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他道,“有點累?!?/br> 又是一個意外的回答,她連回答都想好了,如果他回答新奇,她就道,“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值得探索的?”如果他回答不新奇,她就道,“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出門,等你以后走出這道大門,就會發現這個世界很精彩?!?/br> 這個回答很官方,但是總比兩個人默默無語的要好。 現在,這個累字,她又應該怎么回答呢? 但翟寧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喃喃道,“心里很累,什么都不做的時候最累?!?/br> 安殊發現此刻的自己移不開眼眸了,這個樣子的翟寧有一點脆弱,這不是以往任何時候的佯裝,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顯露,長長的劉海被他弄到了一邊,露出飽滿的額頭,眼睛灰蒙蒙的,似乎沒有波動的池水,黑呼呼的讓人有種窒息的感覺,嘴巴仍舊微微翹起。 似笑非笑。 安殊已經發現,不管在任何時候,翟寧都會給人一種他很愉悅的外表,因為他的嘴角一直都是微微上揚的,帶著淺淺的弧度。 可是此刻他的眼神,透露出了太多了情緒。 這也是安殊在接觸翟寧的最初幾年里,唯一一次有機會看到翟寧顯露真情,此后,不管在任何艱難時刻,他都一直是風平云淡,情緒內斂,控制力強的嚇人。 安殊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去安慰他,她情商不高,沒有太多的本領,所以她此刻依靠著自己的本能,拉著翟寧的手,在翟寧愕然的眼神中,緊緊的握著他的手,而后緊張的抿唇。 翟寧看著她。 她看著電視機,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但眼睛左躲右藏,手心越來越多的汗液說明著她的緊張。 翟寧忽而樂了,那潭死水飄了飄,被一陣風吹起點點的漣漪。 安殊更加緊張了。 翟寧靠在沙發背上,看著安殊柔順的頭發,頭發不是純黑的,在燈光中柔柔亮亮,帶著一點點黃色,臉上一眼望去就能夠猜到她在想什么,整個臉都很小巧,不是絕頂漂亮的人,但是清純明朗,線條柔和,如果繼續長開點,也是舒舒服服的小女人一個。 氣質行動不大氣,但做得一手的好菜。 秉性不夠端莊,但思維簡單易懂,心性夠堅韌不拔。 如果引導得當,以后也有上升的空間。 于是翟寧回握住那雙手,靜靜的閉上眼睛。 感受到那股回握的力度,安殊的心就一下子靜了下來。 她靜靜的看著翟寧,笑了笑,身邊有個人陪著的感覺其實挺好的。 其實安殊的目的很簡單,只想要翟寧提供一個讓她生活下來的場所,甚至只是一個棲息的地方,在這種重要關頭,翟寧猶如她身邊的一塊浮木,能夠依靠當然就要拿來用。 不管翟寧能夠付出怎樣的行動,他的那句話說出口,就讓安殊滿足了。 至少,她暫時有了一個可以安居的場所。 不得不說,有人依靠的感覺真的很好。 安殊看著電視,但身體整個感覺都放在身旁翟寧的身上,沒看多久,眼角就看到翟寧的頭慢慢的往下滑,眼睛閉著,眼眶下面黑黑的。安殊知道翟寧的行動神經比較強,也不敢動他,然后她就看到翟寧的頭悠悠然的倒在他大腿旁的沙發靠枕上。 安殊經常在沙發上睡著,于是翟寧在單人位上放著一床被子,安殊小心翼翼的把那床被子拖過來,抖開,搭在自己和翟寧的身上。 翟寧的眉毛動了動,沒醒。 安殊舒了一口氣,而后笑了笑,看著半藏在被子里的腦袋,睡著了之后的樣子倒和以前都是一樣的。只是如果這是以前的翟寧,恐怕現在的浮木那就是來索命的棺材板吧,而她也不會和他繼續相處下去,應該是破釜沉舟,另找他處。 果然啊,因為人不同,所以才有不同的選擇。 安殊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是被鬧鐘吵醒的,醒的位置是在自己的床上,但脖子的地方還是酸酸的,她揉了揉脖子,而后按掉鬧鐘。 腦袋因為睡眠時間有點眩暈,她揉了揉太陽xue,打開門就看到客廳的樣子。 客廳的被子已經折得整齊,擺在單人位上,電視機也關上了,到處是靜悄悄的。 看來她昨天是被某人搬到床上去的,竟然睡得像豬一般,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洗漱完后,走到廚房,煮了一鍋粥,烙了幾個雞蛋餅,放在餐柜里保溫。自己喝了一碗粥,兩塊雞蛋餅,這才背著書包往外趕去。 整個過程中,翟寧都沒有出現。 安殊以為翟寧還在沉睡,但其實翟寧醒著,他只是沒有下來而已。 從安殊打開房門,他就聽到了下面的動靜,鍋碗瓢盆奏起了一曲生活清晨的樂章,為這個屋子添加了生活的氣息。 但翟寧一直沒有動靜,他在樓上偷偷發呆。 想到昨天居然在一個女子旁邊睡著了,他就有點不想面對安殊。 雖然只睡了兩個小時他就清醒了,但是這是他第一次在這個地方睡熟,甚至還做了一個夢,很清晰的一個夢,那是他剛剛入軍營的時候,在那個苦寒的地方,沒有人管他是不是貴家子弟,他剛剛進入軍營就因為不適應病倒了,在帳子里咳得死去活來,過了兩天都沒有好,大舅這才趁著大家都出去的時候,帶著軍醫過來找他,見他消瘦滿臉通紅,只說了一句話。 堅持下來。 最后他堅持下來了,在軍營里生存了下來。 然后他就醒了,醒來摸了一臉的淚水,心難受得無法自已,無法辨別自己所在的位置,以為舅舅還在身邊,摸著他的手,對他諄諄教誨。 一室溫暖,讓他意識清醒過來,心頓時一抽一抽的,想要把自己臉上的rou抓下來,看看里面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樣的,他想著自己到底是做錯了什么,以至于上天把他一個人弄到這個地方。 當時他的心情陰郁到了極致,有一種想把周圍都破壞掉的沖動,甚至是想自己剁自己一刀,也許他死了,他就能夠回到過去。 再然后看到痛苦的歪著脖子睡著的安殊,也看到了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模樣,咬牙慢慢的恢復正常。 又覺得兩個人挨得太近,尷尬了。 太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