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蕭鐸忙一改剛才對待非天的冰冷面孔,伸手將哭鬧不休的阿硯摟在懷里。 “乖阿硯,我沒有欺負它,我是怕它欺負你,才把它趕出去的?!彼彩穷嵉故欠切∧苁?。 阿硯睜開淚眼看他,看他尚且帶著不悅的眉眼,委屈地指著他的眉骨道:“你還沖我發火擺臉色,我都要死了你還沖我擺臉色!你看你都沒個笑模樣!” 蕭鐸繃緊著臉,定定地望著阿硯,抿緊唇,保持沉默。 阿硯見他忽然臉色很奇怪,不由納悶,透過一雙淚眼也看他。 四目相對。 蕭鐸忽然咧開嘴,給了阿硯一個大大的笑。 “啊——”阿硯大驚,臉上血色盡失,腳底下一軟,直接倒在那里! 這哪里是笑,太恐怖了! 原來那么俊美的人,竟然可以做出這么恐怖的笑!這簡直就是嗜血閻羅,這簡直就是勾命無常??! 蕭鐸黑著臉,低頭看著那個直接被他的笑嚇暈在那里的小姑娘,不由得頭疼欲裂。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當年他放蕩不羈無理取鬧的時候,他的父皇是該多么頭疼。 再說了,還是她嫌棄他擺臉色的,他才在極度不悅的情況下還努力笑給她看,她竟然還嫌棄? 蕭鐸面無表情地望著嚇得半癱在榻上的小姑娘,冷聲命道:“夏侯皎月!” 夏侯皎月一直在外面聽著動靜呢,此時見自己被喚起,連忙小碎步跑了進來。 “九爺,姑娘?!?/br> 蕭鐸抿了下唇,艱難地問道:“現在該怎么辦?” “???”夏侯皎月頓時百感交集,她沒想到她家英明神武的爺,有一天還會問自己該怎么辦,而且是為了這么一個鬧性子的小姑娘。 可是這小兒女之間的事兒,外人該怎么插手? “說?!笔掕I在面對阿硯之外的姑娘家的時候,可是半點耐心都沒有,他聲音清淡,卻是透著nongnong的不悅和壓迫感。 那個架勢,仿佛夏侯皎月不能馬上想出個主意,他身上寒氣都能把夏侯皎月凍死在這里。 夏侯皎月心中一驚,忙低聲道:“爺,阿硯姑娘不想吃熊掌,你非要喂她吃,她當然不高興了,您現在哄哄她,姑娘家,多哄哄總是沒錯的?!?/br> 蕭鐸揚眉,冷笑著反問:“你以為我沒哄嗎?” 夏侯皎月聽得心都涼了,心中叫苦,心道我哪能知道呢!再說我若是去哄,這位爺必然又要不滿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能讓別人哄呢? 就在此時,阿硯在剛才的驚嚇之后,總算恢復過來,此時她也不哭了,只側躺在那里,感受著腹部一陣一陣的抽疼,想著這一世即將悲慘地死去,默默地流淚。 蕭岳看她那嬌小的身體一顫一抽的,越發心疼,眸中射出一道寒芒,直指夏侯皎月,殺氣騰騰。 那意思是,你再不想辦法,直接扔懸崖叫非天。 夏侯皎月一時急得臉都紅了,可是就在此時,她腦中靈光乍現,忙道:“講故事,講故事!爺,你給阿硯姑娘講講故事??!” 這根本就是小孩子鬧脾氣,去講故事哄哄吧! 蕭鐸聽到這個主意,頓時眸中一亮,趕緊過去,彎下腰,放柔了聲音道:“阿硯,我給你講故事吧?!?/br> 夏侯皎月見此情景,忙不著痕跡地往外挪蹭,小心翼翼地倒著走,好不容易挪到了門口,再也顧不得什么優雅姿勢,直接邁步跑出去了,跑姿狼狽至極。 等她跑出去,抬手擦了擦額角冷汗,一旁的侍女們紛紛投來敬佩的目光。 夏侯jiejie太機智了! *********************** “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蕭鐸一改剛才對待夏侯皎月的冷眉冷眼,溫聲細語低聲下氣地這么說。 阿硯用含著盈盈淚光的眸子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講什么講,都要死了,我還有心聽故事?呸! “可是講個什么故事呢?我從來沒給人講過故事?!笔掕I事到臨頭,頗是為難地皺起了眉頭,他是真沒講過呢。 哼,原來是騙人的,根本不會講嘛! “我給你講講我以前的事吧?!笔掕I想了想,終于這么說。 你以前事有什么好講的,無非就是殺人殺人稱帝稱帝! “我小時候的事?!笔掕I半摟著阿硯的腰,低啞的聲音帶了一絲回憶。 你小時候不就是個小皇子嘛,受盡寵愛,為所欲為,真是好命!這么好命怎么輪到你了呢!我八輩子都沒這么舒坦過! “小時候,我跟在我母親身邊……”蕭鐸唇邊泛起一抹苦澀,慢慢地說起自己的過去。 咦,他母親?他的母親后來不是死了嗎,死之前是怎么樣的?阿硯眸光微動,依然保持著蜷縮半躺的姿勢,不過卻不由自主地支起了耳朵。 “我母親長得很美,她和你很像?!边@是蕭鐸的開場白。 ……這兩句話都說了八百遍了,鬼知道他這輩子的母親是個啥模樣呢,阿硯暗暗腹誹! “她出身名門,自小備受寵愛,我的外公很早就為她定下了一門親事,對方是青年才俊,英武不凡,且和我外公家是世交之好,如果不是我父親的出現,她本來應該在及笄之年后便嫁與那位青年才俊,夫妻兩人舉案齊眉白頭到老?!?/br> 蕭鐸說到這里,語氣微滯,略停頓了下。 然后呢?快講??!阿硯捂著抽疼的肚子,眨著眼睛好奇地想。 “可惜后來我父親出現了?!笔掕I低嘆一聲。 強取豪奪?兩情相悅私奔?還是其他?阿硯心中浮現重重猜測,期待地等著接下來的內容。 她才不是關心好奇蕭鐸呢,她是要好好了解下蕭鐸的經歷,以便為馬上到來的下輩子做點準備!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可惜蕭鐸停了下來,他微微擰著眉,半摟著阿硯,一句話都不說了。 阿硯終于忍不住了,心道講個故事,怎么可以講一半留一半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猶豫了下,還是抬起手,輕輕戳了下他的胸膛。 蕭鐸卻絲毫沒意識到她是什么意思,反而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啞的聲音溫柔地道:“別鬧?!?/br> 鬧?誰和你鬧了! 阿硯咬了下唇,又戳了下他的胸膛。 “阿硯?!笔掕I驀然抱緊了她。 她半趴伏在他胸膛上,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氣息紊亂,他環著自己腰肢的手用了些許力道。 那種力道,好像要將自己死死地壓在他身上。 輕嘆了口氣,阿硯終于忍不住低聲道:“還要聽?!?/br> “嗯?你說什么?”聲音太小,怯生生的如同蚊吶一般,蕭鐸低頭溫柔地看著她,是真沒聽清楚。 阿硯面紅耳赤,不過還是軟軟地道:“故事還沒講完呢……” “你還要聽?”蕭鐸倒是有些意外,俯首下來,燒灼的眸子盯著趴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小東西。 “嗯?!狈浅7浅5夭磺樵?,阿硯還是承認了。 蕭鐸抬起手,揉了揉阿硯的頭發:“我以為我講的故事一定很枯燥無趣呢?!?/br> “是很枯燥無趣?!卑⒊幒敛豢蜌獾卣f。 “……”蕭鐸幽深的眸子無奈地望著她。 “不過我還想聽?!卑⒊幮⌒÷暤剡@么說。 “好的?!笔掕I抿唇笑了下,笑得無奈而有些凄涼。 他將她抱在懷里,感受著她略帶顫抖的身子蜷縮著,仿佛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般,輕輕嘆了口氣,他繼續講起那個很久都不曾想起的故事。 “我父親有很多女人,那些女人每一個都出身不凡,父親縱然疼愛我的母親,卻也不能獨寵母親一人,總是要平衡后宅廣灑雨露。母親身為正室,便要管理后宅,要照料父親的那些女人。其實這對母親也沒什么,她開始的時候或者還奢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跟了父親,她便明白這些都是奢望……” “……別人如此構陷母親,父親開始也是不信的,可是后來卻不斷地有了新的證據,父親竟也起了疑心,當時便命人帶了母親出去,說是要審要查……” 蕭鐸的聲音低啞柔和,講述著一個其實這世間再普通不過的故事,可是阿硯卻從中品味到了一個小孩子的無奈和絕望。 后面的事情,他幾句話帶過了,或許是他不想去面對。 可是阿硯卻在腦子里替他延續著這個故事,從小備受寵愛的少年,看著極為依賴的母親因為父親的不作為而慘死深山之中,死前甚至受盡凌虐。 他性情大變,變得殘忍暴戾,開始視人命如草芥。 阿硯就在他那低啞柔和的聲音,以及自己昏昏欲睡的遐想中,漸漸地上下眼皮開始打架,就這么沉睡過去。 在她保持著最后一點意識清醒的時候,她對自己苦笑一聲。 又是一生,又是一世。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是不是又成了一個呱呱落地的小嬰兒,開始了新的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第60章 阿硯是被麻雀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的。 她費力地睜開眼,最先看到的竟然是一頭黑亮的發絲,扭頭仔細一瞧,卻見蕭鐸正睡在自己旁邊。 她在剛睡醒的懵懂中趴過去,卻見蕭鐸好夢正酣。 他生來好顏色,五官輪廓分明,有棱有角,猶如刀斧鑿刻一般,英挺的劍眉下,那狹長微微上挑的眼縫為這張陽剛氣十足的臉龐勾勒出魅惑而性感的氣息。 若他是醒著的,那雙眸子時而冷冽絕情,時而溫柔如水。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阿硯想看到的。 可是現在他睡著了。 睡著的他,黑發的發絲搭在前額,看上去單純而無害,越發像個孩子。 晨間的陽光透過湖藍色帳子射進來,為他白玉一般的臉龐籠罩上一層朦朧淡藍色,這越發讓人覺得,眼前熟睡的男子仿若貶謫上仙一般,看起來太不真實。 看著這樣的他,你甚至會懷疑,是不是那肌膚為晶瑩剔透的藍玉雕刻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