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等到入夜之后兩人一起出擊,肖純表現得可圈可點,有時不用她提點就能配合好,姬云實在是十分欣慰。 驚喜欣慰之余,她又重新審視肖純,她從前來他的房間時,對他墻角書架上堆得滿滿的漫畫沒怎么注意過,現在想想,肖純向她安利的漫畫中不乏暴力血腥、執行私法、少年突然得到神力然后替天行道之作。 把“賊贓”放到肖純房間放好之后,姬云問他,“要是你爺爺奶奶回來后發現這東西,你怎么解釋?” “我就說是同學家親戚搞傳銷弄得電壓按摩器,積壓了很多沒地方放就拿來了一臺?!毙ぜ冇X得房間里暖氣太熱,先雙手交叉到后頸把毛衣脫了,又解開兩粒襯衫扣子,輕呼口氣,“教我怎么用這機器練功吧!”他說著,把沖鋒衣和滑雪面罩疊好裝進一只袋子里放到自己床下。 姬云似笑非笑看了肖純一會兒,輕聲問,“你該不會在床下面還藏著蝙蝠俠的橡皮肌rou盔甲吧?” 肖純臉一紅,居然挺了挺胸,“我覺著我用不著穿吧?” 這時已經是凌晨五點多了,姬云推測顧嵐可能八點多的時候會打電話給她,時間寶貴,也就不再和肖純調笑了。 她和肖純相對盤膝而坐,把機器電源接好,一人兩個吸盤貼在太陽xue上,慢慢調試電量,教肖純如何把電流和體內的靈氣混合激發,將之轉化成自己的靈力留在體內。 “注意一定不能太用力,不然的話,恐怕咱們這一片也要停電了!” 肖純掌握了技巧之后姬云趕緊提醒他,她不久前就是為了筑基一鼓作氣吸取電能,結果搞得四分之一個s市的電路被爆了。 姬云剛接觸這個世界的物理書時就產生了將電能、核能轉化吸取為自身靈力的想法,但苦于一直沒有機會實驗,現在有了這臺機器,又證明了自己從前的推論,欣喜程度還要甚于筑基成功。 如果能把電能當靈石用,哪里還用得著到處找靈氣??! 姬云越想越開心,正和肖純不亦樂乎吸收電能呢,突然聽到“啪嗒”一聲輕響,她睜開眼睛,“怎么回事?” 機器的電也斷了。 肖純按了幾下書桌上的臺燈,又拉開窗簾看看,外面的路燈還是亮著的,“看來不是停電?!?/br> 他檢查了一下家中插卡式電路箱,遺憾宣布,“我家電卡上沒錢了?!?/br> “……” 這時已經六點多了,有些晨運的老人已經起床了。 姬云只好讓肖純天亮后給電卡充值再說,自己穿上外套回家了。 ☆、第37章 頓悟 姬云回到家, 小白嗖一下竄出來,速度太快用力過猛, 竟然一下撞到了玄關的鞋柜上。 但它絲毫不以為意,它坐在地板上, 瞇著眼睛, 抬著小腦袋打量姬云,小黑鼻子鼻孔不停用力翕動,尾巴因為掩飾不住的激動不停甩在地板上,發出輕輕的敲擊聲, “主人, 你徹夜未歸, 身上還都是肖純那壞小子的氣味, 嘖嘖嘖, 說說吧,怎么回事?” 姬云換了鞋,把沖鋒衣脫下來扔到小白頭上, “一起修煉而已?!?/br> 小白叼著沖鋒衣跑進姬云房間, 自己跳到她床上, 尾巴依舊在狂甩不止, “什么一起修煉?你欺負我沒看過修真小說么?是雙修吧?爸爸臨走前千叮萬囑叫你不要搭理肖純那壞小子你可真是忤逆??!” “什么雙修!”姬云笑著呵斥它, “你就沒看出來主人我有什么不同了?我筑基成功了!” 小白一聽,脊背上的毛炸了起來,它愣了幾秒鐘,在床上跳了跳, 然后,撅著屁股前爪趴在床上小頭放在爪上做了個拜服的姿勢,“主人大能!恭喜主人!” 姬云摸摸它的小頭,“你也要努力修行啊,肖純很快也要有練氣中期修為了?!?/br> 小白聽到姬云讓它修行,立刻從床上跳下來,叼著窗簾一角把窗簾拉好,“主人,你剛剛筑基成功,一定非常累了,快休息一會兒吧?!?/br> 姬云知道它是想偷懶,無奈嘆道,“大家都說你長得像一只薩摩耶串串兒,可我覺得你剛才很像狐貍呀,一臉jian妃相?!?/br> “嘻嘻?!毙“坠郧蓳u尾巴,跑去客廳了。 姬云睡了兩個小時后醒了,梳洗之后顧嵐打來了電話和她視頻。 老太太看起來精神極好,雍島一年中氣溫最低的時候也不過十幾度,這時比s市暖和得多,顧嵐穿了件之前定做的香云紗旗袍,披了一件香色呢子大衣,手機鏡頭中她的同伴們也都精神奕奕,祖孫倆說了會兒話,無非是互相囑咐,顧嵐還勸姬云放假了多睡一會兒,少看點書,多出去走走。 “我和你爸爸通電話時,他說他今天下午就要回國明天就到家了?怎么突然改行程了?”顧嵐有點疑惑。 姬云和姬正揚都沒對她說昨天發生的事。不過,這事等顧嵐回來后也藏不住。 姬云淡淡說,“大概是事情比原先還要順利吧?!?/br> 顧嵐也就不再問。 姬云吃過早餐,帶著小白出去遛了個彎,又回家睡了一會兒。 到了中午,肖純打電話找她,小白把手機叼到姬云床邊,姬云伸個懶腰,“喂?” 電話那邊肖純像是愣了一下,“嗯?我吵醒你了么?” 在這之前姬云也有幾次徹夜不停練功的時候,一次是剛來到這世界時,她急需靈氣提升能力去應付第二天就要面對的校園惡霸,而周圍靈氣又太稀薄,只能徹夜練功,另一次,是她在峻城山吸取了老樹、白云觀的靈氣之后將其煉化為內丹。 筑基需要修行者運轉全身靈脈,讓靈氣不斷沖擊丹田,整個過程中修行者的筋脈被寸寸改造,最后丹田被靈氣蒸騰煮沸,所以筑基又被稱為“脫凡胎”,這過程不僅極其痛苦而且極耗費心力,時時刻刻都要修行者全神貫注,不敢稍有閃失。 通常筑基成功之應該服食靈丹,在靈氣充足的地方靜心休憩,鞏固修為和心境,不過,姬云沒有這些條件,昨夜筑基更是倉促間所做的決定,搶了一臺機器回來后她迫不及待想要讓肖純也試一試能否將電能轉化為靈氣,所以不僅沒立刻休息反而又拖了幾個小時,還要等顧嵐的電話,這之后才算徹底放松下來,一直睡到現在。 “嗯。我很累?!奔г谱饋?,“什么事?” 肖純嘆氣,“我家又沒電了?!?/br> “嗯?”姬云皺皺眉,從肖純的語氣中聽出一絲不妙,“你是說……” “對。我充了一千塊錢的電,開了機器十分鐘后用完了?!?/br> 姬云一時間無言,大感無奈,她還以為終于找到了可以代替靈石的資源,結果竟然是這樣。 她握著電話,良久之后嘆口氣,“唉,你先來我家吧?!?/br> 姬云放下電話又去洗了個澡,筑基之后的七天之內,凡胎中的種種雜質會快速排出,要是從前,姬云都是念個避塵訣了事,不愿浪費一分一秒修煉的時間,但重生之后,姬云決定不再像從前那樣了。 她要盡力嘗試去享受生命中的各種瑣碎細小的愉悅。 沐浴更衣,收拾灑掃,洗衣做飯,這些從前不是用法術解決就是有仆役代勞的日常小事,其實其中都自有樂趣。 姬云從冰箱里取出兩條新鮮玉米和一根胡蘿卜斬塊,將幾塊軟嫩的五花排骨投入沸水中除去學沫,再一起放進電高壓鍋中,加了兩碗清水和一點鹽燉上。 她又把一段臘腸切片之后和白米一起放進電飯鍋里煮上飯,正要把一包上海青拆開清洗,肖純來了。 他看到姬云穿著圍裙,高壓鍋里已經飄出粟米排骨湯的香味,連忙問她,“你在做飯???需要我幫忙么?” 姬云也不客氣,把洗菜的活交給他,自己站在一邊監工,肖純平時大概沒少在廚房打雜,明顯是個很熟練的廚房小工了。 姬云看著他忙活,又嘆口氣,“看來你爺爺奶奶去瓊島之前給你家電卡上存了不少錢?!?/br> 肖純至今不知道那些在身體里流動的“氣”其實是姬云用靈丸輸給他的靈氣,對這個世界靈氣多么難得也尚未有明確的認識,他笑笑說,“沒事,我零花錢挺多的,待會兒再去存點電費就行了。不過——” 他抬起頭望望窗口,“他們回來之后大概就沒法用那機器了?!?/br> 姬云也是頭疼。 她就知道肖純和她一樣小有積蓄,平時育才的同學們一起出去玩耍,十次有五次是肖純提前付賬,搞得后來大家都有種“肖純有錢肖純給”的想法,還是后來張靜欣提議大家每人交一筆活動金,以后一起出去玩從公款中出錢,肖純才結束了大佬生涯。 不過,就算肖純和姬云一樣是個小富豪,但用電練功,十分鐘一千塊,要突破練氣中期的話,他們兩個現有的所有積蓄也就耗盡了。 而且,她從李全那里得來的錢還好說,肖純的錢可就不好說了。他們家肯定要每年查看一下他的財務狀況的,到時候幾十萬花掉了,全變成電費用了?就算不說這個吧,電卡充值的最高上限是一次五千,隔三差五去買幾千塊的電,也挺引人注目的。 兩人顯然都想到了這一點,知道用電力練功不是長法,都挺無奈的。 肖純揮下手,“唉,先不想了,圍裙給我一下,我來把菜炒了吧?!?/br> 肖純扎上圍裙,開火燒鍋,加油,拍蒜,倒菜入鍋,翻炒,加調料,熄火出鍋,儼然已經從廚房小工變成了大師傅。 菜炒好裝盤,湯和米飯也好了,姬云撈了塊肥美的排骨裝在小白碗里,它晃晃尾巴,歡天喜地跑去蹲在碗邊,一會兒還用爪子扇扇熱氣,急不可耐。 吃完飯,肖純又包下了洗碗的活,姬云抱著小白坐在沙發上擼毛,無聊地打開電視。 電視上這時正在播s市午間新聞,主播說:“今天凌晨s市部分市區斷電了,經過電力公司兩個多小時的搶修,在早上六點之前修好了,但是電力公司發現有大約一千五百萬千瓦時的電能不翼而飛,這幾乎是s市整個城市一天的耗電量?!?/br> “記者采訪了電力公司的工程師……” 工程師對著記者的麥克風無奈道,“大家都知道臨江區是老城區,這個區的很多電路改造工程很復雜,有一些電路還是建國以前設計的,現在要改造難度很大,線路老舊,一遇到異常天氣,自然災害,就容易出故障。不過請市民們放心,目前電路已經修復了,我們成立了專家組,準備配合城區改建……” 肖純看看姬云,感嘆道,“一千五百萬千瓦!” 姬云也沒想到她筑基時竟然用了這么多的電! 兩人面面相覷時,主持人開始播下一條新聞了,“今天凌晨臨江區的許多居民感到了輕微的地震感,一棟建筑因為年久失修成為了危房,所幸沒有人員傷亡?!?/br> 電視畫面一轉,連線記者站在愛善戒制中心外面,這座四層樓房外墻出現了很多裂痕,地上還有許多碎玻璃,樓頂的“愛善”兩個大字也摔得稀巴爛,人去樓空。 “……中心的負責人告訴我們,中心會暫時關閉,已經有不少病人家屬來了,他們希望能夠盡快找到合適的地點讓中心盡快重新運行?!?/br> 姬云拍案而起,“竟然還有人要這種地方重新開業!” 肖純關了電視,他倒很平靜,“教授不是說了么,就算沒有愛善中心,還會有愛德中心、愛育中心呢,只要還有那種孩子不聽話就算病就需要電擊的父母存在,這種地方就不會消失?!?/br> 姬云自從七歲拜師之后,就只能一年見父母一次,和父母的關系就漸漸疏遠,到了后來身為凡人的父母早已化為塵土,回憶起他們時也只剩下零星記憶,她無法理解這種花錢把親生子女送去給人禁錮、折磨的父母是怎么想的,可怔怔坐了一會兒之后,忽然間遍體生寒。 這些父母的所作所為,究其根源,是想要讓子女按照他們的愿望長成他們想要的樣子,按他們的標準生活,這和她師父所做的有何不同? 她在他的期望下被塑造成了一把最為鋒利的刀,作為一把刀過完了一生,還甘心情愿。 想到這里,姬云心頭猛地一震,偷眼看看肖純,她現在正像師父當年塑造她一樣塑造這個少年。 她花了這么多心思、精力、心血培養他,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夠成為自己的助力,可假如有一天,肖純有了愛侶、子女,他還會和她共進退?他還會為她拼命? 一把刀,如果有了牽絆留戀,要用的時候貪生怕死,還能用么? 她師父當初對她也是這樣想的吧?他花費在她身上的可比她現在花費在肖純身上的多了無數倍。 所以她前生一生未結侶,未收徒,未傳道。 不是因為她自以為的追求自我強大,也不是因為師父瞧不上那些曾經追求她的名門弟子,而是因為她從小被師父潛移默化,修煉,成大道,成為宗門驕傲,成為最強的一把刀。 而一把刀,是不需要伴侶、子女、徒弟這種羈絆的。 她前生到底有沒有一天是為自己在活著? 到底有沒有一件事不是因為對修行有益而做,不是因為對宗門有利而做? 那些看起來像是出于她自己意愿所做的事,到底有多少真的是出自于她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出自她師父的意愿? 她最后身死道消,也是為了維護宗門利益而戰死。她死的有什么價值?她活的又有什么價值? 姬云心思紛亂,再次想起昨天肖純破門而入時眼中的關切焦急,還有看到她安然無恙時的欣喜…… 昨夜她發現肖純渾身都被汗水浸濕了的時候還只是稍有愧疚,這時,那種愧疚放大了幾千倍,她忽然間覺得不敢和肖純對視。 不僅是羞愧,還有深深的后悔。 后悔她不該像她師父培養、利用她那樣培養、利用肖純,更后悔,她從前從未仔細想過自己的人生。 她真正想要的人生是什么樣的? 肖純看到姬云微微皺著眉心垂頭不語,對這個年幼喪母的少女無限憐惜。