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卻見他已經半睜開眸子,看向旁邊鷹架子上的非天。 那只鷹是九爺親手養下的,幾乎寸步不離,名非天。 夏侯皎月重新低下頭。 重新低下頭的夏侯皎月,聽到九爺淡淡地說:“看來真就是個鄉下丫頭罷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發了紅包再更文的,誰知道晉江抽了,老說我支付密碼不正確,心塞。 先更文,再發紅包?。?! ☆、砂鍋煨鹿筋(修) 當阿硯走出廚房的時候,日頭正盛,在廚房里忙了這么半天,剛這么一走出來,被日頭猛地一烤下來,她有些頭暈。 頭暈的她一低頭,就看到了旁邊的兩攤子鮮血。 猩紅的鮮血,一如某一生某一世自己臨死前的情境。 頓時一個激靈,頭也不暈了,腿也不疼了,渾身都有勁了。 為了活下去,做什么不行呢。 她低頭彎腰,恭敬地向旁邊前來取餐的寧大人稟報:“午膳已經做好,大人可以取餐了?!?/br> 寧大人的眼睛在那個鐵面具后盯著她,一言不發。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后來想著他是不是在問自己什么?于是想了想后,開始報菜名。 “今天我準備的午膳色香味俱全,各色點心珍饈應有盡有,點心呢準備的是翠玉豆糕,金絲燒麥,杏仁豆腐,櫻桃饆饠,主菜有砂鍋煨鹿筋,雞絲銀耳,桂花魚條,八寶兔丁,玉筍蕨菜,白扒魚唇 ,湯類我準備了三個,分別是生豆腐百宜羹,江瑤清羹,魚羹。這些菜色都是平時我拿手的,想來總有九爺喜歡的吧?” 寧大人依然不置可否,卻是緩緩移動著“走”向了廚房。 廚房里,有十三個廚女,依然一字排開,每個人都捧著一個食盒,待命出發。 寧大人逐個掀起食盒,每一個都看過后,才看向阿硯。 “走吧?!?/br> 他下了一個令,自己率先出去了。 阿硯連忙帶領著十三個廚女,浩浩蕩蕩地趕赴沙場。 ****************************** 九爺吃飯的地方自然不在花廳,而是在鳥語花香的院子里,這個院子里種滿了各樣花。阿硯一眼看過去,有的是當季的,譬如一串紅、半支蓮、翠菊、桂花和蝴蝶蘭等,也有的,根本不該是這個季節的,諸如紫薇花六月雪三色堇等,可是也都開得絢爛吐芬。 阿硯再次疑惑起了這個九爺的身份。 她心里隱隱地感覺到了,他一定不是個普通人,或許,和之前的七世一樣吧。 更何況他叫九爺,又是占了一個九字。 這種細節之處隱隱和前面幾世相印證的發現,更讓阿硯感覺到不妙。 看起來又是命中注定的重復前面七世的命運,她又要死了嗎? 幾乎每一次都是,本來活得好好的人生,只要這位九爺出現,她就會出現各種意外和倒霉,緊接著便是死亡的來臨。 就在阿硯走神的時候,十三個廚女已經將飯菜全都擺好了,此時那些菜還是冒著熱氣的,飯菜香氣隨著那熱氣開始在花園里彌漫開來,和花香縈繞在一起,讓人為之食指大開。 而那位九爺呢,則依然是半躺在那個矮榻上的。 至于那個矮榻是如何從花廳來到這個花園的,以及這個矮榻是不是之前那個,阿硯是不會知道了。 九爺聞到這股菜香后,原本不動如山的神色終于微微有了點動靜,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狹長略顯邪魅的細眸,掃向了桌子上的菜。 從他的角度,所能看到的是那個砂鍋煨鹿筋。 看著倒是不錯的, 湯汁濃白,鹿筋柔軟滑潤,色澤透亮,閉眸聞之,又有一股子鮮嫩醇香之味。 不過這是一道非常耗時的葷菜,一般需要提前三日捶煮,一遍遍絞出臊水,再用rou汁湯和雞汁湯來煨,一個時辰的功夫想要做好是斷斷不能的。 九爺挑了挑眉,唇邊勾起一抹挑釁的味道。 他將手肘支在矮塌上,修長有力的雙腿一動,就這么下了矮榻,站了起來。 這是阿硯這一世見到他后,第一次看到他站起來。 他身材挺拔修長,乍一站起,猶如玉樹一般,越發有了居高臨下睥睨萬物的氣勢。他走起路來優雅從容,就好像一個悠閑慵懶的黑豹在巡視著自己的屬地。 當他走到桌邊,一雙猶如寒星般的細眸便掃向了縮著腦袋可憐兮兮的阿硯。 烏黑不羈的長發半遮了他的視線,唇邊泛起玩味的笑。 “這道菜,我很喜歡吃?!?/br> 阿硯聽到這個,心里總算松了口氣。他喜歡吃啊,那再好不過了,只要他喜歡,自己的命是不是就暫且保住了? 可是誰知道,九爺下一句話竟然是: “可是試圖給我做這道菜的廚子,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了?!?/br> 這話什么意思? 阿硯陡然抬首,忐忑地看向九爺。 難道,命喪今日? 一想到這里,她的兩腿便開始抽疼起來,如同抽筋那么痛,痛得她幾乎站都站不穩,幾乎一下子摔倒在這里。 黑亮的眸子里不由自主地閃現出惶恐之色,她才活了不到十五歲??!之前七輩子,大部分時候沒死這么早??! 九爺黑眸掃向阿硯,卻見阿硯清澈的眼中滿滿的都是驚惶,就仿佛一只待宰的小羊羔般,無辜無措地等待著自己伸手一刀。他打量著她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不免覺得好笑,當下勾唇輕笑一聲:“我嘗一嘗吧,如果不喜歡的話,我……” 溫柔卻清冷的危險低語,在阿硯耳邊響起,讓阿硯渾身的每一根筋脈都被揪扯著,從頭發絲到腳趾頭,身體處于無法控制的緊繃中。 接下來的話,九爺并沒有說,可是阿硯卻明白他的意思。 一切全看這個砂鍋煨鹿筋的了。 如果他滿意了,自己就活。 如果他不滿意了,自己就死。 阿硯腦子里飛快地轉著,心里盤算著自己的勝算。 一般的鹿筋確實不可能這么快就做好的,沒個三天火候是不成的,可是她卻有自己的獨到秘方,在里面加了一樣東西,這才讓鹿筋那么快地熟爛了。 這鹿筋被她快速悶熟后,又加了秋油,酒和微芡收湯,這才變得如此濃白香郁,但凡是吃過這個鹿筋的,再沒有不滿意的了,想來這個九爺也不例外吧? 想到這里,她深吸口氣,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努力地綻開一個僵硬的笑容,輕聲道:“這道菜,但凡吃過的,沒有不夸好的,九爺一定會喜歡這道菜的,請嘗嘗吧?!?/br> 九爺唇邊帶著一抹笑,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花園里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連花園里的蟲鳥仿佛都知趣了停止了鳴叫。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仰仗著這個男人的鼻息。 所有的人都明白,但凡九爺不高興了,那么大家都要遭殃,那些低賤若廚女奴仆,任意砍殺是有的,就連孟漢寧非夏侯皎月這等深受九爺倚重的人物,到時候也免不了受罰。 可是怎么讓九爺高興呢? 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現在他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九爺的胃口好起來。 九爺吃飯吃得高興了,他們自然也能過得舒坦。 于是在場的眼睛全都偷偷地注視著九爺,看他修長完美的手捏起了象牙筷,看他從那黑色的砂鍋中挑出了一塊鹿筋。 那鹿筋已經被燉得軟嫩,浸在乳白汁液中,此時被那象牙筷夾起來后,顫巍巍的爽滑,泛著金黃的光澤。 九爺將那鹿筋放到唇邊,瞇眸笑看了下一旁縮著脖子的阿硯。 他的雙眸狹長而略帶著戲弄的意味,此時那么側目一笑間,眼中波光瀲滟,透著絲絲的邪魅。 被他這么看一眼,阿硯整個人就好像被閃電擊中一般,一動也不敢動地僵在那里。 其實他實在是長得好看。 假如這是一個女人,她一定會羨慕對方的美貌,贊嘆對方那讓人傾倒的魅力??墒沁@是一個男人,一個根本看起來沒有絲毫女氣的男人。 還是一個“只要一出現就意味著自己生命要完結”的可怕男人。 她握緊小拳頭,咬著唇,一動也不敢動,就那么盯著他唇邊的鹿筋。 九爺別有意味的目光緩緩地從阿硯身上收回,微微啟唇,優雅地開始吃那一塊鹿筋。 阿硯不由自主地掙大水潤的雙眼,盯著他咽下,觀察著他那完美無缺的臉上可能露出的每一絲每一毫的神情,盼著能從中得到一點點關于自己接下來命運的征兆。 然而這位九爺在咽下那口鹿筋后,卻并沒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側首,挑著斜飛入鬢的眉,看著阿硯。 阿硯兩腿頓時發軟,差點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此時的她,忽然想起了久遠的記憶中,曾經見過的一只可憐的小兔子。 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出身高貴的世家女呢,她曾看到幾個小堂哥小堂弟在那里逗弄那只兔子。 故意放兔子跑,等它跑了再命人捉回來。 捉回來后,在它絕望之際又放跑。 如此三番五次,那只可憐的兔子已經傻了,放它跑它都不知道邁腿。 人生已經絕望,無力地沒有任何奮斗的力氣。 她現在明白了,自己就是九爺的小兔子。 他將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間。 就在她絕望地想著兔子的時候,九爺忽然綻唇笑了下。 他沒什么表情的時候,這個花園里仿佛就是蕭瑟灰敗的秋天,毫無生機和希望,可是現在他笑了,而且并不是那種戲弄嘲諷的笑。 他笑的時候,細長的眼眸中好像有潺潺溪水流動,折射出細碎的陽光。 阿硯在這一瞬間,渾身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希望,滿懷期望地問:“九爺?” 九爺輕輕點頭:“勉強能吃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