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在阿硯心里,他是鐵血閻羅,是奪命無常,這樣的人,也有害怕的人或東西嗎? 湛王垂下修長的眼睫,春日里和煦的陽光在他那姿容絕世的臉龐上投下一點黯淡的陰影。他看上去竟有些消沉和無奈。 阿硯偷偷打量他,覺得他實在是好看,可是好看之余,又很是納悶,他到底害怕什么呢? “我不想說?!遍]上眼睛的湛王,仿佛知道阿硯的好奇,暗啞的聲音低聲道。 之后很久,他便不再說話了。 阿硯只好繼續看遠處戲耍的孩童。 看了老半響后,她覺得有點不自在。 其實陪在湛王身邊十幾天,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她應該早已經習慣了的,可是剛才她那不經意的一問,仿佛窺到了什么,卻又不得門而入,這讓她對現在的沉寂有點不自在起來。 她只好喃喃地道:“我最怕死了,真的很怕死。假如我治好了你,你就不會讓我死,是不是?” 聽到這話,湛王狹長的眸子睜開,他略顯艱難地抬起頭來看她。 當他抬起頭時,陽光照入他幽深的眸子中,這讓他感到很是不適,只好微微瞇起眼睛來。 他就這么逆了陽光看她,看細碎的陽光透過樹蔭灑在她那年輕而生動的臉龐上,看了老半響后,他終于道:“不會的,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br> 他的聲音緩慢而堅定,仿佛一種許諾。 阿硯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她微微擰起眉頭,犯愁地道:“可是我總覺得我要死了?!?/br> 湛王薄唇動了動,抬起胳膊來,似乎想摸一摸什么,可是他那胳膊抬到了一半后,到底放下了。 “你不是說,等到第十九天的時候,我就能徹底好了嗎?到時候我必然會放你走的,好不好?” 他這么說的時候,聲音透出一絲虛弱。 阿硯點頭,重重地道:“好的!” 話雖然這么說,她心里卻明白,到了第十九天,他就要死了。 等他走了,她自然是要走的。 可惜的是,她根本沒等到第十九天。 她就這么死在了第十八天。 心疾發作。 第六世的死,是給阿硯最大的震撼的一次。 到了那個時候,她已經不恨蕭鐸了。 或許一切都是宿命。 只要沾上蕭鐸,必死無疑的宿命。 現在半靠在蕭鐸懷里的阿硯,想起那心口處驟然奪她性命的劇痛,不免唇角泛起凄涼。 她……怎么才能不死? 其實現在他的胸膛是那么堅實溫暖,他噴薄在自己發間的熱氣帶著她從未體驗過的炙熱,這讓她覺得自己仿佛都要化在他懷里了。 可是她依然害怕,怕死。 這種怕死是印刻在她骨子里的,流淌在她血液里的,是怎么也無法忘記的。 于是此時此刻,她長嘆了口氣。 命運如此玩弄,她如之奈何? 正在她這么嘆氣的時候,卻發覺鼻尖上有一點沁涼的濕潤。 她以為是雨,可是那點沁涼竟然落入她唇上,浸入她的口中,并讓她品味出一點苦澀的咸味。 她詫異,抬起頭,卻見蕭鐸幽黑深邃的眸子竟然泛著紅血絲,如果她沒猜錯,那滴淚,是他落下的。 “你,你……?”這簡直是比再死三次還要震驚的事。 蕭鐸……他……竟然哭了…… 蕭鐸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莫名地流了一滴眼淚,而且還恰好被阿硯看到,他狼狽地別過臉去,咬著牙,生硬地道: “眼睛進沙子了!” “這里正下著雨呢,哪來的沙子!”阿硯才不信呢,她仰起毛茸茸的腦袋,納悶地打量他。 蕭鐸抬手,狠狠地將她的腦袋按下來,迫使她趴在自己懷里。 “不許動,不許離開,不許掙扎!”他冷冽的聲音這么下令。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阿硯當然不服,也不想! “再動的話,我就打你!”他挑眉,這么威脅懷里的人。 頓時,阿硯不動了,偷偷地抬起眼睛,修長的睫毛緊張地顫動著,小心翼翼地瞅著上面的人。 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見底地氤氳著委屈,就那么偷偷看他。 蕭鐸剛才因為不自在而引發的故作霸道,頓時煙消云散了。 打她,他怎么舍得?身體內仿佛有一根細而充滿韌性的銀絲,就那么牽扯著他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他只需要看她一眼,那根銀絲就隱隱抽疼。 他抿了下唇,越發環緊了她那嬌小的身軀,情不自禁地用下巴去磨蹭她柔軟馨香的頭發。 她每一處都長得這么好看迷人,就連頭發都這么柔順舒服,天底下哪個姑娘都沒有她這么好的頭發。 他微微闔上眸子,就這么將下巴埋在她秀發中,只覺得這一刻格外的滿足,比吃了往日她做出的香酥蜜汁芝麻雞還要滿足許多。 可是在蕭鐸如此滿足的時候,阿硯內心卻是充滿了糾結。 他這是到底怎么了?忽然之間面對自己像發了春的貓一般對著自己摟摟抱抱? 他是打算摟摟抱抱后再給自己一個痛快? 或者是說,這命運是打算讓自己先陷入他對自己的摟摟抱抱中,然后再響亮地給自己一個耳光? 阿硯暗地里猜測著各種可能,心里的不安卻越發醞釀起來。 “阿硯,我還想吃……”蕭鐸修長好看的手緊緊地摟著懷里的這個小小人兒,對她的某種難以說清的渴望幾乎膨脹到了極點,他甚至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了。 “你,你要吃什么???”阿硯小心翼翼地試探。 “吃你?!被馃岬捻佣ǘǖ啬曋鴳牙锏墓媚?,他用低啞粗噶的聲音這么說。 “別!”阿硯微驚。 吃,分很多種,他是說得哪種? 阿硯的拒絕越發激起了蕭鐸體內的渴望和與生俱來的霸道,他更加箍緊了她,有力的拇指輕輕地迫使她抬起下巴。 她的下巴小小尖尖的,像個小貓小狐貍的,看著就惹人憐愛。 還有她那挺翹的小鼻子,抖動不停的長睫毛,每一處都是那么精致迷人。 蕭鐸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小姑娘家可以這么讓自己沉迷。 他就這么定定地凝視著她,情不自禁地俯首下去,開始用自己的唇去親她那顫抖的睫毛,清澈的大眼,挺翹柔膩的小鼻子,幼滑的臉頰,還有那精致紅潤的小嘴兒。 當來到這小嘴兒處,他回想起之前那甜美清冽的滋味,再也忍不住,開始蠢蠢欲動,用舌霸道地探開她的唇,攻城略地,去占領她唇間的每一處。 他果然是吃。 當他這么干的時候,阿硯甚至覺得自己成了一塊芝麻雞,就那么被他貪婪吸著每一處,他的力道他的氣息,仿佛要將她這個人吸進去,吃進去,徹底占用,吃得連渣都不剩下。 天暈地轉,周圍的雨聲風聲已經全都不在耳中,她渾身酥軟無力,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身體,就那么軟軟地癱倒在他的胸膛上。 而就在此時,一個冰冷到沒有情緒的聲音忽然響起。 “寧非拜見九爺?!?/br> ☆、第44章 他噴了鼻血 寧非是有一段時間不見了,阿硯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不過猜想下,總是應該和那個“燕京城”里的事脫不開干系的。 此時鐵面具的寧非一身黑衣,站在這連綿細雨中,就那么定定地望向蕭鐸。 沒有了紫袍的蕭鐸,里面是一身的勁裝,他就用自己的胳膊強悍而充滿占有欲地緊緊摟著懷里的阿硯,仿佛不容許別人覬覦半分。 寧非低下頭,跪在了這濕潤的青石板上,沉聲回復道:“爺,燕京城里有了消息?!?/br> “嗯?” 寧非看了眼蕭鐸懷里的阿硯。 “說?!笔掕I絲毫不曾在意,淡聲命道。 寧非沉默了下,只好道: “晉江侯托人傳給爺一個消息,說是——” 他再次停頓了下,只好道:“說是老爺子那邊其實已經擬好了?!?/br> 這話一出,蕭鐸眼中銳光驟射,片刻后,低沉緩慢的聲音響起:“誰?” 當他這么說的時候,被他摟在懷里的阿硯都能感覺到他渾身的緊繃。從癱軟昏眩中恢復過來的她,睜著眼睛賣力地琢磨,這一定是個重要的消息。 她支起耳朵聽。 “目前消息,只知道,不是三爺?!惫蛟诘厣系膶幏沁@么說。 這話一出,蕭鐸沉默了片刻,忽而便扯起一個略顯嘲諷的笑:“不是他……” 微微瞇眸,低啞的聲音淡淡地道:“老三這次怕是要鋌而走險了?!?/br> 寧非點頭:“是,爺也要小心,咱們能得的消息,三爺未必不能得,若是真得了,狗急跳墻,說不得做出什么事?!?/br> 蕭鐸聞言,卻是越發冷笑,不屑地道:“怕他作甚!” 阿硯趴在他懷里,感受著那有力起伏的胸膛,不免多想起來。 所謂的老爺子,一定是建寧帝了,而所謂的三爺,那就應該是三皇子??磥響撌菍幏谴蚵牭较?,知道傳位的圣旨已經擬定好了,到底傳位哪位皇子顯然大家是不知道的,只知道絕對不是三皇子。 顯然現在蕭鐸要防備著三皇子會鋌而走險,先下手為強。 畢竟這位三皇子知道了自己肯定無法問鼎帝位,說不得干出什么狗急跳墻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