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鄭繡忙問:“干嘛去???” 鄭譽頭也不回地道:“找人丨報仇!” 他說話的嗓音帶著些哭腔,盡管已經盡力掩飾,但鄭繡還是聽了出來。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是他在外頭被人欺負了,要帶狗去找人算賬了。 鄭繡怕狗把人咬出個好歹來,趕緊把他喊住。 鄭譽卻聽不到似的,小跑著往外去了。 “我跟去看看?!毖空f著也跟著他跑走。 鄭繡‘哎’一聲,忙擦了手站起身要去攔他們??傻人觳阶叩介T口的時候,兩個小的都跑的沒影了。她都不知道往哪追。 好在鄭繡也沒擔心多久,前后就一刻鐘的功夫,鄭譽跟薛劭一前一后地回來了。只是兩人都灰頭土臉的,胸前還臟了一大塊。 鄭繡忙上前查看,“你們干嘛去了?打架了?傷到沒有?” 鄭譽此時意氣風發,一點也不像方才差點哭出來的樣子,“沒傷到!”又指了指薛劭,“他把大牛打跑了!” 他說的大牛是村長的小孫子,算是鄭譽的死對頭。不過兩個孩子也不是無緣無故的交惡。前幾年鄭仁的發妻去世后,村長的女兒就一心想給他當續弦。但是鄭仁不愿意。后來也不知道那姑娘怎么想的,在鄭仁回村的路上把他攔了下來,當眾表白了一番,鄭仁仍然是那么個意思,那姑娘的作為卻被人看了去,落了不好的名聲。后來村長沒辦法,只好把她遠嫁了。因這件事,兩家人算是起了齟齬。鄭家這邊倒還好,村長就算記恨他們,明面上也不敢做什么,只是暗地里挑唆家里的孩子,經常在外頭欺負鄭譽。 鄭繡又去看薛劭,他正一臉輕松地撣著身上的灰,“小事一樁?!?/br> “沒下重手吧?”鄭繡仍然不放心。 薛劭點頭道:“沒下重手,估計打松一兩顆牙吧?!?/br> 鄭繡:…… 鄭譽看他jiejie不說話,臉上的神色也陰晴不定的,十分有眼力見兒地說:“jiejie你洗衣服呢,這么冷的天,我去給你燒點水,別把手凍壞了?!闭f著就小跑著進屋了。 鄭繡不禁搖頭,雖然她不主張‘以暴制暴’,但是自家弟弟被人欺負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上回大牛直接在家門口堵著弟弟打,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她和她爹也不是一次兩次去村長家討說法了,村長媳婦每次都保證會好好教訓自家孫子??擅炕厥逻^幾天,大牛便又故態復萌。顯然是故意跟鄭家做對。 這世間就是有這么不講理的人,明明是自家人做事拎不清,卻把罪責全怪到別人身上。 “你也進去洗洗臉,換身衣服?!编嵗C說著,然后想到薛劭應該找不到換洗的衣服,堂屋里已經傳來了鄭譽的聲音:“我給他拿!” 明明之前鄭譽對薛劭還頗為敵視的,眼下兩人感情倒算是突飛猛進了。 鄭譽飛快地翻了兩件干凈的襖子出來,和薛劭一人一件換下了。然后他就去灶上看熱水。洗衣服的熱水也不用煮沸,有溫度即可。 薛劭摸了摸水熱了,就提了銅壺出來,討好地給鄭繡兌熱水。 鄭繡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他什么,只是提醒道:“把你們剛換下來的襖子也拿出來,我一并洗了?!?/br> 話音剛落,薛劭已經拿著襖子出來了。 鄭繡洗著衣服,就看到兩個小的在旁邊交頭接耳的,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她很快就洗好了衣服,還沒出聲,兩個小的已經主動上前幫著抖衣服,晾衣服。 鄭繡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晾完衣服,鄭繡才鄭重道:“這次就算了,但是打架終歸是不好的。下次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動手,知道了嗎?” 兩人異口同聲地應下。聲音倒是響亮,只是聽進去了幾分就不得而知了。 ☆、第9章 玩到一處 第九章 洗完衣服,鄭繡去灶臺上洗了朝食的碗筷,然后準備午飯。 鄭譽鬼鬼祟祟地拉著薛劭到一邊說悄悄話。 “你是不是學過功夫???那么厲害,就那么一拳,大牛就倒在地上起不來了?!?/br> 薛劭點頭道:“我爹教過我一點拳腳?!?/br> 鄭譽一臉崇拜:“那等你爹回來,也讓他教教我好不好?” 薛劭抿著唇想了想,他爹不太愿意跟別人來往,更別說教人拳腳了,不過鄭家對他有恩在先,他爹也教過他要知恩圖報。 “等我爹回來了,我跟他商量一下,努力說說?!?/br> 鄭譽忙道:“那你一定要很努力地說?!?/br> 薛劭認真地點頭應下。 兩個人就這么嘀嘀咕咕了一上午,一直到鄭繡做完午飯,讓鄭譽去爺爺奶奶家問問鄭仁還回不回來吃午飯。 鄭譽小跑著去了。 * 鄭仁朝食后就出了門,去了老頭老太那兒。 二老看到大兒子回來很是高興,拉著他問這幾日在書院里過的可好。 鄭仁耐著性子一點點說了最近的瑣事,又關切他們的飲食起居。 鄭老頭是個寡言愛笑的人,只是笑著點了點頭。鄭老太道:“都好都好,你弟弟和弟妹都在呢。就算有什么事,也有照應?!?/br> 鄭仁心道就是因為有這么一家人跟他爹娘住在一起,他才格外不放心,但面上也不好表現出來。 朱氏這天一大早就回了娘家,鄭仁想跟她談談關于她插手鄭繡親事的事,但她遲遲沒有回來。 鄭老太也納罕:“照理說往常也就去個半天,午飯前總該回來了,也不知道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倍隙际菍捄竦娜?,也由得朱氏回娘家走動,若是換到其他人家,媳婦到了這個時辰還不回來準備午飯,早就不樂意了。 鄭仁也不說什么,就這么耐著性子等下去。其實他心里也猜到了,朱氏多半是覺得心虛,所以特地避開自己。 一直到鄭譽來喊他回去吃飯,朱氏還不見蹤影。 鄭老太道:“你難得回來,就在這里吃一口再走吧?!闭f著還要喊上鄭譽一起。 鄭仁答應下了,鄭譽卻不大樂意,爺爺奶奶家的飯菜跟自家的差距實在太大了,白米飯都吃不上,吃的還是不好克化的豆飯,更別說什么rou食了,于是便推諉道:“jiejie還在家里等我消息呢?!?/br> 鄭仁也猜到了他的小心思,遂道:“嗯,你回去跟你jiejie一道吃吧,她在家也冷清?!?/br> 鄭譽從善如流地應了一聲,歡快地跑回家了。 朱氏不在家,鄭老太家的飯菜就更是簡單。主食是豆飯,因為鄭仁難得來,鄭老太還切了一塊臘rou,炒了個白菜炒rou絲。家里人口也不少,就這么一道菜,炒了一大鍋,用個飯盆裝著上了桌。 鄭仁也不嫌棄什么,只是對著老父老母道:“豆飯這種東西不好克化,爹娘牙口和腸胃都不好,還是少吃些好。上回我送來的粳米和白面都吃完了?我回頭再送些過來?!?/br> 鄭老太道:“不用不用,家里都有。就是東西金貴,我們大人就不用吃這么好的,粳米白面都留給阿榮吃就好?!?/br> 鄭榮作為全家最小的男孩,又是在鄭老太膝下長大,自然是最得她的喜歡。 鄭仁也不好說什么,只怕是他送的再多,回頭爹娘還是不舍得吃的。他也沒辦法。 鄭全雖然懶散,但是對自家大哥還是服氣的,家里老父老母和他們二房,也多仰仗他大哥接濟,因而也笑道:“家里糧食夠吃,大哥就不用擔心了,入冬前還賣了不少呢?!?/br> 鄭仁不想同這個扶不上墻的弟弟再費什么口舌,這么多年什么都說過勸過了,這弟弟不聽就是了,遂也不說其他。 盡管這道白菜炒rou絲,在鄭仁看來算不上什么好東西,但其他幾人可都是吃的津津有味。連最小的鄭榮都吃完了一碗飯,又添了半碗。 吃過飯,朱氏遲遲沒有回來,擺明就是要躲著他了。鄭仁也就沒有多待,準備回家。 鄭老太親自把他送到門口,一邊走一邊有些猶豫地說:“老大啊,不是娘嘮叨,只是我聽你弟妹說,你家用粳米白面喂狗呢?這可就糟蹋糧食了?!庇绕涫窍胂胙巯滤麄円患?,還都吃不上那些,說話的語氣就不免帶著幾分埋怨。 鄭仁道:“平日我不在家,就阿繡和阿譽在,一個姑娘帶著孩子,我本就不放心。多條狗看家護院也是好的。阿繡也是有分寸的,想來是用剩飯剩菜喂的,那點子東西也不值什么?!?/br> “唉,話是這么說,可繡丫頭到底大了,眼瞅著也該說親了,旁人知道她這般浪費,心里怎么會喜歡這樣的媳婦呢?!?/br> 鄭仁蹙了蹙眉,帶著不悅道:“娘,你就別cao心那些了。阿繡的婚事我自有主張,若是遇到好的,我自然是記掛著的。若是遇不上,她不愿意嫁,我的女兒也不需要靠什么婆家,自然能過得好的?!?/br> 鄭老太向來知道鄭仁心疼女兒,只是沒想到他維護鄭繡竟然到了這種地步,連親事這樣的終身大事都能隨她去。未免太縱著她了,也難怪前頭朱氏說繡丫頭眼里沒有長輩。不過她對著有出息的大兒子也有些敬畏,也慶幸沒有把朱氏交代她的話一股腦都說了,只是旁敲側擊地問了問。 鄭仁剛才那番關于鄭繡親事的話,自然也是故意說給她聽的。就怕朱氏耳邊風吹多了,連她娘都糊涂了起來。有了他這番表態,想來他娘也就不會上趕著添亂了。光一個朱氏,手還伸不到自家去。 * 鄭仁回到家跟鄭繡說了會兒話,天黑前就回書院了。青竹書院到小年才放假,正月十五元宵節過了后才開課。 鄭繡給她爹準備了一些干糧和零嘴帶到書院去。 零嘴是她之前想了好幾天才做出來的豬rou干,香辣口味。味道雖然不比現代的,也不能存放很久,但用來果腹和解饞都很不錯。 書院里雖然有食堂,但并不是全天開放。鄭繡怕她爹餓著,因而每次都會準備一些東西讓他帶過去。 鄭仁不是個嘴饞的人,但面對女兒的心意,他還是欣然地帶上了。 鄭譽很怕他爹的,他爹一走,他就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拉著薛劭要出門玩。下午晌因為他爹在,他都沒有出門。他跟薛劭本有些不對付,但因為早上薛劭的‘仗義相助’,兩人又絮叨了一天,此時已經玩到了一處。 眼瞅著就要天黑,鄭繡怕他們玩的不知道時辰,忙在里頭喊:“一會兒夕食就好了!” 鄭譽也在外頭喊:“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就在附近轉轉!” 鄭繡是真不明白這年頭外頭有什么好玩的,不過想想這個時代的孩子也就這點樂趣了,加上開了年鄭譽又要去上學堂了,便也沒多說什么,由得他去了。 天擦黑的時候,兩個人總算回了家。 鄭譽還抱著一個灰撲撲的舊風箏。 鄭繡看著有些眼熟,一時想不起來了,便問:“你這又是哪里來的?” 鄭譽把風箏往她眼前一推,“jiejie你不認識了啊,秋天的時候你給我糊的啊?!?/br> 鄭繡一看,那個歪歪扭扭的風箏果然是自己的手筆,“我記得這風箏你不是沒放兩天就掛樹上了么,你怎么找回來的?”然后又想到了什么,柳眉倒豎,“你去爬樹了?” 鄭譽忙道:“村口的老槐樹那么高,我才爬不上去?!?/br> 鄭繡剛松下一口氣,又聽他指著薛劭道:“是他爬上去幫我拿下來的!他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去了,可利落了!”語氣是滿滿的夸贊和崇拜。 差點把鄭繡氣個倒仰。 這兔崽子!自己去做危險的事就算了,竟然還拉上別人! 鄭繡都不知道說他什么好,指著他罵了聲:“你真是……”然后就去墻根底下找藤條。 鄭譽忙干嚎道:“jiejie哎,我的好jiejie!我屁股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呢!你再打,我明天床都下不來了!” 鄭繡才不管他那么多,拿著藤條就去揍他。鄭仁上藤條的時候,鄭譽不敢躲,到了他jiejie這里,他可不管什么了,只管哇哇大叫地跑,她就在后頭追,兩人繞著堂屋你追我趕的。 薛劭抿著唇在旁邊沒說話,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羨慕??烧媸瞧婀至?,他居然會被羨慕被打?他做錯事的時候,他爹也會罰他,但多半是罰他在院子里扎馬步,或者打拳,從來沒有打過他。 鄭繡這弱風扶柳的身子,哪里跑得過見天在外頭撒歡的鄭譽,繞著堂屋跑了幾圈,她便氣喘吁吁地停下了,“臭、臭小子……讓我抓到,我非打的你下不來床!” 鄭譽在旁邊扮乖,可憐兮兮地說:“好jiejie,這不沒什么事么,薛劭說那點高度不算什么的。下回我不這樣了,你就饒我一次好不好?” 每次都是這樣的保證,鄭繡聽的耳朵里都起老繭了!她喘著粗氣,轉頭就看到了盯著自己的薛劭。于是便上前拉住他,“你也不乖!那么高的樹,摔下來斷了腿也怎么辦?他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