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席琛聞言短暫怔了一秒,旋即反應過來:“您這是答應羅紹澤了?” 顧璟霖平平“嗯”了一聲,轉而對陸研道:“悶在公寓這么多天,你除了醫院也沒去過別的地方,今晚你陪我一起去吧?!?/br> 陸研雖然不知道這倆人在說什么,但本能反應就是哪兒都不想去。 況且葬禮在即,他的心思早就飛回了親子鑒定證明上,等下混進了西山別墅才是期盼已久的契機,至于晚上要做什么陸研根本沒空想。 顧璟霖見他不說話只當是默認了,他放下咖啡杯,翻開袖口看了眼時間,起身對另外兩人說:“時間不早了,走吧?!?/br> 隨后三人乘電梯下到地下車庫。 走到車位后,席琛還沒來得及解鎖通勤車,停在旁邊車位的一輛黑色林肯前大燈兀自一閃,緊接著車門打開,從上面跨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陸研盯著他的臉愣住了,那男人正是那天把他從機場接回來、也是臨別時把奔馳車鑰匙交給他的杜輝。 杜輝顯然沒認出作女裝打扮的陸研,對那種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也沒興趣。他下車后朝席琛點了點頭,然后快步迎過來,對顧璟霖客氣道:“顧先生,下午好。外面下雨了,別墅區的山路不好走,夫人特意讓我來接您們過去,也省得開車了?!?/br> “陸夫人太客氣了?!鳖櫗Z霖道,“不過我晚上還有其他事,自己開車方便些?!?/br> 杜輝面有異色,疑道:“晚上的家宴,您不去么?” “晚上的事是早就約定好的,陸夫人那邊就只能缺席了?!鳖櫗Z霖莞爾,佯作遺憾道,“還要麻煩您代為轉告,真是非常抱歉?!?/br> “既然這樣,那也沒別的辦法,看來夫人和四小姐都要失望了?!倍泡x笑道,“那我在前面帶路,顧先生跟好?!?/br> 說完,他朝顧璟霖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然后才折回去坐進林肯車內,率先給油點火,方向盤一打駛出車位。 另外一邊,席琛和顧璟霖各開一輛車緊隨其后,三輛車魚貫駛出地下車庫。 b市的雨才剛開始下,但天色卻陰沉得厲害,看來再過不久便會迎來一場傾盆暴雨,在這樣的日子舉行葬禮,倒也算是非常應景。 顧璟霖早就注意到陸研看杜輝的眼神不對,等車子駛上出城的高速,才詢問道:“認識他么?” “算是認識?!标懷械吐暤?,“那天下午就是他把我從機場接回來的?!?/br> 顧璟霖嘴角噙著絲意味不明的笑意,追問道:“你覺得這姓杜的人怎么樣?” 他話音沒落,陸研眼睫輕抬,狀似無意地掃了眼前面那輛打頭的林肯,腦中全是陸承瑞葬禮那天他和杜輝在車上的對話—— 算起來杜輝也是他回國后接觸到的第一個陸家的人,當時印象不錯,陸研覺得這男人很照顧他,有眼力見,又明白事理,甚至在他和李淑君發生口角的時候,這人還能很中肯的給出個從長計議的提示。 也正因為這樣,陸研對于從他手中遞過來的車鑰匙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防備。 ——是個笑著陰人的小人,是給李淑君做事的狗。 他在心里告誡自己。 “不怎么樣?!标懷谢卮鸬?。 “怎么判斷?”顧璟霖笑問。 “剛才在地下車庫,他用李淑君和陸思琪威脅你?!标懷兴尖馄?,非常認真地說,“明明只是個司機,膽子卻不小,說話也沒有遮攔,這種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好東西?!?/br> 顧璟霖道:“你還挺細心?!?/br> 陸研心說那是因為被陰過一次了,當然對他有所防備。但這事是肯定不能說出來,于是道:“有些人,聞起來就帶一股人渣味?!?/br> 聽他這么說,影帝先生忍不住輕笑出聲,靜了幾秒,不禁好奇道:“那我聞起來是什么味道的?” 陸研眉心淺蹙,神色復雜地歪頭看他:“我可以說實話么?” “當然?!鳖櫗Z霖騰出只手,十分親昵地握住陸研左手,擱在自己腿上。 陸研深吸口氣,弱弱地說:“顧先生聞起來有點猥瑣?!?/br> 顧璟霖:“……” “要是不說實話呢?”被無情傷害的影帝先生又問。 陸研說:“雖然猥瑣,但是還是可以接受的?!?/br> 顧璟霖:“……” 這不就是不能接受的意思?顧璟霖被這個評價搞得非常受挫,莫名有種寵愛多日的小泰迪搖身一變就成了白眼狼的錯覺。 “你就那么討厭我?!鳖櫗Z霖哭笑不得。 陸研感覺這個問題已經聽過很多次了,每次解釋起來的說辭都一樣,于是也不想再說。相處了這段時間,他知道該怎么討好這個男人,更清楚他究竟喜歡自己身上的哪一點。 天真正直的陸三少主動摟住顧璟霖的手臂,乖乖貼上去,也不說話,像一只喜歡粘人的小動物,會用輕蹭和撒嬌來討好主人。 這一招對顧璟霖來說確實非常受用,尤其是放在陸研這種不喜歡和外人接觸的小潔癖身上,他的主動和親近會讓人產生一種獨一無二的優越感,又有點征服和占有的意思,總之很滿足。 然而這小家伙的下一個行為,卻著實驚了影帝先生一把。 陸研歪著腦袋,垂眸盯著某處看了一會兒,然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戳了戳男人胯間不可描述的位置,說:“要么?早晨都沒做?!?/br> 其實陸研的思路很簡單,顧璟霖喜歡,他又戴了手套,兩者一結合,正好可以證明“我不討厭你”這個意思,直白粗暴,還不需要解釋。 陸三少客觀地想。 莫名感覺自己被猥褻了的顧璟霖:“……” 雖然說雨天車震很美好,但前提是前面沒有陸家司機,后面沒跟著自己那位經紀人,外加上不用擔心參加葬禮遲到,最好還能途徑一片鮮少有人路過的小樹林。 影帝先生也客觀地想。 這小家伙真是極品,竟然能把流氓耍得這么純潔撩人,要是哪天真猥瑣了,那一定浪到沒邊了。 第32章 【被迫坦白】 算起來相處也有小半個月了,這還是小家伙難得的一次主動親近,不管是真是假,目的如何,顧璟霖都吃下了這份討好,而且被哄得心情不錯。 當然真做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先不說前后都跟著旁人,這雨天路滑,去西山走的又是出城的高速公路,到時候萬一感覺一上來沒扶穩方向盤,再發生點事故,那就實在是得不償失了。 所以盡管被陸研撩撥得心癢難耐,影帝先生卻不得不把戳在自己腹下三寸的那只手拿走,似笑非笑地戲謔道:“看不出來你還挺壞,就這幾天學的?” 陸研乖乖“嗯”了一聲,目光還停留在顧璟霖那里,剛才碰的時候似乎一不小心給碰起了反應,戳在指尖的感覺yingying的。那地方他已經看過幾次了,現在一聯想很容易產生畫面感,陸研覺得臉頰有點發燙,匆匆抽離了注意,心里想的卻是這男人需求這么大,怎么也不找個男女朋友之類的,難道只是為了顧及公眾形象和粉絲感受? 這樣的話藝人也真是不容易。 陸研腦子里想著這事,就下意識開口問道:“顧先生一直一個人么?” 顧璟霖聽聞愣了一下,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笑道:“差不多吧,做我們這行限制比較多,事業上升期不適合談戀愛,穩定了以后與你相關的緋聞或是輿論都是由公司cao控的,而且平時也忙,一個人方便些?!?/br> “哦?!标懷姓f,“那您什么時候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 顧璟霖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挺小的時候了,之前還因為這事跟家里鬧翻過一次。說起來我會進娛樂圈可能也有這方面原因,大概就是他們不想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什么,現在回想起來也是幼稚?!?/br> 陸研沒想到隨口的一個問題,顧璟霖卻能回答的這么詳細,甚至有點觸碰到了他本人的隱私,心里頓時挺意外的。 “你呢?”顧璟霖側頭看了陸研一眼,“我看你排斥接觸只是出于潔癖癥的原因,拋開這個不談,好像也不排斥我???” 陸研說:“我不知道,小時候沒考慮過這方面的事,長大一些有了概念以后我倒是查過資料,感覺自己比較符合無性戀,就是對男性和女性都沒多大興趣,主要也是——”他頓了頓,似乎是在調整措辭,靜了幾秒,才低聲繼續,“覺得不干凈?!?/br> “理解?!鳖櫗Z霖安撫性地摸了摸陸研的頭。 雖然口頭這么說,但在影帝先生心里卻是有另一番腹誹——顧璟霖心說這潔癖癥嚴重成這樣簡直太不好了,這得治愈到什么程度才能深入?陸研人長得那么好看,又天天睡他旁邊,卻能看不能吃,這實在太考驗定力了! 看病果然要緊,顧璟霖默想,這趟完了得抽空實踐下醫生提到的滿灌療法。 …… 三輛車一路往西,進入市郊后降雨徒然增大。 大概又過了半個小時,遠遠已經可以看見被水汽濃霧所籠罩的深色山形,陸研將副駕駛一側的玻璃窗擦開些許,似是心不在焉地朝窗外看去。 “一會兒的行程安排是什么?”陸研說。 顧璟霖道:“和你父親的葬禮一樣,先在陸家大宅祭拜獻花,等時間一到再把骨灰送往冷泉陵園下葬?!痹捳f至此,他目含深意地看向陸研,沉默半晌,復又補充,“聽說你的碑是挨著陸先生的?!?/br> 陸研一怔,繼而微帶詫異地回頭迎上顧璟霖的目光:“真的?” “嗯?!鳖櫗Z霖的聲音很平靜,手上方向盤一打,通過別墅區正門后跟隨前面那輛林肯駛上盤山道,他說,“再有幾分鐘就到陸家了,之前我一直沒問過你的打算,但是現在你必須清楚一件事,對我有所隱瞞,你一定什么都做不成?!?/br> 他話音沒落,陸研眸色倏地一暗,卻沒開口,依然保持著沉默。 顧璟霖好整以暇地笑笑,繼續道:“葬禮的賓客再多,環境再復雜,陸家也依然是陸家,只憑你一個人,能在那座宅子里做的事太少了。陸研,我們已經有了一次交易,我也如約帶你來出席了你自己的葬禮,我知道你出于某種考慮不會信任我,但你看看眼下,除了對我坦白,你還有第二種選擇么?” 陸研眉心淺蹙,放在腹前地雙手不覺微微扣緊手指。 “你的時間不多了,”顧璟霖聲音冷淡下來,一字一頓道,“要么說,要么我現在調頭帶你回去?!?/br> “別——!”陸研完全相信顧璟霖此話一定說到做到,他慌忙抬頭,下意識伸手握住對方手腕,可話到嘴邊還是猶豫了。 顧璟霖毫不意外地勾了勾嘴角,替他又把話說開了些:“那天你從陸家離開的時候這里風平浪靜,說明你沒做什么。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國內根基不穩,根本沒資本和李淑君周旋,而現在你的情況依然是這樣,那么你今天同樣無法對陸家做出來什么,所以是回來取一件東西?” 話說到這兒,其實就像在薄紗之上懸了把削鐵如泥的匕首。這男人太聰明了,遣詞造句間不露鋒芒卻又畢露鋒芒,三言兩語就把陸研逼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陸研無奈苦笑,都已經到門口了,總不能真就任憑他原路返回吧…… “顧先生,您說的不錯,我是回來取一件很重要的東西的?!标懷袥]有選擇,只能坦白,“那天回家以后,我、李淑君和一位姓江的律師在書房談了有關遺產繼承權的問題?!?/br> “大意是我爸病危前有過交代,說是遺產生效要以親子鑒定的結果為準。然后那天,江律師出示了一份我本人并沒有做過,卻有我署名的鑒定結果,那份證明顯示我和陸承瑞沒有任何血緣關系?!?/br> 聞言,顧璟霖恍然大悟,登時明白了這位十六年都沒回過國的陸三少,為什么會去搜“中心醫院”這個關鍵詞!他終于在兩件事之間找到了聯系,卻故意沒有戳穿,因為這里面還有一點沒有解釋通。 ——李淑君想剝奪陸研的繼承權很容易,只要隨便找個人去檢測,或者直接偽造一份假的鑒定書,但無論是以上哪種,都不能構成陸研非要回來拿那份鑒定結果的原因。 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會說那張親自證明至關重要。 果不其然,陸研深吸口氣,繼續道:“其實這件事我一開始也沒什么頭緒,覺得李淑君蓄意栽贓,只是因為我是父親在外深造意外留下的私生子,他看我不順眼,所以不希望我繼承一分一毫的一顫。但冷靜下來之后,我發現有一個地方很奇怪——” 他抬眼看向顧璟霖,意味深長道:“按照他們那天的說法,要求檢測繼承人資格的人是我父親?!?/br> 聽完這句,顧璟霖瞬間明白了陸研的意思,而后不禁暗自贊嘆這小家伙的心思真是太細了!生父亡故,他孤身一人回國面對的第一件事就是來自李淑君的栽贓陷害,雖然大難不死,但這一番經歷過后,換作承受能力稍弱的人恐怕早就崩潰了,而他卻還能理智分析清楚眼前的局面。 看不出這敏感到動不動就害羞流淚的小潔癖,在另一方面倒是意外的成熟睿智。 顧璟霖在心底笑了一下。 陸研不知道顧璟霖的心思,只自顧自地繼續道:“算起來,就連最小的陸思琪今年都成年了。時隔這么久,爸爸卻突然想起讓我們去做親子鑒定,這件事只能說明他懷疑我們之中有人不是他的親生子女,而李淑君又故意把“非親生”的帽子栽贓給我,反倒是證明了我另外的三位兄妹有問題?!?/br> 說完,陸研無可奈何地看了顧璟霖一眼,聲音又軟下來,弱弱地說:“能說的都說了,現在顧先生滿意了么?” 顧璟霖才剛感慨完陸研腦子好使,轉頭又險些被那副受了委屈似的小可憐語氣逗笑了,心里頓時化成了一灘水,特別喜歡這小家伙單獨在他面前裝乖服軟的模樣。 “滿意了?!鳖櫗Z霖忍笑正色道,“那份偽造的鑒定書在哪兒?” “可能在書房?!标懷胁淮_定,“李淑君以為我是個死人,對那種東西不會特別上心的,而且是發到現在的時間又不長,應該不會刻意轉移地方保存?!?/br> “不是在李淑君那兒,就是被統一保存在了公證律師那里,不過陸夫人既然這么有野心,又那么敢做,自負的人終歸是信自己比信別人多一些的?!鳖櫗Z霖淡淡道,“剛才你說律師姓江,我覺得我可能知道那個律師是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