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鎮上的學堂有好幾間,鄭譽上的就是其中最好的一間,上學前還需要經過先生的考校,通過了才能進。鄭榮也上了學,卻沒能考進這家。 弟弟去上學,鄭繡比誰都緊張,前一天晚上都沒睡安穩。她起夜的時候順便去了鄭譽屋里看看,怕這小子也緊張的睡不著呢,誰知道鄭譽睡得十分香甜,小呼嚕打的此起彼伏。惹得鄭繡無奈發笑。 第二天一早,鄭仁去書院之前就把鄭譽送去學堂。 出門前,鄭繡對著弟弟千叮嚀萬囑咐,交代他在學堂里一定要聽先生的話,也要和同學融洽相處。還往他的小書包里塞了手帕包著的幾塊糕點,若不是鄭仁說學堂里會供應水喝,她還想給他帶壺水去。 鄭譽充滿了對新世界的好奇,心情挺好,還反過來安慰她說:“jiejie,我一會兒就回來吃午飯了。你在家好好的啊?!?/br> 鄭繡點點頭,“誒,jiejie知道的,家里不用你cao心?!倍蟊隳克椭麄兏缸与x開。 以前聽說有家長送孩子去上學還會哭的,鄭繡聽了這種事也就當個笑話。沒成想到了自己身上,那心情還真是十分復雜。 這一上午,鄭繡都左立不安的,擔心弟弟在學堂里是不是渴了餓了,被同學欺負了,或者頑皮了、被先生打手板。 她心不在焉,連幫忙的錢嬸子都看了出來。便不讓她在灶上忙活了,省的她又把糖當鹽用。 鄭繡沒了事兒做,心里更是忐忑,索性拿了抹布,把本就干凈的堂屋又從上到下擦了一遍。 錢嬸子看的好笑,打趣道:“姑娘,堂屋里的木板凳都擦了十幾遍了,我看著越發光亮了?!?/br> 鄭繡不由搖頭笑道,“阿譽打小就在我眼底下,突然不在家吵吵鬧鬧的,我還不習慣?!?/br> “哥兒那也有出去玩的時候,平時也不見得姑娘這么愛cao心?!?/br> 鄭繡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就是緊張。她也沒上過這個年代的私塾學堂,只是從書上看過,這個時代的先生都十分嚴格的,會板著臉訓人,還會打人手板子。大概正是因為未知,才會有這般心理。 好不容易挨過一個上午,中午鄭譽高高興興地和他爹一起回來了。 鄭繡趕緊拉著他到一邊問:“學堂好不好?先生兇不兇?你那些同學都和善么?” “jiejie,這么多問題,你慢慢問?!编嵶u笑著眨了眨眼,“學堂里好的,每個人有自己的桌椅,先生姓王,挺和善的,上午學了百家姓,我背的最快,先生還夸我了。同學里有二寶在,我跟他在一處,玩的也好?!?/br> 鄭仁看著女兒緊張的樣子,不由笑道:“那王先生跟我有幾分交情,會好好照看阿譽的,你別瞎cao心?!?/br> 鄭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邊牽著鄭譽上桌開飯,一邊又問:“那上午在學堂里餓不餓,渴不渴?有時間給你吃東西喝水休息么?” 鄭譽點點頭,道:“每過半個時辰就能休息一刻鐘,我吃了jiejie給我的糕點,還分了一點給二寶吃。就是學堂里的水不太好喝,是在一個大茶壺里,旁邊放了小茶碗,自己倒著喝的。我喝著有股怪味兒,而且也不夠熱?!?/br> 鄭繡聞言點頭,“那確實不好,這個天喝了冷的會鬧肚子。下午jiejie給你灌一壺花茶去。用布給你包好了,這樣冷的慢些?!?/br> 鄭譽正想歡喜地應下,就看到他爹已經冷冷地看了過來。 “就你事情多,學堂里其他人都能喝,偏你嬌貴?” 鄭譽扁扁嘴,不再說話。是jiejie要問的嘛,他又不是存心想要抱怨什么。 這時代午休就半個時辰,吃完飯他們便都要趕回去。鄭繡就從家里拿了干菊花和枸杞,找了兩個趕緊的竹筒壺,一人給他們帶上了滿滿一壺,給鄭譽的那壺還放了一點點蜂蜜。菊花清火,枸杞名目,對讀書都是好的。之前她想著給爺爺準備泡腳的藥材,就順帶著買了這些。 鄭仁本有些說鄭譽幾句,但看到女兒也給自己準備了,便也沒再多言。 鄭譽又高高興興地去了跟著他爹去了學堂。 鄭繡中午聽了他的話,已經安心不少,干完家務,她就回屋歇著了。 * 鄭譽在學堂里的一天過得飛快。他一天得了王先生的兩次夸獎,心里高興極了,哼著小曲兒跟二寶一起下了學。 學堂離家也就一刻鐘不到的腳程,白日里他爹已經領著他走過一遍,兩人中午放飯的時間一致,但青竹書院下課的時間可比他們晚多了,于是此時便是他一個人回家了。 他跟二寶的家在不同方向,兩人在學堂門口玩了一會兒,鄭譽怕他jiejie擔心,便跟二寶說了再見,往家的方向走去。 剛走到家門口,鄭譽就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阿劭!”他歡喜地叫了一聲。 薛劭也歡喜地朝他揮了揮手。 鄭譽朝他小跑過去,“阿劭你是來找我的嗎?” 薛劭點點頭,“幾天沒見著你了。今天是你第一日上學,我來看你好不好?!?/br> 鄭譽猛點頭,“學堂里好得很,先生很好的,上課也很有趣。還有我的好朋友二寶在。下回我介紹二寶給你認識好不好?他人可和氣了,你一定也能跟他玩到一處?!?/br> 兩人說了一會子話,鄭譽就把他往家里帶,“光顧著和你說話了,你來家里啊,jiejie這兩天還念叨你呢?!?/br> 薛劭卻停了腳步,說:“我爹不知道我來的,我馬上就得回去了?!?/br> 自從那日鄭家搬家,他爹來吃了一頓酒,后來就不知道怎么了,他說要來鎮上找鄭譽,他爹就不太高興的樣子,只說讓他在家多練功夫,少成天在外頭瞎玩。 鄭譽牽著他的手不肯松,“那你進來喝口水再走嘛。jiejie要是知道你來看我,沒進門就走了,肯定會怪我的?!?/br> 薛劭犟不過他,就跟他一起進了屋。 “阿劭來了啊?!编嵗C看到他也挺高興,“幾天不見好像長個子了?”說著就把他和鄭譽拉到一處比個頭。 鄭譽比薛劭小了半歲,之前兩人差不多高,一個年過下來,他看著倒是領先了。 鄭譽‘哎呀’一聲,“你現在都比我高了,那咱們以后的衣服不是不能混著穿了?”之前薛劭住他家的時候,可都是穿他的衣服換洗的。往后要是不能這樣了,那薛劭要臨時住下,可就沒有換洗的衣裳了。 鄭繡心想薛直那么高,目測一米八五肯定是有的,而自家爹爹不過就普通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將來薛劭肯定是要比家弟弟高出不少的。 鄭繡又去看薛劭身上的衣裳,發現他袖子和褲管都有些短,手腕和腳腕都快露出來了,便說:“回去跟你爹說說,這衣服褲子都短了,冬日里你們這樣的孩子容易著涼,要換長一點的知道不?”不過她又想了想,薛直那樣粗心大意,若是薛劭這孩子說這樣的話,他或許也不會放在心上,便道:“還是下回碰到了,我再跟你爹仔細說說。你也漸漸大了,總不能一直這么不上心?!?/br> 三個人在一起又說了會兒話,天色不早,薛劭趕緊回了家。 他出來一個多時辰,薛直自然發現了,回來了便問他去了哪兒。薛劭老實交代了。 薛直聞言不由蹙眉道:“讓你少去人家家里添麻煩,你怎么還去?” 薛劭低著頭,小聲解釋說:“阿譽今天第一天是上學堂,我放心不下才去看看的。后來jiejie見了我,又跟我說會兒話,這才耽擱了,下次不會了?!?/br> 薛直的眉頭仍未解開。 薛劭便大著膽子問他爹:“從前我日日跟阿譽玩在一處,爹也不是也沒說什么嗎?還交代我要好好對阿譽。怎么他們搬了家,爹就不讓我和阿譽來往了?” 薛直哪里能解釋得了呢,他難以啟齒。那夜回來,他打了半夜的拳才睡下。睡夢中,他做了一個十分荒誕的夢。夢里的鄭繡衣裙半解,露出美好身姿,眉梢眼角盡是風流,望著他柔柔微笑。她的笑仿佛有魔力一般,讓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擁住她,一親芳澤……她在他身丨下嬌柔婉轉,媚眼如絲,呵氣成蘭,一聲聲一疊疊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醒來,褲襠里濕熱一片。 ☆、第28章 一起上學 第二十八章 薛直做了那樣一個不可告人的荒誕春夢,醒來立刻起身收拾了,換了褲子。而后便是深深地自責…… 他竟然對一個小姑娘有了這種想法! 可能真的是山野之地待的久了,太過寂寞了。最后他這樣想。 而后為了避免再跟鄭繡有其他接觸,薛直便不讓兒子同鄭譽來往了。 可薛劭不明白,眨著一雙澄澈的眼睛問著他。 薛直越發覺得自己心思骯臟,在孩子面前無地自容。 “總之,你少去就是了。人家剛搬到鎮上也正是忙活的時候,咱們知趣兒點,別給添麻煩?!彼銖娭忉尩?。 薛劭卻不由揚起嘴角,原來他爹不是真的不讓他去找阿譽啊,那是不是再過幾天,他們已經習慣了鎮上的生活,他便可以像從前一樣去找阿譽了呢? 為了摒除雜念,薛直除了上山打獵,就是在自家院子里練習拳腳。順帶對著薛劭也嚴格起來,每天都要考校他一二。 * 鄭譽對學堂的新鮮感沒兩天就過去了。 畢竟每天天剛亮就要起來了,在學堂里又要規規矩矩坐著,每天還都要學一堆新東西,回了家他爹還要考校他的功課,并且讓他練字。他每天都要寫三大張描紅,寫完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好不容易到了休沐的日子,他爹還要讓他寫五張大字。寫得潦草的地方還要重新寫過。睡個懶覺起來再寫完這些,一天又過去了大半。 不過面對他爹,鄭譽可不敢偷懶。只是私下里經常跟她jiejie撒嬌抱怨,說自己太辛苦了。學堂里其他孩子都是十歲上下才開始上的學,偏他年紀最小。 在這上頭,鄭繡雖然心疼他,卻也不縱著他。 眼下這個時候,想要出人頭地,那就只有考取功名。他也不求弟弟能做什么大官,但有個功名在身,免了賦稅,對往后一輩子都是好事。況且他爹望子成龍,自然是有他的打算。 后來被磨得實在沒辦法,鄭繡就陪著他在家里練字。 鄭繡這身子的原主作為舉人老爺的女兒,也是識文斷字的,鄭仁也給她準備了字帖,鄭繡平時無事地時候才會拿出來練上一練。眼下就每天陪著鄭譽一起練,不過她到底是成人,注意力比弟弟集中很多,他寫三張,她就能寫五張。他寫五張,她就能寫□□張。 鄭繡上輩子小時候參加過毛筆字書畫班,底子還在。一個月下來,鄭譽的字有了些許進步,鄭繡的字卻越發雋秀了。連鄭仁都夸過她幾回。 * 開了春,天氣一日暖似一日。薛直也不像冬天那么閑適了,越來越頻繁地上山打獵。 薛劭趁著這時候就經常去鎮上找鄭譽。 鄭譽時不時會邀請二寶到自家玩,二寶也很樂意去,畢竟鄭譽的jiejie每次都會準備好多好吃的,對他也十分和氣。 有好幾次,薛劭隔得遠遠的,就看到鄭譽跟二寶手拉著手有說有笑地往家去,或者嬉笑著你追我打地玩鬧。那時候他就上前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只有鄭譽一個朋友,可是鄭譽還有其他人。今天是二寶,明天還可以是其他的同學。每回想到這里,他就頗為低落。 有一天傍晚,鄭譽一個人回的家,他低著頭走得很慢,連薛劭站在不遠處都沒發現。 “阿譽,”薛劭喊了他一聲,“你怎么了?” 鄭譽抬起頭,眼眶紅紅的,說:“沒什么?!?/br> 薛劭走近仔細一看,發現他衣襟都被人扯爛了,“你跟人打架了?誰欺負你了?我去幫你收拾他!” 鄭譽也不瞞他了,說:“學堂里一個叫馮源的,特別壞,上回欺負了二寶,我氣憤不過跟他理論了幾句,他就動手了?!?/br> 學堂里的孩子都是十歲往上,這個馮源年紀格外大些,已經十二歲了。鄭譽自然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他家還給他配了家丁書童跟著,那幾個家丁和書童雖然沒幫手,但就往旁邊一站,就沒人敢來攔的。鄭譽就吃個大虧。 “他人在何處?我這就去找他!” 鄭譽有些猶豫地道,“應該還在學堂沒走呢,先生見著他打我了,罰他在學堂里寫大字。不過……阿劭,你還是別去了,他比咱們大好多,而且還有幫手?!?/br> 薛劭之前偷偷跟著鄭譽去過學堂,聽他這么說,轉頭便往學堂去了。 不過鄭譽的擔心并非不無道理,那個馮源雖然是有十二歲,但身形已經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模樣,且膀大腰圓,孔武有力。 薛劭直接攔了他的路。鄭譽跑著隨后趕到,害怕薛劭吃虧,一邊拉著他要走,一邊說:“算了算了,你快跟我回家去?!?/br> 薛劭巋然不動,“是你欺負的阿譽?” 馮源嬉皮笑臉的,并不把比自己矮上許多的薛劭看在眼里,只道:“他自己不自量力,還幫別人出頭,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怎么,這回又來了個幫手?” 薛劭卻不跟他多廢話,環視了他周圍的書童和家丁,問:“這些就是你的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