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沒錯，這也是我想問的，誒，你之前不是看護那個小姑娘的嗎？她衣服還完整嗎？”

    被問話的女生萬分嫌惡的看了一眼他們，原來‘看客’這種東西是真的存在的，以后再也不嫌棄魯迅總是寫小說，為難咱們這些后人了。

    今天的方外婆方外公顯得分外的心神不寧，你說說這都幾點了，怎么孩子還不回家啊，方外公越

    想越不安，“老伴兒，你去樓上問問，她家林琳回家沒？”

    方外婆點點頭，爬上了樓，只見林紓也有點驚慌，“方阿姨，我剛想去問問您，方秦有沒有回家呢？”

    兩人一起搖頭，心中不安更深，林紓看見老人焦急的臉，勉強笑了一下，“沒事兒的，估計是幾個孩子留在學校補課么，我知道他們經常聚一起學習，里面有薛瑤，舒茂，我打個電話給舒茂他們問問。您先回去，不要慌?！?/br>
    剛找到舒茂的電話撥通，就聽見座機叮鈴鈴的響起。

    林紓瞬間就忘了自己的手機，急匆匆的按了免提：“喂？”

    “你是林琳的家人嗎？我是第一人民醫院的，您女兒受到了搶劫，現在正在醫院接受治療，請問您有空可以趕過來嗎？”

    林紓覺得自己的舌頭都快打結了，不然怎么就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是，是的，我是林琳的mama，我，我，馬上就到，還請您先幫我家女兒治療?！?/br>
    幽魂般的掛了電話，林紓覺得腦袋有點發昏，剛剛接到的電話就像做夢一樣，怎么就突然有人通知她孩子又住院了呢？

    或許是天太熱了，所以曬昏了頭也不一定呢。

    隱約聽見了有細碎的聲音傳來，林紓尋聲找去，只見自己的手機丟在沙發上，屏幕還亮著光，顯示正在通話中，拿起手機，“喂喂？阿姨，您怎么了？還在嗎？林琳她怎么就住院了。發生了什么事情？阿姨？”

    舒茂在電話那頭焦急萬分，之前的免提她聽得半清不楚，可急壞了。

    林紓終于確定了自己之前不是做夢，設想一旦打破整個人就精神多了，現在寶貝兒正在醫院等著自己過去呢，可不能掉鏈子。

    “是舒茂吧？之前林琳一直沒回家，我還以為跟你們去學習了，沒想到剛接到電話，說是她遇上打劫的了，現在受傷了，我需要馬上趕過去，就先掛電話了啊?！?/br>
    舒茂怎么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情，“好的，那個阿姨，是在哪個醫院，我馬上也趕過去?！?/br>
    林紓也無心在寒暄了，直接說：“在第一人民醫院，我先走了?！?/br>
    嘟嘟嘟嘟，電話很快就變成了忙音，舒茂也趕緊喊司機，向還在吃飯的舒爸爸解釋了一下，趕向醫院。

    與此同時，同樣的電話也打到了方家，兩個老人聽到那樣急促的鈴聲，整個人都慌了，當年也是這樣的鈴聲過后，他們趕忙跑去醫院，然后失去了女兒和她的孩子。

    “我來接吧，肯定是方秦打電話回家報備呢，小林說她家女兒也還沒回家?！狈酵馄怕氏日f道，其實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的老伴兒，看似強悍，實則就像紙糊的老虎，現在這身體是受不了一點刺激的。

    鎮定的聽完，方外婆穩住了急速跳動的心臟，依然很是淡定的說：“我就說吧，孩子今晚在舒茂家學習就不回家了，我得去給他帶點換洗衣服，”

    方外公信了“你說這孩子，也真是的，出去住也不知道提前跟家里說一聲，看把你急的?！?/br>
    “對對，只有我急，你不急，待會見到孩子，我非得告訴他你不疼他?！?/br>
    “說什么呢，你可不要挑撥我們的關系啊，趕緊去送孩子的東西吧，遠不遠？遠的話我開車送你?！?/br>
    方外婆眼尖的看見匆匆下樓走近的林紓，急急打開了門：“小林啊，你家閨女也說今晚在同學家學習不會來，讓你送衣服去啊，正好我們一起啊，等我一下啊?！?/br>
    林紓瞬間意會，“好的，咱們一起?！?/br>
    五分鐘后，兩個憂心忡忡的人結伴趕往了第一人民醫院。

    ☆、第六十一章

    劉父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在另一個城市進行市場開拓，熟悉的電話告訴他這是兒子又鬧事了，作為專職善后，他幾乎已經總結出了一套經驗，能壓的就壓，不能壓的就從輕，實在不行讓他先進去幾天，反正很快就能在弄出來。

    曾經有好友對著他兒子大搖其頭，說這樣下去會出大事的，對此劉父相當不以為然，反正自己掙的足夠娃兒用的，再說這孩子啊，打別人總比被人打不是嘛？活潑點也沒問題啦。

    “喂？是不是我家那個臭小子又犯事兒啦？哎呀，還麻煩您包容包容，我馬上就趕回來啊?！?/br>
    “老劉啊，”對面的聲音有點吞吞吐吐，“你家小子是出事了，他帶著一幫人堵人，被開了瓢，現在還沒有醒，具體情況還是等你來了，讓醫生跟你說吧?！?/br>
    直到掛了電話劉父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想來就只有他家兒子揍壞人的份兒，最多也只是小挫傷，現在居然被人砸了腦袋，劉父又急又氣，草草叮囑了一下助理，就急沖沖的趕到了醫院。

    隔著厚重的玻璃墻，只見向來活潑可愛的兒子正躺在病床上，頭上纏著扎眼的白紗，鼻孔處連接著呼吸器，那七七八八的管子更是扎眼。

    不由的，又想起了剛才的對話。

    “劉先生，您的兒子外傷都還算好，不是很嚴重，但是腦袋上的那處卻最令人擔心，您也知道，大腦這東西是最復雜和精密的，現在什么情況都還不能很清楚，只有等他醒來才能進行更近一步的檢查?！?/br>
    “所以他什么時候可以醒來?！?/br>
    “這個我們是真不能保證，但是如今情況就是，如果能醒來一切都好說，但隨著時間流逝，這個蘇醒幾率是越來越小的。所以——您要做好心理準備?！?/br>
    心里準備，什么心理準備，打從這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劉父就決定決不讓他受一絲苦，一世安康，雖然之后好像什么有什么地方出錯了，但他也拼勁了所有的努力讓他可以自由自在的活著。

    他甚至已經立好了遺囑，等到自己百年之后如果兒子依然立不起來，就把公司兌出去，每年都只給分紅就好，

    從來沒想過居然有一天有醫生會告訴他‘您的兒子有可能醒不過來?！趺纯赡?？劉父面目猙獰，不管是誰，絕不會放過他們。

    又仔細看了一眼除了微弱的胸口起伏意外再無反應的兒子，掩去了眼里的傷痛，剛要轉頭，就看

    見一個婦人匆匆趕來，雖然已經年近中年，但依然韻味十足，穿著一身紫色曳長裙，腳上卻拖著一雙人字拖，發型更是凌亂不堪，向來連頭上的一個大卷的弧度都要精致完美的女人，如今也是充滿了凄惶。

    “老劉啊，我聽小李說，小一住院了，這是真的嗎？”

    劉父沒有回答，只是側過身，露出了病房里的人，微微低下的臉上全是陰霾。

    劉母眼里的希翼全都破滅了，顫顫巍巍的伸出了手指，小心的翼翼的隔著玻璃墻轉頭看向自己的

    丈夫“老劉啊，小一這是怎么了？怎么住在這個病房里??？我，我想進去看看他！”

    劉父一把握住她的手，壓抑的痛苦才表露出一二，“沒事啊，沒事的，會好的，放心吧。你知道咱們兒子這么乖巧，一定會好的，啊，別哭了！”

    劉母終于遏制不住了，攥著劉父的手，彎下來腰，“怎么會這樣啊，我們兒子從小那么聽話，好不容易從國外回家了，還沒到幾天，怎么就遇見了這樣的事情，怎么會有這樣狠毒的人，對小一也能下的去手??！”

    劉父有一瞬間的怔忪，眼里隱晦的出現了一絲悔意，又很快的消失不見。

    那個被劉母大罵‘惡毒’的人，此時也才昏迷了一夜后漸漸醒來，林紓一直守在床邊寸步不離，方外婆則強忍著回家，依然帶著往常的笑意，老兩口實在太熟悉了，相濡以沫這么多年，方外婆

    使勁了渾身解數，只求不露痕跡，幸好，所有的努力都沒有白費，方外公嘟囔了幾句“外孫長大了，真是說不回來就不回來，還不知道打個電話，哼哼?！币簿凸怨匀ニ?。

    只留身側的方外婆睜著眼睛到天明。

    “你咋了，眼睛這么紅？”第二天起床的方外公看見老伴兒的紅眼睛，有些不解。

    “哎呀，人老了，失眠了?！狈酵馄耪Z氣很是凝重。

    方外公也收了笑臉說道：“唉，還有誰能一輩子不老的？其實啊，我也失眠，咱們啊，一起就這么老咯?！?/br>
    方外婆露出些笑意，你說這老頭子吧，你說他迂，偏偏偶爾說出的話卻讓人暖進了心里。

    “我知道啦，只要你不嫌我老就行了，我去買菜了，你不準偷偷抽煙??！”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快去吧?！?/br>
    方外婆就像往常一樣，悠閑淡定的帶著自己買菜專用的菜籃，直到出了小區門，走到方外公在陽臺上看不見的地方，才敢顯露出內心的焦急。

    今天的公交怎么就慢成了這樣，當她跨進門的那一瞬間，看見鼻青臉腫的方秦正躺在病床上，側著頭看著林琳撲在mama的懷里嚎啕大哭，青腫的帶著紫黑的眼睛只留下一條縫隙，連眼珠都看不見。

    但他還是醒著，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事情了，方外婆強忍許久的淚終于決堤了，縱橫在臉上的溝渠上，她的身體都似乎在一瞬間都輕盈了，撲向了病床，看著方秦纏著紗布的身體卻無從下手，‘碰那里都會痛啊’。

    方秦用完好的一只手撐起身體，把頭放進方外婆的懷里，輕輕地蹭了蹭說：“嘶，外婆，別哭了，我沒事，嘶你看，我這不是，嘶，沒事嗎？”

    沙啞的喉嚨，卻讓大哭的林琳瞬間從mama懷里抬起頭，打著嗝說：“方秦，對不起，嗝，如果不是，嗝，我，你也不會成這樣！嗚嗚嗚！”

    方外婆簡直有點驚呆了，昨天以為小姑娘已經很嚴重了，沒想到過了一夜，林琳臉上的青紫徹底都起了出來，一些地方甚至還破了皮，這不是造孽??？

    方秦嘆了一口氣，胸口隨之泛起了一陣疼，“快別哭了，嘶，要說對不起，也該是我說啊，如果不是我，劉曼也不能喪心病狂成那樣?！?/br>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你們沒受大傷就好，趕緊都擦擦眼淚，好好休息啊?！?/br>
    兩人乖順的點點頭，只是林琳突然想起什么，又撐著問：“方秦，你張嘴！”

    “干什么？嘶—”

    “嗝，沒什么，你張嘴！”

    方秦無奈萬分，但看著周圍三個人目光灼灼，只得妥協，破了的嘴角一動就疼，唇上更是血痕斑斑，腫脹的簡直是以前的三倍，但和現在的臉確實合適非常。

    正如林琳所料，方秦一張嘴，透過那微微的縫隙，赫然少掉了兩顆牙，一上一下，林琳半點沒有覺得好笑，只是默默背過身，慢慢的把自己埋進了被子里，甕聲甕氣的說：“我先休息了，真的好累啊，眼睛都睜不開了?！?/br>
    方秦小心的把嘴合上，呼，還真疼，“外婆，嘶，你也趕緊回家吧，估計外公要等急了，記得千萬別告訴他?！彪m然知道外公現在肯定不知道，但一想到那個后果，方秦還是不由的有些急，扯到了面部肌讓他恨不得狠狠的撓自己兩下，以痛止痛。

    方外婆好不容易停下的淚，終究在方秦的話中又落了下來“你這孩子，外婆這么大的人了，哪用你cao心，快休息吧！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多省心。來，小紓，咱們先出去吧”

    ☆、第六十二章

    看到兩人出了病房門，室內進入了久久的沉靜，一個沙啞的漏風的聲音率先響起，“好啦好啦，都哭了多久了，我得告訴你多少遍?！币廊粵]有動靜，好似方秦在說話的那個人真的埋在被子里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方秦稍稍活動了下自己的胳膊腿，剛想起身突然腦中一轉，“嘶，哎呦，”一聲痛呼讓一邊的林琳條件反射性的掀開了了被子，剛掀開一半，似乎意識到什么，又立刻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

    方秦恍若未見，依舊一邊時不時發出忍痛的呼聲，一邊試圖從床上下來，林琳小心的從被子邊沿露出臉來，見這一場景，喊道：“你瘋啦，你全身就沒一塊好rou，能不折騰嗎？”說完就不適的皺皺眉，有情不自禁的咳嗽了幾聲。

    方秦暫停了一下自己的動作，這還是今天第一次聽見她說了這么多話，這嗓子還真是跟跟自己的有的一拼，“我你知道昨晚我睡覺的時候，做的夢里，耳邊還是你的尖叫?！?/br>
    本以為她會要么是一個笑容，要么是一個白眼或者紅眼丟來，沒想到撲面而來的又是刷刷的眼淚。

    林琳從沒覺得自己居然可以這么脆弱，眼淚就像不要錢似的向外噴灑，一絲半點都控制不住，她想看看方秦現在的樣子，但是淚眼朦朧下，什么都看不清，她想下床制止方秦的‘自虐’，但身上的疼痛讓她行動緩慢，那樣的無力感，讓她好像又回到了之前。

    慢慢的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樣的拳腳，棍棒，板磚一樣樣的淹沒了面前的那個男孩，她除了大聲尖叫，無用的一次次撲上去，沒有任何的方法，去面對這樣的傷害。

    依然是一絲聲音未出，方秦一急，這下是真的碰到自己折了的胳膊，看著她聽見了自己的驚呼，就打了雞血似的一個機靈，就下了床，雙腳剛一碰著地，就疼得一陣顫抖，細細密密的傷口布滿了腳底。

    “快回床上去，我沒事的，只要你別哭了，就沒事?！?/br>
    林琳就像小美人魚，步步走在刀尖上，走向了她的王子，即使王子此時半點都不英俊瀟灑，說話漏風，眉目不清，小心的摸了摸‘王子’受傷的手臂，林琳默默的把正歪著腰想要下床的人在病

    床擺正，蓋上了薄被。

    “沒事了，你好好休息，我不哭了?！?/br>
    方秦看著小姑娘的樣子，同樣也是丑的不忍直視的一張臉，腫脹的地方擠得臉部都變了形，更別提實力哭了那么長時間，從嗷啕大哭到默不作聲默默流淚，本來臉上唯二完好的五官也腫的跟自己有的一拼，所以都是值得的。

    林琳也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閉目養神，耳旁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讓她感到無比寧靜，自己的自以為是，理所當然都在一點點的付出代價，所有人都告訴她‘劉曼跟你不對付，你要防著點’，原媛曾經說過‘劉曼是混過的?！?，但自己是怎么做的呢？‘她還是孩子，即使做對也不會怎么樣的?！?/br>
    她的經驗再此掣肘的她，讓她做出了一次次的錯誤判斷，上次是lucy，這次是方秦，從來沒有這樣的厭惡著自己的自大。

    如果不是方秦的不畏生死，如今的自己會怎樣呢？劉曼的打算大家都聽的一清二楚，想起方秦之前的安慰，除了更加內疚在沒有別的想法了。

    想起最后那個被打翻的在地的‘劉哥’，林琳有著隱隱的擔憂，最后那一下的力道可不輕，如果萬一被打死了，那就真的難說了，自己在這兒頭腦風暴，一旁的男孩兒依然呼嚕呼嚕睡得正香，時不時還夾雜著因為疼痛而克制不住的‘嘶嘶’聲。

    暗暗想著‘應該不會有事的，不然現在肯定沒有這么平靜’一邊安慰自己，一邊也慢慢的進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