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循著聲源靠近,陽光下那個手捧盆栽的女人笑容明麗,又喚了一聲:“小夏,mama叫你過來?!?/br> 我在,mama我在呀…… 寧夏怔怔看著她,想要上前,可身后卻響起一道女孩的聲音,她從臥室里出來,嗔怪:“媽,我寫作業呢?!?/br> 女孩高高扎著馬尾,一身棉質睡裙,臉龐青澀。她從寧夏身旁漠然走過,仿佛寧夏根本就不存在。 事實上,她的確不存在。寧夏頭腦很清楚,她明白,她是在自己的夢里。 這樣的夢經常會做。 有時會夢見四五歲的自己在上幼兒園,小朋友們都走了,只有她一個人樂此不疲地不停玩滑梯,母親姜琬就在旁邊陪著她,也不催促,只是微笑叮囑,小心點,別摔著。 有時又會夢見回到了九歲那年隆冬,天空飄著鵝毛大雪,她和鄰居家小孩在冰天雪地里打雪仗,被個搗蛋鬼往脖子里塞了好大一捧積雪,凍得她整個后背都僵掉。她追著那家伙滿胡同跑,憤恨的叫聲響遍四鄰,姜琬聽見,急忙跑出來揪她回家。她不依,還要繼續找那小孩算賬,蔣琬往手上哈氣,從她衣領里伸進去把正在融化的雪塊取出來,“不許廢話,回家換衣服?!?/br> 許多許多的夢已經記不清,唯一牢記在心里的是夢中人的模樣,她不會隨歲月更迭而發生改變,她還是那么熱愛生活,那么愛她,那么愛這個小小的三口之家。 “小夏你看,這是灰莉,也叫非洲茉莉,冬夏都開花,是不是很好看?放在你屋里的窗臺上怎么樣?”她笑得很美,人比花嬌。 嗯,好看。 寧夏鼻子發酸,眼眶發熱。 “不好看,我喜歡紫色的花,像紫羅蘭、薰衣草、紫丁香那樣的,這種白花太素凈了,和我性格不配?!?/br> 她失笑:“你是什么性格?” “張揚,奔放,豪氣萬丈?!?/br> 她遺憾:“那紫色和你也不合適?!?/br> “可紫色神秘啊,我的夢想就是成為鼎鼎大名的神秘人物!” “既然鼎鼎大名,又怎么會神秘?” “哎呀mama你不懂,就是因為神秘才鼎鼎大名嘛?!?/br> 被她繞糊涂了,“好好好,明天去花市給你買盆紫丁香?!睂⒒依蚍畔?,她思緒飄遠,嗓音略低,“要那么大名氣做什么,好好過日子不好么?!?/br> 嗯,當然好。 寧夏含著淚默默點頭。 “媽,又在想老爸了?”從身后摟著她,“我也想他,他答應帶西班牙火腿回來的,等他大半年,非但火腿沒見著,人也從西班牙飛去意大利了。不行,回頭我一定要告訴他,伊比利亞火腿吃不著沒關系,龐馬火腿一定要給我郵遞回來!” 她拍拍環在腰間的手,笑道:“小饞貓?!?/br> *** 裹著風塵回到家,意外看見陽臺的方向有光,葉昭覺笑一聲,原以為是寧夏走之前忘了關燈,沿著過道一轉彎才發現,靠椅上坐著一個人。 “小夏?” 無人應答。 走過去,離靠椅越來越近,發現她頭向左歪,微微仰著面,似是睡著了。 定在靠椅左側,他垂眸凝視。小臉瑩白粉嫩,鼻子和嘴唇都生得小巧精致,那雙曾令他尷尬困擾的眼睛此刻緊緊閉著,秀麗的眉宇間又一次擰了個小疙瘩。 她熟睡時都是這么心事重重? 抱著一張水貂絨毛毯從樓上下來,俯身幫她蓋上,微抬眸,她的臉近在咫尺,烏黑的睫羽輕顫,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怎么又哭了…… 他略微頭痛,睡夢中的人該……怎么哄? 干脆將她抱起,行至客廳,動作輕柔地把她放倒在沙發。 瞥見她眼角的淚,指腹掠過,將之抹去,滑膩細軟的觸感在指尖久久未退。 替她重新蓋好毛毯,他去廚房煮了一壺咖啡,然后,坐到對面打開筆電,查看助理陳書發來的郵件。 一室靜好。 寧夏迷迷糊糊醒來時,聞到了馥郁的咖啡香氣,眼睛睜開,尚且有些遲鈍,不知身在何處。 以為是在自己床上,慵懶地向右邊一滾,啪—— 掉了下去。 這下,徹底醒了。 毛毯隨她一同滾落,皺巴巴地搭在腰腹以下。幸好地板上鋪了柔軟的地毯,她忽然摔下來倒不覺得痛,只是有點受驚。 雙手撐在身后,她仰頭看著石膏板吊頂,呃,那盞吊燈不是他們家的…… “醒了?!?/br> 聲音從她右手邊傳來。 寧夏扭動脖子,看見葉昭覺手指敲擊鍵盤,似是發送了什么出去。 她微訝:“你怎么在這里?” 抬眸,視線從屏幕上越過,“這里——”意味深長地停頓一秒,嘴角隱有笑意,“好像是我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