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臥日,跑得比兔子還快!”陳湛扶著膝蓋直喘氣,沉迷酒色的身體看上去還算強健,也時常到健身房里練一練,這個時候卻顯出了底子的空虛。 陳湛只能遁著記憶走回林州的宿舍樓,站在樓底下給林州打了幾個電話都被他掛了,再打就關機了,陳湛恨恨地咬了咬牙。站在女生宿舍下面等人是浪漫,站在男生宿舍底下純像個傻逼,他陳大少可丟不起這個人,只能開車走了。 林州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宿舍,林千陸和衛良也在,兩個人看著林州,又相視一眼,面上都有些不太自在。 衛良給林千陸使眼色,林千陸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林州啊,你回來了?!?/br> 林州看了他們一眼,沒有搭理,趴到桌子前面打開電腦,一團亂麻的腦子里實在想不起要做什么,干脆看看那個貼子還在不在。 學校里的貼子已經刪除了,想來是遲俊的舉報起了作用,被轉出去的貼子仍然成千上萬。林州現在沒力氣管它,關了頁面對著電腦發呆。 林千陸和衛良的神情竟然有些忐忑,兩人躊躇了半晌,林千陸再一次開口了。 “那個……林州啊,我跟衛良有點事跟你說。那個貼子的事,我們先向你道個歉,但是那個貼子真的不是我們發的,你應該相信咱們的吧?” 林州看了他一眼,林千陸嘿嘿賠笑了兩聲。 “對不起,林州,我和衛良只是私下里八卦了一下你和藍擎的關系,絕對絕對沒有污蔑你和燕二少。那個貼子不知道是哪個好惹事的胡亂造謠,你要是想知道,我和衛良包給你打聽出來發貼人的地址好吧?!?/br> “不用了?!绷种輿]有什么精神。 貼子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和林千陸衛良脫不了關系,他也沒準備追究,只要把貼子刪了就好,以后這兩個人就敬而遠之吧。 衛良也湊過來賠著笑臉:“林州,咱們知道錯了,真知道了。我們吧就是嘴太快,真沒什么壞心眼。以后一定改邪歸正,再也不跟人瞎逼逼了。你就別跟我們一般見識了哈。那個,燕二少要是誤會了什么,林州你千萬幫忙解釋解釋?!?/br> 林千陸也附和:“我們又不是嫌日子過得太順當,誰敢造燕家的謠?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啊,林州你說是不是?!?/br> 林州總算聽明白了,這兩個人大概是怕自己跟燕臻告他們的狀,提前討饒來了。 他苦笑了一下,他哪還有資格跟燕臻告狀?他是燕臻的什么人??? “燕臻沒有誤會什么,你們別瞎想了?!绷种輵械酶麄兌嗾f,拿起書包準備去圖書館。 林千陸和衛良也不敢再攔他,兩個人惴惴不安地合計了半天,也只能先這樣了。 這件事其實真不是他們干的,只是嫉妒心作遂和一幫人在私下里八了一下林州的工作,都覺得燕二少對林州的態度特曖昧,哪知道過幾天就有人發了那個貼子,還偷拍了很多林州的照片放上去。 他們不怕得罪林州,但是害怕林州向燕臻訴苦告狀啊。以那天燕臻對林州的寵愛勁兒,就算不是他們干的,他們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s市最上風上水的一塊住宅區域內,在濃密的綠蔭掩映的道路深處,坐落著歷史悠久占地寬廣的燕家老宅。 燕家如今的家主燕深此時正坐在中式裝修古色古香的書房里,脫下白日里一派干練的筆挺西裝,換上舒適的綢緞唐裝,手里把玩著玉石把件,對著電腦上的頁面皺眉。 “燕臻是怎么回事?!越來越不像話了?!?/br> 電腦上的頁面里赫然排列著數張照片,照片里被偷拍的少年或顧盼神飛,或低頭沉吟,或閑適四顧,看得出來是一個非常有靈性的孩子。 但是再好的男孩子,如果數次和燕臻有了牽扯,燕深是無論如何也喜歡不起來的。 燕深按鈴叫來特助兼老宅管家,眉頭緊蹙地發問。 “上次讓你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管家立刻從主人這簡短的問話當中領悟到了重點,馬上找出一只文件夾雙手遞上。 “二少爺上次去t大,是因為他資助的那個孩子碰上了些麻煩事?!?/br> 燕深迅速地翻完了文件,眉間的紋路更深了。 “監護聯系人?!呵,我倒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個侄子?!?/br> 管家提醒道:“只是聯系人,并非監護人,燕先生不用擔心?!?/br> 燕深瞪了他一眼:“啰嗦?!?/br> 管家躬了躬身,十分謙卑的姿態。 燕深把文件夾扔回桌上:“明天周末,把燕臻給我叫回來?!?/br> 第二天一早,林州一睜眼就爬起來打開電腦,手指顫抖地打開瀏覽器。 片刻后林州小小地歡呼了一聲。沒想到陳湛真的沒說大話,那張貼子在網絡上竟然一絲痕跡都找不著了。 仿佛心口一座巨石被搬了開來,林州頓時輕松了許多。想想今天要做的事,似乎也沒有那么難了。 他今天要去把藍擎的工作辭了。 按照陳湛的說法,他即便不去也沒什么,但是他做事向來有始有終。不管他的這份工作在別人看來多么滑稽可笑,至少他自己一直以來都是以一種十分嚴肅認真的態度對待,不為別人,也該對這些時日的自己有個交待。 林州照常到了藍擎的大樓里,燕臻居然沒像往常一樣來加班,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氣,直接找上杜若,遞上了辭呈。 杜若驚訝地睜圓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辭呈。 “林州,你沒睡醒吧?這是干什么?!干得好好的為什么要辭職?趕緊收回去!”杜若虎著臉把辭職信甩給他。 林州苦笑了一下,搓了搓背包帶子,低聲道:“杜若,其實你一直都知道的吧?我的工作根本是假的。我不是藍擎的員工,連實習生都算不上?!?/br> 杜若臉上一木,不自在地笑了笑:“???你知道了?唉呀,其實也沒什么啊,你工作照做工資照開,也不差那一道手續?!?/br> “但是我不想再玩這種過家家的游戲了?!绷种菽没剞o職信,放在手里揉捏著,“算了,反正都是假的,我的辭職信也沒人需要。杜若,謝謝你這些天陪著我演了這么久的好同事,要不是我你周末也不用來加班吧?我走了,你也快回去吧?!?/br> 杜若有些無措地看著林州的背影往外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的門外。 她愣了一會兒,趕忙拿起辦公室電話給燕臻的工作手機撥了過去,手機剛一接通,她就連忙大聲叫道:“喂,燕總嗎?!我是杜若啊,有件事我覺得我必須得匯報給您!” “那個——林州剛才過來辭職了!” 第三十九章 燕臻正坐在老宅的客廳里等著燕深的接見,隨手翻著手機里那幾個未接的越洋來電,一時有些出神。 他并不是生來就如此沉悶自律,他也曾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光。 那些時光無不與一個人有關,充滿了夏日驕陽的熱烈耀眼,渴飲春水一樣溫柔纏綿。他仿佛已經把畢生最濃烈的情感都盡數傾注在了那幾年。 那一段因背叛戛然而止的時光,帶走了所有濃墨重彩的熱情,僅余一些熹微的余熱。 四年前他駕著飛機失事在清水山,等他找回記憶的時候已經是兩年以后,似乎已經錯過了傷心欲絕的時機,也錯過了執著尋求一個解釋的時機。 兩年的時間足以把一切情深似海的行為都變得滑稽可笑,所以他至今沒有為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做過什么,沒有為它正式地傷心過,也不曾再尋找過那個人。 時隔四年,這一通陌生的越洋電話……又有什么意義。 樓梯上傳來一陣響動,燕臻抬頭,他的大哥燕深正從二樓下來。 “大哥——”燕臻起身,兜里的工作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看了燕深一眼,“我先接個電話?!?/br> 燕深已經坐到他的對面,挑起眉頭,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燕臻剛一接起手機,杜若有些焦急的聲音就從那頭傳來。 “林州剛才過來辭職了!” 燕臻心頭一跳,沉聲問道:“怎么回事?” 杜若叫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燕總,你那個事好像穿幫了,林州知道他那個工作是假的了。我看他是真傷心了!” 燕臻的眉頭深深地皺起:“你先留住吧,我馬上回來?!?/br> “留不了了,他已經走了?!倍湃舻穆曇羰纸辜?,“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把他追回來?!?/br> 燕臻掛了手機,看向燕深。 “哥,有什么事以后再說,我有點事,先走了?!?/br> “又是你那個小男朋友?!”燕深聲音揚起,“燕臻,你給我坐下,我今天要說的就是這件事?!?/br> 燕臻一頓:“哥,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br> “你別跟我玩文字游戲?!毖嗌畎咽掷锏奈募A往桌上一扔,“又是同吃同住,又是安排工作,又是安排學校,還被人鬧上了網絡,你跟我說你和他不是那種關系,那你以為你們是哪種關系?!不是非要上床了才是那種關系,這種事你不是最擅長的嗎?” “他救過我的命?!毖嗾椴荒推饋?,“你弟弟的一條命值不值得對他好點?!” “你還知道你差點鬧出過人命!”燕深手掌拍向桌面,“你到底是為什么鬧出那么大的事的,不用我提醒你吧!老話都說吃一塹長一智,你栽的跟頭夠大了吧,你的智都長到哪去了?!” 燕臻不想跟燕深糾結這些問題,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我真的有事,我先走了。哥,你別想對他做什么,你知道我的意思?!毖嗾榭戳搜嗌钜谎?,大步朝外走去。 燕深瞪著他的背影直到他走出院門,半晌恨恨地一拍桌子。 “臭小子翅膀硬了,敢威脅起我來了!” 管家遞上一盞茶,站在一旁,也一同看向院外。 “二少爺對以前那個人,也沒有這樣著急上心過?!?/br> “有什么不一樣?”燕深端起茶碗刮了刮茶葉,“不都是扶貧?上一個花的力氣更大,從初中到大學一路包辦,把人培養出來了,結果怎么樣呢?說飛就飛了。我看他是扶貧扶上癮了,真不知道這種鄉下孩子哪點吸引他?!?/br> 管家沒有接話,燕深也不指望他從那里得到答案,想了想也只能嘆道:“這小子認真起來,我還真不能做什么。先看著吧?!?/br> 燕臻一路疾馳,路上杜若又打了電話來,說沒追回林州。林州除了在藍擎呆著,也只能回學校了。燕臻毫不猶豫地轉上去t大的路,結果他到了林州宿舍的時候林州還沒回來。 燕臻坐在林州的宿舍里等,倒把心里有鬼的林千陸和衛良兩個人嚇得不輕,不敢在宿舍里呆著。 遲俊頭上戴著耳機,淡漠地撇了燕臻一眼,沒有理會他。 燕臻一直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等到神情怏怏走回宿舍的林州。林州一回來就看到他坐在那里,嚇得什么多愁善感都飛了,指著他道:“你怎么在這里?!” 燕臻面色不善,走過去拉起他的手臂。 “跟我出去,我有話問你?!?/br> 林州跟著他半走半跑地下了樓,兩個人拉拉扯扯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林州怕再被人拍照發到網上,趕忙化被動為主動,拉著燕臻就往車里鉆。 燕臻挑眉看著他,林州小心地把車門關好車窗搖起,在副駕上正襟危坐。 “現在好了,你想跟我說什么?” “為什么辭職?!”燕臻一針見血。 林州一頓,低著頭移開了視線。 “你明知故問吧。再說我那工作哪用辭職,根本就是假的?!?/br> 燕臻看著他,林州只是不愿意和他對上視線。他半晌一嘆,聲音柔和下來。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的錯。我并不是想欺騙你,我知道你需要工作賺錢,也需要實習經歷,就算沒辦理手續,將來藍擎也可以給你開實習證明,這些都是你以后找工作的有力條件。你真的要任性失去這個機會嗎?” 如果是以前,林州也許就被燕臻說服了。他還真不在乎燕臻是不是白養著他,但那都是以為燕臻喜歡他為前提。燕臻從來沒說過喜歡他,他的自作多情也該有個頭了。 “不要了?!绷种葜皇菗u頭,任燕臻再如何勸說,也固執地不改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