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貴和長公主冷冷一笑,轉頭對帶來的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幾個婆子便會意地將郭永福和他同來的幾個小太監給圍住了。 郭永福也算是見慣大場面的,此時并不見驚慌,只問貴和長公主:“您這是什么意思?” 貴和長公主也沒了同他打機鋒的心思,不耐煩道:“公公快些把懿旨交出來,省的鬧得面上咱們都不好看?!?/br> 郭永福也算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不然也不會在毫無背景的情況下,爬上現在的位置。他本是不欲多事的,可太后讓他來傳旨,他代表的就是太后的臉面,此時他并不肯妥協,口中道:“您可想清楚,奴婢是代表太后前來的,這傳出去……” 傳出去肯定是有損貴和長公主的名譽。但貴和長公主此時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可想不了其他的。 鄭繡一看,便錯身從貴和長公主身后走出,對著郭永福笑道:“公公也是個明白人吧?我們公主今日心情不大好,您是代表太后前來沒錯,可那只是代表。您也想想自己的身份。方才那話我怎么聽著像是要挾我們公主呢?公共是常年在宮里行走的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大不敬’是何等的罪過?!?/br> 她這話說的雖然客氣,但其實就是軟刀子。提醒郭永福幫太后辦事,但事情辦完后,貴和長公主若是要治他大不敬之罪,那卻是沒人能幫他的。 郭永福不由打量了鄭繡一眼,見她衣著并不華貴,但神情鎮定自若,且能在貴和長公主面前說上話,再想了想慶國公府內的人物,便猜到她該是慶國公府的二太太。 郭永??嘀樀溃骸岸@話說的,奴婢也聽不懂。奴婢不過是來傳旨的,方才那話也不過是好心提醒,怎么會對公主大不敬呢?” 他這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樣子徹底惹惱了貴和長公主,她一聲令下,那幾個婆子便一擁而上,將郭永福和另外兩個小太監給扭住了。 郭永福沒想到貴和長公主真的敢對自己動粗,還在大喊道:“公主,我可是慈寧宮的人!” 其中一個婆子已經拿到了裝懿旨的錦盒,呈到了貴和長公主面前。 貴和長公主示意秋蕊扶著自己轉身,一邊吩咐道:“把他們幾個丟出去,若是再敢在我們國公府門口喧嘩,就給我往死里打!” 郭永福還想爭辯,已經被一個婆子拿了帕子堵了嘴,被扭著往門外推。 鄭繡也不欲多管,趕緊跟上貴和長公主的腳步。 回到長風苑,或許是方才出了一口氣,貴和長公主的臉色已經好看了許多。 屋里也在放才她們出去的功夫都收拾打掃過了,地上摔碎的那些都被收走了,桌椅也被扶正,連桌上的擺設都換了新的。 鄭繡怕貴和長公主還要生氣,親自接了春枝手中的茶盞送到她面前,“您喝口茶,潤潤喉?!?/br> 貴和長公主接了,仍不覺得解氣,讓秋蕊去把那懿旨連錦盒一起燒了。 燒懿旨,那絕對是大罪了。秋蕊也是為難,頓在原地不敢動。 貴和長公主又道:“你怕什么?萬事有我兜著。難道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秋蕊忙道不敢,快步出去吩咐人去做了。 鄭繡看著心驚,她從前只知道貴和長公主頗有脾氣,沒想到她發起怒來連太后的面子都不給。相比之下,從前貴和長公主對她的為難還真是小兒科了。 這邊廂鄭繡也不敢先回去,留在長風苑陪著貴和長公主。 那邊廂,慶國公府門口又來了一隊人馬,守在門口的桃枝得了信兒快步進來通傳道:“公主,外頭又來人了?!?/br> 貴和長公主冷冷一笑,“怎么,慈寧宮又來人了?” 春枝道:“說是似乎是太子親來?!?/br> 貴和長公主還真想聽聽太子怎么說的,中午的宮宴上若是皇后肯為自己駁回太后,或者只是幫著說句話,太后那老虔婆還真不敢這么有恃無恐,當著眾人說過一道,立刻就讓人來傳懿旨。她點了點頭,讓秋蕊去把太子迎進來。 鄭繡想著這情況自己在場不合適,便跟貴和長公主告辭。 貴和長公主卻道:“有什么好避的,你就坐這兒聽著!” 她正生著氣,鄭繡也不好違抗,便又又坐了下來。 太子午前也在宮中招待宗室中人,眼下還沒來得及更衣,還穿著一身玄色九蟒四爪袍。 “見過皇姑?!碧舆M屋后規規矩矩地對貴和長公主行了禮。 鄭繡本是坐在貴和長公主身邊,太子進屋后便自絕退讓到一邊。 貴和長公主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讓他免了禮,讓人給太子看座上茶。 太子一轉眼看到鄭繡也在,溫和地笑了笑,“嬸嬸也在?!?/br> 鄭繡福了福身,見了禮,貴和長公主便也讓她坐下,屏退了其他下人,只等著聽太子怎么說。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太子嘆了口氣,道:“皇姑母見諒,今日這事母后未能為您開口,實在是有難言之隱。您若要怪,便怪罪到侄子身上吧?!?/br> 貴和長公主看了他一眼,“如何的‘難言之隱’?你說來聽聽。這事關乎阿勤的終身大事,難道你就一句‘難言之隱’把我打發了?” 太子看了鄭繡一眼,鄭繡立刻站起身要走。 貴和長公主卻道:“你別動?!比缓髮χ拥?,“你嬸嬸也不是外人,你有話便說?!?/br> 太子便道:“您有所不知,之前太后如今二皇帝年歲也大了,到了該說親事的時候,太后幾次明里暗里跟母后表示,想給他指一門婚事。她最屬意的便是信陽侯府家的姑娘?!?/br> 貴和長公主一聽便明白過來了。 太子娶的是內閣首輔岑家的姑娘,得到的便是以岑首輔為首的文官勢力支持。太后若是把軍功彪炳的王晗語指給了二皇子,無疑是讓而二皇子如虎添翼。屆時一文一武分庭抗禮,太子的儲君位置將更加岌岌可危。 今日貴和長公主在宮宴上下了蕭淑妃的臉面,蕭淑妃是太后的侄女,也就是打了太后的臉。太后才一氣之下,說要把當日在慶國公府賞花宴上鬧了笑話的王晗語指給薛勤。 皇后本還擔心太后執意將王晗語指給二皇子呢,見太后一時氣急昏了頭,開了那口,正中她下懷,自然沒有幫著開口。 于理,貴和長公主還是很有大局觀的,兩害相權取其輕,也能明白自家的‘犧牲’能換太子的安枕無憂。 可于情,貴和長公主依舊氣不過,薛勤到底是她苦心孤詣,含辛茹苦地教養著長大,寄托了整個慶國公府的希望的世子,平白無故就被指了門她不歡喜的親事。 貴和長公主的臉色仍然不算好看,太子便躬身作揖,語氣誠懇地道:“這事兒母后是為了我,才苦了阿勤。姑母若要怪罪,便怪到我身上?!?/br> 貴和長公主心里到底氣的還是太后,自家侄子身居儲君之位,特地從宮中趕來和她解釋,態度又是那么誠懇真摯,貴和長公主有再多的氣也對他發不出來。 她略顯疲憊地道:“算了,我知道了。宮宴還未散,你先回去吧?!?/br> 太子又拱了拱手,“那侄子就不打擾黃姑母休息了?!闭f吧又對鄭繡拱了拱手。 鄭繡起身福了福,回了禮。 太子也不再耽擱,就這么離開了。 * 太子走后,貴和長公主無話,鄭繡也不知道說什么。方才聽到的那些算是皇室秘辛了,她心里也有些忐忑。 長久的沉默后,貴和長公主才緩緩開口道:“今日你聽到的這些……” 鄭繡立刻道:“我不會同外人說的?!?/br> 貴和長公主點了點頭,“你知道就好?!?/br> 鄭繡看貴和長公主也是滿腹心事,她也不知道如何寬慰,便起身告辭回了浩夜堂。 貴和長公主也沒了心里再留她。 鄭繡回去后,神色雖然能表現地如常,心里也破為不是滋味。 都是天家是潑天的富貴,可如今看來,這天家的親情也不過如此。其實二皇子娶了王晗語,能不能得到信陽侯府的支持還是兩說。就算得了助力,太子已經坐上了儲君之位,本就有固有優勢,也未必就會輸了二皇子去…… 可皇后就是為了穩固太子的地位,沒有為貴和長公主說話。太子雖然立刻親自趕來道歉,但看他的意思,卻并不覺得他母后哪里做錯了。 若換了她是貴和長公主,怕是要被這他們弄得心寒透骨。 不過事已成定局,她也只希望貴和長公主能往好處想想,王晗語雖然文采平庸,但人品家世都是上乘。薛勤和她成親后,也可以和和美美,琴瑟和鳴,對薛勤以后走軍功路子也是大有裨益。 不過這到底是她自己的思量,貴和長公主的想法她不得而知。 * 晚間薛直從外頭回來就是黑著一張臉,臉上神情更是冷的仿佛被霜雪浸透了似的。 鄭繡起身迎了他,一看便猜到他已經得知了太后賜婚的事。 她讓茗慧上了茶,拉著薛直到臨窗的炕上坐下。 薛直喝過了茶,臉色亦沒有和緩,只問鄭繡道:“大嫂今日可還好?” 鄭繡搖搖頭,道:“不大好,公主今日從宮中回來就發了一通脾氣。后來又把慈寧宮的傳旨太監趕出了門……后來太子親自過來解釋致歉,公主才稍微平復了些?!?/br> 薛直緩緩地嘆了口氣,“也難怪大嫂那樣生氣,我聽聞這事兒的時候也是震驚氣憤至極。太后真是欺人太甚!” 鄭繡便勸道:“還好指的是王家姑娘,那姑娘性子人品瞧著都很不錯?!?/br> “也不是說王姑娘不好,只是她不是大嫂看中的,太后故意這樣使絆子,實在教人惡心?!?/br> 鄭繡又問:“你今日可見過阿勤?他可知道了?” 薛勤在中軍都督府當差,和薛直算是一個脈系的,平時總有碰頭的時候。 “嗯,我同他一起回來的?;貋淼穆飞狭牧肆?,好在阿勤十分舒朗,看的也開,這會兒應該在長風苑寬慰大嫂了?!?/br> 到底是薛勤的婚事,他自己能看開,確實是最好的。 鄭繡總算放心一些,道:“今日太后那懿旨也沒宣讀,也不知道公主準備什么時候迎娶王姑娘過門?!?/br> “看眼下這情況,總要等大嫂咽下這口氣了,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吧?!?/br> 鄭繡點了點頭,想著也是,貴和長公主眼下這火氣還沒下,這婚期肯定早不了。 而眾人都沒想到的是,皇帝隔天將薛勤調了任,把他調到了兵部左侍郎的位置。 原來的兵部左侍郎致仕月余,皇帝一直遲遲沒有想好安排合適的人選,想的本是培植太子的親信的。 如今這一番調任,誰都看得出來,只為了補償貴和長公主被太后指了一門不如意的婚事。 調令下來的時候,貴和長公主總算覺得氣順了些。加上這幾日薛勤日日勸解寬慰,倒也不覺得這門親事多難接受了。 婚期也定了下來,就在這一年的年前。 她心里其實對薛勤的婚事也是著急的,因為薛勤只有成了親,才算是真正的長大成人了,她才能向她皇兄開口,讓薛勤接任慶國公之位。對方雖然不是她看中的姑娘,但已經無可更改,她也懶得弄什么盛大場面,只想著不失禮于人前便好,因而也算是有些倉促的。 貴和長公主雖然不想再勞心勞力了,可下頭有的是人上趕著幫忙。 甚至連皇帝都讓內務府幫著cao辦了,這又是一項極大的殊榮。 王晗語本來還指望再能同鄭繡一塊說話的,婚事定下來后,在她和薛勤成親前,倒是不方便再和慶國公府來往了。她也被她娘拘著學起規矩禮儀來。 信陽侯夫人本是希望女兒嫁入慶國公府的,如今被太后指了婚,卻開始憂心起來。擔心女兒被貴和長公主厭屋及烏,因此市場對她耳提面命,叮囑她婚后同慶國公府的每個人交際說話都要謹小慎微,切不可行差踏錯,落人話柄。 王晗語聽著,心里倒是不以為然,別人不說,她覺得她未來二嬸是個極可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