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江律師表情不變,正色道:“雖然陸先生過世后你們的婚姻關系會自動解除,但因為還存在婚前共同遺產的分配問題,所以這種是有效的?!?/br> “江律師,你可要考慮清楚?!边@里沒有外人,李淑君索性說得開門見山,“委托你的人是陸家,你這么做等于是在狀告你的委托人?!?/br> “陸夫人,我向您誤會了一點,”江律師道,“委托我的是陸先生,而不是陸家?!?/br> 李淑君眉心擰緊,一瞬不瞬地看著他:“你什么意思?” 江律師:“我只是嚴格遵照委托人的意愿辦事,公事公辦而已?!?/br> 兩人對面,陸研聽出端倪,微偏過頭看了陸云桓一眼,猜測這位江律師臨時倒戈多半是吃了第三方的好處。能做這事的人,在場除了他之外,恐怕也就剩下自己這位二哥了。 “還是先繼續吧?!标懷姓f,“還沒聽繼承資格的結果,mama怎么就開始擔心起自己會被起訴了呢?” 李淑君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江律師抬眸看向陸研,繼續道:“有關繼承資格認定,相信在座各位心里也是清楚的?!彼蜷_檔案袋,從里面取出四份醫院的鑒定證明,攤開在桌上,“根據鑒定結果,除陸博遠外,陸云桓、陸研和陸思琪均為陸先生的親生子女,具備繼承權?!?/br> “博遠的結果有誤,”李淑君道,“我會遞交一份新的上來?!?/br> 江律師:“可以,但現在只能先按照現有的鑒定證明來執行遺囑分配,還希望陸夫人能在公布完畢后再提出質疑?!?/br> 李淑君臉色很難看,勉強點頭同意。 “那么現在公布遺囑?!苯蓭煹?,“因為存在子女非親生的情況,依照陸先生的決定,原本屬于李淑君女士的部分財產將不予分配。陸先生生前持有集團70%的股份,按照遺囑,他將其中的30%留給了陸研先生,另外40%會由陸云桓先生和陸思琪小姐平分?!?/br> 陸研瞬間驚訝。 “以上是相對重要的部分?!苯蓭熯呎f邊從旁邊取來幾只檔案袋,按署名分別交給陸研和陸云桓,把陸思琪那份照例放在了空位前。 “這里面是具體內容,其中還包括陸先生生前房產和現金的分配情況,兩位可以自己看一下?!闭f完,他又拿起另外兩只檔案袋,一份給李淑君,一份給陸博遠,說,“依照遺囑,陸先生會補償給非血緣的人二百萬現金和兩處房產,兩位過目?!?/br> 李淑君和陸博遠沒接,江律師也不介意,把檔案袋分別推到了他們面前。 一時間,整間會議室陷入沉默。 陸研心不在焉地翻看屬于自己的那份財產報告,除去股份和大量現金外,讓他意外的是,陸承瑞竟然將西山那座別墅分配到了他的名下。 江律師給了幾人足夠長的時間,等到陸研和陸云桓各自收起文件,重新抬頭看過來后,他才道:“需要我公布的部分已經全部結束了,沒有異議的話,遺囑將即刻生效?!彼聪蚶钍缇?,“陸夫人,關于您所提出的要求,按流程來說其實已經過了遺產公布的階段。你需要走新的司法程序,對現有繼承人提起訴訟,其實并不屬于我的業務范疇?!?/br> 李淑君早就看清了這位江律師的態度,也不跟他廢話,轉而對陸研道:“你是陸承瑞偷情生下的私生子,沒資格占有陸家的財產,我的律師這兩天就會跟你聯系,我們法庭見吧?!?/br> 陸研笑著看她:“隨時歡迎?!?/br> 江律師聽見兩人對話,推了推眼鏡,說:“陸夫人,我不得不提醒你,根據我國現行的婚姻法規定,非婚生子女同樣享有繼承權。你提訴訟只能證明陸博遠先生具備血緣關系,而不能剝奪陸研先生的繼承資格?!?/br> 李淑君不耐煩地斜睨了他一眼,冷聲道:“這不屬于你的業務范疇,就不用給我提醒了?!?/br> 說完,她挽起外套,起身離開會議室。陸博遠緊隨其后,跟著出門。 那兩人走了,陸云桓自然也不方便停留太久,他起身后拍了拍陸研肩膀,也沒多說什么便出去了。 陸研把檔案袋裝進公文包,正準備走,一抬頭發現對面的江律師在看他。 “有什么話直說好了?!标懷姓酒饋?,顯然沒有停留太久的意思。 江律師靜了幾秒,忽而開口:“您真不計較?” “計較什么?”陸研反問,“我怎么聽不懂您的意思了?” 江律師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順著對方的話說道:“沒什么,只是覺得陸先生還是很關心您的,也恭喜您拿到陸氏集團最大的股權,恐怕下次見面就得稱呼您‘陸總’了?!?/br> 陸研笑笑沒說話,轉身也出了會議室。 出門以后,陸研找到最近的樓梯間飛奔下樓,一路跑出事務所,在樓后的停車場找到了李淑君。 在場的幾個人都沒想到陸研會來,不覺當場愣了愣。 李淑君心里對陸研恨到了極點,根本不想見他,轉身就要上車。 見狀,陸研快步走過去,說:“請等一下!” 跟在旁邊的保鏢們警覺地看著他,都會走過來,詢問道:“三少有什么事?” 陸研沒理會他,直接對李淑君說:“我想單獨跟你談談?!?/br> 李淑君沒有回頭,說:“我們有什么好談的?!?/br> “其實我們最應該好好談談?!标懷泻谜韵镜?,“或者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就在這里說,比如爸爸生前服用過的藥?!?/br> 此話剛一出口,陸云桓當即驚住。 李淑君臉色一沉,靜了很久,才對杜輝吩咐道:“你們離遠一點?!?/br> 杜輝猶豫了:“夫人……” 李淑君:“照做!” 杜輝不再多說,示意幾名保鏢站遠,又去向兩位少爺傳達李淑君的意思,讓他們先各自開車回去。 陸云桓很在意陸研的目的,表示想在外面抽根煙。陸博遠站在他旁邊,也沒有走。 李淑君看向陸研,說:“上車談?!?/br> 話閉,兩人各自坐進車子后座,關了門。 李淑君靜靜看著陸研,只覺得那張臉越看越叫人生厭,同時又有幾分后怕——他知道的太多了,他能做到的太多,他根本不像是一個從沒在國內生活過的人,根本不像是一個剛滿20歲的孩子! 原本以為一場車禍就能讓陸研消失得無影無蹤,像他這種人,就算死了也沒人會真的去在意。誰能想到他竟然活了下來,而且往后的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的七寸,愣是在她眼皮底下拿走了集團最大股東的位置。 真是太大意了。 李淑君越想越氣,五指不覺扣緊了身下的皮質座椅,表面上卻看不出變化,冷聲道:“你想說什么?” “你怕了?!标懷写浇菐е〉胶锰幍那鍦\笑意,說,“他的死果然是你做的?!?/br> 李淑君道:“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醫院提供了尸檢結果,證實了承瑞死于心衰發作,現在尸體已經化成灰了,你還想翻案不成?” “這我倒沒想過,”陸研說,“就是想親自確定一下?!?/br> 李淑君冷笑一聲,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聽見陸研又道:“給你提供方法的人,也是勸你對他動手的那個人吧?” 那一剎那,李淑君眼底的驚色顯而易見:“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你很可憐?!标懷袀阮^看她,“從始至終,你都是被人控制的那把刀,就算到最后陸家真的支離破碎,可到了那時候,你也已經鈍了,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你覺得那個人會做什么?” 李淑君一瞬不瞬地盯著陸研的眼睛,半晌后厲聲質問:“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你現在害怕的事?!标懷姓f,“你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被利用了么?你真以為陷害陸思琪入獄的人是我?” 李淑君徹底震驚,她看著陸研,可眼神卻漸漸失焦了。 陸研譏諷地輕笑了一下,心平氣和道:“mama,我忍了你十六年。這十六年里,不管你背著陸承瑞對我做過多少事,我都一個字沒對他提起過?!?/br> “我知道你討厭我,也理解你討厭我的理由,所以我接受了你所做的一切安排,從來沒有反抗過。我沒想過要回來爭陸承瑞的財產,如果不是因為那場葬禮,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标懷新曇舯?,邊說邊輕輕拉開公文包的拉鏈,“你以為我想回來看見你們?我恨不得這輩子都不再見到你這張臉!” “車禍以后,我有幸活了下來。我是想過要報復,可我要報復也是報復你,怎么可能會對那個什么都不懂的陸思琪下手?我跟她連面都沒見過,我為什么要毀了她?就因為她是你的孩子?” “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為你是誰呀?”陸研冷笑,輕蔑道,“況且,我沒有你那么愚蠢,會把對一個人的恨轉移到她的孩子身上,給自己平白無故制造出一個潛在對手。如果當初你能像對待這一個普通人那樣待我,或許我還會報答你?!?/br> “——只可惜,已經太遲了?!?/br> 陸研單手探進公文包,摸索到壓在幾份文件下的匕首,輕輕握住。 一切不過發生在剎那之間,陸研的動作很快,取出匕首直接扔到李淑君懷里。李淑君下意識接住,待看清手上的東西登時大驚失色。 陸研完全沒給她反應的機會,整個人欺身過去,他握著李淑君的雙手,強迫她將那把刀捅進了他的腹部。 “你完了?!?/br> ☆、第77章 【而后生】 夏季衣物單薄,這一刀又捅得極深,猩紅的血液很快便洇濕了陸研身上的襯衣。 封閉的車廂內腥氣濃郁,李淑君被對方近乎瘋狂的舉動徹底震驚了,直到掌心觸碰到那種粘膩的液體,她才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注視著陸研,用一種難掩驚恐的聲音,難以置信道:“你瘋了!” 陸研疼得不住顫抖,額頭全是冷汗,手套幾乎被血漿浸透。 “對,我早就被你逼瘋了?!?/br> 他的語氣出奇的冷靜,一手死死扣緊李淑君持刀的手,另一只手快速將公文包里的文件抖落出來。 短短數分鐘內,后座一片凌亂,陸研眼前發黑,憑借最后幾分意識將匕首抽出,被借力帶出的血點飛濺到兩人的身上和車廂內比。然后,他按住傷口,回身拉開車門,踉蹌著跌了出去。 聽見動靜,在周圍待命的保鏢、杜輝,以及不遠處抽煙的云桓博遠二人同時回頭看過來,卻在看見陸研渾身是血的模樣后齊齊大驚。 陸研面色慘白,萬分狼狽地倒在地上,他下意識抬頭去找陸云桓,顫聲道:“二哥……救……我?!?/br> 陸云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應過來后第一時間上前抱起陸研。他快速看了眼陸研腹部的情況,再看車里還拿著匕首的李淑君,瞬間明白了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當然知道李淑君不可能帶兇器出門,更不可能沖動到在眾目睽睽之下對陸研下手—— 那么……這是陸研做的? 這膽子也太大了! 陸云桓眉心淺蹙,被腦中浮起的猜想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多說,也不敢多問,趕緊脫下外套把陸研裹住,替他按住傷口,對旁人道:“叫救護車!” 聞言,杜輝快步上前,詢問道:“怎么了?” “研研受傷了?!标懺苹赣挚戳死钍缇谎?,“別廢話了,馬上聯系醫院,準備手術?!?/br> 杜輝一愣,不敢怠慢,這地方畢竟人多眼雜,不能看著陸家的少爺就這么沒了。他暫時顧不上車里毫無動靜的李淑君,取出手機,依言照做。 陸云桓摟著陸研,用手拍拍他的臉頰,強迫他保持意識。 “你真是瘋了?!标懺苹傅吐暤?。 陸研失血過多,虛弱得睜不開眼睛,他緩慢抬起只手,輕輕握住了陸云桓的手腕。 ——那只手戴著手套,上面全是血。 陸云桓看著心疼,覺得自己這位三弟狠起來簡直可怕,跟平時完全就不是一個人。 “你應該看了那段視頻,”陸研的聲音仿若囈語,弱得微不可聞,“應該能猜到她是誰,我不能讓她白死——”他輕顫著睜開眼睫,看向陸云桓的眼,“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讓那件事重新具備時效性?!?/br> 陸云桓不置可否,沒有接話。 半小時后,陸研被推進手術室,除去陸云桓外,陸家沒有其他人跟過來。 手術準備前夕,主治醫生親自出來讓陸云桓簽字,問道:“陸先生,這是什么情況?醫院的流程您是知道的,這種程度的刀傷需要向公安部門報備,三少他是……?” 陸云桓以家屬的身份簽了字,淡淡道:“先救人,剩下的按流程辦,有事隨時叫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