,活脫脫西子捧心。

    表姨的女兒,嚴格算來,也是表的比較遠的表妹了。言景行伸出手來接住一片從亭角飄落的雪花。卻又極輕快在那六出冰花融化之前,指尖輕輕一抖,放在一朵怒放的紅梅蕊里。仿佛是為柔弱的雪花找到香槨華冢。

    那風雅的情趣,溫柔的神態,幾乎讓夏雪憐心口一滯,久久回不過神。她霎了霎眼,緩步走過去,俯身見禮,嬌喘細細:“世子?!?/br>
    那聲音也纖細柔弱,被風一卷,如煙消散。

    言景行似未聽見,仍舊溫柔的注視著那含雪的梅花,白細的手指輕輕扯過橫斜的枝條。雖有幾分刻意,卻也真是病弱的夏雪憐猶豫著要不要再叫第二聲。一心默默觀望片刻,看看夏雪憐,又看看言景行,上前一步,輕聲提醒:“主子,夏姑娘來了?!?/br>
    言景行這才回身,仿佛忽然看到,一絲錯愕恰到好處,讓一心攙她起來,慢慢道:“怎么出來了?有風有雪,等會吃了涼氣,又要咳嗽?!?/br>
    夏雪憐屈膝這么久,才支起身子,這不軟不硬的一個釘子讓她略微有些難堪,原來丫鬟都比自己能說上話的。而言景行與她講話的時候,眼睛并未看她,那溫情還不如剛才對著梅花:“真是抱歉,擾了表哥雅興。我原是今天好了些,又逢初雪紅花,心情大好,所以出來走走?!?/br>
    “這樣啊?!毖跃靶须S即吩咐:“一心?!?/br>
    夏雪憐就看到那身量窈窕的美貌丫頭上前一步,扯過言景行方才細玩的梅花,咔嚓一聲,毫不憐惜的撇斷?!把┕媚锷碜尤?,若是病了,又是我們待客不周了。來來來,梅花給您。您要橫著看,豎著看,坐著看躺著看都不要緊。要作詩要畫畫也都可以。只是別在這里吹冷氣?!币恍男Φ臏厝崾謪s強硬,將這枝梅花塞給她:“我送姑娘回去?”

    夏雪憐微微后退一步,捧了花,溫婉的笑,卻假裝不懂一心那含蓄的驅逐之意。又道:“表哥,我新畫了一幅蘭草,老夫人說要預備呈送,希望表哥給些指點?!?/br>
    言景行略一遲疑,道:“我于丹青,本不擅長,夏姑娘既然是預備參選的,還是找內行師傅來看看為好。這樣罷,我回頭請女先生去一趟?!?/br>
    大周朝慣例,公主身邊都會有一兩個才人,其身份類似于皇子身邊的侍讀,和她們一起讀書看畫,弈棋雅樂。才人往往從有身份有地位的功名之家挑選,也算是帝王拉攏臣下聯絡感情的一個手段。夏雪憐早逝的父親歿于云南任上,她也算是官家小姐。此次進京,也為著參選。雖然家世衰落,有點志氣的夏雪憐還是想搏一把。

    可惜這末路紅顏,奮發中興,巾幗不讓須眉,奮力自我拯救的戲碼并沒有打動言景行,他敷衍的不傷體面,卻不給她一絲親近的機會。

    黯然回到母女二人客居的浣花閣,表姑太太王氏正盤腿坐在炕上磕瓜子,見女兒進來,忙一把拉到身邊:“好姑娘,這大冷的天,你又跑出了。怎么這眼睛紅紅的,誰給你氣受了?你告訴我,我告訴老夫人去!”

    夏雪憐嬌嬌弱弱的在母親身邊偎下,接過熱茶尖著嘴抿了一口,才道:“母親說哪里話,如今我們住在侯府,還有哪個人敢給氣受?!?/br>
    她的哥哥夏雪豐在侯府的幫助下盤了幾家店,如今正學著做生意,日子逐漸走上正軌。她們已經在侯府一住小一年,再拖下去,便是人家不講,那臉上也不好看。只是心中存著那一點旖旎念頭,要她放手,她卻不甘心。

    身子下面是極柔軟極貴重的鹿絨毛毯,又細又輕巧。爐子里燒著銀絲炭,里面還摻雜著松木粒,不僅沒有一點多余的煙火氣,還有一絲淡淡的幽香。紫金葫蘆掛壁瓶中鮮花盛放。貔貅玉蓮水漏中銀珠滴答。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初這精致優雅的生活可只存在于她童年的記憶里。本來,這生活該是屬于她的,她若是姓言該多好?明明她的母親才是該做侯夫人的人啊。

    屋角棋案上還放著一頂轉頂博山爐。三龍昂首盤繞構成爐膽和豆形底座,金絞絲裝飾,上面更有層疊山巒,虎鹿猿豹出沒期間,不僅精巧,而且昂貴,看那形制就曉得是古晉珍完。爐鼎山巘石隙合成自然裂縫,又薄薄花香放射出來,融融如春。

    這是言景行的東西。因為她盛贊過幾次,極贊東西別致,更贊人風雅。連續說過幾次,言景行便想她有額外的意思,索性讓她拿過來擺擺如同今天這枝梅花。倒像自己眼饞人家東西似的夏雪憐心中有些失落。

    她只是想跟那個如仙似玉的人多說上兩句話罷了。難不成打著還東西的旗號再找上門去?真神好見,小鬼難纏。言景行那幾個丫鬟可沒有一個好相與的。

    王氏眼見她眼睛癡癡地盯著那博山爐,便道:“你喜歡,這不就給你擺著了?哪用不分白天黑夜盯著的。飯都不用吃了!”

    夏雪憐輕輕搖頭:“一日擺也不過看一日罷了?!?/br>
    王氏聽了自以為懂女兒心事,詭秘的一笑:“難不成你還想日日擺著日日看?這也不難,你這次才人選上了,去了公主身邊,有了天大的體面。到時候老夫人她們肯定有賀禮表示的。你到時候討來也不為過?!?/br>
    夏雪憐一聽,當即立了煙眉,輕斥道:“母親這是說的哪里話?我能獲得參選的機會,已經多仗侯府的名頭,也多勞言世子出面打點,到時候不說我們答謝,卻還要討人家的東西。臉皮不要了嗎?”

    王氏對這個有些才貌的女兒十分愛護,再加上一病添三嬌,她一月病三次便添好幾回,如今嬌著嬌著,自己就有點怕她了。怕一言不合生氣頭暈不吃飯,也怕落淚咳嗽心口難受氣不順。久而久之,母親在女兒面前就有點縮著了。

    眼下瞧她發怒,王氏表面上便不再說什么,但心里終究不以為然:我為什么命運這么苦?為什么日子這么不幸?這原本就是侯府言家,就是言如海欠我的。如今我用他一點東西又怎樣?

    而于此同時,忠勇伯府,暖香呵筆展紙,寫罷收工。慈恩堂靠窗的酸枝木福壽玉觀音條案上,雪浪紙,松煙墨,苦香升騰。左看右看,還是不滿意,團了一團,扔到火盆里。老太太看不明白,瞧孫女著急,便心疼的安慰:“暖丫頭,手酸不酸?快來歇歇?!币贿呑屘莾耗敲酃唐そo她吃,一邊道:“我看暖丫的字俊俏的很。咱不急啊,慢慢寫?!?/br>
    暖香皺著小臉,有些懊喪的走過來,伏在老人膝蓋上:“奶奶,狀態不對,總是寫不好?!辈湃说膮⑦x,考校儀態,品德,女紅,文墨。前三個倒還罷了,這第一關送作品入宮檢驗,要的是硬功夫,可不得細細琢磨了再交卷?

    偏偏她過于重視,下筆艱難,幾次瞻顧,越寫越不中看,只覺得還不如平時所作。找人代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以后伴在公主身邊,那么些厲害的眼睛盯著,遲早有露馬腳的時候。

    前世暖香并未有機會參加這個活動。一則當時也沒那實力,二則沒這個念頭。但這輩子她覺得還是給自己多準備點路子為好。上輩子言景行一去,作為言景行附屬品的她就百無一用,可丟可棄,今生她要努力增加自己的附加值。想辦法賺去一些個人資本。至少,這次參選若成功了,那萬一,萬萬一前世的悲劇又出現,那好歹有個才人名號的她,也不會淪落的太慘。

    打發老太太吃了藥丸,睡中覺,暖香心思難定,信步走出院門。如今正值年下,各處張燈結彩,披紅掛綠,伯府的松柏,忍冬上扎五彩綢花,熱熱鬧鬧的裝扮起來。大紅對子卻是二少爺明光親手寫的,朱紅金邊紙,泥金大字,龍飛鳳舞,也有幾分氣勢。繞過狀如赫連之形的假山,又逗一會兒屋檐下的黃雀,暖香盡量讓自己放空,在腦海中默默勾勒字形字樣。無價寶珠“龍女之淚”有安心鎮定的效果,暖香把它戴到了手腕上輕輕摩挲。

    約莫掌燈時分,暖香恍恍惚惚的躺下,從枕頭下摸出了言景行當日綁在箭上射過來的手帕,看著那幾個字,暖香仿佛能想象他的心思。眼見有人花球出手,十分不滿,待到毀掉又覺得不大好,特意描補一番。想著想著暖香就笑出來,難得見他沖動,還真是挺有趣。玉色雪浪緞,墨梅幾點,握在手里,按在心口,心中似溫暖似甜蜜,暖香豁然開朗,當即披衣坐起,翻身下穿,提筆沉腕,一起呵成。

    左看誠心,右看如意。暖香自覺超常發揮,格外得意。今晚又可以做個好夢啦。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我要捉蟲哦,捉三十章到六十章。更新時間還是晚上六點。其他時間都不是。

    第61章 · ·

    人日,皇城,披香殿。

    剪彩為花,剪彩為人,鏤金箔以貼畫屏。帝王賜彩縷人勝,大宴臣工。而一幫貴女如暖香等,則趁著這個吉日參加才女的預選。入宮門,進朱美欄,這里的氣氛與往日不大一樣,歡欣中多了絲緊張。

    暖香張眼望去,鎮國公府的大姑娘正在吃茶,端著茶盞的手勉強保持平穩,余好月正在擺弄插花,好幾次梗扶不正,不得不重新再來。唯有寧和郡主看起來還算淡定,嘴角的笑容仍自雍榮。她一看到暖香,表情就有點不大自在??ぶ鞔笕诉€為上次河邊暖香拿“甌”威脅她的事情耿耿于懷。

    暖香沖她友好一笑,惹得寧和郡主無比煩躁,你丫的裝什么裝?又在心里狂打大西瓜。

    這里同樣還有一些人是特意來瞧熱鬧的,比如秦榮圓,比如言慧繡,比如齊明珠。再有體面的才女畢竟也是入了宮伺候人的,過于嬌養的,家里父母自然舍不得,而伴君如伴虎,不大聰明靈光的,家里也不會隨便放出來招禍。

    暖香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一個穿著雪白錦緞落紅梅點點包兔絨錦繡長襖的姑娘,清瘦的手握著一卷書,默默坐在茜紗窗下,黛眉凝愁,眼睛里如同含著一串江南煙雨。夏雪憐,暖香對她印象深刻,現在沒落官宦人家的女兒,不久的憐才人,將來的夏昭儀。

    暖香暗暗嘖舌,言景行這個表的有點遠的表妹,這個嬌嬌弱弱的夏姑娘,還真是有點能耐。別的不說,就她這樣默不吭聲的坐著,頭上略戴一支細小的銀質珠釵,耳邊吊著一個小小的玉蘭花墜子,腮上一層薄粉,唇上一點丹砂,就能激起人無窮的保護欲。瘦削的肩膀,隱恨的神態都像一朵嬌花分外惹人憐惜。

    當年,她好像是做了德妃娘娘所出的五公主的才人。暖香正自思索,夏雪憐仿佛察覺到她注意的目光,眼神也飄了過來,狀若不經意的一掃,又落到了別處。她面前放著一幅卷軸,從形制估量應該是畫。寧遠侯府的西席白淑文丹青十分有名氣,夏雪憐又頗有些聰慧,拔著勁兒的揀高枝,想來成效應該十分不錯。

    寧和郡主對寧遠侯府的消息向來都很用心。她個人本來就覺得夏雪憐一拖一窩住在言府十分沒眼色。人家不開口驅逐是好客,但你就長長久久住著嗎?掐指一算,這可有快一年了。注意暖香和她,兩人稍顯詭異的互動,寧和郡主覺得找到了盟友。

    雖然她不喜歡暖香,但畢竟兩人有共同的敵人不是?于是她開口了“暖meimei,不知你這次帶了什么作品?上次輔國公府品茶,已顯不俗,今日想必又有驚艷之作?!?/br>
    暖香忙道不敢,細觀她神色,卻沒有任何異樣,竟然十分誠摯。這可就奇了怪了。她還真的覺得我很高雅?“其實我乃至俗之俗人,并非風雅之士”暖香很想學言景行來上這么一句。

    寧和郡主這么一開口,一堆人看了過來。暖香只得道:“小小拙作拿不出手,郡主實在過夸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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