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反正,就算顧導演不懂真正去愛,但我們誰懂呢,誰不是一路跌跌撞撞,用愛去撫平種種溝壑,去共同面對汲汲營營的人生。 他在她的面前不曾表露過太多心聲,但他的人格魅力總是讓她一覽無遺,反正,往后路還很長,歲月漫漫,她大概能有機會……與他學習如何愛吧。 …… “哈本”國際學校的運動會,如期在s市的某座體育館舉行,冬季的氣候微寒,可太陽照射下來的時候,地平線一片金黃璀璨,地面的溫度直線上升,穿得厚了還是會覺得身上有汗意。 顧廷川在公司開過晨會,又關注了一下電影的進展,九點多抵達體育館的停車場。他進來的第一眼就望見坐在主席臺的施祥校長,中年男子衣服筆挺、抬頭挺胸,仿佛他就是全場的焦點,頭上不知倒了多少發膠,抹得油光發亮。 入場式剛結束不久,接著先進行的是孩子們的個人項目,顧泰報名參加了五十米短跑,以及,還要與叔叔一起參加親子的“兩人三腳”比賽。 顧廷川拿出手機給誼然打了電話,問清楚他們現下所在的方位,男人微抬著下巴四處搜尋,他面容清雋、身材周正,剛一出現在會場就引起一些不小的sao動。 盡管,這所學校也不乏學生家長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也有漂亮的外籍友人,但顧廷川無疑不是最為吸引人眼球的青年精英。 誼然看到他的時候也有些別樣的驚艷,今天,男人穿了暗色的薄大衣,里面特意穿了方便運動的輕便衣衫,材質柔軟透氣,還難得帶了一雙球鞋在車子里換上,額前的散發少許落下來,襯得一雙眼睛更為灼亮,整個人的裝扮更顯得年輕幾歲,眉目之間神采飛揚,非常賞心悅目。 她聽見顧廷川音色溫潤地說:“顧泰呢?” “在做準備活動,喏,就在那邊?!?/br> 說話間,他發現她眉宇間里有些愁容,不禁問道:“怎么了?” 誼然沉吟著,為難地開口了:“顧泰新買的那件體育服給弄臟了?!?/br> 顧廷川看到小侄子從跑道另一側走過來,他的目光漸漸沉下去,最后,皺了皺眉頭。 低頭仔細看了看,發現顧泰上身的白色運動服被人用黑色馬克筆涂抹了一些稚氣的涂鴉,乍一眼是有些滑稽。 他抬眸又觀察男孩佯裝平靜的模樣,不動聲色地笑著說:“不管這是誰畫的,挺好看?!?/br> 顧泰傲嬌地瞪了叔叔一眼,憋出一個笑來:“謝謝你的安慰,叔叔?!?/br> 誼然不確定地往姚雋所在的方向看去,今天郝子躍的父母誰也沒來,是姚老師陪他一起報名參加了親子項目。 但如果說就是郝子躍干的,他們也沒有證據,不過,顧廷川應該是已經“聯系”過他們了。 前幾天她就聽姚雋說,小胖的爸爸在家大發雷霆,把兒子訓斥了一頓,大概還動手打了他…… 從家庭的成長環境來說,誼然反而是有些同情這個小朋友。 大概是因為有了叔叔和嬸嬸的打氣,小帥哥倒也沒受這個意外的干擾,而是像一匹小野馬,一路飛奔,順利拿到了五十米的冠軍。 賽場旁吶喊助威的誼然忽然瞇著眼睛,對身邊的顧導說:“顧泰的運動神經一向不錯,顧導,你呢?” 顧廷川低頭看到她的眼睛里,就這么近在眼前,便是此刻明媚生動地笑著,映著這片冬季里徐徐的暖陽,讓他突然有了一種強吻她的沖動,但顯然這里不是好地方,他很快調整了這種情緒,尾音上揚道:“你又懷疑我嗎?” 誼然本來已經有些習慣他的這種調侃,哪知他的下一句話套路更深:“也是,很久沒有‘運動’了?!?/br> 她咬著唇有點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原地,顧廷川溫熱的眼神簡直是會蠱惑人心,整個世界都變成他手下的一塊背景板,她只能感覺到怦然心動和急促變快的喘息,心底無數涌動的悸動,在這一刻快要噴薄而出。 好在,這時候顧泰比賽完下場了,誼然匆匆幾步到他面前,低下頭說:“你們下一項目還要等很久才開始?!?/br> 說著,轉頭看向顧廷川,眼神飄忽不定:“外面有集點數換獎品的‘嘉年華’活動,還有冰淇淋和小吃,你先帶他去吧?!?/br> 他好整以暇地看她:“你呢?” “我是老師,當然要留在這里幫忙看學生啊?!?/br> 看她一臉堅持,顧廷川拍了拍顧泰的肩膀,也沒多說什么就走了。 誰知沒過多久,顧泰就一個人又跑回來了,眉目俊秀的小正太神情無奈,微嘟著嘴說:“誼老師,我叔說,要幫我贏一個遙控飛機,但是,需要兩個人一起踩氣球,你去幫他吧?!?/br> ……顧導竟然愿意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侄子的獎品去踩氣球??? 誼然感覺大腦一陣暈眩,這畫面太美她簡直沒法想象,她只好被顧泰一路牽著手,來到參加“嘉年華”的區域。 顧廷川就站在攤位前面,垂手沉默地望著游戲規則,發現她過來之后,抬眼淡淡笑起來,一雙眸子在早晨猝亮的天色下,像是有曦光隱隱浮動。 第26章 二十五老公懷抱 第二十五章 顧廷川為了寫電影劇本,也為了享受他的生活,這些年來嘗試過許多別人一輩子不會觸及的行動,比如出海遠航、開著越野車橫穿沙漠,但就是從來沒有在小學生的運動會上踩過氣球。 誼然站到他的身邊,讓工作人員幫他們兩只腳綁上繩子,顧廷川忽然溫熱的手心覆住她的,低聲在她耳邊說:“你小心不要摔跤就行了?!?/br> 顧泰在旁翻了一個超級大的白眼,這么旁若無人的秀恩愛真的好嗎,氣死人了。 顧導身姿挺拔,眼下還脫了外套,露出輕便的長款t恤和休閑褲,更顯得氣質清朗,他的皮膚也偏白,模樣看著才二十幾歲,此時,竟然看著像是偶像劇的男演員,哪里還有一點沉穩導演的設定。 周遭有一些老師和家長都停下來對他投來好奇的目光,特別是有認出他身份的就更不愿意走了。 誼然有些難耐的雀躍,從眼縫里看著顧廷川垂眸認真的側顏,他再次周全地叮囑:“你腳小心別過來,我來踩就好了?!?/br> 他在移動中感覺她的身子因為不協調就要向后仰,本來拉住她手腕的動作立刻改成了環住腰部,誼然渾身觸電似得一抖,彼此之間的暗流涌動愈發激烈。 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緊緊拽著她沒有松開。 就在誼然充分享受著工作之余還能偷偷地和老公培養感情的時候,關以路神色匆匆地從另一側人群跑過來,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火急火燎,幾乎是語不成調了:“不好了,誼然,出事了!” 她心上漏跳一拍,愣著問對方:“……出什么事了?” 關以路本來已經急得冒汗了,但在看到實在太過亮眼的顧廷川正和誼然綁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愣怔了一下,理了理思路,才說:“郝子躍把班上的佳佳推倒了,女孩子撞破了頭,出了很多血……” 霎時,誼然眼前一陣泛黑,等忍過這兩秒的暈眩,她沉默著俯下身開始手忙腳亂地想要拆腿上的線,反正心疼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就想趕緊拆了這東西去看小女孩怎么樣了。 顧廷川緊皺著眉頭,擋開她搗亂的手,語氣既嚴肅又含著些許溫柔:“你不要動,讓我來解?!?/br> 她只好在原地等他來弄,同時焦急地望著關老師:“怎么會這樣呢?”郝子躍就算平時愛闖禍,但對女孩子也從來沒有做出過這么過分的舉動。 關以路看了一眼顧泰,又看了看居然如此貼心的顧導演,心中震驚著但沒時間聯想太多,她走到誼然身邊,在耳旁小聲說:“聽說就是為了顧泰的運動服,兩個孩子才會斗嘴,現在已經送醫院了?!?/br> 誼然執教生涯第一次遭遇這種意外,心中說不出的難受,那女孩子就是上次來走廊上對她說悄悄話的佳佳,她知道自己被對方信任著,就更不忍心看好孩子受到這樣的傷害。 她馬上就說:“我也要去醫院看看?!?/br> 顧廷川見她已經急得胡言亂語了,深邃墨黑的眼眸凝神看向她的眼睛,耳畔的嗓音輕柔而低沉:“先不要急,女學生的父母都在,她的班主任也在,如果姚雋離開的話,就需要你留在這里?!?/br> 說話間,修長的手指已經靈活地解開了他們腳上的繩子。 顧廷川溫潤磁性又攜著安撫意味的聲音總算讓誼然鎮定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漸漸地恢復了冷靜。 他站定了身子,進一步向她提議:“你要去的話就坐我的車。我先陪顧泰把剩下的項目比完,等運動會結束,就開車陪你去醫院?!?/br> 誼然看到一旁關以路面上露出震驚的神色,她現在腦子轉過彎了,急忙看著他回答:“顧先生,你等會不是還要回公司嗎?” 顧廷川無奈地一笑,只好配合她演戲,神色自然地說著:“反正順路,誼老師不用太客氣?!?/br> 顧泰不是小傻子,也猜到這一切發生是因為什么,他皺著小臉,一臉憂慮地看向幾位大人,扯了扯叔叔的袖子。 顧廷川摸了摸他的額頭,對侄子的語氣也難得柔和起來:“不要給大人添麻煩,在家等著,我讓司機送你回去?!?/br> …… 佳佳的父母將孩子送去距離體育館不遠處的一家市級醫院,誼然在洗手間掬了一把涼水洗臉,甩了甩手上的水,整個人感覺冷靜不少。 她出來以后,四周打聽了一下,這才得知郝子躍正一個人坐在階梯的角落,也沒人愿意理他。 誼然走過去的時候,郝子躍很明顯地產生了防備心理,往旁邊挪了挪胖乎乎的身子,她笑了笑,在他身邊落座。 “老師聽說,前幾天你爸爸打了你一頓,是嗎?” 男孩子沒料到她會一上來就提這件事,愣怔了一下。 “但沒想到你偏偏就和你爸學了這招,郝子躍,你現在還覺得,用暴力就能解決問題嗎?” 誼然不能因為偏愛顧泰就對這件事有所偏袒,她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一個老師的理智態度,想去引導這個一時“失足”的小學生。 “你不是故意推倒佳佳的,是嗎?” 郝子躍的臉已經漲成深紅色,眼睛也有哭過的痕跡,但他還是沒說話,誼然便繼續循循善誘:“我看你平時總是愛去找佳佳說話,如果你討厭她,怎么會一直找她呢?” 小胖聽到這句話,果然有些微微動容了,她柔聲嘆氣,說:“現在這里沒被人,你愿不愿意告訴我,到底為什么這么做?” 郝子躍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臉上的rou團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為什么大家都喜歡顧泰,明明我沒有做過,可佳佳非要說是我把他衣服弄臟的!誼老師,我是真的急了才會去推她,但我不知道會讓她摔倒的……” 說到這里,孩子無助地擦著眼淚慟哭起來,誼然攬著他的肩膀,努力寬慰著他。 顯然,這些日子姚雋和他無數次的談心也起到了效果,終于把這孩子堅固的外殼也融化不少。 “我沒有去畫顧泰的衣服……你相信我嗎?” 換做平時,她大概還是會去這究竟是不是孩子的謊言,但,此刻郝子躍的內心實在太脆弱了,她覺得他不是到這個地步還會脫卸責任的孩子。 “我相信你的,可能這之中有什么誤會?!?/br> 郝子躍得到老師的信任,眼淚更是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內心的屏障徹底崩潰了。 “在家里,爸爸mama從來不管我,學?;顒铀麄円膊粊怼也恢酪趺崔k,我也不想欺負他們,可是……也沒有人真的愿意和我玩……” “老師會幫你解決這個問題的,你要相信老師,答應我以后不能再對任何人動粗了,可以嗎?” 誼然安慰了郝子躍一會兒,不多時,顧廷川走到了他們面前,勾著唇角看她,如常地說:“差不多可以走了?!?/br> “郝子躍,老師現在去看佳佳的情況,等下次見到她,我們再好好向她道歉,老師會幫你,我們一起正確地解決這個意外,好嗎?” 郝子躍點了點頭,誼然還是不放心他,就打電話給關以路,讓她先過來。 而她抬起頭的時候,意外地看到有一條細長的光線,就像一道流光勾勒著眼前男子深邃的輪廓,一直照到他線條優美的鎖骨。 顧廷川的眸色也變得淺淡,流轉間剔透明亮,仿佛在他身上沒有一分容貌和才華是被浪費的,真像是被上天物盡其用。 …… 開車十分鐘左右就到了目的地,誼然心里有事,一路步子急快地趕到兒童門診。 姚雋正站在走廊那里等著,看到他們來了,面上現出一抹笑,嘆著氣說:“佳佳之前被醫生帶去清洗室了,后腦勺撞開縫了三針,現在剛縫完,在休息……幸好只是外傷?!?/br> 誼然走到女孩兒坐著的長椅旁,佳佳的哭聲清晰地穿透耳膜,她不斷地呻吟,正哭著喊“mama,疼呀、疼呀……”。 誼然的舌間充斥著淡淡的苦味,心里酸楚得難以言表,內心深處總對此事有些自責。 她實在是不夠膽色,但光憑膽色也無濟于事,在面對“惡勢力”的時候,赤手空拳什么都干不了。 她安撫了佳佳幾句,又和她的家長聊了聊,這時看到他們手邊已經空了的礦泉水瓶子,主動說:“你們要喝水嗎?那邊有賣,我去買,你們等一等?!?/br> 盡管他們客氣地推辭著,但誼然還是趕緊轉身想去給他們買水,幾步之外的顧廷川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陪你去?!?/br> 兩人走到自動販賣機前面,誼然垂著頭,用手輕輕擋住臉,盡管神色緘默,但心底像有什么東西轟然迸裂開來。 顧廷川見她如此狀態,他思慮片刻,心中也擰起來,拿錢買完水之后,還是看著她,緩緩地開口:“可以給你老公的胸口靠一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