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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的廠花男友在線閱讀 - 第115節

第115節

    馮正狹著眼細看了看,微微一笑并沒說話,稍稍側過身來,伸臂做了個相請的手勢。

    那灰袍人也沒言語,重又將罩帽兜緊,隨著他闊步沿回廊前行,很快便到了東側暖閣之外。

    “殿下稍候,待奴婢進去稟報?!?/br>
    馮正微一躬身,便抬步入內,過不多時,又轉了出來,低聲說了句:“陛下有請?!毖粤T,便躬身站到門側。

    那灰袍人袍袖輕拂,跨過門檻,步子卻已緩了下來。

    閣間內熏香馥郁,燭火重重。

    才從那昏昏的廊間過來,被這幾盞宮燈一照,頓覺四下里竟有些耀眼。

    高昶仍舊是龍袍著身,坐在御案之后,垂首視卷。

    而在階下已擺好了椅子,顯然是為今晚來客準備的。

    那灰袍人并沒見禮,抬手將罩帽揭了,露出那張長須垂髯,清逸儒雅的臉。

    高昶這時才抬起頭來,丟下手中的書本,先上下打量了幾眼,隨即緊盯著那雙精光四溢的眸子,微微一笑:“久聞崇國瀛山王殿下乃是人中雄杰,當世罕有,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br>
    狄燊也自笑了笑,抱拳略一行禮:“陛下過譽了,人到了這把年紀,大風大浪里滾過來,只求能成事,什么杰不杰的早看得淡了,只有像陛下這般青春年少,才會有如此的風華正氣,豪情意志,不覺歲月匆匆,去日苦多?!?/br>
    這話聽起來明著是在恭維,實則卻像是長上在教訓晚輩的口吻。

    高昶眉梢輕挑,臉上的不悅一閃即逝,仍舊笑道:“千金難買少年時,自是該揮灑性情,做出一番大事來,若是到了歲月積沉之時仍是毫無建樹,那也怨不得旁人?!?/br>
    他說著,抬手朝那階下的椅子一指:“殿下請坐吧?!?/br>
    狄燊似也不愿繼續這個話題,當下并沒接口,只淡淡地稱了聲謝,便走上前去,撩開衣袍下擺,在那椅上坐了。

    兩人這時卻沒有說話,閣內忽然靜默下來,只偶爾聽見燈燭爆出的脆響。

    這般深夜相見雖說隱秘,可也是一早便定下的。

    他的來意,高昶自然也能猜到幾分,心中反而愈發不敢大意,眼下這樣子盡管都不說話,仿佛是在暗自角力,平常都是瞧誰占了先機,此刻卻是在比拼耐性,兩下里戒備著,誰也不愿先露了機鋒。

    所以既然是他千里迢迢從崇國秘密趕來,主動約見,那自家便更該穩坐釣臺,不必著急,且看此人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招來。

    他心下暗自想著,索性撇過頭,端起案上的茶盞,好整以暇地品著。

    過了半晌,狄燊像是果然有些沉不住氣了,開口道:“陛下方才之言,本王深以為然,人生苦短,既有雄心壯志,又豈能蹉跎?不若咱們都把話挑明說,莫要再繞圈子了?!?/br>
    高昶輕刮著茶盞道:“好是好,不過……朕向來是不會輕易應承什么事,何況如今擔著祖宗的江山社稷,若是瀛山王殿下所言之事與我大夏并無十分好處,那可就……呵呵?!?/br>
    狄燊雙手扶在膝上,明明面容儒雅,這番坐姿卻如猛虎在山之勢,說不出的凜然生威,唇角撇了撇,也自呵然笑道:“本王既然敢來面見陛下,所言之事定然與貴國好處多多。不僅如此,若果然真的做成了,那于貴我兩國可都是百年所無的大喜事!”

    他頓了頓,眼中笑意盈動,盯著高昶又道:“就是陛下,也可由此了卻一樁心愿?!?/br>
    “哦,如此好事,那朕可真要洗耳恭聽了?!?/br>
    “莫急,本王這里還另有件緊要事要面陳陛下,若是遲了,只怕等不到那件好事,貴國便要大難臨頭了?!?/br>
    高昶手上一頓,卻仍舊垂眼看著手中的茶盞,語聲平靜問:“是何事?”

    狄燊卻沒立即說,抬手在衣襟上輕拂了兩下,這才道:“敢問陛下,我國太子出使貴國所為何事?”

    “這并非什么秘聞,況且瀛山王殿下又是太子皇叔,該更清楚才是,如何卻來問朕?”

    “本王知與不知倒在其次,要緊的是陛下如何決斷?!?/br>
    高昶聽出他話中有話,停下手問:“這話何意?”

    狄燊卻不緊不慢起來,身子向后靠,雙臂搭在扶手上。

    “陛下自然也知道,我大崇先祖起身亂世,興于關外,以武力定天下,歷代多是馬上天子,開疆擴土,才有如今的版圖。然而傳之今世,武風日下,多染了中原習氣,我國當今天子便是位詩畫風雅之人,早沒了那般銳意進取的心思,反倒是本王這位皇侄頗有先祖遺風,自少年時便胸有大志,一心想著統兵南下,吞并貴國,一統天下?!?/br>
    他侃侃而談,可這番貌似毫無關聯的話卻恍如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

    高昶眼中早已不見了笑意,卻沒言語,有心要看他下面怎么說。

    狄燊卻也看出他面色變了,勾唇一笑,索性直接道:“倘若陛下這次不答應將云和公主送回崇國,便給了他十成十的借口,到時回朝奏明圣上,我那皇兄雖然不知兵事,卻對這孩兒寵溺得緊,向來言聽計從,而朝中又好戰者居多,本王即便想勸阻,也是孤掌難鳴。到時真的興兵南下,只怕貴國生靈涂炭之苦是免不了了?!?/br>
    這并非危言聳聽,尤其是日間與狄鏘那一席密談之后,高昶心中已有了幾分準備,然而這并不等同他已想好了萬全之策。

    崇國的軍力究竟如何,他自是清楚的,若戰端一起,運籌帷幄,舉國上下同心協力,雖然未必便敗,但這百余年間的累朝儲積也將蕩然無存。

    為了她,他可以拋卻一切,什么都不顧忌,可朝廷上下會怎么想,臣民百姓又會怎么想?若是僅僅為了她便要興起刀兵,屆時又有幾人能與自己勠力同心?又何以言勝?

    想想列祖列宗開創的基業,再想想千百萬黎民百姓,自己這番堅持,真的值得么?

    他緩緩擱下茶盞,抬眼望向對方,卻故意道:“貴國太子是否果有此意尚不可知,就算真的有,我大夏任人欺凌之輩,真要起了干戈,結果也未可知,倒是殿下言之鑿鑿,特意將此事告知朕,不知有何企圖?”

    話音剛落,狄燊忽然呵呵笑了起來。

    “我國五萬精銳鐵騎已分三路向貴國邊鎮集結,后續人馬也在調遣之中。那狄鏘小兒自覺算準了一切,只等陛下一口回絕,也不用返回隆疆,只要北出國境,便可立時集結大軍,回身殺來,打貴國一個措手不及。陛下若仍是不信,只等近日邊關奏聞到時,便知真假?!?/br>
    高昶情知他所言非虛,略想了想,便道:“這壞事說完了,該說好事了吧?”

    “古人云,禍兮,福之所倚。好事壞事原本便是一回事?!?/br>
    狄燊又是一笑:“事到如今,也不必諱言,云和公主確與本王有關聯,陛下將她留在夏宮也的確于理不合,不若索性便應承下來,同意將她送返隆疆,如此一來,那狄鏘小兒便沒了口實,這場戰端便從此消弭于無形?!?/br>
    “而后呢?瀛山王殿下要說的只怕不僅是如此吧?”高昶冷然看著他道。

    “陛下心思機敏,令人好生佩服,免去兵火之禍只是其一,這其二么……本王也知陛下終究舍不下云和,若真是從此分離,也著實令人痛惜。本王倒有一計,只須著落在那狄鏘小兒身上,便可大有轉機,我皇兄只此一嗣,又已是風燭殘年,只要去了這個心腹大患,本王便可做主。陛下是人中龍鳳,自然不須本王多言?!?/br>
    ……

    晨光泛起,這一夜終于過去了。

    濃云漸散,日頭露出小半張臉,那光卻仍舊發白,不見多少暖意。

    馮正手托著金盤,躬身一溜小跑地快步來到御案前,跪地向上舉著:“陛下,寶璽到了?!?/br>
    又是一夜未睡,高昶臉上帶著幾分卷意,但眼中依舊透著神采。

    他沒去接,垂眼看看案上那張御筆親書的丹詔,又逐字逐句的細細瞧了幾遍,這才拿過那碩大的傳國寶璽,用了御泥,在那署著“天承”年號的落款上重重印下,須臾再抬起,便見那傳之天下數千年的八言刻文清晰可見。

    自從登位以來,司禮監批紅掌印的差事便被他收了回來,蓋得多了,這用璽的手法愈發純熟,圓轉如意。

    他又瞧了瞧,唇角輕挑,似乎自己也覺滿意,便將寶璽放了,拿起那黃絹卷軸遞過去道:“拿好了,叫張先生、陸先生,會同禮部和鴻臚寺到四夷館宣旨?!?/br>
    “是?!?/br>
    馮正雙手接過,捧在頭頂,正要起身,便聽高昶忽然叫道:“慢著?!?/br>
    “陛下還有何吩咐?”

    “……傳旨的事,你另差人去,擺駕,朕要去景陽宮?!?/br>
    昨日才剛去過,今日這天剛亮便又耐不住了?

    馮正暗自有些奇怪,但畢竟是個眼頭極足的人,趕忙又應了聲,卻退出門,將圣旨交于一名司禮監隨堂,命他直接去內閣值房,又對左右吩咐了幾句,便扭頭返回,服侍高昶更衣洗漱,又用了些早膳,便出門上了玉輦。

    一路到了景陽宮,入內看時,那里的奴婢也剛起身未久,正一個個迷糊著眼,在庭院中灑掃,見圣駕到了,不由都嚇了一跳,困意全無,紛紛跪伏在地,口呼萬歲。

    高昶行到寢殿門前問:“公主起身沒有?”

    其中一名年紀稍長的宮人跪地應道:“奴婢等不知,徐管事方才進去叫了?!?/br>
    “徐管事?”

    他雙眉一軒,那心頭像被什么扎了似的,沒來由的刺痛。

    雖然明知定然不是那個人,可一聽也姓徐,那胸口便像堵著什么,渾身不舒坦。

    跟在旁邊的馮正也跟著抽了抽臉,抬眼看看主子面色不豫,顯是也在意上了,可在這許多奴婢面前不便明言,當下仍躬著身,只作沒聽見。

    高昶輕咳一聲,吩咐道:“你等不必跟了,在此候著吧?!毖粤T,便推門而入。

    也不知怎的,他步子忽然變得又急又快,直入殿中,就看高曖垂眼站在那里迎候,另有個內侍伏地跪拜,正是上次所見的那個人。

    原來這奴婢也姓徐。

    瞧著那張蠟黃的丑臉,高昶不由更是厭惡,可也不愿當著她的面發作,便沉聲說了句:“你下去吧?!?/br>
    徐少卿應聲去了。

    高昶見他出門,那目光才撇回來,走近兩步,攙起高曖。

    “胭蘿好像對這新來的奴婢很是滿意么?!?/br>
    作者有話要說:  →_→廠花昨個在哪過的夜呢?

    第130章 憂悒遠

    高曖站起身來,頭卻垂著,胸中也是砰跳不止。

    與徐少卿分離了這么些日子,天各一方,自是思念成狂,如今既然見了,又如何再能克制?

    而他也是一般的心思,白日里明明說了不要念得太切,轉頭晚間卻又來了。

    靜夜無人,癡情男女,四目交投,兩下里又如何按捺得???那一腔愁怨柔情都化作了彼此間的纏綿……

    可他畢竟是有分寸的人,晨昏未明時便已悄然離去。

    待到天亮之后,先吩咐一眾奴婢起來打掃,預備香湯早膳,這才去寢殿叫她,誰知才剛梳了頭,高昶便突然到了。

    高曖著實被嚇了一跳,見他好好的出去了,心下才稍稍安定。

    但此刻聽高昶這么問,不自禁的又緊張起來。

    莫非他已開始懷疑了?

    她暗自想想,也知自己現下心中歡悅,與之前那凄傷哀婉的樣子大相徑庭,即便想裝也裝不來,的確惹人生疑。

    這當口可絕不能出了岔子,否則他性命定然不保。

    高曖垂眼定定神,盡力淡著面孔道:“多承陛下關照,他們確是比之前那些奴婢用心得緊?!?/br>
    “是么?那便好?!?/br>
    高昶仍舊凜著眉,轉而又問:“朕聽說,方才那出去的奴婢也姓徐?”

    他這話語聲有異,高曖心中“咯噔”一下,一時間也不知他僅僅是在疑心,還是眼光毒辣,已然瞧出來了。

    不管如何,她這邊口頭上是決不能有半點疏失的,當下壓住心中的慌亂,冷然反問道:“陛下這話何意?”

    高昶起先并沒留意,再加上聽說那奴婢姓徐,不免醋意上涌,這才忍不住發問,此時見她板起面孔來,自家也覺有些失態。

    他干咳了一聲,向旁邊走開兩步道:“也沒什么,胭蘿這兩日像是抒懷了,朕瞧著也是高興,因此隨便問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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