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大屏幕的機會，又是和周曲山合作，又是大制作，誰知道下次這種機會到來會是多少年后，怎么能不難過？可他又怕姬云覺得是她害得他失去角色會負疚，所以勉強撐著，表現得仿佛真的不當回事。

    姬云又怎么看不出蘇煦只是強撐著，心里對這個少年不免又多幾分好感。

    直到這天傍晚，蘇煦的父母才從火奴魯魯趕回來了。

    章敏抱住兒子裹著繃帶的手哭了幾聲，又拍拍他的肩，“兒子，mama很心疼，可是也很驕傲。你是個小男子漢了?！?/br>
    “我早就是了好么？”蘇煦試圖掙脫媽咪，還偷偷朝姬云看一眼，似乎覺得在她面前被母親當成小男孩又抱又夸是件很難為情的事。

    王韜早就和項明琳通了氣，章敏夫婦到了沒多久，她也來了。

    表面上看，這是兩個小演員的經紀人在醫院的偶遇，可實際上，雙方都明白，什么偶遇，什么道謝，全無關緊要。

    在醫院簡陋的餐廳里，項明琳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合同給章敏，“我聽說你師弟已經動了心思想要換角。蘇煦的傷情你剛才也聽醫生說了，至少要休息半個月。周曲山從來沒有吹飛預算的劣跡，這是他在投資商面前的金字招牌，他這次也不會想要破功。而且，我想你也知道，他像投資方保證的霸業的上映期，是明年暑假?！?/br>
    章敏翻看合同看了看，“大家都是圈里人，就不客套了?！彼痤^，對項明琳笑笑，“蘇煦值得比這更好的合同，你和我心知肚明。十年的約太久，改成五年，此外，《霸業》的票房分成，我要百分之一?！?/br>
    項明琳挑高眉毛，但依然保持著笑容，“如果蘇煦不是鴻星的藝人，我恐怕不能保證周曲山不會換人。昨天他已經召集會計做了報表?！?/br>
    章敏也微笑，“我一點也不擔心這個。山山當然可以換角，但是，按照馬睿成大律師給我的建議，如果我有意起訴，劇組很可能會因為違反消防安全條例全面關閉兩周，在火災隱患一一被肅清之前，恐怕，這段時間，他都沒法拍戲了，當然，他也可以換攝影棚，重新搭布景?！?/br>
    ☆、第66章 底氣

    項明琳聽到“馬睿成大律師”之后眉心一跳。

    馬睿成是誰？

    業內巨頭騰飛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之一。國內最著名的大狀。

    還有, 姬氏的御用律師。

    她立刻反應過來：姬云已經將蘇煦的事告訴姬正揚了。

    而姬先生, 這次是打定主意要幫蘇煦這個忙。

    章敏繼續溫婉地笑, “項總，我沒先和山山談, 而是坐在這里跟你談，是因為我有誠意——我看好鴻星，我知道蘇煦在鴻星能有更好的發展?！?/br>
    項明琳也笑了，“我感謝你的誠意和信任，我也看好蘇煦的潛力，要知道，能讓我親自來談的藝人寥寥可數, 這是我的誠意。不過——”

    她頓一頓, “大家都是圈內人, 你也知道，我們公司很少有簽五年的藝人, 練習生的合約時間有多長？”

    項明琳說的這些, 章敏是知道的。不要說鴻星這種業界龍頭, 就是普通經紀公司，給新人的合約通常是十五年。

    不過, 她看著項明琳，含笑不語。

    就在三四個小時之前，章敏心急火燎地在s市機場下了飛機，一位精干的女性微笑著走到她面前，“章女士？”

    章敏一愣, 那穿hugo boss女西裝的女子已經對她伸出手，“我是姬正揚先生的秘書張品?！?/br>
    章敏愕然，但習慣性地伸出手和張品握了握。姬正揚？電子業寡頭巨鱷姬正揚？他的秘書來找我干什么？

    張品向她介紹身后的一個男子，“這位是馬睿成大律師的徒弟林學峰，姬先生相信您可能需要馬律師的一些建議?！?/br>
    電光石火間，章敏明白了。

    原來，兒子每天都會提到的，那位和他搭檔的小姑娘，宜姜的扮演者，姬云，是姬正揚的女兒。

    但是，姬正揚為什么要幫我們呢？

    在去騰飛律師事務所的路上，章敏才知道，原來這次蘇煦受傷，是因為救姬云。

    到了事務所，馬睿成大律師親自和章敏談過，章敏一顆心已經放回了肚子。

    此時，她坐在項明琳對面，對著她“極有誠意”的邀約，沉默地笑著。

    如果沒有在機場遇到張品，沒有和馬律師相談過，鴻星的十年約是不錯的選擇，可是，現在，她有了更好的選擇。

    姬正揚請馬睿成是為了什么？當然是為了保住蘇煦在霸業中的角色。

    她章敏才不在乎周曲山會不會吹飛預算，霸業是明年暑假檔期上映還是明年年底寒假春節檔上映。

    這部戲里老戲骨扎堆當綠葉，襯的是什么？不僅僅是影帝易東雷，更是兩個年輕新人，蘇煦和姬云。

    只要霸業能上映，她兒子在這樣優秀的大制作中演的是男二號，有什么可能不會更紅？

    霸業上映之后，項明琳還敢拿著十年約來和她談？難道到時候還要來一出她拿著唐風還是其他公司給的合約跟項明琳討價還價的戲碼？

    所以，她按兵不動，就這么看著項明琳。

    對峙了片刻，項明琳知道章敏是糊弄不過去的，馬睿成大律師這張牌，章敏會用到極致。

    于是，她只能亮出底牌，“改為七年如何？分成之類的具體條款我們可以再談?！?/br>
    兩個女人相視而笑，握了握手。

    馬大律師是最終武器也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除非周曲山完全不退讓，章敏不會輕易使用。

    在這個圈子里，和氣才能生財，兩敗俱傷不可取。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為蘇煦找一棵大樹靠著。鴻星這棵大樹就很不錯。這顆樹下，可不止有她兒子，還要姬云呢。

    合同草擬之后，章敏回到蘇煦的病房看兒子，氣色好的和今天早上判若兩人。

    最后，出面和周曲山談判的，是項明琳。

    她鴻星旗下的兩個藝人在片場遭遇火災意外，而且還是未成年人，她要為他們討賠償。

    周曲山是藝術家中最精明的商人，可是，他畢竟首先是藝術家。

    他知道他斗不過項明琳。

    他也清楚地知道，就算唐風和其他投資人抱團和項明琳以及鴻星的律師團拼，勝算也不大。

    那為什么不稍作讓步，大家和氣生財呢？再說，就算進度滯后，預算超了，鴻星也是投資商之一，自然得自負責任，不是么？

    于是，蘇煦成為鴻星藝人的第二天，周曲山在百忙之中抽空來醫院探望他了。

    蘇煦百感交集，再次偷偷看站在窗邊的姬云，她一臉淡然，觸到他的目光后還抬了抬眉，似乎在說，你看我干什么？跟你的山山叔說話啊。

    令周曲山慶幸的是，一周之后，蘇煦的傷就痊愈了。

    主治醫生感到不可思議，他反復查看蘇煦手臂上已經是淡淡粉紅色的瘢痕，“你好的可真快??！”

    蘇煦齜牙，“醫生，你都不知道我一天吃多少粒獼猴桃！我把我這輩子的份額都提前吃了?！?/br>
    蘇煦回劇組后，周曲山立刻趕起進度，把全副精力投入在拍攝小白和宜姜的戲上。

    比起一天24小時都有一群人嚴格按照時間表督促、簇擁著的姬云、蘇煦，一個擔當群演的唐風小花在拍攝時發生意外，受傷后離開劇組的事幾乎無人關注。

    這位倒霉的小花在拍戲時不慎落入布景水池，誰知道水面上浮著睡蓮，水里游著錦鯉的水池里會有幾個碎啤酒瓶呢？她摔下去之后又好巧不巧地先是坐在了玻璃瓶上扎破了臀部和腿，驚慌爬起時，手一按地，掌心也被碎玻璃扎破了，好不容易踉蹌站起來，一抬腳，踩到了淤泥里的碎玻璃把腳也給扎傷了。

    眾人七手八腳把她拉上來之后趕快送去醫院，做了手術才把手腳里的碎玻璃取出來，再縫合，打破傷風針，折騰了一番之后，醫生說她腳底的傷勢挺重，至少得養兩三個月，那還怎么拍戲？

    周曲山和方明根本沒見這個倒霉的演員，就讓一個劇務打發走了人。

    現在周曲山的全副精神，都放在“公子小白和宜姜”這一組的拍攝上。

    在自己的項目中遭遇強勢的投資方固然會令人不悅，但是，蘇煦恢復得出人意料的快，這使周曲山為不用換角重拍感到深深慶幸，也就不計較項明琳伙同章敏一起向他發難的事了。

    更令他驚喜的是，經歷這次火災后，姬云和蘇煦的友誼更加深厚了，從前還只是“友好”、“熟稔”，現在兩人同框的鏡頭里充滿了可遇不可求的“信任”感。

    更重要的是，姬云懂得害羞了。

    不管是在拍戲時，還是平時，她和蘇煦互動時常常會流露小少女的嬌態。

    方明悄悄和周曲山嘀咕，“姬云這是開竅了吧？從前是高冷三無少女人設，現在變得有點傲嬌了。蘇煦這英雄救美救得值啊?！?/br>
    周曲山先是高興，畢竟這樣的“宜姜”更接近他心目中預設的形象。

    但是，他也有點擔心，如果姬云繼續保持這種少女的狀態，之后拍宜姜和桓公的戲時，她會不會失去當初讓他和方明寒毛直豎的神秘邪氣呢？

    不過，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余的。

    十月中旬，公子小白的戲份已經完全拍完，蘇煦結束了在《霸業》攝制組的工作。

    隨即，鴻星傳媒大張旗鼓地開了一場記者招待會，宣布蘇煦加入鴻星。

    在記者會上，鴻星還宣布，他們已經買下了《名偵探》的改編版權，將會把這部紅了二十多年經久不衰的動畫改編成真人網絡劇，由蘇煦主演那位走到哪兒就會有人死在哪兒的名偵探少年。

    與此同時，霸業的攝制組中，姬云扮演的宜姜和易東雷扮演的桓公的幾場戲都令周曲山十分滿意。

    看過易東雷主演的幾部影片之后，姬云稱呼易東雷為“老師”，真心的。

    易東雷不僅是敬業的演員，他還一點架子也沒有，很提攜后輩，姬云和他搭檔時耳濡目染學了很多表演上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

    此外，他學識堪稱淵博，雖然不能和姬云一起做奧數題，但是和他閑談無疑是一種很舒服的體驗。

    從八月底到十月底，姬云每天都在緊張的拍攝中度過。

    同時，除了認真觀摩劇組中各個老戲骨表演時的技巧，她也和蘇煦一樣，經常跟在周曲山和方明身后，觀察他們是怎么拍攝的。

    姬云不多話，學習時態度認真謙虛，倒是有不少老演員對她這種真的想要琢磨演技的新人有好感，也經常會點撥她。

    姬云受益匪淺。在片場能學到的，是在教室里學不到的，彌足珍貴。

    到了十一月底，姬云在霸業劇組最后一個鏡頭也拍完了。

    宜姜在公子小白成為齊桓公后是一種類似幽靈、幻影的存在，甚至，在最驚悚的那場戲中，是種類似鬼怪、心魔的存在。

    在這場戲中，齊桓公食用了易牙所獻的rou湯后得知那是易牙用自己的小兒子做的人rou羹，他回到寢宮后先是狂飲又大吐，在他的幻覺中，他變成了一頭在泥潭中打滾掙扎的黑龍，而目露鄙夷的宜姜在剛一出現時仿若天仙，但在他試圖抓住她，和她糾纏的過程中，桓公陡然發現，宜姜其實根本不像她看起來那樣無辜，她純潔的白裙下藏著一條鱗片巨大的尾巴——她也是一條棲息于泥沼中的惡龍。這條惡龍的尾巴正和他的黑龍尾糾纏在一起！

    這些戲大多數需要很多后期的cgi制作，才能達到周曲山想要的那種猙獰又引人入勝，明明心中很害怕可卻不愿捂住眼睛的效果。

    但是，如果演員的表情不到位，最終效果就會大打折扣。

    還好，姬云沒讓他失望。

    桓公時期的宜姜每次出現都展現出一種隱藏在純真和無辜之后的邪惡、冷酷、殘暴。

    就像最初和易東雷對戲試鏡時一樣，他們合作的這些戲幾乎每一場都充滿了方明所說的“邪氣”——畫面明明很唯美，可觀者不知為何覺得魅影重重，并不寒而栗。

    姬云完成在霸業劇組的拍攝，和其他陸續離開的演員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秦宮影視基地。

    姬云看著車窗外，高速公路兩側高大的白楊樹這時已經光禿禿的了，幾個月前她來時，樹上滿是翠綠樹葉。

    回到s市后，姬云沒有回家直接到了鴻星，項明琳交給她的下一個劇本，就是《名偵探》。

    ☆、第67章 回到s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