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衛玠…… 溫嶠發現,衛玠眼睛里也有著想去的期待,可惜最后還是繃住了。真的是可愛的讓溫嶠恨不能咬一口,嘗嘗衛玠是不是甜的。這個第一美人和他想象里的完全不同啊,卻又不同的讓他十分欣喜。 孩子走了,衛瑜這才有空閑給衛玠和溫嶠做了個相互介紹。 衛玠聽到溫嶠的名字后,就直接盯著溫嶠看了好一會兒,讓溫嶠再一次心生緊張。講真,雖然衛玠的性格很可愛,但他的外貌還是那種很容易讓人慌神的漂亮,一個不注意,心就撲通撲通了厲害。仿佛連衛玠身上若有似無的淡淡香氣,都帶著侵略性,無孔不入,饒人心神。 果然這樣的美人還是只適合遠遠的看著啊,近一步接觸就太考驗人的定力了,真的很容易引人犯罪qaq衛玠卻在看了溫嶠一會兒道:“太原祁縣的那個溫家?” “是的,與太原王氏正巧在一處?!睖貚袉栍写?。 衛玠繼續道:“東漢護羌校尉溫大人之后,曾祖父是也擔任過護羌校尉,伯父如今是吏部尚書,父親是河東郡守,母親是清河崔氏,外曾祖父曾任過司空。溫郎可是滿門名將呢?!?/br> “您過謙了?!睖貚@才意識到,衛玠剛剛其實不是在看他,而是在回想他到底是誰。 溫嶠之前就聽說過衛玠記憶力驚人,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好吧,溫嶠兩次都沒猜對,衛玠一不是在看他,二不是在回憶,只是在聽目前還是個阿飄的拓跋六修,給他科普溫嶠的重要性。這幾年隨著衛玠的名聲越來越高,不少歷史上有名的名士都主動蹦跶到了衛玠眼前,衛玠也物盡其用的全部都推薦給了自家祖父,不斷壯大著朝廷的辦事能力。 “我只是實話實說?!毙l玠低頭,微微笑了一下。 “?。?!”溫嶠覺得他大概真的要犯罪了。母親,對不起,沒成長您所期望的樣子。但不是我方太脆弱,而是敵方太兇殘!長的那么漂亮也就算了,還笑的如此恰到好處,聲音蘇到讓人癱軟,性格又那么可愛……這真的是真人嗎? “咳?!毙l瑜已經習慣隨著三弟衛玠的越長越大,而讓越來越多的人不自覺的看癡了的事情。想起父親讓他照顧溫嶠的話,衛瑜趕忙開口,想幫助溫嶠清醒一點,不至于露出丑態。 溫嶠的自制力還是不錯的,很快恢復了過來,并對衛瑜投去了感激的一瞥,要是在美人面前丟臉,那他一定會哭死的。 “你不是說找三郎有事嗎?”衛瑜繼續幫著溫嶠道。 “對對對,有事,有事?!睖貚纱嗟拖骂^,假裝喝水,實在是不敢再看衛玠一眼,只仿佛對研矮幾上的花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他說,“我就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了。不知道衛郎對庾子嵩(song)可知一二?” 衛玠點點頭,他當然知道。庾子嵩就是庾敳(ai),自家二嫂庾氏的叔父,王衍四友之一里那個胖子,曾任吏部郎,但默默無為,善清談,是庾家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名士。 “那您可知道他縱門客搜刮民財,聚斂積實?” “???”衛玠和衛瑜一起驚呆了。 “我知道這本與我無關,我如今還未出仕,連個秀才、孝廉的官身都沒有。但我覺得有些事情,哪怕不在其政,也不該就此沉默。我曾游學于郡州,見饑荒橫行,餓殍遍野,實在是于心難忍。百姓已經夠苦的了,官員不僅不想辦法改善,還加重稅收、中飽私囊,實在是、實在是無恥之尤!” 溫嶠說到最后,手都是抖的,胸口起伏不定,可見氣憤之極。 溫嶠雖然也出身世家,卻并不覺得世家就可以隨意盤剝,不把人當人了。 歷史上溫嶠最后能拜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封始安郡公,謚號忠武,憑借的便是胸中這一腔無論如何都不會泯滅的正義之燈!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溫嶠狀告庾敳這個是真事,只不過時間上略有提前。歷史上溫嶠是做了官才告的,引得京師震動。文中變成了沒當官之前。 第129章 古代一百二十九點都不友好: 等溫嶠竹筒蹦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說完了、痛快了,他才意識到,衛玠好歹是庾敳的殷勤,他這么說庾敳,會不會太不給衛玠面子? 有些人就是如此,哪怕自己家人真的做錯了事,也只能他自己私下里修理,旁人說一句不是都得死。 溫嶠忍不住一陣的后怕。他知道衛玠看上去與別的世家子不同,但再不同,歸根到底衛玠也還是世家子。甚至連溫嶠自己,都無法堅定的說他就徹底擺脫了世家所帶給他烙印,如果有人當著他的面說他伯父這次不敢出頭是因為膽小怕事,他分分鐘就會暴走。 衛玠果然沉默了下來。 溫嶠想看衛玠,又有些不敢看。這次,他不是害怕自己面對衛玠那張舉世無雙的容顏容易心猿意馬,而是怕看到他所欣賞的人,對他露出憤怒的表情。如果衛玠真是這樣,溫嶠不能說衛玠護短有什么錯,卻也大概會有些失落,真的只是有一點點、一點點的失落。 衛玠冷著聲音問溫嶠:“你有什么證據嗎?” 突然一陣涼風起,從蔚藍的天空而來,穿過春意盎然的庭院,直入隔間,乍暖還寒,吹涼了溫嶠的手,也吹涼了他的心。 溫嶠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咬咬牙,聲音略帶干澀的說了下去:“我有?!?/br> 人證、物證等等等,溫嶠都一并帶入了京城,他從不打無把握之仗,干不來那種口說無憑就隨便誹謗他人的事兒。他要么不說,要說便是一擊必死。 “那就等下午花會結束后,就與我直接回衛家吧?!毙l玠做出了決定。 “???”溫嶠一愣,猛地抬起頭,雙眼直勾勾的看向衛玠,充滿了困惑與不解。這是個怎么樣的發展? 兩人剛認識,就登堂入室見家長,這、這不太好吧? 不對不對,我到底在胡思亂想個什么鬼啊啊啊。衛玠說的肯定不是這個意思。那要不然是……殺人滅口?擦,溫嶠都想扇自己一巴掌了,真是越想越沒譜! 經過反復確認,溫嶠這才開始猜了一個他一開始根本不敢想的方向——衛玠那張無論怎么看都很好看、全無死角的臉上,確實是在生氣,掛著怒容(哪怕生氣也很好看),但衛玠不是氣他,而是:“我能大膽的猜測,您是在生庾子嵩的氣嗎?” 溫嶠抱著小小的、不安的期待,等著衛玠開口。 衛玠直接拍桌而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睜的滾圓,那里仿佛有火焰在跳動,眼角帶著一抹被氣急了的嫣紅,與一開始的淡然風度截然不同,卻各有風情,是那么的鮮活生動。他說:“當然是在氣他,要不然還能有誰?有能耐,他去搶jian商惡霸啊,盤剝百姓來充實自己的荷囊,這算什么東西!” 即便衛玠慣來是習慣幫親不幫理的,那也要看情況。 如果庾敳搶的是惡人的,哪怕搶劫這事本身并不對,衛玠大概還是會“三觀不正”一下,覺得這是劫富濟貧;但庾敳搜刮的是在饑荒之下已經快要食不果腹的災民……柿子專挑軟的捏嗎? 其實這種事不少世家都在做,只不過有些人嚴重些,有些人輕些,輕一些甚至會被當做大善人。 如果放在一般世家子身上,在聽過溫嶠這么說之后,他們大概會很難身同感受。但衛玠不是一般世家子,他還有二十年的現代人的生活經歷。那個時候他就是個平頭老百姓,只能被動接受著來自特權階級一次次的“與眾不同”。 以己度人,衛玠對這種事真的是很難忍受。哪怕對方是衛玠的親哥,衛玠也不會忍! 見衛玠這樣的態度,溫嶠終于放下了心,甚至帶著點他也說不上來的因為和衛玠有一樣的三觀而莫名升起的小雀躍。甚至到最后,反而是他在勸衛玠不要生氣,畢竟兩家是親家,他嫂子夾在中間,相比也不好過。 話說到這里也就差不多了,王濟敲門來找衛玠,準備帶他去參加賞花宴。 “不管你們在說什么,都可以放在一回在閣樓上繼續說活。放心吧,你舅母特意給你安排了一處可以看到整片花田,卻沒有多少人可以打擾的清幽隔間?!蓖鯘霈F在門口,兩指相疊,做樣子似的敲了敲衛玠隔間并沒有關的推拉門門框。 “王將軍?!睖貚s忙行禮,這次是真的連頭都不敢抬了,因為王濟的氣勢太懾人。 從戰場上走了一圈回來,王武子同學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大將軍,氣質中還保留著過去風流名士的六七分雅痞,卻也新添了三四分獨屬于將士們刀尖舔血的無所畏懼。由過去那盛氣凌人的傲然,進化成了更高一級的渾然天成的霸氣之勢,從人群中走過,會讓人不由自主想要對他行禮、心甘情愿給他讓道的那種威武。 王濟還是王濟,卻又好像不再是王濟,王濟3.0的那種感覺。 于是,自王濟威震大晉、凱旋而歸的那一日起,京中就沒有不對王濟改變態度的人,這一次不再是過去那種對一個他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蛇精病的害怕,而是打從心眼里對強者的敬畏。 衛玠大概是全天下唯一改變對王濟態度的人,因為他二舅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天下第一,不管是當蛇精病,還是當大將軍,雖然挺熊、挺中二的,卻也是衛玠所佩服、引以為傲的家人。衛玠甚至更喜歡和王濟走在一起,因為哪怕那些人再想與他靠近,礙于王濟,也只能給他們隔出來一個環形的真空地帶,實在是太方便了。 “阿頊和阿崇還在逗貓沒有回來,要不要等等他們?”衛玠提醒道。 其實不是衛玠走哪兒都把他兄子衛崇帶到哪兒,而是衛崇那個小家伙太粘人,從小就喜歡當衛玠的小尾巴,衛玠走哪兒他跟到哪兒,衛玠漸漸的也就習慣了。要是衛崇回來見他不在了,肯定要哭。王氏總說男孩子不能養的這么嬌氣,卻又因為隔輩親而總忍不住把衛崇寵的更嬌氣,因為她覺得衛崇還小呢。 “阿娘會帶著他們直接去的,不用擔心?!毙l瑜對自己的女兒很有信心,那是個責任感和紀律性都很強的小姑娘。 衛玠點點頭,不再問,有大娘在,也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 常山公主身邊最得力的大婢子將離,也帶著人到了。這位從小就伺候在常山公主身邊、從宮里帶到宮外的老人,算是看著衛玠長大的,待衛玠用心異常。但是每每見到衛玠,她依舊會恭恭敬敬的行禮,覺得主仆有別,從未有過任何拿喬。 這就是常山公主調教人的本事。 衛玠也一再堅持,不讓將離拜他,將離是不同的。 “公主殿下說,駙馬肯定會故意忘了,所以特遣我來監督,走之前,郎君必須得再診次脈?!睂㈦x把她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衛玠整個冬天都在家里修養,他的身體一直如此,沒有什么好的起色,卻也沒有壞下去,但天氣變幻時也總是容易犯病,常山公主等人總是小心翼翼。 王濟攤手,給了衛玠一個,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的無奈表情,雖然他已經很厲害了,但他老婆還是至高無上的。 衛玠不自覺的鼓起了包子臉:“我看到了藥碗和外衣?!?/br> “春寒料峭,公主說診完脈,順便就喝碗補藥,披上一件衣服吧?!睂㈦x一板一眼的把常山公主吩咐的話說完了,不過等她說完之后,她沖衛玠眨了眨眼,“當然,要是郎君乖乖配合,婢子可以做主假裝忘記端來了藥?!?/br> “快快快?!毙l玠迫不及待的對晉疾醫和江疾醫伸出了自己過于纖細、白皙的胳膊腕。 溫嶠看到那個明明應該是笑的再溫柔不過的晉疾醫,眼睛里卻露出了朋友間玩鬧的嫌棄,好像很不屑衛玠竟然連一個小小的婢子的手段都會上當。 將離明顯就沒打算讓衛玠喝藥,只是哄他診脈而已。 但衛玠還是上當了,因為不用吃藥而乖乖配合,還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開心。溫嶠覺得不是衛玠發現不了,而是衛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發現。因為他們是一家人啊,只要開心就好,其他的并不重要。 等確定衛玠無事后,一行人這才轉道前往了后面的花田。 溫嶠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是與衛瑜并排一起跟在后面走著,接收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屬于衛玠的世界。 縵回的廊腰,塔塔的木屐,以及雙手隆在袖子里,從高處走過的翩翩公子。 花田后面有一處高聳的觀景閣樓,在三樓處有一道懸空的通道,算是王家的一條只供自家人走的近道。其他客人就只能從下方繞過花田而來。溫嶠有幸沾光,從眾人的有頂走過,看著下面矮小、又忍不住駐足仰望著他們這個隊伍的人群,溫嶠突然覺得大概也就是這樣的王家,才能培養出王濟那般目空一切的人物。 衛玠與王濟并行而立,也是目不斜視,挺直了腰板,不疾不徐的前行。這人的傲氣從不會寫在臉上,而是刻在骨子里。溫嶠相信,哪怕沒有如今這一切的外物,衛玠也還是衛玠,不會為任何人彎下脊梁的衛玠。 大概是終于感受到了溫嶠的視線,衛玠慢慢回身,對溫嶠一笑,如冰山融化,萬物復蘇,花瓣在空中飛舞,卻不敵他淡然一笑。 第130章 古代一百三十點都不友好: 花會上一片熱鬧,斗草,寫詩,賞紅,傳花令,抽花簽,烹茶對吟,飲酒賦詩?;ㄩ_花落花滿天,拂了一身還滿。醉了就直接倒在一片花海里,風雅又充滿情調。(改編自百度資料)。 衛玠高坐于閣樓之上,遮著擋風的卷簾,也能把花田的一切盡收眼底。 每年的花朝節對于衛玠來說,重點其實都在于吃吃吃,應景的小食不勝枚數,宮中賜下的百花糕,王家自制特色的挑花流水席,以及晉江疾醫給衛玠一個人準備的春菜粥,甜咸兼備,滿口滋味。衛玠每年的躲清閑,從這一刻才真正開始。 常山公主給衛玠準備的隔間果然清幽,自打王濟和衛瑜走好,隔間里就只剩下了衛玠和溫嶠,連婢子都站在門外,再沒有人敢進來打擾。 因為……衛玠前段時間生病在家修養了小一個月沒去洛陽太學的事,不管是衛玠的同窗還是朋友,都是知道的。該送禮物送禮物,該表關心的表關心,更有體貼or巴結的,親自登門拜訪,但是卻不見衛玠,只是表達了他們一種必須登門才能體現的情誼。 這么做,自然是生怕加重衛玠的病情,如今衛玠不想見人,便沒人敢湊上來。 至于之前冬天突然流行起來的去衛家,但登門而不入的事情,說實話,聽起來挺作的??墒沁@種作法兒,在魏晉時期就是有市場啊。 甚至還有“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典故,那正是晉朝的名士王徽王子猷搞出來的。 王徽同學是王羲之的兒子,他的故事很簡單,就是在某個鵝毛大雪的冬夜,他突然興之所至(俗稱抽風),覺得此等孤高美麗的雪景,一定要和自己的好基友戴逵分享一下。于是乎,他便一刻也不愿意等的,連夜乘船(是的,他基友家有點遠,需要坐船去)到了戴逵家。但是等王徽到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景沒了,興致沒了,于是他過門而不入,又回了自己的家。 衛玠當時是在初中課本上看到的這個故事,很不能理解王徽同學,但是讓他更不能理解的是,大部分古人寫這段的時候,都是帶著欣賞和贊揚的情緒的,覺得王徽同學這是真性情,豪爽灑脫。 衛玠:“……” 如今一看,王徽其實不是特例,魏晉時期的人都很喜歡這么干,簡直是屢見不鮮,比王澄果奔還要常見。 說起來,今年是公元幾幾年來著?王徽的老子王羲之同學,是不是該出生了?前段時間衛熠還來信說,衛家族中嫁入瑯琊王家的那個族妹又懷孕了,衛熠以前的閨蜜衛鑠(衛夫人)已經答應了給這個族妹未出世的第二個孩子當書法啟蒙老師。 衛家人善書,其中又以衛瓘、衛恒、衛玠祖孫三代,以及族中跟著鐘氏學過書法的衛夫人為最。世人對這衛家一門四人的墨寶,可以說是趨之若鶩,關系親近者,便直接希望能讓孩子跟著學習一二。 衛玠愣神想了很久,卻始終沒聽到往日里在這種時候,早已經回答了他困惑的人開口。 最終,還是衛玠自己從天馬行空的想象里抽身,主動開始尋找著拓跋六修。結果,他一抬頭,就看到拓跋六修正站在角落里,像一個真正的背后怨靈那樣,盯著溫嶠的背影看的出神。 “……”你在干什么啊魂淡?! 【修煉新技能?!侩S著衛玠越長越出眾,他的迷弟就像是田里的麥子一樣,長了一茬又一茬,煩不勝煩。所以,拓跋六修開始很很認真的想讓自己修煉出能詛咒人的能力了,他要當一把真正的午夜兇靈! 衛玠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