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不論結果如何,我還是要替景大哥謝過澤林,”寧珞誠懇地道謝,“患難見真情,澤林是真君子?!?/br> “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關于元熹的身世,”鄒澤林的眉頭緊皺了起來,“只怕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這人太過狠毒了,到底是意欲何為?” 寧珞苦笑了一聲:“你們難道還看不出來這cao控之人是誰?若景大哥真是皇子,他能擋著誰的路?” 鄒澤林遲疑著道:“瑞王殿下我也交往過些時日,為人謙和,太子和定王出事前一直行事低調,在朝臣中風評甚佳,昨日在陛下面前還為元熹說過幾句,看著……不像是這么狠毒的人啊?!?/br> 寧珞笑了笑,淡淡地道:“欲蓋彌彰,你們就等著他什么時候現原形吧?!?/br> “珞meimei,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要不要讓大長公主入宮和陛下求個情,先把侯爺放出來再做道理?”余慧瑤憂心忡忡地道。 “據說那衛簡懷已經殺到了北周京師,你看有沒有可能讓他修書一封來說明緣由?”鄒澤林出主意道。 寧珞想起衛泗對她的獨占之欲,說不定景昀倒霉了他還要拍手叫好呢,讓他來解釋誤會,也不知道能有幾分勝算,更何況北周路途遙遠,這一來一去,快馬加鞭也要一個月,只怕這里早已生變。她猶豫了片刻道:“我的身份尷尬,若是找人去北周只怕又要被人拿來大做文章?!?/br> “我派人去找謝雋春傳話,”鄒澤林一拍桌子道,“我看那謝雋春還算是個人物,說不定肯出手相助?!?/br> “多謝澤林了,”寧珞朝著他和余慧瑤深鞠了一躬道,“我還有一事相求,還望你們能允之?!?/br> 鄒澤林頓時惱了:“弟妹你說的什么話,我們都是從西北血雨腥風中并肩走過來的,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什么求不求的,你盡管開口就是?!?/br> 寧珞定定地看著他們:“若是我和元熹有什么不測,定云侯府還請你們多多關照,尤其是小姝兒,她年紀還小,慧瑤,煩勞你多多費心?!?/br> 余慧瑤大驚失色:“珞meimei,你要做什么?這事并未到絕路,你可不能做什么傻事?!?/br> “當然不會,我還等著和景大哥一起白頭偕老呢,”寧珞的笑容輕淺,“我只是怕有什么萬一罷了?!?/br> 其實寧珞心中早已有了決斷。 楊彥費盡心機,在景昀即將認祖歸宗之前驟然出手,數管齊下,讓景昀“身敗名裂、身陷囹圄”,一個通敵叛國的私生之子,就算最后有了什么意外命喪黃泉,又有誰會在意呢? 這事情越拖越對景昀不利,而她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所能憑借的也只不過是楊彥求而不得的那份不死心,還有便是盛和帝對景昀的那一份父子之情,她不相信,盛和帝會相信那些人的中傷,懷疑他的愛子為了一己私欲通敵叛國。 翌日,她輕車簡行,身旁帶了四葉、綠松和幾名侍衛,便去了京城有名的白馬觀祈福。 白馬觀就在城北的北孤山上,這白馬觀是高祖所建,就在前朝名將洛北川的衣冠冢旁,香火鼎盛,游人絡繹不絕。 北孤山并不高,大約三五十丈而已,到了歸云居后往左邊走,穿過一條店鋪林立的商街,便可看到一條用青石磚鋪成的山間小徑,小徑旁流水潺潺、綠樹成蔭,景色頗有小家碧玉的風范,可寧珞卻半點心情皆無,一路神思不屬。 正值正午,烈日高掛,觀里只有零零星星幾個香客。門口有一道士等候著,一見寧珞立刻迎了上來:“是定云侯夫人嗎?貧道云寧,恭候多時了?!?/br> 昨日下午寧珞便讓管家聯系了白云觀,今日要誦經祈福。觀主今日不在,這云寧是大弟子,便由他全權負責。四葉和綠松奉上了豐厚的香資,云寧道長便熱情地將人引到了三圣殿內。 觀內的道士都已經在殿內列隊跪坐,云寧道長笑道:“夫人,祈福時最好能讓閑雜人等都在門外候著,不然只怕會影響了福祉?!?/br> 寧珞點了點頭,和四葉他們耳語了幾句,四葉面帶焦灼爭執了幾句,最后卻擰不過寧珞,只好站在了殿門外。 云寧道長歉然地將殿門關了起來,三圣殿內頓時幽暗了起來,道士們在云寧道長的帶領下,八大神咒、太上感應篇一一念來。 寧珞請了香跪在了蒲團上,腦中一陣清明。 楊彥或許能夠囂張一時,卻囂張不了一世,舉頭三尺有神明,總有一日,會有他的報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珞吸了吸鼻子,一股硫磺味道隱隱傳來。 屋外忽然傳來了驚慌失措的叫聲,驟然之間,火光四起,三圣殿內的道士們頓時亂作一團:“走水了!走水了!快逃!” 僅一眨眼的功夫,火舌便從窗欞肆虐了進來,三圣殿中到處是布幔和燭火,墻壁旁還堆著經書。 “夫人快走??!”云寧道長站在門檻前朝著她急急地招手。 寧珞花容失色,朝前走了兩步卻又嚇得停住了腳步,大叫了起來:“四葉!綠松——”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身子朝前撲去,卻在摔倒在地的前一刻被人拎了起來,消失在了一片煙霧中。 作者有話要說: 楊彥如愿以償要抱得美人歸啦(臭雞蛋、爛番茄飛到~~ 感謝夢幻銀水晶扔的霸王票,破費了,撲倒么么噠~~ 大家都在問有沒有加更,我心里也很抱歉,這篇文馬上就要收尾了,這是定云侯夫妻倆要經歷的最后一個劫難,也是最后本文的□□,比較難寫,我每天都刪刪改改,所以很慢,請大家諒解! ☆、第129章 呼吸是如此得困難,就好像喉嚨中被烙鐵燙過一般。 腦中凌亂的景象閃過,心中最深的恐懼襲來。 景昀。 楊彥。 寧珞一下子便清醒了過來,卻不敢睜開眼睛,只是在心中默默數著數,努力平復著自己凌亂的心緒。 一片黑暗中,身體的本能便浮了上來,耳目特別聰敏。窗欞旁偶爾有風聲傳來,夾雜著滴答的滴水聲;鼻翼間一股花香若隱若現,仿佛是梔子花的甜香味道。 身上沒有什么異常,衣裳好好的,胸口蓋著一層薄毯,□□在外的指尖有點涼意。 忽然,寧珞覺得臉上好像被什么東西盯住了似的,渾身的雞皮疙瘩不自覺地冒了出來,一種悚然的感覺從心底泛起。 她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從床上飛快地坐了起來縮在了床角,神情警惕地朝外看去,只見楊彥坐在離床不遠的軟榻上,嘴角噙著一絲微笑,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珞meimei,是我,”他的聲音低柔道,“你還好嗎?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剛才白馬觀起火了,是我派人救了你?!?/br> 寧珞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笑了,聲音因為起火時吸入煙霧而略有喑?。骸笆菃??敢問瑞王殿下,我現在身在何處?能否煩勞瑞王殿下將我送回定云侯府?我定云侯府闔府上下,定當備大禮以謝救命大恩?!?/br> “這么著急做什么?”楊彥站了起來,緩步走到床前,神情溫柔,“你侯府有的,我這里都有,不如就留在我這里盤桓幾日,說不定你就喜歡上這里了?!?/br> 寧珞環顧四周,只見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床前的帷帳精美,窗欞中的輕風吹拂,帷幔微微擺動,平添了幾分旖旎的風情;窗邊的羅漢床雕著鴛鴦戲水的花紋,中間的小幾上擺著小巧的紫砂壺,紫砂壺旁放著一本書,只瞟了一眼,寧珞便知道那是《羅寶雜談》,曾經是她在□□皇后的書房中愛不釋手的一本,總愛在閑暇時翻閱,前世楊彥便替她向□□皇后要了過來,后來跟著她一起到了西郊別院。 靠墻掛著一幅仕女圖,那是前朝名家鄭則銘的手筆,她初初學畫時,最喜歡的便是這位大家的作品,曾經發下宏愿,要將鄭則銘的畫全部臨摹一遍,當年的西郊別院中便有好幾副。 果然是這里,她曾經被軟禁了數年的瑞王府西郊別院,這里的一桌一椅她都熟悉萬分,甚至還記得,出門以后在院子里的左側,有一株高大的梔子花樹,一到夏季便甜香馥麗。 “珞meimei現在還喜歡鄭則銘嗎?”楊彥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我這里收藏了好幾幅,都是給你留的?!?/br> 寧珞搖了搖頭,神情冷淡:“那都是小時候的戲言了,我現在喜歡的是翁先生的山水寫意?!?/br> 楊彥的眼神一滯,旋即若無其事地道:“那便更簡單了,到時候我請翁先生多畫幾幅就好?!?/br> 寧珞沉默不語。 “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點百合粥墊墊肚子?”楊彥一臉貼心地問,“還有你喜歡吃的綠豆糕和水晶蝦餃,我都讓人備了一份?!?/br> 寧珞搖了搖頭。 “那要不要彈彈琴?我這里收了一把古琴,是前朝留下來的,音質空靈通透,你一定會喜歡的?!彼d致勃勃地道。 寧珞打了個寒顫,她知道那把古琴,曾經陪著她在別院中度過了數年漫長的軟禁生涯,那時滿腹的憤懣無處排解,唯有寄托在了那把古琴上。 “瑞王殿下,何苦呢?”她迎視著楊彥那一派含情脈脈的目光,語聲冰冷,“從前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我已經各自婚嫁,毫不相干,你為什么要要揪著不放呢?這對你壓根一點好處都沒有,以你這么聰明的人,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這一點?!?/br> “各自婚嫁,毫不相干……”楊彥喃喃地重復了一句,嘴角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我可沒你這么狠心,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我們倆個那會兒相處得很好,怎么景昀就忽然能橫刀奪愛了?既然你如此水性楊花,隨隨便便就改了喜歡的人,那現在把那人忘了,留在我身邊享受榮華富貴,不也是一樁美事嗎?” “你這是要把我強留在這里嗎?”怒意從寧珞心頭泛起,她的眼中跳動著火焰,“你就不怕被人告到陛下那里,說你強搶臣妻嗎?” 這樣的寧珞可比剛才那一潭死水般的模樣漂亮多了,楊彥欣賞地看著她的雙眸,縱聲大笑了起來:“告?誰去告?怎么告?珞meimei,你可太天真了,你在白馬觀祈福,誰都知道,這一場大火將你燒得尸骨全無,你這定云侯夫人從此煙消云散,而我的別院里多了一個新寵,誰能把這兩者聯系在一起?” 寧珞氣得渾身打顫:“你真是瘋了,難道你能只手遮天,將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變沒了?景大哥不會放過你的,陛下也不會被你一直蒙蔽的!” 楊彥冷笑了一聲:“珞meimei,我勸你別再癡心妄想了,你景大哥只怕是再也出不了那大理寺了,而父皇……” “你……你對他們做了什么!”寧珞失聲叫道,心口驟然緊縮,仿佛被一只手反復揉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父皇早已病入膏肓,只怕這幾日便是他的大限了,至于景昀,你當我是傻嗎?縱虎歸山,我又不是活膩歪了,給他個全尸就算是對他的恩典了,”楊彥邊說邊朝著她伸出手去,語聲低沉中帶著幾分脅迫,“來,乖,到我這里來,只要你乖乖地聽話,你要什么我都會給你?!?/br> 寧珞呆了半晌,慢吞吞地下了床,卻無視了那雙手,緩步走到了梳妝臺前。 梳妝臺的銅鏡擦得锃亮,映出了一張如花似玉的容顏,那燦若星辰的雙眸此刻仿佛失去了它應有的光彩,變得晦澀一片。 楊彥從她身后環住了她的雙肩,一起出現在了那面銅鏡中,眉目俊朗,面如冠玉,誰能知道,這翩翩濁世佳公子的皮囊下,隱藏著這樣一顆狠毒的心。 “這都是宮里進貢的胭脂水粉,”楊彥興致勃勃地打開了一個胭脂盒,手上抹了一點,“來,我替你擦上一點試試,你的臉色不太好……” 寧珞沖著鏡中的人嫣然一笑:“殿下,你是真心喜歡我的嗎?” 楊彥呆了呆,心中一陣狂喜,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真心喜歡你的,放心,你的身份我都會打點好,只要我登上了那個位置,這天下誰還能阻攔我?” “那趙黛云呢……”寧珞的眉心輕蹙。 “你忍她些時日就好,等她生完了孩子,我就打發……” 說時遲那時快,寧珞迅捷地轉身,袖中寒光一閃,朝著楊彥的胸口扎了過去,兩人距離極近,楊彥要躲已經來不及了,只得一含胸,右手一把握在了匕首的刀刃上,頓時悶哼了一聲,血光四濺。 “啪”的一聲,楊彥一掌扇在了寧珞的臉上,這一記耳光挾怒而出,用上了八分的力氣,寧珞的身子幾乎飛了出去,落在了墻角,臉頰頓時腫了起來,一絲血跡順著嘴角蜿蜒而下,落入了白玉般的頸中,看上去觸目驚心。 “寧珞,你瘋了不成!”楊彥又驚又怒,他的右手鮮血淋漓,胸口也被匕首劃過,衣服破了個口子,露出了一道血痕。 寧珞困難地半撐起了身子,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困難地擠出了一絲笑容:“我沒瘋,楊彥,實話告訴你,我寧可死了,也不會和你在一起,這輩子,我生是景大哥的人,死是景大哥的鬼,你別再癡心妄想了!” 楊彥的眼中一片猙獰,幾步就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拎住了她的衣領:“為什么?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么?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做錯了讓你一下子如此厭惡我?” 寧珞急劇地喘息著,這一摔,讓她胸悶氣促,眼冒金星,腦中也暈眩一片,所有的前塵往事蜂擁而來,讓她一時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為什么……你這賊子……我嫁給你的時候滿心歡喜……你說你只喜歡我一個……轉眼卻為了權勢娶了趙黛云……你害死了我的父兄……你把我軟禁在這里任憑趙黛云耀武揚威欺負我……最后還把我殺了……你這個口蜜腹劍的狠毒小人……楊彥……你有什么資格說喜歡二字……” “你說什么?”楊彥的手指驟然收緊,寧珞被勒得喘不過氣來,臉色頓時憋得紅了,雙唇微翕著說不出話來。 這場景儼然有些眼熟,心口深處劇烈地疼痛了起來,好像在哪一個時候,他也曾經這樣看著眼前的佳人痛不欲生…… 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楊彥恍然驚醒,松開了手,急急在寧珞胸口按壓了兩下:“珞妹,珞妹你醒醒……” 寧珞委頓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好一陣子,這才緩過氣來,只是眼神還有些渙散,喃喃地道:“別叫我珞妹……我聽著就惡心……你做你的天子夢去……不要再和我有半點牽扯……” 楊彥的手一僵,胸口的戾氣不住地沖撞著,指尖忍不住用力地往下一扯,只聽得“嘶”的一聲,寧珞的衣領被扯開了一小半,露出了滑若凝脂的香肩。 作者有話要說: 哇哦,,,我是不是要頂個鍋蓋…… 感謝土豪的霸王票,破費了,撲倒么么噠~~ 夢幻銀水晶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1102 22:53:32 ☆、第130章 肩膀上一涼,寧珞的腦袋“嗡”一聲,瞬間便清醒了過來,她惶急地朝后退去,用手拉攏已經擋在了胸口。 “你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對我起什么色心,”深吸了一口,她強自讓自己鎮定下來,冷冷地道,“要是我是你,我就趕緊包扎好傷口去陛下身旁守著,你一日沒有真正坐上那把龍椅,便沒有肆意放縱的資格?!?/br> “為什么說我殺了你?”楊彥卻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猙獰而狂亂,“是不是景昀在你面前危言聳聽中傷我?” “中傷?”寧珞冷笑了一聲,胸口的憤懣無處排解,為了那個前世誤信薄情郎最后死于非命的可憐女子,“你前腳和我卿卿我我,后腳娶進那個惡毒女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中毒而死,你口中的喜歡太過廉價,你不配說喜歡兩個字!” “一派胡言!”楊彥的雙目赤紅,“你這是從哪里聽來的?居然因為這種臆想移情別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