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掌心之上,糖果的包裝顏色漂亮,靳西沉的表情還是那樣,只是眼睛好像不一樣了,好像有星光蹦出來,溫瞳像是被迷惑住了一樣,就這么拿了一顆過來。 剝開糖紙,直接丟進嘴里,霎時間,nongnong的榴蓮味在嘴里散開。 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反胃想吐,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榴蓮的味道,真的是太……臭了。 靳西沉一臉淡定的剝開另一顆糖紙,把圓球塞進嘴里,溫瞳飛速吐出嘴里的榴蓮糖,結果看見他吃的分明是顆巧克力! 想象著滑細的巧克力,她真的感覺到,嘴里的臭味仿佛更濃了。 不是故意的吧?他應該也不知道那顆糖是榴蓮味的吧?靳西沉的手指靈活,很快便用糖紙折成了一個小小的千紙鶴,遞給她。 “味道怎么樣?”靳西沉說。 “……”好的,溫瞳相信他是故意的了,這個人記起仇來,比她還像個小孩,真不知道是誰年長誰九歲。 ☆、第7章 你想要什么? 星芒耀目,細致的鋪灑在夜空中,清江市的空氣不好,白天晚上的都是帶著灰塵的霧蒙,從未有過這樣極致清澈的星空。 北斗七星規格嚴正的排列在星陣中,與長庚星遙遙相對。 “溫瞳?!?/br> “???” 溫瞳說話時,習慣看著別人的眼睛,此時他正好也轉過臉,她看見靳西沉的表情很平靜,像是災難過后的萬籟寂靜。 他還是那樣,盡管在條件如此艱苦的肯尼亞,依舊清貴出塵,冷靜而沉著。 “剛才我聽小……”話音未落,他蹙眉起身,后退了兩步,又坐下了。 溫瞳也反應過來了,我x……真特么臭。 連她自己都忍不了這股味兒,別說他了,所以也就沒說什么。但是突然又想起來,她這么臭是因為誰啊。 “疼……”溫瞳捂住腦袋,痛苦的哼哼。 沒反應? 不能吧,她演技這么好,他不能這么快看出她是裝的吧。 她現在還是傷號,他不會這么鐵石心腸吧。轉念一想也不是沒有可能,他現在這么冷臉看著她的樣子,確實也不像會心軟被騙的人…… 想得太入神,手指無意中戳上了額頭的傷口,這下她真疼了,淚花都在眼眶里轉圈兒。 片刻的寂靜,溫瞳幾乎都要忍忍算了,跟他比耐力,她向來是一敗涂地。誰知道才一這么想,就聽見腳踩在干碎的草葉上發出咔咔的聲音,還有點急促。 溫瞳迅速把剛抬起來的頭埋下去,估計距離差不多的時候,猛的抬頭朝他用力吐出一口氣,誰知靳西沉沒站穩,腳底一空,直接被她撲倒在地。 溫瞳腦子里就剩兩個字:完了。這邊腦袋還沒好,又要臉朝下了,手也來不及護臉了,摔就摔吧。 靳西沉反應極快,她撲上來的那一刻就下意識護住她的頭,整個背部直直的摔向地面,只有這樣才能把她平穩的護在胸前。 饒是他扶住了頭,倒下時的沖擊力還是不小,她的嘴唇磕在他的下巴上,兩人皆是悶哼一聲。 “怎么樣?有沒有摔到頭!”靳西沉說,手上立刻檢查起她的傷口。 他的指尖有些涼,貼在她guntang的腦門上,舒服的讓她想喘息。 “沒有?!睖赝珦u頭。 她抬頭,眼神與他相撞,有一瞬間她好像失去了呼吸。 這種感覺就像她第一次見到大藍洞,幽深、神秘,帶著未知的驚險與刺激,讓她忍不住想要去探索。 即便是看著,都好像心里有一塊缺了,有一段呼吸停了。 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以前她不知道,現在好像一瞬間就明白了。 喜歡一個人,即使他靜靜的站在那兒,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你都覺得自己心里在發芽,在開花。 噗地一聲,破開泥土,頂開石塊,然后猝不及防見到大片陽光。 溫瞳感覺胸臆滿漲,有什么東西要跳出來一樣,想了想,她終于還是忍住了。叔侄、領養就像一條巨大的鴻溝,她不敢輕易跨越。 她不怕別的,只怕拒絕,然后她連陪在他身邊的位置都沒有。 克制不住的心跳聲音,如雷如鼓。 ** “一、二、三、四、五……”細嫩的童聲埋在一個寬闊堅實的懷中,跟隨著他胸腔里的跳動,小聲的數著數字。 “數什么呢?”他聽了半天,仿佛是數數? 剛才可憐兮兮的站在他的臥室門口說害怕打雷,纏著他要跟他一塊睡,這會居然又睡不著在數羊? “我在數你的心跳?!睖赝f。 她從包裹嚴實的毯子中抬起頭,細碎的絨發掃著他的鎖骨,手腳并用的往上爬到與他一般高,雙手交疊在他的鎖骨上,與他相對的那兩顆眼珠澄澈的像是黑曜石。 “那我的瞳瞳要不要告訴我,數我的心跳要做什么呢?”靳西沉笑。 抬手把毯子往上拉了拉,在她背后掖好,然后好整以暇的等她的答案。 “唔……我數過了,你的心跳每跳七十次,就過了一分鐘。我想時間快點跑,這樣我就會長大,可是我又想讓它慢點走,你比我大這么多,一定會很快老。靳叔你說到底是快點好,還是慢點好?”她伸出食指,抵在下巴上,苦惱的皺了小臉。 他一頓,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摩挲了兩下:“走快走慢都無所謂。我不覺得比你大有什么不好,我可以承擔你成長的快樂與痛苦,而不必把我的痛苦帶給你。每個人都會老,你要知道,總有一天我會比你先離開這個世界?!?/br> “不能永遠在一起嗎?我不想跟你分開,靳西沉?!睖赝恼Z氣悶悶的,很不高興他突然提起了生死的話題。 “沒有人可以永遠在一起,我會死,你也是。這個世界沒有長久的東西?!苯鞒琳f。 他從來不是一個會說善意的謊言的人,每次在這種時候,都顯得無比殘酷。溫瞳不說話了,她討厭離別。 ** “瞳瞳?”靳西沉開口,把她從回憶里拉出來。 溫瞳驚醒,見還趴在他的胸口上,頓時窘迫的爬起來,臉頓時燒成一塊熱鐵,結結巴巴的轉移話題:“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那兒教跳傘???” “你真以為林修竹真的只是讓你來做教練?”靳西沉說。 “???難道不是嗎?”溫瞳疑惑著。 他眸光一沉,嘴角半是嘲弄的笑了一下:“也許是吧?!?/br> “你后悔過嗎?”溫瞳突然不著頭腦的問了一句。 “嗯?” “來這么危險的地方?!?/br> “其實不止,我還被槍抵著頭做了一場十二個小時三十六分鐘的手術,就在南蘇丹邊境的一個小診所里?!苯鞒琳f的云淡風輕,絲毫沒有任何沉重恐懼,仿佛只是提起今天吃了什么一樣。 這么危險的事情,竟被他說的如此輕描淡寫?溫瞳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接話了,心血一至,扯過他的手腕就開始解扣子。 深呼吸,然后往上一拉。手腕上一道道猙獰無比的疤痕,縱橫交錯。 溫瞳噌的一聲站起來:“這么危險的事,你為什么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大聲,此時顧不上任何禮貌,只覺得心口窩著一團火,眼見著就要燒到嗓子眼,她要冒煙,要炸了! “跟你說?你一個小丫頭懂什么,替我遞手術刀,還是能幫我擋子彈?”靳西沉取笑她,絲毫不把她的怒氣放在心上。 “我不小了,你別總拿我當小孩子看?!睖赝匆娝麘蛑o的眼神,氣餒的垮下肩膀。 無論在微博上有多少粉絲,在極限運動上有多帥氣恣意,哪怕有再多的人崇拜她。而在他的眼里,還當她是小孩子吧。 是,他年長她九歲,算是照顧她長大,但那又怎么樣? 她十八了,心智生理都是成年人了,可他看著她的眼神,永遠是像看著十二歲的她。 是寵溺?是縱容?就是沒有感情! 大概這就是托付的承諾吧,毫不摻雜真心。他能因為一件事,就收養她,就可以看得出他是一個多重視承諾的人。 年輕,在她這里從來都不是資本,而是拖累。 從小到大,只要有他,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迎刃而解,一切都會在他的掌控之中,從未發生任何意外。 她只要站在他的背后,靜靜的享受他帶來的安全感就可以了,但那不是她像要的,她想用平等的身份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并肩。 “我相信?!苯鞒琳f。 “???什么?”溫瞳仍沉浸在自己的意識里,聽見他的話只是下意識回應,其實還沒反應過來。 “我說,我相信你長大了。再過半個月,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靳西沉又重復了一遍,甚至還多加了一句。 “我想要什么你都能辦到嗎?”溫瞳故意說。 “我盡量?!苯鞒翍?,在溫瞳的要求上,他很少拒絕,而他的本事溫瞳也從來不曾懷疑。 “那好,我想……喝酒,能辦到嗎?” 溫瞳隨口提了一個,對她來說要什么都無所謂,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心里想的其實是,我想要你啊。 靳西沉能給她的東西太多了,除了不能給她愛,還有什么是他辦不到的呢?偏偏,她想要的就是這唯一他辦不到的事情??! “我盡量?!苯鞒琳f。 這時,溫瞳才發覺,這個地方并不是清江市,想喝酒好像……確實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情…… ☆、第8章 尼瑪又坑人 翻來覆去了一夜睡得不□□穩,幾乎是天一亮她就醒了。 圍著帳篷走了一圈,長庚星還亮著,淺淡的月牙隱約掛在西邊,挑起一點光來。 遠處有大象的嘯聲,隱隱約約的聽不真切。小猴眼尖,看見溫瞳坐在土坡上發呆,張嘴便喊。 “小瞳瞳你發什么呆呀過來吃飯啦?!?/br> 小猴是個酷愛各地方言的臺灣人,一口軟糯的臺灣腔到她這兒聽起來完全就是小桶桶。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臺灣腔也并不都是萌萌噠,也有例外。 頂著一頭黑線,溫瞳走到了飯桌前,當時就驚了一下,我去這也太艱苦了吧。 掉色嚴重的塑料凳子,一塊破舊的木板,底下是四個壘起來的大石頭,就這么擺上碗筷,還有一些直接用草葉包著的白色不明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