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甄丹琦沒好氣的道:“你要離府就離府,干本小姐什么事?!” “那……好?!闭玷层牡溃骸霸僖??!?/br> 甄丹琦哼的一聲,當她緩過神后,忽然想到那個賤蹄子,此時卻逃得沒了蹤影。她不免有些懊惱,忽見不遠處有厚厚的積雪,猛地起了堆雪人的興致。 甄璀璨漫不經心的折回,繼續向府門處走著。 顧嬤嬤戒備的偷瞄著甄璀璨,她一臉的恬靜,像是清風暖陽,像悄悄綻放的花,像所有寂靜堅定的美好。 能用三言兩語就自然而然的解圍,救了人一次,果真深不可測! 有一瞬間,覺得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她毀掉。但與此同時,又覺得她擁有難以攻克的強悍。 顧嬤嬤悄悄的收起了戒備,示意守衛將府門打開。 在明媚的陽光下,踩著細碎的冰雪,甄璀璨毫不猶豫的跨出了府,側目對顧嬤嬤道了聲謝,就大步的走了,那份堅決干脆利落。 府門在背后重重的關上,剛硬而沉悶。 甄璀璨牽著馬一步一步的遠離了甄府,迎著高懸的太陽,緩緩的舒了口氣。 站在門外的人,看到的是光鮮富貴;身在門內的人,悲喜自知。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溜達了一陣,沒發現被尾隨后,才拐進一個行人稀少的巷子里,準備抄近路去往一處把甄府的駿馬、銀兩和藥材處理了。 走到巷子深處時,前方突然出現一個人,他像一塊巨石般矗立,一襲灰衣,手持長劍。 甄璀璨一驚,慢慢的放輕了腳步,迅速的打量那男子,像是訓練有素。迎上男子的眼睛,那是一雙狠厲殘忍的眼睛。頓時,周身被窒息的恐怖包圍。 灰衣男子的表情冷酷,像盯著插翅難飛的獵物般緊盯著她,不慌不忙的逼近,烏黑長劍扛在肩上,劍氣嗜血。 兇狠的殺意在前,隨時可能取命,甄璀璨下意識的想后退,但她后退不得。 冰天雪地,透骨奇寒,冷颼颼的風呼呼作響,萬物在肅殺中凝固。 甄璀璨暗暗的捏了捏手指,眸中的驚恐不安只是一瞬,她拉著馬韁繩,從容不迫的朝路邊挪著,給撲面而來的殺氣讓路,已是挪到不能再挪了。 灰衣男子腳步的方向一變,依舊直直的沖著她,殺氣更盛。 甄璀璨的背脊一陣冷汗,四周變得很靜很靜,靜到能聽到男子的靴底把冰雪碾成泥的聲音,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搖搖欲墜。 眼看男子越走越近,危險迫在眉睫時,甄璀璨展顏一笑,穩了穩氣息,道:“看這天氣,明日又要下大雪了?!?/br> 灰衣男子似乎怔了怔,逼近的動作并未停下。 甄璀璨自知脫身不易,危在旦夕,她提醒自己要冷靜。深深的吸了口氣后,微微笑道:“閣下,且慢?!?/br> 灰衣男子并未放慢腳步。 “多謝閣下且慢,”甄璀璨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輕道:“請問,閣下要找的人,是像我一樣的身長、相貌?”她伸出腳,“也是穿著這樣一雙關外來的靴子?” 灰衣男子怔了怔,她竟泰然自若,再瞧她的容貌清麗嬌柔,眼神篤定。本可不予回應的,還是寒聲道:“找的就是你?!?/br> 甄璀璨捏了捏手指,曼聲道:“我是否有得罪閣下之處?還望閣下指點?!?/br> “職責所在?!?/br> “多謝閣下指點,”甄璀璨面帶微笑,正色道:“不知閣下在何處效命?” “無可奉告?!笔菙蒯斀罔F的堅定。 “請問我是所犯何事?惹了何人?” “犯了不該犯的事,惹了不該惹的人?!?/br> 她輕輕的呼了口氣,嘆聲道:“那么,閣下是要怎樣呢?殺了我?我手無縛雞之力,在劫難逃,今日將死于此地,雖死亦無懼,只愿能死得瞑目,成為孤魂野鬼之后,也知該去何處找何人?!彼宄@是誰布的局。 灰衣男子笑了笑,盡管笑得很殘酷,但氣氛稍稍緩和了些。 甄璀璨也跟著笑笑,笑得豁達,背著手道:“我這條命雖然弱小,但也是條命,我舍不得著呢?!彼UQ?,虔誠的望著他,誠意十足的道:“不知道能不能請閣下高抬貴手,估估這條小命價值多少?” “你有很多金銀珠寶?”灰衣男子饒有興趣。 “沒有多少,”她很有底氣的道:“但我會偷呀?!?/br> 灰衣男子提了提劍,道:“我倒很有心跟你交易,但來不及了?!?/br> 就在這時,巷口突然涌出來一群衙役,手持長矛,迅速的將她團團圍住。 甄璀璨難以置信的環視,手緩緩的移向彎刀。 “哈哈哈……”人群外,一個得意的笑聲傳來。 衙役們紛紛讓出一條道,身著官服的捕頭昂首挺胸的走過來,冰冷的臉上有兩條猙獰的疤痕,在見到灰衣男子時,趕緊躬身,恭敬的道:“有勞有勞?!?/br> 灰衣男子漠然的看了眼受困的鳥兒,倒是有個有趣的鳥兒呢,實在可惜,他一個縱身躍起便消失了。 甄璀璨揉了揉鼻子,原來灰衣男子是替這些衙役攔住她。 捕頭趾高氣揚的質問道:“你這是要去哪銷贓???” 甄璀璨一怔,訕訕笑道:“民女是誤入埋伏,擾亂了衙門辦案,被當作了疑犯?” 捕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她,又掃了一眼滿載貨物的駿馬,冷聲命道:“搜!” 數名衙役應聲上前,將馬背上的兩個包裹解開,把東西都倒在了地上。 甄璀璨默默不語,置身事外般。 衙役仔細的清點了一番后,稟道:“一匹寶馬,一包珍貴藥材,一包干糧和三十兩碎銀?!?/br> 捕頭露出陰森的笑,道:“你本事不小,能從甄府里偷盜出財物!” 偷盜?甄璀璨暗呼不妙,愕問:“不知此話怎講?” 捕頭頓時不悅,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宣道:“甄府報官,說是府中丟失了財物,就是這些東西,絲毫不差,人贓俱獲?!?/br> “民女獨自一人兩手空空的經過巷子,也不知道哪來的一匹馬,扛著這么一堆東西跟民女同行?!闭玷惨荒樀臒o辜,趕緊離馬匹遠了些,“民女冤枉啊,這些東西可是跟民女沒有半點關系!” 很顯然,不管她是否帶著東西離開甄府,只要跨出了府門,就有偷盜之罪在等著!面對蓄意栽贓陷害,她隱隱覺得想脫身很難。 “冤枉?”捕頭冷聲道:“有何冤屈,去衙門里說!” 頓時,神情嚴峻的衙役們,將鋒利的長矛齊齊的對準了她。 甄璀璨的雙腿直打顫,像是駭得不輕,急道:“瞧民女這寒磣樣,能進得去門禁森嚴的甄府?” “甄府的報官人正在衙門等著,你們對質一番真相就能大白!”捕頭冠冕堂皇的說了一句,隨即不耐煩的命道:“拿下她,帶回衙門!” 語聲剛落,兇狠的衙役們就帶著頸枷涌向她。 甄璀璨暗自咬牙,頸枷是緝押犯人用的,她頂多算是疑犯,卻要被用頸枷,可見是串通了官府!是甄府的哪個人報的官?是誰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眼看衙役們來勢洶洶,再看捕頭的臉上一副‘把她帶回衙門,就大功告成’的竊喜,這一趟衙門是非去不可了! “不勞各位費力了,民女身正心正,去一趟衙門也無妨?!彼灰詾槿坏囊恍?,可心底隱隱嘆息,激起無數無奈。 明知道去衙門兇多吉少,她仍要面對,不能剛愎自用的以卵擊石,被套上了頸枷,要摘下來就難了。 她倒要看看,是怎樣的龍潭虎xue,怎樣的豺狼橫道。 ☆、第十七章 郡守府衙門前的兩尊石獅子,威武、冷酷,令人望而生畏。 甄璀璨警惕的踏進了府衙正堂,步履放緩了些,一眼就看到“明察秋毫”的金字匾額。寬敞的大堂空蕩蕩的,并不明亮,有一種陰森可怕的涼意,令人不寒而栗。尚未等她環顧四周時,忽聞驚堂木重重落下,喝道:“大膽盜賊,膽敢盜取甄府財物,你可伏罪!” 堂中一片肅穆,嚴陣以待的衙役分列兩班,儼然已經是在升堂審案。 三尺法桌后的喬郡守正襟高坐,官袍在身官派十足,像瞪著十惡不赦的犯人般虎視眈眈。 目光一掃,甄璀璨突然看到了好整以暇的甄府總管翟寧,他坐在審案暖閣前,冷冰冰的看著好戲上演。 是翟寧報的官? 甄璀璨暗暗的握了握拳,目光凜然。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應時,喬郡守又是一聲高喝:“笞杖三十,押進大牢?!?/br> 笞杖?是要除去衣物受杖,不僅虐及皮rou,還令精神倍受無盡的恥辱。 三支紅色的衙簽迫不及待的扔出,徑直落在她的腳邊,尖銳的聲響刺耳。 有衙役悄悄探頭看郡守大人扔的是何種衙簽,見是‘打到只剩一口氣,活不過今日’的紅簽,便了然于胸。 甄璀璨一怔,連忙道:“大人……” 喬郡守一拍驚堂木,打斷了她的話,怒斥:“竟敢強詞奪理,不知悔改,笞杖五十!” 一瞬間,又有兩支紅色的衙簽扔下。 她的拳頭攥得很緊,憤慨的情緒頓時凝結。這狗官坐在‘明察秋毫’的匾額下,行的卻是徇私舞弊的勾當,應是收受了翟寧的賄賂,不容她辯論,就結案定罪!竟然還用笞杖行刑,可謂惡毒至極。 眼看冷酷的衙役們持杖逼近,她臉色煞白,兩只手緊握在一起,不讓它們發抖,暗忖道:不如先緩和,再設法周旋。 “民女……” 三支紅色的衙簽飛來,一拍驚堂木,響徹堂內,完全不讓她說話,“放肆,敢頂撞本官,笞杖八十!” 翟寧很滿意的欣賞著喬郡守的表現,他翹起了二郎腿,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他將視線定格在甄璀璨臉上時,眼神中帶有無數戲謔和狠辣,像是在白雪茫茫的草原中,饑餓的狐貍看著利爪之下逃脫不了的兔子。 魚rou!又是魚rou! 看清了形勢后,甄璀璨巋然而立,有一股冰冷的寒流竄遍了全身,將她凍僵住了般。她不由得凄然一笑,隨即暢快的大笑,昂首挺胸負手而立,意味深長的道:“有人機關算盡,百密卻有一疏?!?/br> 言語中,有故弄玄虛之嫌,但又有胸有成竹之態。 聞言,多疑的翟寧神色驟然變了變,冷厲而警惕的盯著她,猶豫了片刻,低聲對喬郡守說了句什么。 喬郡守連連頜首,捊了捊胡須,伸手制止了已持棍欲行刑的衙役們,喝問:“你的同伙是誰?” 甄璀璨眨眨眼,笑而不語。 等了片刻,喬郡守雙目圓睜,威聲道:“還不如實招來!” 甄璀璨又是眨眨眼,不笑也不語。 喬郡守一怔,抓住驚堂木用力拍了兩下,滿面怒容,“你敢無視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