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衛玠的第一個計劃十分簡單粗暴:“套他麻袋!”    反正衛玠的目的也就是出口氣,而不是要搞什么顛覆國家的陰謀詭計,打廣陵王一頓也算是出氣了。    “主意不錯,但石勒和衛熠都不在,你自己又是個弱雞,你能找誰替你打廣陵王一頓?”    拓跋六修這么聊真的很容易失去朋友,好比他!衛玠將手里抱著的軟枕朝拓跋六修毫不客氣的砸了過去。    衛玠喜歡在【幻境】里睡軟枕,因為現實里沒有。    他一開始以為古代都是電視劇里演的那種瓷枕頭,后來才從拓跋六修口中知道,瓷枕頭始自隋唐,他想枕都沒有。更遠的古代只有草垛、石枕和玉枕三種選擇,不同的枕頭還代表了不同的階級身份。    古代最大的特色就是無處不體現著階級的差異,讓你對他的身份一目了然,吃穿用度,都有明確的規定。    衛玠不喜歡草垛,石枕,也不喜歡玉枕,好不容易讓婢子倒騰出個棉花枕頭,還被他阿娘給鄙視了。    從王氏的價值觀來說,小兒子放著昂貴的、能代表身份的玉枕不去枕,偏偏要用那些只有偏遠地區的胡人才會用的棉花,確實是蠻掉價的。    后來衛玠拉了晉疾醫當隊友,一起搗鼓出了可以“至老明目”的決明子、茶葉枕芯的枕頭,這才讓王氏沒有再說什么。    但是……決明子和茶葉枕上也不舒服啊。    所以一進入【幻境】,衛玠別的都可以不要,獨獨太空記憶枕不會忘記?!案哒頍o憂”什么的,還是留給古人自己體會吧。    說回衛玠和拓跋六修的討論。    衛玠給了拓跋六修一個嫌棄的表情:“我能找的人多了去了,好嗎?”他的朋友很多的,謝謝。    拓跋六修輕松接住了衛玠的枕頭,還在不經意間嗅了嗅,假裝他聞到了衛玠的味道和熱度。隨著衛玠這輩子的漸漸長大,拓跋六修已經越來越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沖動了:“我是說真正可信之人,哪怕自己死,也不會出賣你的人?!?/br>    衛熠和石勒都是這樣的人,可其他人就不見得了。    “我還有二舅!”無論是從親疏關系、武力值、蛇精病程度等多方面、各角度考慮,王濟都會脫穎而出。事實上,上次爆出來的衛熠的事情,要不是衛老爺子想盡辦法瞞住了王濟,估計廣陵王如今也就沒辦法再繼續蹦跶了。    “你能保證不讓王濟反噬?”拓跋六修挑眉。    王濟就像是核武器,殺傷力無疑是巨大的,但后遺癥也是巨大的,不能隨便亂用,分分鐘戰況就會超過控制,到時候越鬧越大,沒辦法出場就搞笑了。王濟這些年好不容易才通過己身的努力,壓制住了心中那頭狂暴的野獸,沒道理再放它出來。    “那你說怎么辦?!”衛玠沒轍了,身子往后一仰,躺在沙發上開始耍賴。    拓跋六修走到他身邊,將沙發幻化加長,挨著他坐下,道:“你知道辦法的,只是你不愿意去面對而已?!?/br>    晉武帝是在乎廣陵王沒錯,但他再怎么在乎廣陵王,也不可能越過他的兒子司馬衷去。    當晉武帝知道廣陵王聯合賈南風打算對司馬衷做什么好事時,廣陵王的待遇一定不會很美妙,趁著晉武帝還活著,讓他開始打壓廣陵王,這才是最利于衛玠等人的事情。他們可以借此給群臣傳遞一個信號,廣陵王并不是晉武帝看好的繼承人,能省去晉武帝去世、司馬衷繼位后的不少麻煩。    只是……    “晉武帝已經快要去世了?!毙l玠做人最基本的原則,讓他實在是沒辦法去刺激一個即將病逝的人。    他更想要把他和廣陵王的恩怨局限于他和廣陵王之間,而不是扯上什么生死垂危的病人。    拓跋六修讓衛玠的頭靠在了自己肩膀上,一邊心想著他就知道衛玠會這么說,一邊道:”那就讓廣陵王出個大丑好了?!?/br>    馬上就是太子的婚禮里了,衛玠一力促成太子的婚禮,一定會惹怒廣陵王,不用衛玠做什么,廣陵王就會想要“報復”衛玠,衛玠只要見招拆招,把廣陵王的臉抽腫就好。既報復了廣陵王,出了一口惡氣,也能讓人看不出這是衛家主動挑釁的痕跡。    “他一定會對付我?”衛玠的臉色甚是古怪,他真的無法理解這種自己不占理,還覺得自己特別有理的人。    “百分之八十。像廣陵王這種反派,人設總是蠢的光宗耀祖?!?/br>    “噗?!?/br>    在衛玠還沒有對上廣陵王之前,另外一個“蠢的光宗耀祖”的人的信,倒是先送入了衛府。    “栆哥終于來信了,我還以為他樂不思蜀,把我給忘記了?!毙l玠很開心道。    其實之前衛熠就來過好幾次信了,只是始終沒有衛璪的,這讓衛玠有點小生氣,等終于拿到衛璪的信,他這才知道,不是衛璪不給他寄,而是不讓寄。因為這是衛璪的懲罰。    【他勇于作死的精神,總是讓我嘆為觀止?!客匕狭薰蜃谛l玠對面,陪著他一起在廊下賞景。    衛玠看著信中的描述,也不好違心的說不是。    栆哥離開洛京前,悶聲作了個誰也不知道的大死,被衛老爺子懲罰不許和家中聯系數日,由衛熠親自監督。真有什么事兒衛熠肯定會說,所以不用擔心衛璪真的出事而無力求救。    栆哥到底做了什么?    他做的其實挺簡單的,就是狐假虎威,假借衛老爺子之名,在一開始他的外調還沒有確定下郡縣的時候,就自作主張的選擇了他想要去的有可能會打仗的地方。就是衛玠奇怪有段時間栆哥總是不見人影的時候做的。    魏晉時期管理官員升遷調任的,是尚書省的三公曹。    如今在任的三公曹是衛老爺子曾經舉薦過的人,面上關系不冷不淡,實則以衛家馬首是瞻,這也是衛老爺子想讓家里的人外調到哪里就可以外調到哪里的原因。    衛璪鉆了衛老爺子為了避嫌不能直接和三公曹接觸的空子,暗示了讓對方悄悄給他安排到他想去的地方。    栆哥的小算盤打的很響,當調任下來了,衛老爺子想改也沒轍。    哪成想后來發生了衛熠的事情,衛老爺子又改主意,決定讓衛璪和衛熠一起去衛璪想去的地方了。在衛老爺子叫人去找三公曹cao作時,栆哥曾經做下的好事自然就暴露了。    衛老爺子在知道時,被衛璪震的不輕。他沒想到衛璪真的可以這么大膽。    其實衛璪自己也沒想到。他只是想對家里人證明,他并不是一個空想家和理論家,他有能力達成所愿。    衛老爺子十分欣慰,然后狠狠的懲罰了衛璪。    不能給家人寫信什么的,說實話,衛璪沒什么太大的感覺,畢竟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離開家,他就像是被從金絲籠里放出來的小鳥,只會高飛歡唱,又怎么可能覺得是懲罰?但是沒辦法寫信給弟弟炫耀,這個對于熱愛傳播八卦事業的衛璪來說,就是一種慘無人道的精神折磨了。    所以他給衛玠的第一封信,寫了足足有一沓厚,夠寫一本書了。    衛玠看著那厚度就頭疼。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出場的相關人物可公開的資料:1衛璪:一直在作死,從未被超越。哪怕去了外地,也要怒刷存在感,誒嘿~    第94章 古代九十四點都不友好:    栆哥的來信沒寫什么重要的內容,除了廢話,以及表達之前懲罰他不讓他寫信的郁悶之情以外,就剩下了交代衛玠,一定要替他時刻關注一下太子婚禮的八卦。    司馬衷的婚禮,絕對算的上是一件舉國的大事,事關多方面的實力洗牌,提前一周就一件開始了宵禁,前三天正式戒嚴,婚禮當日更是直接封了洛陽城,不許進出,不許靠近送親隊伍主要走的銅駝大街十米,違者格殺勿論。    有人想促成這場婚事,有人想要阻止,更有人想要渾水摸魚的刺殺太子……    亂世之景,已初露端倪。    但是栆哥更關注的,卻是好比羊家和賈家會不會現場撕x啦;也好比廣陵王和他阿娘謝氏的在婚宴上的表情是不是很精彩??;更好比別的什么他沒有預料到但是更加狗血勁爆的八卦。千叮嚀萬囑咐,讓衛玠一定要在參加完之后寫信告訴他。    衛玠實在是不知道栆哥是怎么猜到這些他本不應該知道的八卦的,并且……還真讓他給猜對了。    司馬衷的婚禮過程雖然乏善可陳,但緊隨其后的各種撕x卻是高潮迭起,讓無數抱著看八卦的心態來看太子婚禮的世家貴族,都得到了極大的精神滿足。    衛玠的下巴從始至終就沒合上過。    拉開這場注定風波不斷的婚禮的,是婚禮之前,羊獻容帶著陽平公主進宮告御狀。    說實話,這實在不像是羊獻容這種性格的人,能夠干得出來的事情,陽平公主也不像是愿意和羊獻容攪和在一起的人,但偏偏事情就是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由看熱鬧永遠不怕殃及池魚的繁昌公主帶回了第一手資料。    因為當時皇家的一群公主都在,常山、繁昌、陽平等人,都是圣眷正隆的天之驕女,最近存在感都刷足了。    衛玠覺得這背后肯定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才會導致這樣出人意料的結果,驚動了這么多的公主。但是繁昌公主并沒有講太多具體的細節,衛玠不知道背后的故事,所以對此實在是不好做處任何不負責的評價。他只是盡可能用旁觀者的冷靜眼光,在給栆哥的信里敘述了這件事。    羊獻容狀告的自然就是前太子妃賈南風假裝懷孕,無事生非,賈南風的女兒河東公主從旁協助,欺君罔上。    陽平公主作為人證,站立一旁。    眼睛什么都看不見的常山公主坐在高位,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在最后黯然的道了句:“皇兄若是再不出聲,我們這些女兒家就要被活生生作踐死了?!?/br>    “您在時,尚且如此,那日后呢?我們怎么辦?太子怎么辦?”晉武帝還在世的、比他還年幼的姑姑如是道。    “還不如您現在就賜死我們,讓我與我母妃團聚,也好過以后受那樣的委屈?!狈辈饕怀缓?。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边@是晉武帝的回答。    很顯然公主們入宮,意不在羊家和賈家的撕x,她們有她們不同的目的,只是假了這場羊賈沖突的臺階。    “到底是什么呢?”衛玠看向拓跋六修。    “你想自己猜猜看,還是我直接告訴你?”    “給你提示?!毙l玠選擇了折中。    “你舅母、叔母她們很敢想?!焙某岚蛟缴仍酱?,從比丘尼替身開始,整個西晉就都不太對勁兒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后來就傳出了晉武帝深夜召神醫救治的消息。    繁昌公主對衛玠說,這和她們沒關系,晉武帝是被他派人去查的別人事情刺激到了。    衛玠幾乎是秒懂,羊獻容那日進宮,告的絕對不是河東公主居心叵測,而是被晉武帝看好的廣陵王。只不過傳出來的八卦被刻意修改了而已。    這與衛玠最初的想法不謀而合。    只不過如果換做衛玠去做,他絕對不會像是羊獻容這樣把自己搭進去,他能保證讓晉武帝相信真相,卻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可是出于對一個將死之人的道義,讓衛玠選擇了不去刺激晉武帝。    但他不刺激,也還是會有其他人刺激,甚至手段更加拙劣、直接,晉武帝氣到血灑太極殿,幸得江疾醫就住在隔壁,手握晉疾醫特制的秘藥,這才又救了晉武帝一命,讓他轉危為安,撐到了太子大婚,順便修改了遺照。    陽平公主、河東公主以及羊獻容好像都沒什么事兒。    前兩者照常出席了太子的婚禮,甚至關系看上去很親密,后者應該是在藏了白蓋頭后面。    歷史上新娘出嫁的蓋頭,最早出現在南北朝時期的齊代,只是出于一種避寒防風的目的,與后來演變而成的不讓新娘在婚前見人的傳統是不一樣的。還是那句話,好經被壞和尚給念歪了,封建禮教害死人。    比齊代更早的西晉怎么有了蓋頭,還是白色的刺繡蓋頭,衛玠就不得而知了,只能說這真的是個半架空的平行世家,有很多和歷史上有出入的地方。    新太子妃著一襲白色喜服,被人攙扶著緩緩的從青廬中走了出來,溫婉又古典。    青廬是魏晉北方婚禮的特色,根《酉陽雜俎續集》引《聘北道記》中所寫:“北方婚禮,必用青布幔為屋,謂之青廬?!?/br>    代替太子來迎親的衛玠,在青廬前下馬。    魏晉的太子婚禮,是沒有太子親迎這個環節的,一般會由東宮屬官代替,甚至只是太監小黃門來宣旨。為了有別于司馬衷的上次婚禮,這一次就請了天下皆知的太子好基友衛玠當使者。衛玠年級雖小,容貌卻已經是名滿天下,在全民顏控的西晉,由這樣的衛玠出面,真的可以說是給足了羊家面子。    其實最理想是的人選是嵇紹,不過嵇紹要陪在太子身邊,時刻警惕著他出問題。    衛玠身后是幾排宮人婢子,正在高聲催妝。    “夫家百余人,挾車俱呼曰:‘新婦子,催出來?!渎暡唤^,登車乃止,今之催妝是也?!薄镀副钡烙洝?。    羊氏女戴著讓人看不清面容的白色蓋頭,走過歡呼的人群,不見悲喜。在登車前,她的阿娘親自為她披上了紫結纓的白紗罩衣,以防風塵,是謂周禮中的“景衣”。    衛玠總覺得這位新太子妃哪里不太對勁兒,卻又實在是說不上來到底哪里不對勁兒。    接新娘的隊伍人心浮動的厲害,衛玠只能盡可能的控制著節奏,讓這趟任務早點結束,有序而不失亂子。拓跋六修看的更明白些,他對衛玠斷言:“早晚要出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