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一語成讖。 靳西沉一直知道自己的判斷力非常準確,但從不知在預言方面也頗具天分。 起初她很黏人,怕黑,還經常睡不著,無數次抱著自己的枕頭,可憐兮兮的站在他的房門前,想進卻不敢進來。 一待他點頭,她便高興的跳上他的床,無視他一次又一次的警告:你已經十二歲了,是個大姑娘了,不可以再纏著我睡覺。你要知道男女有別,也要知道輩份長序。 此時,溫瞳便會從卡通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張卡紙,放在他的掌心,然后把絨絨的小腦袋縮在他的胸前。 卡紙上面一定是畫著一個圓,兩個點。 這是她獨有的服軟的方式。讓他在空白的臉上,畫嘴巴。 長久以來,他們也形成了很好的默契,如果他畫的嘴巴是向上翹,代表的就是他此刻愉悅,可以沒大沒小。 如果他畫的是嘴角下壓,那就代表山雨欲來,她要小心一點。 靳西沉捏著卡紙,從床頭的抽屜里取出筆,在下面畫上一道上揚的弧線,而語氣卻并不妥協:“這是最后一次?!?/br> 溫瞳在他懷里搖頭,不搭腔。 靳西沉掀開被角,單手在她腋窩處一掐,便將她拎出被子,腦袋與他平視:“生氣了?” “你不疼我了?!睖赝珢瀽灥卣f。 他挑眉:“哦?不答應,就是不疼你了?”。 她點頭:“對?!?/br> “那我的瞳瞳,請你告訴我,怎么才是疼你?”他抬手托高她的頭,讓她枕在自己的右臂上,然后側身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溫瞳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唾沫,手腳并用的往上爬,被他一把拉回去,蓋好被子。 “別亂動?!苯鞒琳f。 “我要到你的左邊去睡?!彼龗暝?,終于從被窩里翻身到他的左邊,拉開他的左臂安穩的枕了上去。 “為什么?” “因為你的心臟在左邊啊,這樣的話,我就離你的心更近一點了呀?!彼槐菊浀幕卮?。 靳西沉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嘴角,整個人也瞬間怔住??粗Я恋捻?,突然間感覺心口有什么東西像是要滿漲出來。 陌生的,guntang的,甚至有些酥麻的情緒,正在從心臟里跳出來。 他完全不熟悉,也無法準確判斷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情緒,是病么?還是…… 溫瞳抬手,在他眼前揮動。 細瘦的小臂比剛來時白了一點,還殘留著沐浴露的清淺……那是他常用的沐浴露! 他記得,溫瞳用的都是兒童款,這個熟悉的迷迭香氣味,明明是他慣用的。 這個小孩,真是! 原本清淺的氣味此刻卻無孔不入的涌入他的鼻尖,帶她回國之前,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這么糾纏。 靳西沉頭疼的握住她亂動的手腕,塞回被窩:“睡覺?!蹦┝搜a了一句:“聽話?!?/br> 不知什么時候,她突然變得不再黏他,甚至有些疏遠。 也不再明明一臉孩子氣,卻一本正經的說要嫁給他的話了。彼此之間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熟悉對方的一切,卻漸行漸遠。 他就這么站著,腦中突然浮現她醉酒時才肯說出的名字,周言誠。 她總說他老,年長九歲,確實老了。 ** 靳西沉抱起溫瞳,她仿佛比剛來肯尼亞時更瘦了,也黑了一點。 明明上一刻還跟他說著話,下一秒便蜷縮在樹下熟睡了,像個沒事人一樣。 她向來有這樣的本事,一句話,一個表情就能影響他的所有決定,而這一切她都毫無察覺,依舊純真至誠。 陽光真誠的的溫瞳,無論是在極限運動還是在他心里,永遠都無比耀眼,仿佛只是遠遠看著,雙眼都要被灼傷融化,那些黑暗、骯臟的言辭,她或許永遠也無法想象,可卻有可能要面臨承受。 想到這里,靳西沉不由得呼吸一窒,壓抑的說:“我從來不害怕生離死別,直到我遇見了你?!闭f完,極慢的低下頭,在她的眉心上印下淺淺一吻。 溫瞳的呼吸仍舊平穩,絲毫沒有察覺抱著她的人,此刻眼神是怎樣的深情刻骨,壓抑隱忍。 “快點長大,快點愛上我吧?!苯鞒了破砬蟀阏f著。 在南蘇丹肯尼亞輾轉的這兩年,他雖從未打過電話回去,也從未主動聯系過她,但對于她的一切,他從未忽略。 在他還不能保證她能承受流言傷害時,他只能用遠離來保護她。 終于,決定要回國了,該面對的一切也是時候擺正心態面對,不管前方是否荊棘是否駭浪,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溫瞳就絕不會受到一絲傷害。 ** 靳西沉應邀回國做一場關于細胞病理學的講座,這算是一個階梯,為回國做個序章。 “瞳瞳,跟我一起回國么?”臨走前,靳西沉問。 “昨天小光才出生,我怎么說也算他半個mama,就不能讓我多陪他幾天嗎?”溫瞳說。 “我要說不能,你會覺得我不疼你了么?”靳西沉笑。 “當然,你連人權都不給我,強制送我回國這還叫疼我嗎?”溫瞳順著他的話,也笑。 “別亂跑,有事情及時找慕沐,我最多三天就回來了?!苯鞒翛]有再回答,只是稍微做了一點細節交代。 “好啦,你像個啰嗦的爸爸,出遠門前對孩子交代這個交代那個,你要不要給我栓個繩,等你回來再解開???”溫瞳笑。 “沒大沒小?!苯鞒烈采焓?,彈了下她的額頭。 溫瞳目送著車揚起一陣巨大的灰塵,整個包裹住車體,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手機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還伴隨著一陣高亢的哈哈哈笑聲,溫瞳嚇了一跳,才想起來這是自己剛換的鈴聲。 未知號碼? 接不接? 想了想,還是按下了接聽,大檬咋咋呼呼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你的基友大檬我,現在在內羅畢機場,限你三分鐘之內出現?!?/br> 溫瞳靠著柵欄的腳一歪:“你不是吧,怎么不提早說?三分鐘到內羅畢?同學,別說大神,這就是神也辦不到啊?!?/br> 大檬:“我昨天就給你打電話了,一直不通。你干什么去了?” 昨天? 昨天她跟靳西沉去參加馬賽族族長女兒的婚禮,然后半路拋錨給幼象接生去了,當然這些不用跟她說。 溫瞳輕咳一聲:“等著啊,我很快就到?!?/br> 二朝被靳西沉安排去接小猴去了,慕沐去送靳西沉到機場。她現在完全一副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的狀態,于是跟三畫答了聲招呼就去內羅畢了。 一路煙塵滾滾,溫瞳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內羅畢機場。 大檬穿著一條白色蕾絲連衣裙,米色草編帽子,無比少女的站在路邊。 溫瞳降下車窗,朝她吹了下口哨:“嘿,美女去哪兒?需不需要載一程?” 大檬震驚的看著她:“我去,你怎么黑成這樣?沒好好防曬啊?!?/br> 溫瞳一手搭方向盤,一手率性撩頭發:“防什么曬,我是搞極限運動的,不是搞選美的。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br> 大檬一邊扣安全帶,一邊道:“我聽說周言誠也來肯尼亞了,你們見到沒有?” “我見他干嘛?”溫瞳疑惑。 “你不是喜歡他嗎?現在你們在他國相遇,按理說他鄉遇故知,很容易就擦出愛情的火花呀?!贝竺市Τ梢荒樉栈?。 ☆、第19章 不治之癥 “你有病吧王大檬,從哪里聽來的謠言,說我喜歡他?”溫瞳這兒正開著車呢,聽到這一句被嚇了一跳,猛打方向盤差點兒沒拐溝里去。 大檬顯然也是有備而來,從包里摸出手機給她看:“不是吧,你倆的戀情都上熱搜了!” “我靠,哪個缺德貨趁我不在捏造謠言?!睖赝械?。 大檬也沒再多做解釋,只是把手機往她面前一懟:“自己看自己看,你說你倆又不是明星,怎么還興上熱搜???難道說你們極限運動也成明星項目了?” 溫瞳差點被她一手機杵臉上,忙偏頭:“祖宗你往前點兒,懟我臉上了怎么看??!” “哦?!贝竺释澳昧它c。 小小的手機屏幕上,兩個穿著攀巖的裝備,連性別都難分難辨的人,話題硬往眉目含情上拉?別說分不清,就是分得清,那大家都戴著護目鏡呢,鬼知道含沒含情。 重點是,照片誰拍的?尼瑪還拍的那么丑! 溫瞳太不能忍了,把她都拍擰巴了,還半米短腿的畫風,這傳出去說是她不是毀她形象么! 結果大檬點開微博評論,果然,粉絲都還是愛她的。 一堆人排隊評論,口呼“拜大神”、“球掰彎”的什么都有,溫瞳隨便目測了一下,得有幾百個人能在這種情況下依然粉她,太堅強了! 很顯然,她果然不是靠臉吃飯的,要是看臉很身材,早就整齊排隊刷脫粉了! 想到這里,心里頓時無比感動,但還是要說:“這誰給我買熱搜了吧?!?/br> 大檬長得無比甜美,皺眉也是甜美的皺眉,整個人也覺得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說:“你不是一直喜歡周言誠嗎?還做夢都想跟他一塊搞一次翼裝飛行?!?/br> “你這個話題轉的也太快了?!睖赝袊@,又道:“不過你說的這個,后半句沒錯,前半句不對了吧。我想跟誰一塊搞極限運動就是喜歡啊,那你喜歡吃牛rou,你還打算找個牛魔王搞對象嗎?沒這個道理?!?/br> “不是我說的,是熱搜說的?!贝竺收f。 “姑娘,你就沒看在咱倆的感情,稍微動用一下你家的黑暗勢力,幫我調查一下是誰傳的這個謠言嗎?”溫瞳頭疼的捏捏眉角。 “什么黑暗勢力,我爸聽見了你小心跟你叔叔告狀。我爸最討厭別人說他黑暗勢力了,明明好不容易才洗白的……”大檬小心翼翼的提醒她。 “好的,那你就沒動用你家的光明勢力,幫我查一下?”溫瞳修正了下用詞,說道。 “我查了,還把熱搜下了。然后我查到,最先傳出這個新聞的好像……是周言誠?!贝竺收f著,小心翼翼的盯緊她臉色的變化:“你別生氣啊,冷靜,千萬冷靜?!?/br> “窩草?你說啥玩意?這個缺德貨是周言誠?一個萬年不變的冰塊臉,幾天不見居然還學會炒作了?是遇到哪個熱情如火的小meimei了吧?!睖赝f。 “這不是重點吧?!贝竺逝?。 “這不是重點嗎?”溫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