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那,眾位家長希望事情得到什么樣的結果?”他只能安撫地問道。 “賠錢,賠醫藥費!賠精神損失費!讓那個打人的學生立刻退學,滾出t大!”人群中有人喊出聲來,立刻得到眾家長響應,顯然是早就想好的要求。 林成和肖翠一起急了,拍桌子怒罵。 “沒錢,不賠!憑什么賠!想訛我們沒那么容易!俺們小弟乖得很,從來不是惹事生非的孩子,就算打架也是你們那群壞蛋招的!” 林州聽著也坐不住了。他們家什么情況他知道,賠七個人的醫藥費可能在有錢人看來算不得什么,可是在他們眼里無疑是一筆巨款,何況還有什么精神損失費,那根本是故意刁難人。 他站起來團團轉了兩圈,還是決定自己過去解釋清楚。 事情是因他而起,他不能一直躲在二哥二嫂身后。 林州走進會議室,眾人看到他之后有一瞬間的安靜,似乎在疑惑他的身份。教導員連忙臉色焦急地過來趕他。 “你來干什么?回去等著,等這里完事了自然叫你?!?/br> 他這樣一說,其他人頓時反應過來,這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打人的學生啊。 錢太太馬上走過來想要拉扯他:“原來就是你!你小小年紀下手竟然這么陰毒,同學之間有矛盾有摩擦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解決方法?!非要把人都打成重傷進醫院?你們都來抓著他,別讓他跑了!這種心狠手黑的一定要扭送公安局。這位老師,你們不要再包庇這個學生了,不然連你一起告!” 林州連忙解釋:“各位叔叔阿姨你們聽我說,我跟那幾個同學是有過摩擦,但是根本沒有怎么用力的,而且那是好幾天前了,他們不可能是被我打成重傷——” 只是哪有人愿意聽他的解釋,他們都是從自己孩子嘴里聽說的,早就認定了林州是兇手。這個時候個個過來圍著林州,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林州又不敢用力,生怕再傷著誰,自己很被動地陷在里面,徒勞地解釋著誰也不愿意聽的話,不過片刻間就弄得一身狼狽。 肖翠悶頭沖進去一把把林州拉出來拍到后面,讓林成護著他,掐起腰把那些吵吵嚷嚷的人指著鼻子痛罵回去。 “一個個穿得人模狗樣,居然欺負一個孩子!娃身上都被掐青了,哪個天殺的下手這么狠啊,你還是不是個人??!” “憑啥說是俺小弟給你們打傷的!拿證據,拿不出證據你就是王八蛋!法院判你是王八蛋!” “詐騙犯!說來說去就是想訛我們勞動人民的血汗錢??!我找律師告你們誹謗,你們拿不出證據就是誹謗!都是詐騙犯,都該關進去當勞改犯——” 肖翠一張嘴處處不饒人,罵起人來唾沫橫飛,那些人哪是她的對手,一個個被她噴得連連后退。雖然多半是為躲她的唾沫星子,這一退卻也輸了氣勢。 她罵歸罵,倒也拿捏住一件事不松口,就是這些人根本沒有證據能證明林州打傷了人。 林州把事情都向她和林成說了,他的確跟人打過架,不過那是一周以前了。林州也說了他下手有分寸,根本沒使太大力,頂多讓人疼一陣子,不可能傷到需要住院的地步。 不管那些學生住院的事是真是假,她只要一口咬定跟林州沒關系就是了。 她和林成林州都沒有太多錢,更沒人脈,也許有更體面的解決方法,但是他們做不到。撒潑罵街是她惟一能保護林州的方式。至于面子是什么?能吃么? 燕臻腳步匆匆趕到學校教務處的時候,率先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舌戰群英”的景象。 他一路上開得很快,原本一個小時的車程硬是40分鐘就趕到了t大,走進教務處大樓的時候就聽到了三層會議室里傳來的吵鬧聲。 燕臻心里一緊,兩步并作一步地從樓梯上去。 林州那么乖巧溫順,他生怕林州獨自面對那十幾個又恨又怒的學生家長,還不知他會被人怎么欺負。 燕臻越走越急,幾乎連走帶跑地趕到了會議室門外,正看到一個穿著花襯衫的彪悍大姐獨自一人把那十幾個憤怒不已的家長逼到墻角,轉而自己在會議室中央席地一坐,拍著大腿哭起委屈來。 “俺小弟考上個大學不容易??!白天要干活晚上要省電,天天半夜點著油燈看書!他又聰明又乖,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非要把屎盆子往他頭上扣??!仗勢欺人為富不仁??!有錢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可能是這里最有錢的有錢人燕臻并沒有對號入座的自覺,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撒潑婦人吸引住,暫時沒人注意到他的出現。他用視線掃過會議室,一眼就看到被一個青年男子摟在懷里拍撫的林州。 此時林州身上一片狼狽,衣衫扯得松松垮垮,頭毛也亂糟糟的,露出t恤的手臂上還有被掐得青紫的印記,焦急的臉上掛著淚滴。 燕臻頓時沉下臉來,目光沉沉地打量著會議室另一端那些面色不善的人,邁步朝林州走去。 “林州,我來了?!?/br> 林州身子一顫,扭頭看向他。 “臻、臻哥?!彼G訥地喚了一聲,有些疑惑燕臻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更多的卻是措手不及的狼狽。 二嫂還在地上撒潑哭鬧,他不認為二嫂哪里不好,二嫂都是為了護著他,他的心里只有感激。 可是為什么燕臻要來?如今的自己在他眼中,會是多么不堪的模樣?林州有一瞬間的無地自容。 教導員已經走了過來,抹著額頭上的汗問道:“請問這位先生是?” “燕臻?!毖嗾槁曇舨淮蟛恍〉貓笊厦?,視線朝會議室另一端溜了一圈,果然那里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肖翠也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和林成對了個眼色。林成也是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燕臻。 他平日里再低調,這個名字還是很有知名度的,很少有人不知道這個名字的來歷和身份。 燕臻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伸手輕輕拉過身形微僵的林州。 “我是林州的監護聯系人?!?/br> 第三十二章 “我是林州的監護聯系人?!?/br> 燕臻話一出口,會議室里的眾人無不驚訝側目。 燕臻是誰?也許他們不認識面前這張散發著冷氣的臉,但是這個名字絕對是如雷貫耳。 誰能想到,那個看上去分外不起眼的小子居然有燕臻當監護人。他們倆到底是什么關系?! 因為監護聯系人這樣一個意義十分鮮明的詞語,倒是沒有人把這二人的關系往曖昧的方向想。 林成更是睜圓了一雙和林州十分相似的眼睛,視線從林州身上掃到燕臻,沒敢多停留又連忙轉開。 他靠著自己媳婦站好,小聲地跟肖翠耳邊說:“不得了啊,州兒還老說跟燕總沒什么。這像沒什么的樣子么?不過燕總怎么成了州兒的監護人了?”他就算沒上過幾年學也知道監護人的意思,“難道州兒認了個干爹?那我是不是也得跟著州兒叫一聲,這不成啊,這燕總太年輕了,我怎么叫得出口?!?/br> 話是這么說,口氣里的興奮卻是遮掩不住的。 別說認燕總當干爹了,當干爺爺他也樂意啊,那可是燕家??! 肖翠拐了他一肘子:“閉嘴?!?/br> 現在明顯替林州撐腰出氣的人來了,她總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撒潑也是很累人的。 燕臻沒理會其他人的反應,只是將林州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那手臂上的青紫掐痕上停留了片刻,越發面沉如水。 “疼嗎?”燕臻輕輕撫了撫那兩處。 林州有些慌亂,也沒聽清楚他問什么,下意識地連連搖頭。 燕臻沒再多說,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擔心,都交給我?!毖嗾檎f著就走到會議桌前,“你們要找林州的監護人,我就是。你們有什么要求,都說出來吧?!?/br> 眾人正在驚疑不定地小聲議論。本來很簡單的一件事,如今燕二少莫名其妙橫插一腳,誰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此時看他態度還算有禮,一群人想了想,這事本就是那個林州打人在先,他們是受害者一方,有什么好心虛的。 錢太太作為發起這次聯合聲討的領頭人之一,壯了壯膽站了出來。 “既然是燕先生直接跟我們對話,那事情就簡單了。這個林州將同學打成重傷,如今都在住院,燕先生既然是他的監護人,這件事還得請燕先生給我們大家一個說法!” 錢太太越說越是理直氣壯。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他們故意刁難,想想她的兒子此時吊著一條腿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麻藥的勁兒一過就疼得時時哭嚎,錢太太真是恨不得也打斷那個林州的腿,讓他也嘗嘗那種滋味。 錢太太主要是為她兒子討個公道,她是不缺錢的,可是其他人卻不一定有這么寬裕。何況眼前這位可是燕家的人,人家拔條汗毛比他們的腰還粗,現在他們看著面前這個俊美的青年,就像看到一個自動提款機一樣。 醫藥費加上精神損失費,那還不是漫天要價的節奏?看他對那個小男生的溫和態度,十有八九會拿錢息事寧人。 會議室里的氣氛明顯比剛剛更熱烈了一些。 燕臻聽完,只是問了一句:“哪個醫院?!?/br> 錢太太照實回答:“康和醫院?!边@沒有什么好隱瞞的。 燕臻又問了那七個同學的名字,一群人帶著一絲興奮地一一報上。 記名字,這不就是要按人賠償的意思? “燕總真是爽快人,還是和您這樣的青年才俊共事最愉快?!庇腥松踔辽锨熬戳艘桓鶡?,“能拿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大事,燕總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都是小男生打起架來不知分寸,這知錯能改,下不為例,善莫大焉,咱們也不至于非要為難他一個小孩子是不是?!” 燕臻只是微微地一笑,沒有理會他,更沒接他的煙,那人只得訕訕地退了回去。 林州在一旁看得心焦,終于忍不住上前拉了拉燕臻的衣袖。 “臻哥,人真的不是我打的!不是我的錯,我們不能賠!” 這是林州這些時日以來頭一次主動來跟他說悄悄話,就和以前一樣,仿佛兩人之間不曾出現過裂痕。 燕臻看了一眼他拉著衣袖的手,又把視線移到他的臉上,溫和地笑了笑:“別擔心,哥知道不是你的錯?!?/br> “可是——”林州還是有些著急,知道不是他的錯,他干嘛還這么一副拿錢息事的態度? 燕臻沖他搖了搖手指,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也沒避著旁人,直接跟那頭的人吩咐了兩句。 “照著這七個名字去查清楚,他們到底是怎么受的傷?!?/br> 燕臻話一出口,不意外地收到一道道或意外或憤憤不平的視線。 錢太太上前質問:“燕先生,您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們還會騙你不成?!” 燕臻沒多看其他人一眼,只是拉著林州到一旁坐下,抬起他的手臂察看上面的淤青。 “回頭還是得去醫院看看?!?/br> 被徹底無視的錢太太站在一旁,手里捏著先前拿出來的紙巾,羞窘得臉色通紅。 林成擠眉弄眼地示意肖翠看她,又指指燕臻:“有范兒?!?/br> 肖翠瞪了他一眼,又看著燕臻和林州,眉頭直皺。 林州顧不上手臂,任他拉著左看右看,只是緊張地盯著燕臻道:“能查清楚嗎?一定要查清楚,絕對不能亂賠錢!他們肯定會漫天要價的?!?/br> 燕臻此時心情很好,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放心?!?/br> 事情并不難查,本來也不是什么處心積慮的陰謀,燕臻派了人過去稍微使點手段,很快就查到了真實情況。 那七個學生的確是重傷住院,傷勢自然不是林州造成的,卻是他們一群人狼狽為jian,仗著個個家里有些家底,自從進了大學之后幾乎是夜夜笙歌,過得奢侈無比。這一次卻是在夜場跟人搶女朋友碰上了硬茬子,被對方帶著一幫人圍毆了一頓,卸了胳膊打折腿,又是好一通威脅。 幾個人被嚇破了膽,哪還敢再招惹那些人,自己立身也不正更不敢報警,在微信群里統一了口徑,別人問起的時候一概拉林州當了替罪羊。反正他們看林州也早不順眼,要不是因為敗在那個土包子手底下,那幾個女的也不能飛了他們跟別人跑了,也就不會碰上這檔子事。 本來是柿子撿軟的捏,卻沒想到一手捏下去,捏到了一顆金剛鉆。 幾個學生的家長一聽,臉色立馬變得五花八門,弄半天是他們找錯了人,這個時候哪還有底氣找燕臻要賠償,個個氣惱地回去了。 這邊人一走,林州和他那小教導員都松了一口氣。 燕臻卻不知道又給什么人打了個電話:“方組長,賣你一個社會熱點新聞,校園暴力,有沒有興趣?七個案例,夠你耍好一陣攪屎棍了?!?/br>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怒罵,燕臻只是道:“我會讓人把具體信息發給你的?!闭f完就掛了電話。 另一邊林成正在給林州使眼色,林州不明所以,林成恨鐵不成鋼,干脆走過去拉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