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兩個小孩把頭湊在了一起,又開始玩上了。 徐淑妃這才舒了一口氣,笑著去拉寧珞的手:“可要頭疼死我了,一個小孩兒還不覺得,這兩個在一起,成日里好了吵吵了好,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br> “小殿下有人陪著玩,這才幾日受的驚嚇便似都好了,人也看上去精神了,”寧珞由衷地道,“幸好有淑妃娘娘的悉心照料?!?/br> 徐淑妃面露不忍之色,嘆息著道:“這么活潑聰明的一個孩子,卻是這般命苦,呆在我宮里總歸不是長久之計,若是日后……” 寧珞也有些唏噓,輕嘆了一聲道:“陛下素來寬厚睿智,必會對小殿下有個最為合適的安排,太子妃娘娘那里,總也會牽掛著小殿下,說不定能挺過這一次呢?!?/br> “但愿如此?!毙焓珏α诵?,便拉著寧珞往里走去,兩人在花廳中坐下了。寧珞在這次入宮,打得便是探望徐淑妃的名號,自然少不得噓寒問暖了幾句,并呈上了一副新收的書法讓徐淑妃鑒賞。 徐淑妃出身書香門第,喜愛詩詞歌賦,對這前朝名家的書法大為贊賞,兩人從筆法的橫撇捺豎說到這位書法大家的平生趣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倒是甚為開心。 不一會兒,兩個小家伙在外面玩得差不多了,由宮女內侍們換好了衣衫,到了花廳,楊柯自然而然地依偎到了母妃身旁,而楊霆則好奇地打量著寧珞,忽然問道:“你是那個救了我的將軍夫人嗎?” 寧珞微笑著半蹲了下來:“是啊,小殿下好記性?!?/br> “我還記得你陪我玩過堆雪人,對嗎?”楊霆的眼中閃動著雀躍的光芒。 寧珞這回倒是真的有些驚訝了,這么久的事情,楊霆居然還記得,的確當得起好記性這三個字。她由衷地稱贊道:“小殿下真是聰慧?!?/br> “那你可以讓將軍叫我習武嗎?”楊霆滿含期盼地看著她,“我也想像他那樣威風,把那些想要欺負我和我母妃的人都打趴下?!?/br> 寧珞的心一顫,柔聲道:“小殿下,習武可不是為了逞威風啊,你好好想想,想得對了,才能讓那個將軍教你?!?/br> 楊霆想了想,眨巴著眼:“將軍救了我,我學了以后可以去救別人,對不對?” 寧珞啞然失笑:“有那么一點對了,小殿下慢慢大了,就能多讀書,會明白更多道理,等明白了習武的真諦,那個將軍一定會很樂意教你的……” 話還未說完,寧珞便覺得身后好似有芒刺在背,她倏地轉過身去,只見盛和帝正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問一下,衛泗有粉絲不?下一篇古言《離宮手札》(暫定名,以后會改)打算寫衛泗這個偏執狠辣的小狼狗的,如果是他的粉絲,來個預收藏讓醋哥掂量掂量。 另外,大家看了這一章想必該明白了吧,盛和帝現在的心里,左右搖擺不定,楊彥現在的表現很得他的心,他被老大老三傷透了,非常希望剩下的這兩個孩子能兄友弟恭?,F在景昀是不能采取什么行動的,楊彥是皇子,他若是有什么不敬的地方,那便是藐視皇權,更不能得盛和帝的歡心,只能見招拆招,暗中培植自己的實力。 ☆、第124章 壽宴過后有一段時日了,寧珞便沒有見過盛和帝。她原本以為,那日大長公主默允了景昀認祖歸宗一事,景昀又親手替盛和帝刻了那塊田黃石印章,一片拳拳之心已表,盛和帝應當會將這已經遲了數年的認祖歸宗一事馬上提上宗室日程,可現在看來,宗室那邊毫無動靜,而楊彥倒是領了好幾件要緊的差事,在朝中如魚得水。 帝心難測,盛和帝到底是什么心思,誰都說不準。 一想到這里,寧珞不敢怠慢,慌忙站了起來上前見禮:“臣婦不知陛下駕臨,有失遠迎,請陛下恕罪?!?/br> 盛和帝的嘴角一彎,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珞兒說得很好,習武先要明白武之道,霆兒,你可明白了?” 楊霆畢竟才只有六七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皇祖父,我會聽話的?!?/br> 盛和帝抱起他來:“從明日起,霆兒便要認認真真去讀書習字了,可不能再貪玩懈怠,你是我們楊家的兒郎,所有的困難都只是磨礪你的堅石,只要你不懼不怕,就一能要成為一個學識淵博、品性高潔的人,明白嗎?” “是!皇祖父!”楊霆脆生生地應道,隨后又怯怯地問道,“我可以去看看母妃嗎?” 盛和帝的眉頭一皺,楊霆很是聰穎,但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從小養于陳氏之手,陳氏到底是個小心眼的婦人,對這唯一的親子難免寵溺,而楊霆又繼承了楊湛品性中柔弱的一面,黏人愛哭,對陳氏尤為依戀。 徐淑妃笑著迎了上來:“霆兒,不是和你說了嗎?你母妃病了,要安心靜養,你回宮反倒要打擾你母妃休息,在這毓仁宮和小姑姑一起玩耍不好嗎?” “可是……”楊霆軟軟地道,“母妃病了,霆兒不是更應該去母妃床前盡孝嗎?” 徐淑妃語塞,寧珞在一旁趕緊笑著打圓場:“霆兒會煎藥嗎?會替母妃穿衣洗漱嗎?霆兒再想一想從前你母妃是怎么照料你的?會不會擔心天氣太熱霆兒要中暑?會不會擔心你沒吃飽睡好?到時候你母妃忙這忙那的,還怎么好好養病呢?” 楊霆的臉垮了下來,好一會兒才沮喪地點了點頭:“我不去吵母妃了?!?/br> “小殿下不要灰心,若是你快快長大,學好了本事,陛下自然就會同意你去看母妃了?!睂庣髣裎康?。 盛和帝摸了摸他的腦袋,笑著應允:“霆兒若是實在太想母妃,便要聽這位夫人的話,到時候讓她帶你去瞧你母妃可好?” 楊霆頓時喜笑顏開:“多謝皇祖父,明日霆兒就好好地跟師傅讀書,讀得好便去瞧母妃?!?/br> 總算把這孩子哄得暫時忘了陳氏,和楊珂一起在花廳的角落里玩起玩具來了。盛和帝坐了下來,問了徐淑妃一些楊霆的日常起居,徐淑妃一一作答。 “辛苦愛妃了,”盛和帝溫和地道,“他如今府里這樣的境況,朕將他放在毓仁宮也是不得已?!?/br> “陛下言重了,”徐淑妃慌忙道,“霆兒乖巧聽話,臣妾幫著照應是應當的,陛下盡管放心?!?/br> “替朕去盛碗冰糖百合水來,朕的喉嚨有些疼?!笔⒑偷坌χ?。 徐淑妃應聲而去,還帶走了屋里伺候的宮女,留下寧珞一個人陪在了盛和帝身旁,心中不免惴惴。 “府里最近怎么樣?”盛和帝漫不經心地問。 寧珞摸不透他想要聽什么,只好從簡將家人的近況都說了一遍,盛和帝饒有興味地聽著,說到小姝兒時追問了兩句,還讓寧珞下次入宮帶來給他瞧瞧。 寧珞一一應下,只是說到了最后,任她挖空心思也想不出什么有趣的話題了,場面有些冷了下來。 盛和帝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道:“珞兒,你溫柔恬淡,很多事情都看得通透,的確是個惹人喜愛的女子,難怪昀兒和彥兒都對你情根深種,難以自拔?!?/br> 寧珞悚然一驚,迎向盛和帝的目光:“陛下的話,臣婦有些聽不懂了。瑞王殿下早已納妃娶妾,于情于理都不該對臣婦有任何非分之想。至于景大哥,我們夫妻二人鶼鰈情深,本就無可厚非,臣婦不明白是什么地方做錯了?!?/br> “你沒有做錯,只是造化弄人,”盛和帝淡淡地道,“朕最近一直在想,若是當年他們二人同時求娶,我沒有把你指給昀兒和彥兒中的其中一個,而是賜婚讓你別嫁他人,他們兩人會不會如今還是好兄弟?” 寧珞的腦中一陣暈眩,這一瞬間幾乎連呼吸都要停止。她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只是略略顫抖的指尖卻出賣了她。 “陛下,臣婦一直以為陛下是睿智卓識、重情重義的君王,”她深吸了一口氣,凜然迎向了盛和帝的目光,“陛下親賢臣、遠小人,知人善任,大陳在陛下治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樂業。今日聽陛下一席話,卻讓臣婦大感意外,原來陛下也會被此等臆想蒙蔽雙眼?!?/br> 盛和帝挑了挑眉,嘴角淺淡的笑意也已經消失無蹤,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寧珞的心如擂鼓,她知道她該忍,就算盛和帝再對她不滿,她只要沉默不語,把一切都交給景昀就好,她是景昀明媒正娶的妻子,除非盛和帝和景昀反目成仇,要不然是不能把她怎么樣的。 然而她忍不了了,和景昀一樣,她也把盛和帝當成了自己的另一個父親,仰慕、尊敬,也一直為了改善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而努力,可現在卻忽然發現,她一直敬仰的那個君王為了那莫須有的兄弟情深嫌棄她,后悔了當年的成全。 “若是真兄弟真君子,事前光明磊落,事后認命服輸,又豈會因為一名女子而割裂了骨rou親情;若是假兄弟偽君子,所有的紅顏禍水都只不過是掩蓋那狼子野心,骨rou親情在他心中,只不過是隨時都能舍棄的皮囊罷了。陛下將那假兄弟偽君子看錯了眼,在這里悔不當初,豈不是可笑?” 盛和帝沉下臉來:“大膽!你膽敢如此妄言,你在暗指什么?現在彥兒早已為以前的錯事向昀兒致歉,彥兒一片兄弟情義,然而昀兒卻一直將他的一時之失牢記在心,不論對他還是對朕卻都并不熱絡……” 寧珞怒極反笑:“陛下是在說笑嗎?景大哥素來就是這樣的性情,他拼死救小殿下的時候有對小殿下熱絡嗎?他偷偷為你準備壽禮的時候熱絡嗎?若是瑞王殿下如今有什么生死交關的事情,只怕他也會是第一個沖上去的,陛下居然以表面之相來判斷什么兄弟情義嗎?” “你說什么?”盛和帝一臉驚愕地看著她。 寧珞“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臉豁出去的倔犟表情:“臣婦御前無禮,然這些話都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不敬之處,請陛下責罰?!?/br> “你……方才說……他偷偷為朕準備壽禮……”盛和帝強壓住心頭的激動,一臉狐疑地看著她,“朕怎么不知道?” 寧珞愕然道:“陛下沒有收到?一枚田黃石印章,景大哥親手刻了小半個月,刻壞了兩塊石料?!?/br> 盛和帝心中驟然熱切了起來,可轉念一想,剛涌上來的熱血卻又冷卻了下來:“壽宴都過去小半月了,這壽禮朕怎么還連影子都沒瞧見?你要誑朕,也要拿個不易穿幫的說辭,這樣豈不是可笑?” “我怎么會拿這種事情來犯一個欺君之罪?”寧珞急了,“景大哥親手將它放入了紅絲綢中,綁在了大長公主送的那株珊瑚樹上,景大哥說他親眼瞧見了那紅絲綢已經解開了,難道陛下居然沒有收到?” 盛和帝盯著她的雙眸,忽然高聲叫道:“田豐,你給我進來!” 田公公一路小跑從外面走了進來,恭聲道:“陛下有何吩咐?” “朕的壽禮是誰收入庫房的?”盛和帝厲聲道,“大長公主送來的珊瑚樹,是誰經手的?” 田公公一臉的摸不著頭腦,小心翼翼地回想了片刻:“陛下的壽禮都是奴才一手清點的,的確有株珊瑚樹,十分漂亮奪目,奴才還多看了幾眼?!?/br> “那可有在里面發現一枚田黃石印章?或是包在什么……紅絲綢中?” 田公公搖了搖頭:“奴才沒瞧見,難道……是搬的時候掉了?” 寧珞急得都快哭了,這可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那除了你還有別人動過那株珊瑚樹嗎?那田黃石是我找來的,上等石料,紋理明黃,上面刻了福壽安康四個字,左下角是一個景大哥的熹字,怎么可能會沒有呢?” “奴才再想想……”田公公拍了拍腦袋,拼命搜索著腦中殘存的印象,“再想想……” 有個聲音怯怯地響了起來:“皇祖父……將軍夫人……你們在說的……是這個嗎?” 寧珞和盛和帝齊齊往那說話之處看了過去,只見原本呆在角落里和楊柯玩著九連環的楊霆跑了過來,手中舉著一塊田黃石印章,邊角上缺了一個角。 “我認得字,上面就是夫人說的那些字,不是我偷的,是別人扔了在草叢里,我看著喜歡撿來的?!睏铞獏葏鹊氐?,“我不要了,還給你們就好了,你們別吵架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小殿下好贊哦~~ ☆、第125章 印章正是景昀刻的那一塊,上面“福壽安康”四個字,左下角一個“熹”字,那刀工精細,篆刻優美,一橫一豎間足見景昀一片心意。唯一可惜的是印章尾部被敲掉了,缺了一個角。 盛和帝手持印章,輕撫著那幾個字,胸口一陣激蕩。 他盼了三年多,幾乎以為自己盼不到了,卻在最意外的時候等來了驚喜。 “是他親手刻的嗎?”他啞聲問。 寧珞長舒了一口氣,終于不用背上欺君這鐘不白之冤了。 “像他母親……總愛擺弄些沒用的小玩意兒……”盛和帝仿佛想起了什么,眼神落在不知名的遠處,茫然中帶著溫柔,良久,他小心翼翼地將印章收入懷中,雙眸驟然犀利冷肅了起來,“田豐,去查查,是誰動過那株珊瑚樹?!?/br> 田豐的手心起了一層冷汗:“是,奴才回去便去查?!?/br> “霆兒,”盛和帝朝著楊霆招了招手,“你有沒有瞧見扔這印章的人是誰?” 楊霆張了張嘴,卻哭喪著臉磕磕絆絆地道:“皇祖父……母妃說了……如今他很厲害的……讓我千萬不能得罪他……我偷偷撿了他的東西……他是不是會很生氣很生氣……我以后再也不撿了……” 盛和帝的心一沉,定了定神,放緩了聲調:“霆兒是朕的皇孫,誰能欺負你?別怕,更不可以哭,你是個好男兒,挺起胸膛來?!?/br> 楊霆頓時有些羞愧地站正了身子,用力地點了點頭:“皇祖父說的對,我不怕。我那時候和小安子他們躲貓貓,一個人藏在樹林里,他從外面走了過來,很生氣的模樣?!?/br> 他努力學習著楊彥的表情,想要擺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卻成了擠眉弄眼的模樣。 看上去很好笑,可是圍著他的三個大人都沒笑。 “他……說了一句什么話我不記得了……”楊霆努力回想,“然后就把印章扔了,剛好掉在我腳邊,我有些害怕,便一動不動,等他走了我才撿了出來,他——” 盛和帝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過來,到朕的耳旁來說?!?/br> 楊霆飛快地撲了過去,趴在他的耳邊道:“皇祖父,你別告訴四皇叔我撿了他的東西?!?/br> 盛和帝的身子晃了晃,田公公眼疾手快,立刻扶住了他,惶急地道:“陛下,陛下你還好吧?” 寧珞也嚇了一跳,再也顧不得生氣了,一疊聲地道:“陛下,你先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說……” 外面傳來了一陣說話聲,徐淑妃從外面回來了,站在門外柔聲道:“陛下,你的冰糖百合水好了?!?/br> 盛和帝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喉中的那股子血腥之氣:“霆兒放心,今日之事,朕定不會和別人吐露半句,朕相信,別的人也不會,對嗎?” 他的目光一一掃過田豐和寧珞,最后落在角落里的楊柯身上。 楊珂坐得太遠,壓根兒沒明白發生了什么,只是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