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古代一百二十四點都不友好：

    這局面可真糟糕。

    雖然衛家料到了謝才人、趙王等人會有動作，也沒想到對方的動作會是跳過宮斗撕逼，直接殺人。不過轉念一想，這好像才是符合邏輯的正常發展啊。

    假如你想弄死一個人，你會怎么做？以防節外生枝的直接弄死？還是非要先balabala說完自己全部的計劃什么的，給對方留足了請外援的時間再弄死？很顯然，但凡有點事智商的人都會選擇前者，悶聲放個大招。

    簡單粗暴有療效。

    幸好，衛家雖然沒料到趙王難得如此有智商，卻也有自己的底牌——晉惠帝根本沒事。

    晉惠帝只是提前吃了會讓人顯得脈象紊亂的藥而已，這種古代黑醫學并不是來自晉疾醫，而是常山公主，她認識幾個怪醫，治病救人不見得有多么厲害，但是在制作稀奇古怪的藥物方面卻獨領風sao。這藥是與那日的點心一起送到衛玠手上的。

    吐的幾口血，和再壓碎的隨身血包，都是來自衛玠的提供的現代思路，嵇紹找能工巧匠做出來的，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覷，場面效果也是令人極其滿意的慘烈。所以衛玠才在一開始就禁止所有人靠近晉惠帝，不是怕有人再暴起傷害晉惠帝，而是怕有人看出血液的溫度不對。而等過一會兒，疾醫們再上前時，也就沒辦法判斷了。

    其實這些本來是個皇后、太后準備的，因為一些原因，這才在臨開宴前，以防萬一的把備份給了晉惠帝，沒想到真是晉惠帝用上了。

    如今唯一需要衛玠擔心的只有……

    晉惠帝：什么時候才能結束??？朕躺著好無聊！qaq

    衛玠借著寬大袖袍的遮掩，捏了捏晉惠帝的手掌，示意他再堅持一下。沒能提前和晉惠帝說好要演戲，導致的結果就是雖然晉惠帝容易了臨時加戲，卻并不能很好的乖乖完成任務。

    幸好如今大部分的人，都被謝才人和羊皇后吸引去了注意力，這才沒有發現問題。

    晉惠帝無奈，只能繼續演下去，當一個小娘口中“臨危不亂的敬業演員”。

    但是小娘沒告訴他，若敬業的演員聽到自己妻子懷孕了的時候該怎么辦。下次一定要和小娘商量好，在他妻子更需要他的時候，他就不要當敬業的演員了。這一次……只能先這樣了。

    好吧，其實晉惠帝只是比較好奇。青容到底懷孕了沒??？朕也想看八卦！

    衛玠無奈，捏了晉惠帝的手兩下，算是給了他肯定的回答——是的，懷了。都不需要疾醫最后的診斷結果，衛玠就已經可以肯定。畢竟他之前就對羊皇后有孕的事情有所猜測，謝才人如今這么一開口，就更確定了。

    其實早在今日之前，衛玠就做過類似的假設，若羊皇后真的懷孕了，那謝才人知不知道呢？衛玠還把這個猜想進行過擴展，若謝才人不知道，他該如何在這次的宮變里保護羊皇后的孩子；若謝才人知道，他又該防范什么。好比，說不定謝才人會拼著一命換一命的心，給自己和皇后一起下墮胎藥，這樣一來，她和皇后都沒了孩子，而作為受害者的她又能洗清罪名。也好比謝才人會憋著這大招留到以后用，等她和皇后同時生產，她在對外放出風聲，來讓嫡子的血脈存疑。

    但是如今來看，衛玠還是小看了謝才人的野心。

    也是啊，既然有條件直取皇位，誰還會被局限在宮斗的格局里？既然有條件對付皇后，不如直接對付皇上，然后嫁禍給皇后。哪怕謝才人沒有這么大的野心，在背后攛掇的趙王和孫秀，也會讓她慢慢產生這種想法的，他們幫她拓寬眼界，蠱惑她要玩就玩一把大的。

    這才是能造就賈南風那樣的人的魏晉風氣啊，縱使當個反派，也要反的特別蛇精病。

    等等，如果照這個思路下去，謝才人為什么一定要是真的懷孕呢？她有沒有可能是早就發現羊皇后懷孕了，于是決定和賈南風學習，搞個假懷孕？！

    不管如何，搶在皇后有孕的消息之前先聲奪人，那么接下來謝才人對付皇后的手段，就有了很多各式各樣的選擇，進可攻退可守，無論是用假孕來嫁禍皇后，還是用假孕來刻意制造謠言，混淆嫡子身份，都足夠羊皇后喝一壺的了。只要有人幫謝才人，這個計劃就可以成功，畢竟謝才人目的并不是再生個孩子，而是利用這次懷孕坑皇后。

    要不然謝才人的懷孕怎么會如此不早不晚，正好和皇后撞上？這個世界上根本沒那么多巧合，有的只是必然！

    至于誰會幫助謝才人，那就更簡單了，誰在疾醫緊張時間段里一直給謝才人看病，準就有問題。

    【太醫令程據?！客匕狭藓托l玠想到了一起，他們在空中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懂了下一步該做什么。

    “比起皇后到底有沒有懷孕，謝才人當下是不是更應該擔心一下自己？”

    淮南王站了出來，眼里滿是嘲諷。

    “你什么意思？你在污蔑我假裝懷孕嗎？”謝才人下意識的就心虛反問了出來。

    淮南王歪頭，學著衛玠往日里的無辜模樣，一臉詫異道：“我只是擔心您情緒不穩定，對胎兒不好。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做！賊！心！虛！

    在場幾乎都是在宮斗的染缸里泡大的人精，沒有誰會不明白謝才人這根本就是被淮南王詐了，并且，詐成功了，她露出了馬腳。

    “如今不是在說皇后下毒嗎？我到底是真懷孕還是假懷孕，很重要嗎？”謝才人也豁出去了。

    “當然重要?！币恢睕]出聲，只是借由淮南王之口提出質疑的晉疾醫，終于走到了人前，他嘲諷的看了一眼王爺們扎堆的地方。

    晉疾醫的這個動作雖然沒有挑明，但趙王的內心還是起了很大的波瀾。瘋狂的思考了起來，他接下來該怎么做，他和孫秀大膽殺死廣陵王，是基于真的以為謝才人身懷龍種。趙王沒那么傻，他不會在殺了晉惠帝之后就直接登基，晉惠帝有那么多在外當藩王的弟弟虎視眈眈，根本輪不到他，他無法使人信服。所以他和孫秀的意思是，學開了挾天子以令天下這個糟糕先河的曹cao，先扶植一個傀儡小皇帝上去作為過渡，然后在讓小皇帝傳位于他。

    這個小皇帝自然必須是晉惠帝的兒子，只有晉惠帝的兒子，才會比晉惠帝的弟弟更有資格繼承大統。維持正統對于全天下的文人來說，都有著神奇的號召力。

    但問題是，晉惠帝的兒子只有小貓三兩只，還都已經很大了，類似于廣陵王那樣的，根本不好控制。

    唯有謝才人還揣在肚子里的這個比較好控制。

    無論謝才人日后生男生女，趙王都有本事讓那孩子成為一個男孩?？涩F在的問題是，謝才人根本沒懷孕，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戳穿，趙王再有本事也沒用了，他突然有了一種沒得玩的崩潰感。

    等等，還有皇后！皇后這個更加順理成章，那是嫡子！

    晉疾醫啟發完趙王，就沒在多嘴，只是放了力圖表現的淮南王去吸引火力，淮南王配合晉疾醫話，對謝才人道：“你若沒有懷孕，你的話也就沒什么好信的了。我們為什么要冒著相信一個騙子的巨大危險，去冒犯尊貴的皇后？”

    那可是懷著嫡子的皇后。

    謝才人有件事料錯了，她以為利用皇后懷孕可以栽贓嫁禍，卻低估了身為文人對正統的執著。

    在沒有直接證據能夠證明是皇后給皇帝下毒的當場，其實不少人是不想得罪懷了孕的皇后的，那可是大家千呼萬喚的嫡子。

    哪怕皇后真的毒殺了皇帝，嫡子是無辜的，他們完全可以在日后去母留子。

    身為臣子的駙馬們，首先就換了立場，更傾向于站在有可能存在的嫡子這邊。畢竟他們之前怕惹晉惠帝不快，已經和司馬家的其他大小舅子們撇清了關系，到底是讓一不小心得罪過的大小舅子登基，還是讓一個如白紙一般可以任意書寫印象的嫡子登基，有點野心的人都會知道如何選擇。

    汝南王這種自覺血脈關系較遠，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他們登基的王爺，自然也是傾向于嫡子的。沒什么理由，那是司馬家的嫡子，祖宗家法自然有它存在這么多年的道理。

    從一開始眾人關心皇后懷孕沒有，其實都不在于證明皇后到底下沒下毒，只是比起懷著庶子的謝才人，他們覺得懷著嫡子的皇后更重要而已。

    說實話，有時候真相到底是怎么樣的，并沒有人關心，大家只在乎誰能給他們更大的利益。

    嫡子，庶子，很好選擇。

    所以說，捅破羊皇后有可能懷孕這件事，其實并不會給羊皇后帶來多大的麻煩，反而在無形中成為了羊皇后的保護傘，加重了她的籌碼。

    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的大概就是謝才人這樣了。

    趙王也看清了局面，再真的沒辦法渾水摸魚后，他毫不猶豫的就拋棄了曾經的隊友謝才人，甚至裝模作樣的站在了皇后一邊，因為他覺得大家都不知道他在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當然，未免逼得謝才人狗急跳墻，“胡亂攀咬”，趙王自覺自己很有情有義的沒有干脆出賣謝才人來換取皇后的好感。他只是沒有救她而已。

    但很顯然，趙王還不夠了解謝才人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趙王看清楚局面的時候，謝才人也憑借本身的宮斗能力嗅到了危機。也因此，謝才人發現了趙王的小動作。他想用完就扔？別做夢了！他不讓她好過，她自然也不會放過他！事實上，謝才人本來就沒打算放過趙王，只不過她一開始的計劃是先借著趙王的手弄死羊皇后，然后再想辦法弄死趙王為她的兒子報仇。

    是的，報仇。謝才人不知道趙王本來就打算要殺死她的兒子，但那并不影響謝才人無差別的覺得趙王在她兒子死的事件里也該負責，要是沒有趙王提供的計劃和藥，她的兒子又怎么可能陷入危險？

    這是很多培養出熊孩子的家長都會有的熊思路。

    一件事辦成了，就是她兒子天資聰穎，世界第一；辦砸了，那就是別人準備不當，都是別人的鍋，反正她兒子沒錯。

    如今看來，羊皇后暫時是死不了了，那就拖趙王下水吧。反正總要死一個的！

    謝才人的在心里打著她的小算盤，先抖落出趙王的事情，再想辦法趁人不備捅死皇后。哈哈哈，她一個都不會放過的，一個都不會！

    謝才人此時的心理狀態明顯是不太對勁兒的，想也知道，前不久她還在做著自己要當太后了的美夢，結果卻突然經歷了兒子的死亡，希望破滅，失去血親……而因為拓跋六修的幻境影響，她不得不保持著一股詭異的冷靜，一天之內情緒起伏如此之大 面對計劃被拆穿的絕境，其實不管謝才人做出什么，都不太會讓人覺得大驚小怪。

    然后，謝才人就和趙王開始長達數個時辰的狗咬狗，一嘴毛。

    總是能輕易挑起人們互相揭短、內斗的晉疾醫，依靠在大殿的柱子上，無聊的撇了撇嘴，露出了一個再蛇精病不過的危險眼神。這就是為什么他對別人總是感情缺失的原因，因為每個人背后總會藏著不堪的齷齪，一旦那層遮羞布被扯開，不管他們曾經的身份多么仁慈高貴，都會立刻變得丑陋不堪又面目可憎。

    因為要治療晉惠帝而被特殊情況放出來的江疾醫，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家師弟的身邊，將晉疾醫并沒有遮掩的表情盡收眼底。但是江疾醫卻沒有離開。

    因為晉疾醫這樣的表里不一，江疾醫很早以前就見過了。

    那個時候江疾醫還不能夠理解自家萌萌噠師弟為什么會畫風突變，讓他舉足無措，又因為很多事情真的是晉疾醫挑起的，江疾醫這才和晉疾醫反目成仇。但是如今江疾醫卻突然發現，他的師弟其實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冷漠，如果晉疾醫真的如他所說，對別人毫無感情，那他為什么要站出來呢？

    畢竟這是衛玠、羊皇后、晉惠帝等人的事，與晉疾醫又有什么關系呢？

    所以說，師弟其實還是有救的吧？他不是誰都不在乎的，他只是見多了這樣的事情，對人性感覺失望了，說了些死要面子的氣話，他當年到底為什么會信以為真呢？說到底還是他蠢，他應該對師弟有更多的耐心的。

    時隔多年，江疾醫再一次握住了師弟的手，一如小時候他牽著他，一步步走上師門前的青石板臺階。他答應過他的，他會一直、一直的牽著他，不放開。

    “師兄……”

    “等之后再說?！?/br>
    “嗯，都聽你的?！睍x疾醫畫風完成了從“微笑面癱”到“變態蛇精病”再到“傻白甜”的轉折再轉折，轉變之快，讓人防不勝防，簡直都不知道到底哪種才是他的真面目了。他只是死死的握住了他師兄的手，心想著，他師兄確實挺蠢的。

    但是，他喜歡。

    衛玠“……”麻痹的，那邊那么嚴肅的在互爆黑歷史，你卻利用這次機會談戀愛，你這么diao，你咋不上天呢？反派會哭哦，真的會哭哦。

    與衛玠一樣無聊的晉惠帝，因為角度問題，在偷偷睜開眼睛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兩個疾醫握住的手。

    “?。?！”攪基？父皇請的神醫可真會刷時髦值呢。時髦值是這么用的吧？不管了，反正小娘總愛這么說。

    趙王沒想到謝才人不僅不感激他，還會突然發瘋，心想著，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

    就在趙王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弄死謝才人的時候，本來緊閉的殿門，終于被從外面推開了，衛瓘逆著清冷的月光，帶著人從容不迫的走了進來。

    “拿下?！彪S著簡簡單單的一聲令下，趙王、梁王、謝才人等全部被侍衛控制了起來。

    “?。?！”趙王不明所以的看著衛瓘，這怎么可能，宮里的侍衛明明……

    “早就換成我們的人了?！毙l瓘難得好心的為趙王解釋了?！爸劣谖覟槭裁磿霈F在這里，當然是因為我已經解決了外面的事情?！?/br>
    趙王的計劃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在宮內由他負責全程跟進，另外一部分則是由孫秀和清河王假傳圣旨，去裴家拿人，拖延住衛瓘的注意力，不讓他有功夫發現宮中這次家宴的與眾不同。

    為什么是裴家？

    當然是因為裴家的裴楷曾和趙王爭奪過輔政之臣的位置啊，雖然趙王也看不上一個輔政之臣的位置，但他還是很爽。其實趙王一開始想的是用衛家的孫子輩來牽絆住難對付的衛瓘，但衛家根本沒人可以讓他綁架，他這才只能退而求其次。太原王家有常山公主在，不敢惹；瑯琊王家沒什么好威脅衛瓘的，最后這才千挑萬選了裴家。

    裴楷是衛瓘二兒媳的姐夫，同時還是衛瓘小兒媳的爹，還有裴修那個衛熠牽扯不清的曖昧對象……最主要的是，清河王知道裴楷膽子其實很小、很好咋呼，帶兵圍困裴府，裴楷肯定會逃跑。

    歷史上也確實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在衛家被滿門屠殺的時候，裴楷單車前往岳父王渾家，一晚上換了個八個地方，才勉勉強強抱住了自己。

    這一次因為衛家位高權重，裴楷選擇了找衛家求救，衛老爺子被迫和裴楷栓在了一起，對宮中分身乏術。

    ……計劃本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但誰知道衛老爺子早就在等著他們了，他派人暗中跟著清河王，不僅摸清了楚王最后那點底牌到底藏在哪里、怎么聯系，還把清河王的家底也摸了一清二楚。在成功換了宮中侍衛后，就只剩下坐等清河王拿這證據千里送了。

    在清河王造成假傳圣旨的既定事實后，直接就讓藏在衛府的人馬一擁而上，以造反的名義拿下了清河王。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哪里來的人？！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啊啊??！”趙王和孫秀如此有恃無恐的原因之一就是覺得衛瓘等輔政大臣沒什么兵馬，他們是掰著指頭算過衛瓘可以調動的人的，而他們和清河王合起來的兵力是衛瓘的三倍有余。至于其他王爺，有兵的大多都回了封地，留在在京城的，都是類似淮南王那種只會阿諛奉承其實毫無卵用的家伙（淮南王冷哼了一聲），衛瓘從哪里來的人？總不能是憑空變出來的吧？

    常山公主等公主終于忍不住冷笑出聲：“叔曾祖當我們是死人嗎？”

    公主都有合法隨扈，一個公主的隨扈沒多少，看上去不過是小打小鬧，但二十五位公主呢？不要說趙王那邊只是比衛瓘多了三倍，哪怕是十倍，這些公主都照抽不誤。

    因為公主們不僅有隨扈，還有新的兵權。

    就晉武帝生前那次，常山公主等人進宮帶頭哭訴，可不是白哭的，她們得到了實打實的利益。只不過比起咋咋呼呼的楚王、趙王之流，公主們更愿意悶聲發大財。說晉武帝死前的密旨之一，就是給公主們留下了足夠自保的兵權。

    一個人是自保，二十五個就可以分分鐘造反了。當然，公主們沒造反，只是用來保護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