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陛下?!?/br> 朱初喻漫步走進書房,看著滿臉陰郁地蕭千夜挑眉淺笑。 蕭千夜輕哼一聲,掃了朱初喻一眼道:“你現在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進御書房也不讓人通報一聲。是不是沒將朕放在眼里?”說實話,朱初喻還真不怎么將蕭千夜放在眼里,但是當著蕭千夜的面自然不能這么說。畢竟,蕭千夜才是名正言順的未來皇帝。 “初喻不敢。明天就是登基大典了。陛下怎么看起來心情還是不好的樣子?”朱初喻問道。蕭千夜斜睨了她一眼,冷冷道:“來替蕭純探消息?”朱初喻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聲道:“陛下實在是誤會我了。之前…我以為陛下應該明白初喻的忠心了才是?!?/br> 蕭千夜冷笑,顯然并不相信朱初喻的話。當初他被蕭純囚禁的時候朱初喻在干什么?那時候朱初喻但凡是肯幫他傳一點消息,也許現在也不會是這樣的局面。這樣的情況下登基為帝,束手束腳的仿佛傀儡一般,還不如皇祖父在的時候做一個皇長孫自在。 這世上很多人,總是喜歡將自己的錯誤或者失敗歸咎到別人身上,而不愿意承認是因為自己的失敗造成的。 朱初喻嘆息,“陛下…我們朱家為了幫助陛下可算是傾盡了全力,陛下還是懷疑我們么?要知道…當初我若是真的幫殿下做了什么事情,萬一被攝政王發現了,朱初喻一死固然不足惜,但是…天高皇帝遠,陛下怎么知道蕭純不會殺了你?雖然陛下對蕭純極為重要,但是卻也不是不可替代的。如果陛下沒了,自然還有成王殿下和安王殿下可以替代?!敝斐跤鳑]有說的是,難道你不覺得先帝活的太久了么?就算先帝過近年再死,登基的也不會是蕭千夜而是太子。若是太子登基,不算受寵的蕭千夜未來能不能坐上太子之位還是未知之數呢。這些,朱初喻不相信蕭千夜想不到,他只是不愿意想罷了。 聽了朱初喻的話,蕭千夜的神色多了幾分遲疑。倒不是他真的相信了朱家,而是這樣的下,他不能再任何推到蕭純那邊去了。否則對他將來執掌朝政將會非常不利。還有那些當初教導過他的文臣和大儒還沒有回來,如今金陵的形勢對他并不有利。 見蕭千夜神色稍緩,朱初喻繼續道:“陛下,攝政王就算是再厲害如今也年歲不小了,更沒有什么厲害的子孫。更何況…攝政王說是也不過是因為……”蕭純之所以有如今這么大聲勢,除了他宮廷禁衛和一部分的京衛營大軍還有暗中收買的一部分官員以外,其實在朝堂上他原本并沒有多大的勢力。畢竟是二十多年沒有涉足金陵更不用說,大夏的兵權有一般是由皇帝統轄的,剩下的一半掌握各地的手中。蕭純就算是要安插人手也需要時間。蕭純能有現在聲勢,還是因為蕭千夜給他的攝政王的身份。說到底,是蕭千夜自己技不如人給了人家威脅的把柄。 “更何況,二姐腹中已經了有了陛下的骨rou,哪怕是為了二姐腹中的孩子,咱們朱家也是站在陛下這邊的。陛下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朱初喻微笑道。 蕭千夜想起后宮中懷著幾個月身孕的朱側妃,對朱初喻的話倒是多了幾分相信。沒有什么比有一個皇子更加能夠拉攏這些權貴的心的了。就如同鄂國公府,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鄂國公元春也會毫不猶豫的站在自己這邊。但是另一個沒有孩子的南宮姝,南宮懷的態度就顯得曖昧多了。只可惜,南宮姝如今的情況看起來卻沒那么容易能夠有孩子的了。如果有了南宮懷和元春的支持,他心中的底氣也要更足一些。 見他如此,朱初喻也不再多勸。許多事情有時候說多了反倒是適得其反,蕭千夜本身就是一個很愛多想的人,剩下的是就讓他自己去想吧,相信他總會想通的。 “陛下還沒說,剛才是在為什么事情煩惱呢?!敝斐跤鬏p聲問道。 蕭千夜看了她一眼,橫豎也不是重要的事情,便問道:“這些日子,那些藩王世子的事情你聽說過么?” 朱初喻側首想了想,了然道:“陛下是想問那些藩王的公子們在金陵城中鬧事的事情?” “你也聽說了?!笔捛б拱櫭?,朱初喻笑道:“還有誰不知道?陛下沒聽說么,今兒上午星城郡主還為這個發作了燕王府的三公子呢?!?/br> “哦?”蕭千夜挑眉,若說這天下所有的人中他最忌憚的是誰,除了現在的敵人蕭千夜以外,大概就要 蕭千夜以外,大概就要數燕王蕭攸了。與受制于蕭純不同,蕭千夜忌憚燕王更多的是猶豫從前的敬畏。燕王的氣度,性格甚至是戰績都無不讓曾經的皇長孫敬畏不已。從其兩人之間沒有利害關系的時候,這只是晚輩對長輩的一種崇敬和羨慕,但是當換了一個身份,他成為一國之君的時候,燕王的強大理所當然的就會大概給威脅感了。 朱初喻笑道:“聽說燕王三公子得了一匹好馬,許是一時得意便忍不住當街縱馬,險些踩到了一對祖孫倆。當時正巧星城郡主也在場,當場便將那馬兒打的暈倒在地,就連燕王三公子也被揍了一頓呢?!?/br> 蕭千夜揚眉道:“她膽子倒是不小,蕭千炯可是個暴脾氣,他就沒有打回去?”早些年他也是見過蕭千炯的,雖然那時候蕭千炯還不到十歲,但是那脾氣可比上面的兩位兄長壞多了。 朱初喻掩唇笑道:“那也要打得過才行啊。聽說三公子好幾次被星城郡主打倒在地上呢。只可惜…竟然無緣看到?!弊炖镞@么說著,朱初喻心中對南宮墨的膽量也是十分佩服的。燕王和齊王可算是南宮墨和衛君陌最強力大的靠山了,南宮墨收拾起燕王公子卻是絲毫也不容情。 蕭千夜輕哼一聲道:“這些人確實該好好收拾一頓了!”這些人的所作所為蕭千夜豈能不明白?說是無法無天,其實更多的還是想要試探他這個做皇帝的態度而已。但是現在…他絕對不會給任何人發難的機會。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不太美麗的誤會。如果蕭千夜表現的足夠強勢,藩王們反倒是會收斂許多。即使是不服氣,但是蕭千夜畢竟是先帝遺詔傳位的。藩王們即便是自己登不上皇位,總還是希望登上皇位的是一個能力卓絕的帝王,也好讓他們心服口服。但是偏偏,蕭千夜認為這些藩王是為了找他的茬,越發的忍耐。卻不知道,這份忍耐在藩王們眼中卻是一種懦弱的表現。 朱初喻抿唇淡淡一笑,沒有接話。蕭千夜自己不敢收拾這些皇子皇孫,卻指望著別人動手??上?,這金陵城中可沒有第二個南宮墨。 蕭千炯確實不是南宮墨的對手,這是燕王府所有人心中都萬分確定的一件事情??粗僖淮伪凰こ鋈サ难嗤跞?,圍觀的人們都忍不住想要捂臉不在看這悲慘的一幕。南宮墨當然也不會那么的不知分寸,至少她會留著一張好臉讓蕭千炯去參加新皇的登基大典的。所以,被摔出去的蕭千炯十分幸運的沒喲臉先著地,而是屁股先落地,自然又痛的一陣赤牙咧嘴。 “三弟,別打了!”蕭千煒擔心地道。 “不行!”蕭千炯從地上爬起來,瞪著南宮墨咬牙道。 長平公主在一邊也看得直皺眉頭,正想要開口,只聽南宮墨淺笑道:“沒關系,母親。橫豎也閑著無事,我陪三表弟,好好地…練練?!弊叩揭贿叺臄[著各種兵器的兵器架子便,南宮墨素手在兵器架子上輕輕一拍,一桿銀槍一躍而起朝著蕭千炯飛了過來,蕭千炯連忙伸手接住。 南宮墨笑道:“聽說三公子槍法不錯,試試?” 蕭千炯輕哼一聲,長槍在手中挽出幾個炫目的銀花,槍尖一指南宮墨道:“來戰!” 南宮墨悠悠然笑道:“對于不聽話的孩子,我一向覺得…就該打到服氣為止。這一次,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br> “誰要你留情?看槍!”蕭千炯怒吼一聲,長槍氣勢如虎朝著南宮墨直刺而去。南宮墨秀眉微挑,左手隨意的在蕭千炯槍身上輕輕一拍,長槍立刻被蕩開,震得蕭千炯雙手發麻。靳濯獨自一人依靠在校場邊上的柱子上,斜眼看了南宮墨一眼沒有說話。用深厚的內力欺負一個孩子,有意思么? 南宮墨顯然覺得很有意思,纖細的身影摞移旋轉,四處游走,隔得遠一些的人們仿佛只看見藍衣身影滿場亂飛一般。而蕭千炯卻半天連南宮墨的衣角都沒有摸到,反倒是將自己累的氣喘吁吁??吹脛e人都替他感到辛苦。 蕭千炯咬牙,本公子就不信連個女人都打不過!手中長槍一展,再一次朝著南宮墨心口刺去,南宮墨秀眉微挑,足下輕輕一點飛身而起,在槍身上輕點了幾下就已經凌空來到了他的跟前。蕭千炯反射性的朝后仰想要比來她的攻擊,南宮墨卻只是嫣然一笑,抬手輕飄飄地朝著他揮出了一掌。蕭千炯頓時整個人朝身后飛去,手中的長槍也同時脫手飛了出去。 “還打么?”南宮墨飄然落地,含笑看著蕭千炯問道。蕭千炯想要站起身來,但是渾身上下的疼痛卻讓他無能為力,只得瞪了南宮墨半晌才有些不甘地吐出三個字,“不打了?!?/br> 南宮墨笑瞇瞇道:“其實你還是可以打的,什么時候覺得技癢了可以來找我切磋。我…還是很歡迎的?!?/br> 蕭千炯撇了撇嘴,再看向南宮墨的眼神倒是沒有了之前的輕視和不以為然,倒是更像是在看妖怪。這個女人真的是南宮懷的女兒么?雖然南宮懷是名震天下的名將,但是南宮懷的武功有這個女人一半兒高么?真以為他是傻子?再跟這個女人打架純屬自己找揍。就跟…表哥一樣。 蕭千炯其實跟衛君陌并不熟悉,他見過衛君陌的時候自己都猜九歲,而衛君陌卻已經十六歲了。雖然他生長在北地,從小身體也比絕大多數人好,九歲的時候看著比一般十二三歲的男孩子也不小多少,但是跟衛君陌切磋的時候 切磋的時候卻是一敗涂地。從此蕭三公子心目中一個極重要的目標就是打敗這個一直被父王稱贊有加的表哥。但是現在,他連表嫂都打不過,他真的有機會打贏表哥么? 可憐的蕭三公子并不知道,他家表哥的武功在不久前又上升了一個臺階。如果知道這個消息的話,想必他這輩子也不會再升起想要打敗衛君陌的想法了。 “三弟?!笔捛牒褪捛樁己苁菬o奈的上前將蕭千炯扶了起來。長平公主也上前來問道:“怎么樣,沒傷著哪兒吧?怎么爬不起來了?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蕭千炯幽怨地望了南宮墨一眼,直覺這女人狡猾jian詐。明明他全身都痛,但是偏偏又沒有哪兒是真的傷到了的。真請了大夫來豈不是丟臉? 南宮墨上前,扶著長平公主笑道:“母親你放心吧,三表弟沒有受傷。表弟,你說是不是?” “是!”蕭千炯咬牙切齒道,看著長平公主懷疑的神色連忙道:“姑姑真的沒事。我就是跟表嫂切磋切磋。我從小在軍營里長大的,耐摔?!遍L平公主這才點了點頭,嘆氣道:“平常倒是沒什么,你們兄弟姐妹玩玩也就罷了。明天是陛下的登基大典,可千萬不能出什么問題?!比f一蕭千炯真的受傷不能出席,傳了出去別人還以為是燕王府對新皇登基有什么不滿呢。 聽到這個,三兄弟都有些不爽。蕭千熾和蕭千煒年長一些還好說。蕭千炯卻是直接將心里的不以為然擺到臉上了,看得長平公主在心中直搖頭。難怪三個叮囑要好好看著炯兒,這樣的性子在金陵皇城里可怎么是好。嘆了口氣道:“你們這些日子在金陵也安分一些。之前那些事情萬不能再有。等到登基大典結束,父皇送入皇陵之后就趕快回去。再敢惹出什么事情,別怪姑姑打你們板子?!苯鹆甑降撞皇蔷昧糁?。 其實蕭千熾和蕭千煒兩個人都不用擔心,長平公主這話是單獨說給蕭千炯聽得。蕭千炯也知道長平公主是為自己好,雖然還有些不服,卻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送了長平公主回院子里休息,蕭千煒方才對南宮墨笑道:“三弟這個性子,整個幽州城里也只有父王和母妃兩個人能夠管得住,也難得他能服表嫂?!笔捛槢]說的是,這位表嫂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但是教育孩子的方式倒是難得的跟父王一個模式:不管服不服,打到服再說。偏偏對蕭千炯這種人,也只有這種法子能降得住他,別的就是給他講一千個道理他也只會嫌你啰嗦。 南宮墨笑容可掬地看了蕭千炯一眼,道:“我最喜歡聽話的孩子了?!?/br> “誰是孩子了?!”蕭千炯惱羞成怒地道。 南宮墨道:“你乖乖聽話,只要不鬧事,等你離開金陵的時候我就教你一條武功?!狈凑龓熓迨占奈涔γ丶嗟檬?,甚至有許多是失傳了的。隨便找個簡單易學的交給蕭千炯也足夠他受用了。聞言,蕭千炯眼睛一亮,“真的?” 南宮墨挑眉,“我騙你不成?” 蕭千炯偏過頭,“你的那些武功我才不要,花俏的一看就像個女人用的?!?/br> “哦?”南宮墨俏眼微米,清麗的容顏上露出一絲明麗的笑容。還不等蕭千炯回過神來,只見眼前人影一閃,蕭千炯連忙抬手招架,前后不過三招,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蕭千炯頓時嚇出了一聲冷汗,這才明白之前南宮墨不過是在斗著他玩兒罷了。剛才他分明感覺到一股凌厲的殺氣,他也是上過戰場的人,真正的殺氣還是開玩笑的自然分得出來。 “啪啪!”旁邊,靳濯抬手擊掌稱贊,“好身手,郡主倒是…不愧跟衛世子是一路人?!辈?,只憑這幾招,南宮墨比衛君陌更像個殺手。江湖中人多講究個招式精妙,就算是比較凌厲陰毒的武功也還遠不及南宮墨這幾招殺人見效快。若是在人群之中,只怕就是一流的高手也能被她在片刻間悄無聲息的殺上好幾個。 南宮墨收回了匕首,對上蕭千炯滿臉期待的表情,“如何?成交?” “表嫂,我一定聽你的話?!钡降资莻€十四歲的孩子,雖然這孩子有點熊,但是只要打服了再投其所好,還是很乖的。比如說現在,看著眼前星星眼望著自己的少年,哪兒還有頭一天見面時的囂張模樣。 “乖,這個給你玩兒?!蹦蠈m墨笑瞇瞇地拍拍他的腦袋,在他眼看著要瞪眼的時候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放到他手里。 蕭千炯臉上的怒氣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手中鑲嵌著各色寶石的匕首驚呆了。再拔開一看,光可鑒人,寒光四溢,顯然是一把可削金斷玉的好東西。這個表嫂…是不是太大方了?蕭千炯摸摸自己身上,困窘的發現自己居然沒有拿得出手的回禮,頓時有些窘迫起來。待要不收,又實在是舍不得。要收吧,又有點不好意思。 “這是從我父親給的陪嫁里拿出來的,我拿著沒什么用,給你玩?!蹦蠈m墨笑道。能想著回禮,還會不好意思,說明這孩子還不算太熊。這把匕首太過好巧,除了值錢對她來說完全就是累贅。第一次見面燕王就送了他一塊玉,如今回贈小朋友一把匕首也不所謂。 蕭千煒笑著開玩笑道:“表嫂真大方,不知道我和大哥有沒有禮物?” 南宮墨點頭道:“自然有,都讓人送到你們房里去了。原本不打算給小表弟,不過…還是給了吧,免得千炯覺得我這做表嫂的偏心?!?/br> 這當然是開玩笑的,在場的三人都沒放在心上。蕭千煒含笑寫過,蕭千熾愣了一下,也鄭重地向南宮墨道謝??粗愿窠厝徊挥玫娜值?,南宮墨心中輕嘆了一口氣。燕王世子看上去不僅性格溫和,而且還憂心沉默寡言。這樣一個人…若是排行靠后還好說,若是作為未來的燕王…再過幾年,蕭千熾壓得住這兩個弟弟么?現在看起來,雖然蕭千炯對蕭千熾頗有些漫不經心,但是兄弟間還沒有什么真正的齷蹉。以他們這個年紀來說,已經算是不錯了,只怕也是燕王妃教導有方。只是父母引導的再好,在權力和地位面前能將這份兄弟情堅持到最后的又有多少?這世上又有幾個人心甘情愿的輔佐“不如自己”的兄弟? 想到此處,南宮墨不由失笑,搖了搖頭。這些事情,燕王和燕王妃不可能沒想過,何況現在什么都沒發生,她在這里cao的什么心? 185、登基大典 這一日,風淡云輕,暖陽高照。 還差不到半個月就要過年了,金陵城里也早已經進入了寒冬。雖然南宮素來少下雪,空氣中冷颼颼的滋味還是讓人感到不怎么好受。不過今日,整個金陵城里卻仿佛忘記了之前先帝駕崩的肅殺悲傷和冬日的陰寒。新皇登基,普天同慶。草民百姓需要明白的事情本就不多,他們只需要歡喜的跟著一起慶賀新皇登基,等著大赦天下就是了。而另外一些人,則在心中暗暗的思索起,即將登基的新皇將會將大夏帶向什么樣的方向。 雖然說先帝剛剛駕崩不久,一切從簡。但是新皇登基畢竟是天大的事情,再怎么從簡也簡不到哪兒去。一大早,南宮墨就跟著長平公主一起進宮去了。新皇為了表示尊敬長輩,在登基的前一天已經下旨晉封長平公主和陵夷公主這兩位可算是碩果僅存的皇姑母為大長公主。從此,人們就需尊稱長平公主為“長平大長公主?!绷?。 男女有別,長平公主也只能叮囑了蕭千熾兄弟三個和昨晚才剛剛趕到金陵的齊王世子蕭千楠一聲,只帶著南宮墨進宮去了。不過蕭千炯已經被南宮墨馴服了,沒有他鬧事,想必這堂兄弟四人也不會出什么事。 進了宮,皇宮中負責接待女眷的是太子妃和已經有了六七個月身孕的越王妃?;蛘邞摲Q之為皇太后和皇后。 皇太后神色間帶著幾分淡淡的憂郁和蒼白,跟南宮墨當初在太子府見到的那個太子妃仿佛是兩個人一般。似乎成為大夏朝第一個皇太后并不能讓這個女人展顏歡喜。倒是皇后比起之前見過的富態了一些,挺著個大大的肚子臉上帶著淡淡的合宜的笑容。這個女人,似乎在短短的時間里就完成了從郡王妃到一國皇后的轉變。穿著一身鳳袍,因為身子重并沒有佩戴繁瑣的首飾,但是那并不出色的容顏卻依然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威儀。相信看到她的人絕對不會有人覺得她當不起皇后這個位置。只是…南宮墨望著皇后淡淡地眼眸,心中了然?;屎蟮难壑性僖矝]有了當初因為丈夫的三心二意所產生的憂郁和苦澀,只有全然的平靜。這個并不美麗的女子舍棄了她對丈夫的愛。 “見過太后,見過皇后?!?/br> “五妹快起來,星城郡主也起來吧?!被侍筮B忙笑道,抬手將兩人找到自己下首的位置坐下。在場的命婦們除了陵夷公主也沒有人的身份能比長平公主更高了,長平公主理所當然的坐在了右首第一個位置。南宮墨也順勢坐在了長平公主身邊。 陵夷公主就坐在長平公主對面,因為這次時間趕的緊,各地親王妃或者世子妃都沒有來,因此此時坐著的除了兩位公主和太子的幾個庶子妃以外,竟沒有多少皇室中人。 皇太后看看坐在長平公主身邊的南宮墨,眼神有些復雜。輕聲笑道:“都說五妹跟兒媳婦關系好的像母女一般,今兒見著了果然是如此,哀家真是羨慕?!?/br> 長平公主笑道:“這孩子聽話懂事,君兒不在金陵也只有她陪陪我了?;屎筮€有宮中的各位娘娘都是孝順的,皇太后何必羨慕我?”陵夷公主笑道:“五姐說的是,大嫂,你這么說皇后可要吃醋了?!被屎笪⑽⒁恍?,看向太后道:“正是呢,母后不喜歡兒媳了么?” 皇太后拍拍皇后的手笑道:“你是個好孩子,哀家怎么能不喜歡你?”皇太后這話可算是肺腑之言,無論是作為一個妻子郡王妃還是皇后,這個兒媳府都已經做得非常好了。賢惠大度,性情也好。原本早兩年還有些將門出生的女兒家的傲氣,自從有了身孕之后也越發的溫順大度了。還是看著南宮墨和衛君陌,再看看自己的兒子和媳婦皇太后也還是忍不住有些遺憾。如果皇后有南宮墨那樣的本事,會不會就不會發生現在的這些事情了?不過皇太后心中也明白,南宮墨那樣的女子未必是自己的兒子能夠駕馭得了的。所以對皇后倒是沒有什么不滿的。 皇后笑道:“兒臣就知道母后最疼兒臣了?!?/br> “你呀?!被侍蠛c了點皇后的額頭,全然沒有看到坐在旁邊的嬪妃們羨慕嫉妒的目光。作為前太子妃和現在的皇太后,她自然不會將兒子的妾室看在眼里。曾經經歷過先皇后那樣慈愛的婆婆,也聽說過不少惡婆婆,皇太后也深知無論是一個家族還是皇宮,正宮的位置的重要性。只要皇后自己不出什么差錯,她就只會全力支持皇后一個人。 連太后都親口稱贊,別的命婦們自然也對南宮贊譽有佳?;侍笞鎏渝臅r候在命婦之中聲譽就是極佳,如今做了皇太后也全然沒有得意忘形,就連皇太后的娘家也依然如先帝再世的時候一般的低調安分,全然不似如今許多家族都按耐不住的躍躍欲試。不得不說,先帝在為兒孫選擇妻子的時候都是下過極大的功夫的。無論是皇太后,皇后還是燕王繼妃甚至是別的許多藩王的王妃,幾乎都沒有那種不知道分寸深淺的女子。 陪著皇太后說了一會兒話,太后便讓年輕的姑娘們出去玩兒了。這會兒蕭千夜正在準備登基大典,倒是不用擔心女眷們在后宮中會沖撞了什么。南宮墨雖然已經成婚了,但是奈何在這些老一輩的人們眼中她依然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自然也被趕出去玩了。南宮墨也知道太后只怕是想要跟兩位大長公主說些體己話,也就順著她的意思告退了。 后宮實在不是個有意思的地 實在不是個有意思的地方,站在有些蕭瑟的御花園中南宮墨抬頭望著天空幽幽嘆氣。對于先帝的死,說完全不內疚也不是真的。如果當初她鐵了心要救先帝的話,未必真的完全沒有辦法,但是她還是任由蕭純殺了先帝自己甩手離去。因為她知道,以先帝的脾氣性格,知道了衛君陌的身世的秘密之后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哪怕他是他的親外孫。甚至,蕭純和蕭千夜也不會放過衛君陌的,只是蕭千夜現在還不知道,而蕭純現在還不是皇帝,江山不是他的他自然不著急。作為一個皇帝,南宮墨覺得先帝是一個很好的皇帝。雖然他對臣子很刻薄甚至冷酷,但是他對百姓卻非常好。更何況還有驅逐北元,開創大夏的傳世功績。但…這絕對不足以讓她因此而令衛君陌陷入滅頂之災中。 抬手摸了摸有些發涼的胳膊,皇宮之中即使是溫度也比別處要冷幾分呢。 “穿這么少,怎么能不冷?”謝佩環的聲音悠悠從身后傳來,南宮墨回頭便看到披著淺藍色繡蘭花圖樣披風的謝佩環朝著自己漫步走來。南宮墨回頭一笑,挑眉道:“看起來精神不錯?”謝佩環淡淡一笑,拉著南宮墨的手道:“墨兒,謝謝你?!?/br> 南宮墨了然,輕聲道:“不過是幫著帶句話罷了?!?/br> 謝佩環搖搖頭道:“若不是你跟貴妃娘娘提起,哪里會有人想起此事?”就算是想起了只怕也不敢提。雖然如今因為先皇的喪期并不能辦婚禮,但是謝府至少可以慢慢的相看準備著了。對于謝佩環,她也并不急著出嫁,但是至少能夠明白自己是自由的,未來的人生并不是無盡頭的枯守。南宮墨輕嘆一聲,想起那般決絕地死去的林貴妃。 看了看南宮墨身上的衣裳,謝佩環皺了皺眉抬手想要解開自己身上的披風給她,南宮墨連忙伸手按住她笑道:“別折騰了。我可不冷,別把自己給凍著了?!?/br> 謝佩環道:“我替你冷?!眲e的人都穿著棉衣厚服,披著狐裘大氅。也只有南宮墨依然云錦的衣衫,看上去倒是風姿瀟灑,但是…真冷…… 南宮墨到不是故意想要特立獨行,習武之人特別是殺手本就對自身的身體反應要求極為嚴格。內功精神的高手也多半不喜穿著太厚,既能鍛煉內力還不影響行動。就如同衛君陌,藺長風,靳濯這些人就很難想象他們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模樣。 南宮墨展顏一笑,伸手摸了摸謝佩環的臉蛋,挑眉道:“誰冷?” 謝佩環無語,抬手摸摸自己的臉,“好吧,我冷?!笔志尤槐人€暖和,真是人跟人不能比啊,她就多余關心她了。 “還是謝謝你,幸好你來了,不然今天多無聊啊?!蹦蠈m墨笑道。謝佩環瞥了她一眼道:“你知道現在金陵城中多少人對你羨慕嫉妒恨么?” “為什么?”南宮墨驚訝,她最近都忙的快要心力交瘁了好么? 謝佩環輕哼,道:“當然是因為你有個好婆婆啊,不管是嫁為人婦的還是待字閨中的,誰不知道星城郡主跟衛世子鶼鰈情深不說,跟長平公主也親如母女?”金陵的貴女們在閨中的時候大多都是嬌生慣養,無憂無慮。婆婆簡直是她們人生中的第一個考驗,而且這個考驗還多半不好過。最后只能等著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再去考驗自己的兒媳婦,如此循環不休。就如同方才在皇太后殿中,待字閨中的姑娘們多半跟母親坐在一邊,而年輕的媳婦們卻都要站在婆婆身后服侍著。 南宮墨聳聳肩,笑瞇瞇道:“我命好?!?/br> “真欠揍?!敝x佩環無語。 果然如謝佩環所言的,雖然沒人敢對南宮墨不敬,但是偶爾酸言酸語卻還是聽說了不少的。南宮墨也不在意,日子是她自己過得,任由別人去說吧。 “你真的不介意?”謝佩環捅了捅淡定喝茶的南宮墨。 南宮墨望著她,笑道,“介意什么?她們酸我證明我比她們過得舒服。如果我過得比較慘,她們現在就該過來安慰我了?!?/br> “大姐?!鄙砗?,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南宮墨挑眉,這世上能叫她大姐的人還真不太多?;剡^頭果然看到南宮姝站在亭子外望著她們。皺了皺眉,南宮墨道:“你身體還沒好?”離上次見南宮姝也有好幾個月了,南宮姝倒是比那時候更加蒼白消瘦了。身上貴氣畢露的皇妃服飾只是讓她顯得更加的黯然失色,全然沒有當初那個名揚金陵的美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