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若是皇上知道王家將鐵礦所產之軍械賣給西域人,難道還扳不倒王家嗎?”紀澄問。 “王家并沒有參與此事。他們只負責收銀子而已,這里頭能攫取利益的不止是王家,暫時還不宜動他們的大餅,若是引起反撲,反而得不償失。若真報上去,推出來頂罪的也只是譚家和陳家,后面還會有其他李家、張家,但絕對不會是你們紀家?!鄙驈氐?。 紀澄低頭沉默,她不信沈徹沒有辦法,他可是皇帝的親侄兒,聽他的意思還備受寵信,沈徹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地打擊王家,他只是不愿意而已,可他為何不愿意? 紀澄想了半日還是問出了疑問。 沈徹輕笑道:“你倒是看得起我?!?/br> 紀澄忙地辯解,“以徹表哥這算計人心的本事,我想便真是很棘手的事情,也沒有你解決不了的。端看你愿意不愿意而已?!?/br> 沈徹從旁邊的茶桶里取出溫柔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水,皺著眉頭飲下去,“你真是浪費茶葉?!?/br> 紀澄也學過煮茶、烹茶,還會認茶辯水,可她骨子里并不是那樣風雅的人,不過是這幾年逼出來的而已,茶水于她而言就饑渴之物,費神煮茶就是浪費時間。這一點看來,她和楚鎮倒還真是有點兒配。 “原本看你這雪夜攬月圖還有些意境,你這茶水卻是焚琴煮鶴了?!鄙驈氐?。 出身決定了一個人的許多習性,比如紀澄覺得無所謂的事情,沈徹卻不能將就。紀澄看著他起身出去,過得片刻便有仆從送了煮茶的蓮花風爐并銚子進來,另有沈徹慣用的茶具等物件也一并送了進來。 既然要煮茶,自然就是要長談了。 既是長談,端端正正地跪坐著實在難受,反正紀澄在沈徹面前已經毫無形象可言,說句難聽的話,只怕她一天如幾次廁都能被身邊的探子報給他,是以紀澄也并沒有端著,懶懶地往后靠在懶人架上,一頭青絲墜在雪白的毯子上,反射梅燈的光而顯出緞子般的光澤來,叫人忍不住就想伸手摸一摸。 沈徹的眼神在紀澄的發端流連片刻,這才重新挪回手中的竹勺里,緩緩從剛才搬入的雕魚戲蓮的古舊石缸里舀水煮茶。 “這水用的是舊年的雪水,用竹管和細沙濾過之后,才不算負了好茶?!鄙驈鼐徛暤?。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夜色里潤石的清泉,不是泠泠作響的脆色,而是渾厚低醇無聲的潤澤。 紀澄是吃人的嘴軟,喝人的自然也嘴軟,沈徹煮茶的時候不僅不算討厭,簡直就讓人看得不想眨眼睛。他的姿勢沒有做作之態,隨意而為,詩意茶意就從他的袖口、指尖流露了出來,寫意風流??杀燃o澄學的那套煮茶之法自然、妙然了許多。 沈徹身上沒有穿冬日的錦襖和毛皮,紀澄想起來她最近見了他好幾次,他都不過僅僅只穿了件薄薄的夾袍,襯得人跟雪里云松一般清雋,紀澄難免會想,這人可真是愛美。 不過沈徹的確受老天眷顧,著深色則端凝肅峻,清簡高朗,衣淺色則俊逸出塵,灼然玉舉,只是看著就讓人享受。 紀澄覺得可能是自己盯著他看太久了,以致于很是取悅了這位喜好風流的表哥,她居然聽見沈徹說,“我有一處竹居,臨溪,初春和夏日在那里煮茶別有意趣,開春我們可以去坐坐?!?/br> 紀澄簡直是受寵若驚了,但好歹她還算練出了一身寵辱不驚的姿態來,只輕啟朱唇道了聲“好啊?!?/br> 美人如是,輕衣斜臥,皓腕賽雪,朱唇綻櫻。 紀澄因在病中,不喜妝扮,本就是深夜來此,更沒有貼花鈿的必要,連滿頭青絲也只是一柄玉梳別住。人雖然因為病憔悴了一點,可依然當得起“卻嫌脂粉污染顏色”的美來。 如此美人,映在人的眼睛里就已經自成一道風景,再被沈徹挪到了他山間竹居中,美人如雪,碧樹蘊翳,便是名畫也難寫其意,所以才倏爾大方地提出了邀請。 不過紀澄是俗人,很快就開始催促沈徹繼續剛才的話題,她可不能在這兒待到天亮,她還得回小跨院呢。 沈徹看著紀澄那因袖口滑落而露出的手腕,細得只有孩童大小,肌膚欺霜賽雪,上有細微紅痕,應該是上次摔馬時留下的,白璧微瑕,在沈芫看來是遺憾,可落在某人的眼里,卻更想再為她添上指痕紅印。 沈徹撇開眼,閉目養了養神,果然多見紀澄的好處令人受益匪淺。 第102章 無人傻 紀澄等了半晌,等得眼皮都快抬不起來,聽見水沸,才見沈徹有所動靜,開始煮茶。 “你剛才說得對,我的確可以和王家大鬧一場,最后也有自信可以好好收尾。但是如果這樣做,卻是下下策?!鄙驈氐?。 聽見這些,紀澄一下就來了興致,再也不打瞌睡了,可見她天生就是個俗人。 “為何是下策呢?”紀澄追問。 沈徹用沸水澆了澆茶杯,輕緩有致地道:“若是在皇上年輕的時候這樣大動一場可能有所助益,但如今皇上已經年邁,身體也不好,病中之人最怕什么?” “最怕鬧騰?!奔o澄一下就明白了沈徹的意思。雖然這件事鬧出了沈徹是有理的,可在皇帝眼里,只怕會各打一巴掌,難免會覺得沈徹是沒事兒找事兒,讓他不得安寧。況且這件事還事關皇嗣,就敏感了許多。 沈徹看紀澄的神色就知道她想明白了,“我不喜歡做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情。而且這件事鬧出去,皇上面子上也不好受?!?/br> 剛才紀澄就想過了,這件事建平帝乃始作俑者,鬧出去他自然是顏面無光的,很多人為了所謂的顏面,很容易拋棄是非曲直的。 而紀澄這廂覺得沈徹太可怕了,如此年輕就如此會揣摩人心,且還不驕不躁,藏匿時就如毒蛇,捕獵時卻如花豹。 “而且這件事便是成了,皇上也不怪罪我,后果也不一定就好?!鄙驈乩^續道。 “為什么?”紀澄就像個無知的孩童般想從沈徹身上汲取更多的智慧。 “多的我不便告訴你,你只需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平衡西域局勢。晉地的軍械是把雙刃劍,可以傷敵也能自傷。如果西域一旦被統一,舉兵東進,大秦就難安了?!鄙驈氐?。 紀澄聞言一下就想起了駐守西北的土皇帝,沈徹的二叔——忠毅伯沈秀,如果西域之國東進,沈家不是更能攬權么? 沈徹搖了搖頭,“換你做皇帝,可敢將那么多兵權都放在我二叔手里?” 紀澄搖了搖頭。 “如今朝中老將凋零,年輕的將領又沒經歷過戰爭的洗練,大秦便是贏了這一仗,也再無今日的輝煌了,而且北邊胡奴也一直在看著大秦,前有狼后有虎,我二叔分身無術,不可能兩頭作戰,天下從此恐無寧日了?!鄙驈氐?。 紀澄沒有像沈徹看得那么遠,是因為她從來就沒有站在高處過,今日被沈徹這么一分析,頓時心里如醍醐灌頂吧清醒透亮了。 “所以你才要控制晉地的軍械,那是西域能從我大秦買軍械的唯一出口,你控制了這條線就能影響西域的局勢?!奔o澄才明白,沈徹盤算的這一局有多大,那是為了整個的控制西域諸國,而且還要兵不血刃。 “是,而我接手靖世軍的時間并不太長,費了很多功夫才收攏了所有人,到今日才算能空出手來安排晉地的事情?!鄙驈氐?。 沈徹說得輕松,可紀澄心里卻有驚濤駭浪,是她自己小見了,以為沈徹這般年輕上頭肯定還有人,但聽他話里的意思,他就是靖世軍的話事人,雖然紀澄并不了解靖世軍,但是沈徹這么年輕想要服眾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的。 如此紀澄的某些小算盤可就打不轉咯。 “那其實徹表哥不愿意動王家的肥rou,多少也是怕皇上不豫,大皇子登基之后清算是嗎?”紀澄又問,她一心想弄明白沈徹會不會支持王淑妃的兒子。 沈徹道:“靖世軍的可怕皇上也知道,他是不會允許靖世軍插手皇嗣之事的,朝中也有大臣,早就提出要廢掉靖世軍,如今兩方都在博弈,所以在晉地的事情,靖世軍并不能明著出手。晉地的鐵礦之事,就得靠你們紀家還有凌家去周旋了。我說過財力你不用擔心,也不要計較給了那些人什么,總有一天會讓他們把吃進去的東西都吐出來的。晉地郡守和譚家、陳家也不是鑄鐵一塊?!?/br> 沈徹既然已經點撥到了這個份上,紀澄當然知道該怎么做了。少不得還得再費力說服凌伯父才好。 “那徹表哥能否將靖世軍掌握的袁郡守的消息告知我,還有譚家、陳家的,讓我看看能從哪個地方著手?!奔o澄道。 “等你病好了,就給你送過來。也不急在這幾日?!鄙驈仫嬃艘豢诓?,端給紀澄的卻是白水。 紀澄愣了愣。 “你還在病中,不宜飲茶,我在給你的藥方里還加了安神的,年紀輕輕的就不能安睡,再美的皮囊,過不了幾年也就壞了?!鄙驈氐?。 紀澄訥訥,想不到自己在沈徹心里居然還算個美皮囊。 用了沈徹的藥方之后,紀澄的睡眠的確好了許多,睡得好臉色也就好起來,咳嗽也好得七七八八的了,否則每次人前咳嗽,都覺得有些惹人厭的感覺。 這日紀澄終于又可以去學堂了,見了蘇筠,自然要說聲恭喜,那李值紀澄雖然沒什么印象,但能入老太天的眼,又可以讓蘇筠點頭,想來是極不錯的。 不過蘇筠對紀澄倒是愛理不理的,她這樣的人原本就是有什么也該藏在心里,紀澄微微有些詫異,她本來以為蘇筠是自愿的。 紀澄拿眼去巧沈芫,沈芫將她拉到一邊,“這些日子筠meimei都有些不太開懷?!?/br> 紀澄沒有追問原因,總不過就是未得心頭好而已。 沈芫嘆息一聲,升米恩斗米仇的,她也知道蘇筠那點子心意,可是安和公主不點頭,便是老太太也不能越過公主給沈徹定親,這會兒她見蘇筠倒似對著老太太都有些埋怨之意,這讓沈芫少不得有些難受。 蘇筠原本是心高氣傲的鳳凰,到了京師來她的才貌也是頂尖的,原本以為可以大出風頭,結果京師的水太深,和她的預期差了太多,而沈徹對她的一片癡情又沒有回應,蘇筠心里自然不好受。 紀澄低聲道:“過幾日等筠jiejie心里轉過彎來就好了?!?/br> “但愿吧?!鄙蜍镜?,“聽說她要回蘇州去待嫁,咱們相處了這許久,還真是有些舍不得?!?/br> “???”紀澄小小吃了一驚,“這么快就要回蘇州嗎?” “老祖宗開口留了蘇老夫人,不過最遲翻了年她們就要坐船南下了,總不能在咱們家里出嫁吧?”沈芫道。 紀澄點點頭,“不過也算不得什么,筠jiejie總是要嫁到京城來的,今后見面的日子還長著呢?!?/br> 連先生講過課之后,又挨個考察了一下學生的功課,紀澄雖然缺了不少堂,但功課一點沒有落下,連先生好不的夸贊了幾句。 蘇筠聽了難免悶悶,只覺得連先生有些偏心。她在京師這么久,也有了些閨中好友,時常聽她們問及紀澄,總說是因為連先生在外時常提起這位女學生,夸贊不絕。 連先生這些年在京師的名聲日盛,乃是京師詩會雅集的???,還時常被請去做評判,得她贊譽,已經有許多人在提及紀澄時第一時間都不會想起她是商戶女,而是連先生的女弟子了。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潤物細無聲地就改變了人的看法。 蘇筠側頭看了看紀澄白里透粉的臉頰,瑩潤得彈指可破,也難怪二公子會對她別加青眼,只不過紀澄也沒什么可得意的,以她的出身更不可能嫁入沈家了。 一時蘇筠也難免會想,老太太既然看不上自己做她的孫兒媳婦,平日里對自己那么好又算什么?反而害得她情思深陷。 蘇筠這就算是入了迷障了。其實也怪不得她,這女人嫁男人是一輩子的事情,同男人奮力做官也是一般的道理,這是他們改變一生命運的唯一路子,為著做官自古不知道有多少人墮入過魔障,而女子若要改變現有的地位,基本也就只有嫁人一途,這會兒驟然受挫,任蘇筠多透亮的心性也難免迷障。 從南苑回京之后,這鬼天氣就見天兒的下雪,于窮苦人來說自然是雪上加霜,不知凍死多少貧民,老太太還特地出了私房銀子,叫人在城郊開了粥鋪施粥,也不獨老太太如此,京里但凡有頭臉的勛貴素日都是這般做的。 而于富貴之人來說,卻是“畫堂晨起,來報雪花飛墜”,又是“妝點萬家清景,普綻瓊花鮮麗”,正該“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痹僦它c兒鹿rou,真真是賽神仙。 中午下了學堂,沈蕁和沈萃就鬧著要烤rou,這闔府上下都知道,論起烤rou的手藝,還得數九里院的羽衣,別看這羽衣生得相貌一般,但手藝著實了得,否則也輪不到她候補入九里院里去伺候。 向九里院要人這項任務自然是當仁不讓地落在了沈蕁頭上。 哪知沈蕁卻一臉為難地道:“每回吃了烤rou我嘴角就要長熱瘡,二哥都不許我吃的?!逼鋵嵾@也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因為沈蕁慣會使喚人,在九里院時就跟強盜一樣,見著好的就往她院子里搬,鬧得沈徹忍無可忍,九里院他不在的時候等閑都不放沈蕁進去。 蘇筠那眼尾掃了掃紀澄,沖著沈蕁笑道:“蕁meimei,我教你個巧,你若是能拉了你澄jiejie一道去,肯定能事半功倍?!?/br> 這話一出,當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齊刷刷地往紀澄看去。 蘇筠暗示得太明顯,而眾人又從沒察覺到紀澄和沈徹能有什么,所以才這么驚訝。 紀澄自己則很詫異地看著蘇筠,她那語氣里的酸意真是擋也擋不住,若放在以往紀澄自然是坦坦蕩蕩的,可現在說不得她和沈徹之間的確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她沉默了片刻仔細思考究竟什么地方讓蘇筠察覺到了不妥。 可紀澄實在想不出來,只好作罷,這會兒也就只能裝傻地看向蘇筠,“為什么我去就事半功倍?” 蘇筠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暗自懊惱,笑著找補道:“澄meimei素來周到,同誰都玩得好,咱們這些人里就數你人緣最好,你去了羽衣怎么也會給你面子的?!?/br> 這話真是越說越不像樣子了,紀澄在仆從中人緣的確不錯,誰讓她有銀子呢。府里的主子聞不慣銅臭味,可仆從卻都還指望著月銀養家娶媳婦,他們聞著銀子香,自然最給紀澄的面子。 紀澄也不點破蘇筠的話,哪怕蘇筠這樣針對她,于紀澄而言也不過只是小摩擦,不值得氣惱,今后大家還是要彼此應酬的,總要留一絲余地,“那好,我和蕁meimei一同去,看看我這人緣到底管用不管用?!?/br> 紀澄和沈蕁一走,沈芫就拉了蘇筠到旁邊數落,“筠meimei,你最近是怎么了?說話做事都不如以前和氣了,虧得澄meimei脾氣好,換個人早跟你翻臉了?!?/br> 蘇筠低頭不語,心想著翻臉就翻臉唄,紀澄慣會忽悠人,哄得沈芫也是一心向著她,連那最狠心的人對著她時也是有說有笑的,不像對自己總是冷冷淡淡的,她到底是哪里不如紀澄??? 沈芫嘆息一聲,也知道蘇筠那點子心思,大約就是“既生瑜,何生亮”吧?!澳愫慰啻坛蝝eimei呢,反而顯得自己狹隘了。她出身不如咱們,本來心里就沒底,所以做人自然只能和氣,你我若是強硬點兒,下頭人只有服帖的分,可她呢?那些刺頭兒可會給她面子?她使銀子那也是沒辦法?!?/br> 蘇筠抬頭看著沈芫,也知道她說的是大實話,可有的人天生就像是對頭一樣,她和紀澄幾乎是同時到的沈家,又生得一般的好,下頭人時常拿她兩個作比較。沈芫她們是不知道,可蘇筠卻聽見好幾次那些人議論她和紀澄的。 每一次下頭人都說紀澄寬厚又大方,每回她屋里的丫頭去廚房點吃食時,都會打賞銅錢,說起蘇筠來時就沒什么好話了,總不出小氣之類的話。還有編排她和紀澄的穿衣打扮的,雖然紀澄向來打扮得都很清爽,可但凡是她用的,每一件都是精品,蘇筠的很多首飾都是上京之前舊物翻新的,這沈家的仆從眼睛多尖吶,就沒有什么東西是他們瞧不出底細的。 如此種種都將蘇筠氣得心都絞痛,便是蘇家還沒沒落之前,那也是清流人家,詩書傳世,使喚銀子上頭的確不像紀澄那樣稱心如意??杀闶沁@樣蘇筠也都還是沒和紀澄鬧生分,蘇筠也不在乎這些,但老太太說的話她就沒法不在乎了。 上次在素玉山,蘇筠一路都跟著老太太一起的,午晌休息時,她就睡在庵里的廂房里。那廂房和老太太住的廂房雖然用墻隔了,但橫梁之上卻是相通的,所以那邊說話,蘇筠也能聽到一二。 那日蘇筠睡得并不安穩,聽見隔壁老太太身邊的曹嬤嬤問,“我瞧著筠姑娘似乎不太樂意李家的親事,按說老太太你將筠姑娘留在府里,又為了她的親事cao心這個cao心那個,就是想拉拔一下娘家人,筠姑娘才貌人品都沒得說,怎么不將筠姑娘就長長久久地留在咱們府里呢?” 蘇老夫人知道曹嬤嬤是老太太身邊第一人,在她身上沒少下功夫,曹嬤嬤也本著對主子沒什么不利的心思,總是幫蘇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